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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六,青都回暖,正是春风新染柳色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贫苦少女易昭寒几日都在青都锦绣坊与东郊大场间忙活。鼠疫一事上报了衙门,但是显然帝都的权贵们都忙于青帝大婚无暇顾及。
于是在陈希一番如泣如诉的慷慨陈词下,直接结果就是苏晓送来的那些首饰还没等易昭寒捂热就当了出去。少女自掏腰包,为东郊大场的雇农们置办了一批棉絮。
对此,陈希的说法说:“我听闻你未来夫家送了一批价值连城的首饰给你,你取出一件便可救民于水火,何乐而不为?再说日后你出嫁了,恐怕再也没有这种劫富济贫的机会了。”
关于他这一串说辞,易昭寒只认可“劫富济贫”这四个字。
于是女孩只感慨了一声“流言猛于虎”便乖乖去买被子了。
从麝兰馆为素心请脉回来天色已黑,正在挂灯笼的吴尚勇看到易昭寒,冲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包含着一些不同于往日的亲切和内涵,女孩心里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素心前辈的伤已经无碍了,我今日嘱她可以沾水了。”易昭寒从吴尚勇手里接过灯笼,攀着梯子挂在门上。
“嗯,那明日不用去问诊了。”
女孩走进堂里,才发现柜台边摞着几坛桃花酿,女孩惊诧道:“今日有客?”
吴尚勇面上平平,眼中却喜不自禁:“你师父来青都了。”
易昭寒顿了一下,张了张嘴,随即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怎不见师父人?”
“他晌午来过,有些事又出去了,约莫再过些时辰便该过来了。我约了他喝酒来着。”
易昭寒看看天色,问道:“叔叔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我瞧他往北去了,或是去大风营了。”吴尚勇看出女孩眼中担忧,又道,“再半个时辰要门禁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易昭寒点点头,放下药箱,转身道:“叔叔我出去一下。”
吴尚勇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青都北郊向东的落花林里有一条清水溪,这条溪水又窄又浅,涨水的时候也只有十余丈宽,但是却声名远播到深山里的周饶和茂林里的羽人都知道它的名气。
因为美食拥有跨越种族的特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条溪里盛产一种名叫“鲻鱼”的海鱼。清蒸鲻鱼是青都的一道名菜,而这鲻鱼,多半是从这条清水溪里捞上来的。
鲻鱼是一种海鱼,每年到了仲春,大批鲻鱼进入海口,从内河游来。清蒸出炉,味鲜而美,滑而不腻。
清水溪边有一间酒馆。
这酒馆是一位达官贵人的名下产,铺面虽小,却很精致,小铺后面便是垂钓台,到了鲻鱼肥美的季节,客人们可以自己钓了来吃。
如今这春寒料峭的时节,溪里只有寒枝飘零,铺子里也只有些歇脚的行商和旅人。
黑衣的男人独坐在钓台旁,面前小案上摆着一碟小菜和一瓶粗酒。男人端着酒杯,一动不动的对着溪水发呆。
“古柳秋风山如故,杯酒虚席人难聚……”
斩毅突然停下了。他怔怔的望着水面上的薄冰,眼睛像是两口深潭。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断鸿声里长天幕,天上人间凭阑处。”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似是温婉,似是凛冽,更像是一声轻叹。
斩毅回过头,倚在竹门上的女人冲他展颜一笑:“公子有心事。”她的嘴角,一枚黑痣轻轻一扬。
斩毅对她恭恭敬敬的垂眸欠首,随即又望着那湾溪水道:“今日是在下一个故人忌日。”停了停,又道,“只是我不知她葬在何处。”
“公子若有心拜祭,何处青山不是魂?”
斩毅低头沉吟:“是啊。”他扬手,一瓶酒洒向溪中。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望着那尾沉眠中的溪水,心里流转着不同的念头。
斩毅想起多年前那个惊鸿一瞥的女人来。她总是喜欢像现在的素心一样,在斩毅钓鱼的时候,就这么立在一边,一言不发,像是在看斩毅钓鱼,又像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过了半刻,斩毅拎起披风,起身道:“姑娘可要回城?若是顺路,便同行吧。”
素心摇了摇头:“我缠绵病榻已久,难得今日出来透透气,想再坐坐。公子请自便吧。”
“山林虽好在庙堂高远,却不是鹰犬久居之地。”
“公子也觉得我是鹰犬么?”
“姑娘心思深远,若是只求荒山度日,是暴殄天物了。”
素心莞尔,抬头望向青都的方向,悠悠道:“青都是个吞噬人心的地方啊,我怕在那种地方呆久了,有一天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斩毅听她此言,道:“姑娘有这一份思虑在,自然不会迷途失道。”言罢,微微欠了欠身便径自去了。
斩毅显然是这家酒馆的老客人,掌柜的和他勾肩搭背,一路送他出门,临了还硬塞给他一瓶自家腌菜。
斩毅掀开门帘,弯身出来,正拢着披风,便看到眼前的少女。
女孩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袄,头上还是梳着双鬟,像是等了有一小阵了。她望着斩毅,两人之间骤缩的高差让斩毅对这视线有些不适,他看着自己的徒弟,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极幸福又极苦闷,像是天涯咫尺又像是咫尺天涯。
易昭寒上前走了两步,对着师父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随即盈盈拜伏在他脚下。
斩毅立即伸手虚扶一把,笑道:“何须行此大礼?快起来,让为师看看长高了多少!”
女孩干净的笑容像是把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立时赶走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易昭寒不说话,冲着那些树林努了努嘴:“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斩毅想了想,道:“素女的法术?”
“嗯。所以说以后杀人越货可不能找个有花花草草的地方,多容易落人口实啊。”
她这话说得如此,但其实素女的法术虽能和草木通灵,却要看机缘和技巧,因此总的来说是很不靠谱的。
“你这副油嘴滑舌是跟战主学的还是跟苏晓厮混出来的?”
“徒弟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战主了,苏晓前些日子也跟着一队新兵去落碧城了。若说……”易昭寒话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眼角余光里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有人压着树林堪堪飞过,就落在他们面前三十步远处的暗林里。
师徒俩一个是刺客出身,一个以刺客为最高理想,论起敏锐都是当仁不让的人才,当下噤声敛息。
斩毅右手起诀,左手按上袭影,侧身拉开脚下步伐,身子像一张张满的弓,他的瞳孔微缩,凝视着黑暗里的一点。易昭寒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斩毅明白,那是潜行在黑夜里最可怕的猎手。只要那黑暗中闪过一丝寒光,下一瞬便可能是自己人头落地。
“沙,沙……”踏在枯枝上极轻的脚步声。
黑暗里慢慢踱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一个墨发微束的颀长男人,一身漆黑软甲,肩负一张通体乌黑的长弓,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来,他的眼睛幽蓝,如同星月下的碧海泛着粼粼的光,迷人而深远。
斩毅放下手势,身体一松,淡淡一笑迎上前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笑道:“砺,好久不见。”
男人冷漠的脸上晕开一抹笑意,紧闭的薄唇微微扬了扬,然后,他看到了易昭寒。
易昭寒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为眼前的男人欢欣雀跃花痴的翩翩然不知所以。他比斩毅还要高出一些,身形却更纤细,脚下的每一步都显得无比轻盈。他的整张脸像是用工笔一笔一笔描摹出来的,清晰而深邃。那样无暇的肌肤,连之前被易昭寒用“羊脂”来比拟的焚音也难及万一。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么——呃,干净的人。
易昭寒直觉得感到对方不是一个朝暮,从他的轻盈的体态来看,应该是一个羽人。但是他的这份完美,却比朝暮更加蛊惑人心。
“神啊,这是要多少代貌美如花的优良血统才能养出来的啊!”女孩终于没忍住,一声惊呼。
斩毅捏了捏额角,显然是觉得这个徒弟大大的丢人。
这位面容姣好的男人对女孩的赞叹却充耳未闻,伸手便向女孩喉咙飞快的一掠。
易昭寒大惊,身体本能的驱使下,女孩堪堪闪过这一击。
刚要解释,肩头已被对方紧紧锁住,眼见便要被一掌甩出去,易昭寒抬腿向男人腋下猛的一探,对方稍一分神,扣住的肩膀已滑出了他的手心。
女孩飞快的转身向后退去,同时手腕顺势一带,长剑一抖,飒飒出鞘。
易昭寒额上冷汗涔涔,羽人一向体弱,这人却如此勇武。她左手交握在右手腕上,一面轻声捻诀,一面以剑弧护体。哪知这羽人灵巧异常,转瞬已至她身后扣住她颈上脉门。易昭寒一惊,却听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你从师斩毅近一年,我却半点瞧不出你竟是他的徒弟。”
这声音……是何其沧桑与暗哑!
一个年轻俊秀的美少年,居然是有一副浑然天成的大叔嗓门。
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