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风华录 > 第六十三章 我已无家归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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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郢宫,甘露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五彩琉璃衬着团风花毯,翡翠帷帐上腾蛟起凤,古铜龙嘴中吞吐着月白的氤氲,熏得一屋子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闷。

    易昭寒粗鄙的两指按在江平郡主的如雪皓腕上,不得不说女神和女屌丝的区别单凭一只手也能被刻画的入木三分。

    女孩在身后身侧四名侍女的监视下完成了整个问诊过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取她问诊结果的并不是弘英帝,而是太后。

    紫烟罗长裙外披一件绣金大袖衣,衣上团团朵朵绣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头上戴着金丝双龙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然而比起这一身的光华富丽,太后的姿容却有些黯然了。

    太后的容貌,只称得上端正,若说国色天香却终归还是欠了些夺人耳目的亮点。而最令易昭寒意外的是,这个三十六岁的女人身上丝毫没有一个太后应有的气势凌人。即使她穿着这一身繁复尊贵的宫装,也没有丝毫改变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平常气息。她像一个寻常妇人一般温和,让每个靠近她的人从心底感到平静。

    “郡主尚未过门,巡礼陛下需避嫌。这郡主的病你且说与本宫便是。”

    “是。回娘娘,郡主脉象虚缓,沉而无力,印堂青紫呈细纹,长迷不醒。依草民愚见,是百蛊术的症状。”

    女孩说到这儿,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头顶又传来太后的声音:“说下去。”

    “百蛊术出自寒鸦门,以百虫入蛊,集七味蛊毒所成,非十年以上难以炼化,是巫蛊之术中的费解之症。此蛊若要解,须知入蛊百虫为何,否则无以下手。”

    “若是不知入蛊的是什么虫子呢?”

    “若是不知道,可以用圣草血芝入药。血芝的血气可以凝聚宿主体内的蛊虫,随后将凝聚的血块呕出或以金针之术引出便是,月余便可除尽。”女孩顿了顿,“然而这个法子有一个问题,血芝药性极烈,必须中蛊之人身体强盛方可承受得住,否则可有性命之虞。”

    “郡主如今的情况,受得住这法子吗?”

    “回娘娘,郡主如今体弱昏迷,恐怕万不可用此法子。若要服用血芝,需先调理好郡主的身子才是。只是,依草民方才所见,郡主的身子只怕非药石有效的,窃以为……”

    “你以为什么?尽管说出来,本宫赦你无罪。”

    “窃以为是巫术作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太后搭在椅子上的手突然一紧,停了停,声音平静的问道:“你可有解法?”

    “既是巫术,自然唯有巫术可解。然巫医之术却是邪术,依三律三令……”

    “本宫只问你,你可能治得好郡主的病?”

    易昭寒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淡淡的字:“能。”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女孩抬起头,直面太后的审视,眼中净水无波。

    太后伸出手轻轻抚过易昭寒的面颊,眼中带着慈爱的笑意:“瞧,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今年多大了啊?”

    “回娘娘的话,十五了。”

    “才及笄啊。可是青都人氏?”

    “是。民女生于青都。爹娘和兄长都死于霍乱,因此民女自幼从医,盼能行医济世。”

    “可怜的孩子,快起来。”

    “谢太后。”易昭寒站起来,她的神色还是平静的像一张纸一样。

    “此事本宫须禀明皇上,你先下去歇息罢。”

    女孩的身影辅一消失,太后的笑意中便浮上了一层忧虑,她侧首对身边的侍女道:“备撵,去乾阳宫。”

    青郢宫中不得施用法术,是以二月初十,江平郡主迁往五十里外的行宫静养,随行一众御医御厨侍女侍卫,声势好不浩大。

    在这支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里,有一支由十二人组成的小队。

    易昭寒注意到这队人马是因为他们簇拥着的那位贵公子。

    “沈公子……”看到对方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女孩登时觉得言语不能。

    “原来是易小安。”相比起女孩的尴尬,显然对方更加自如,沈傲言上下扫她一眼,“果然是男装更好些。”

    易昭寒呵呵干笑了两声,问道:“沈公子也是到寿阳宫休养吗?”

    沈傲言用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目丢给她一个“休养你妹”的眼神,漫不经心道:“江平郡主是沈某表亲,如今病重,沈家当尽一份心力。”

    易昭寒抓了抓头,像无数被人嗤之以鼻的无脑女主一样自撞南墙的问了一句:“表亲?什么表亲?”

    话一出口女孩就后悔了,因为就算以她的迟钝也能感觉到沈傲言那张冰霜万里的面孔下有一句“什么表亲关你屁事”的潜台词。然而作为一个世家子弟,沈傲言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矜持和风度,他略作沉思状,随即道:“江平郡主是沈某三表姨的二姨娘的堂兄的外甥女。”

    易昭寒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果然是表亲啊。”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终于从江家和沈家九曲十八弯的表亲关系中回味过来,突然觉悟道,“郡主是……你的长辈啊!”

    “论理沈某当唤郡主一声十七表姨。”

    易昭寒完全沉浸到对世家家谱的繁复性的震撼和唏嘘中去了。过了半天,女孩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看着沈傲言郑重其事的纠正道:“沈公子,在下姓易,名叫易昭寒。公子方才叫错了。”

    “沈某疏忽了。那易昭寒易医师,你可知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女孩看着一行队伍,淡淡道:“治病救人。”

    “那你可知治病救人的下场是什么?”

    “不成功,便成仁。”

    沈傲言似乎对她突然有了兴趣,他噙着笑正眼看了看易昭寒。

    “但我只会成功。”

    女孩眼中迸出了锐利的光芒,在这条风沙卷地的官道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飞鸟。随即她看向沈傲言,憨厚一笑。

    对方亦对易昭寒报以一笑:“如此,沈某便拭目以待。”

    弘英二年对于年轻的青帝而言,注定不是一个好过的年头。

    二月初八,一纸战报传至弘英帝的案头,从此“裁制四公”“充实后宫”“增加赋税”这些字眼一下子退出了历史的潮流,文士武将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落碧城身上。

    主战的老臣多是一副义愤填膺状,恨不能以耄耋之年皮甲上阵驱逐狼灾。主和的倒不乏年轻新晋的官员,论理由,无外乎“国库空虚”四个字。

    弘英帝恐怕是青朝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了,而更有意思的是,关于是谁掏空了他的钱袋这个问题,至今仍然不得而知。这几年来,并未听闻何人骤富起家,也没见哪里有大兴土木的迹象。一千三百万金条像是流入了归墟,全无踪迹可寻。而这笔巨财未知的流向,无疑像是一颗定时,长久以来让弘英帝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是以,一贫如洗的弘英帝要保家卫国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借贷。

    然而他与未来的亲家公卫公江岳尚未谋面,这个借贷计划便因为江平郡主的病而面临着流产的危机。

    人常言“祸不单行”,约莫便是如此。

    此刻唯一让弘英帝略感欣慰的只剩下落碧城主,昔年虎狼之师的六个人之一,风虎将军邵晓骥。

    弘英帝的欣慰感约莫是来自于对这位多年来深居简出的城主的低估,事实上在与犬戎的战事上,皇帝从未将邵晓骥作为一员干将考虑过。

    青石之战后受封国公的邵晓骥性情大变。有人说他是耗尽了锐气,英雄垂暮;有人说他是怕功高震主,有意收敛;有人说他是杀戮太多,想避世积德。总之这十七年来,这位曾经身先士卒无人敢掇其锋芒的骁勇将军唯一的爱好就是种种草养养花,军务和政务则一概交给了手下打理,甚至有人以为曾经赫赫一时的风虎将军邵晓骥早已不在人世了。面临大军压境,他也只是凭一纸公文将虎符交给了虎豹骑的新统领,便又日日蹲到花园里养草去了。

    这个男人似乎准备在这份清闲里耗尽自己的生命了。

    然而当虎豹骑统领姜武战死前线的消息和春官府北郡有司司长的卧病请表一同呈到他的案上时,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像是一只初醒的雄狮,转眼间便牢牢控制住了局势,他以城主的身份调动各司,在最短的时间里稳住城内的骚乱,又亲自莅临兵营,整饬军中残部。

    三日过去,犬戎攻城十余次,不但没有讨到甜头,反倒折了不少人去。这座苍老的城池固若金汤,顽强的屹立在北岭山口,将整片平川护在身后。

    落碧城里的存粮只够吃一个月,但是这些日子来配给并没有减少。对于这些早已对战事习以为常的军民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警戒,很快就会有粮草和支援输送过来,毕竟他们身后有整个青国的支持。而犬戎,当他们的粮食和伤药无以为继时,自然又会撤退了。

    事实上,就在两天前,定安城已经有一批粮草向着落碧城方向开拔了。

    对于弘英帝而言,事情还远称不上燃眉之急。

    然而,青人所不知道的是,这批粮草将永远也送不到落碧城里。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