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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疏落的树影打在溪涧的卵石上,像是森罗地狱的鬼影,清可见底的溪水里泛着淡薄的血色。
斩毅转醒过来。
他抬起手摸摸额角,并感觉不到痛,却染了一手血渍。他的头微微一晕,想起之前自己被巫民从山崖打落,想必是落入水底时撞伤的。
斩毅向右肩瞥了一眼,那抹幽蓝的辉光弱了许多,却还像个诅咒般萦绕着。
他心中一沉,便要起身继续遁逃。
这一下却没能起来
他的右腿似有千斤重,将他牢牢地拴在了原地。
斩毅暗道不妙。方才与那两名巫民交手,本以为拼着你死我亡逃出条命来,没想到终究还是在落崖的一瞬着了那将死的女人的道。
石夷五行术里的沉金之术,虽则他的体重并未增分毫,却觉得那条中了法术的腿重逾泰山。
斩毅不擅法术,更别提巫民秘传的五行术如何解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在原地坐了下来。
斩毅坐在溪边,看着自己那条搁浅在水里的右腿,勾起了一个笑。
想前两日还同隐主谈笑风生自诩“纵然荣登落碧城和密罗两份刺杀榜单榜首,也能这般悠哉的和隐主大人在此闲话家常啊”,而今想来,约莫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遭雷劈。
他在溪中漂了不知有多久,整个人连带那件浸着汗味的黑衣都被洗透了,黑发披散,衬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白得触目惊心,一身带伤,好不狼狈。然而这男人却没有丝毫恐慌,他的眼睛那么平静,沉寂的如同午后净水无波的湖面,温暖而苍老,像是在想着心事。
他坐在那里,心平气和等着自己将至的大限,像是等着一个久疏问候的老友。
“斩毅!”
男人循声抬头,看到一身墨黑的窈窕身影,怀里抱着一张七弦。
焚音上前搀扶住斩毅,飞快的扫了一眼他的伤势,似忧似嗔的问道:“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遇上了巫民……”
“这……是烟罗引!”焚音看到他肩头的辉光,一声低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斩毅对着焚音无奈了笑笑,算是默认。
焚音银牙轻咬,眼中的凶戾一闪而过,随即扬手对着斩毅右肩的伤口奏响七弦。
她奏琴的模样十分专注,清亮的黑瞳一瞬不瞬,浑身泛着一股孩童般倔强执拗的劲儿。
斩毅看着她,心里微微一恸。他是见惯了焚音那喜怒无常的性子的,言笑间取人性命,狠辣更胜于常人。
七弦声如流水,一丝一丝渗进了斩毅的右肩,然,那辉光却半分没有减弱。在那些急促的琴声里,那道幽蓝的光时强时弱,像是一只怎么也吹不灭的蜡烛。
焚音蹙蹙眉:“不是一般的烟罗引,恐怕要等它自己熄灭。”她看向斩毅,“只有逃了,你还能走吗?”
斩毅摇摇头:“方才落崖时这条腿中了沉金术。”
焚音伸手探探他的右腿,触手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并不说话,将七弦在胸前挂好便背对着斩毅半蹲下身。
斩毅略一迟疑。
“上来,我背你。”焚音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犹疑。
他二人相识八年,也曾琴瑟和鸣,也曾并肩杀敌,也曾生死相依,虽说似乎有些什么与众不同的情愫在,却也恪守礼节,从未曾离得这般近过。
“如此……多谢了。”
男人的道谢让焚音面色一黯,她捻了个诀,背着斩毅飞身而起。
云山。雾气绵绵,素色溶漾。
云山论高论险都排不上号,但是若说美,却是当仁不让的。
若将北斗泰山比作“国士无双”,那么云山便当得上“绝代佳人”四个字。
然而却没有人能说得清云山究竟是怎样一个美法,有人说是明丽,有人说是清秀,有人说是妖娆,只因这座山终年云雾缭绕。在烟云的装扮下,云山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少年时候来此觉得这山清俊灵动,满是生气;过上二十年来此觉得这山气韵浑厚,尽是古迹;再过二十年再来却觉得这山与世隔绝,满眼垂暮。
这座奇妙的山如同一个遮着轻纱的新嫁娘,让人想去掀开她那层面纱,却怎么也看不到她真正地面目。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云山闻名另有一处是因这山上的听水阁。听水阁虽只有六十年的历史,却鼎盛一时。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听水阁所修甚杂,可以修心性也可以修技艺,既修音律又修法术,既能自保又能杀敌,迎合了群众心理;二是因为听水阁入门没有门槛,只要愿意都可以进听水阁,迎合了群众需求。
当然,听水阁的兴起无疑也说明听水阁的阁主紫玉仙姥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事实上,身为八仙之一的阁主大人在从紫玉仙子成长为紫玉仙姥的漫漫五十六年历程里,彻底垄断了“乐仙”这个头衔。
在这个要靠灵感吃饭的艺术行业里长期垄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紫玉也成为了史上蝉联最久的一个“乐仙”。
而在俗世眼中,“最多”“最快”“最久”这样的字眼,往往都会被赋以神话传奇的色彩,是以不久,紫玉仙姥便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她一曲可令山河改色,有人说她一曲可以起死回生,甚至有人说,这个女人的身体会散发出七弦和笙箫的声音。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听水阁的门槛被踏破了。
于是,紫玉仙姥不胜其扰,闭关修炼了。
于是,更鲜有人能一睹紫玉仙姥姿容。
于是,关于紫玉仙姥的故事越发传奇了。
然而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山主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应有的好奇,他正蹲在溪边欣喜若狂的往水袋里灌水,如获至宝。
对于他这种严重跑题的行为,隐主挑挑眉头建议道:“我想,不如我们先去找紫玉,多寻两个人手再来这儿灌水?”
“万万不可!这水非春分这日不可,否则今年的九酿便要毁于一旦了。”山主秉着他的成语风,一贯的妙语连珠。
隐主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果然一个神一样的对手也没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可怕。
“落碧城危在旦夕,魅主和寿主拼死守着争取来的这些时间不是用来让你灌水酿酒的!”隐主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冰冷的怒意。
那只巨大的水袋已灌满一半,山主专注的看着,口中应声道:“落碧城的法阵连你都无可奈何,难道一个只会弹弹琴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办法么?”
“紫玉的能耐绝不仅是会弹弹琴。她之前曾有多少人致力于以音入武,却从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把法术和琴艺融会贯通到这个地步。”隐主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我曾见她布过五行幻尘阵,若这世上还有谁能解落碧城之围,恐怕只她一人了。”
“五行幻尘阵不是五行军的不传之秘吗?这紫玉仙姥难道是石夷四家的后人?”
传说开天辟地时后伏战神领五行神军鞭挞九州,天地无所敢不屈服,后战神身死,留下了五行神军的后人,分别是汨罗、岢岚、朱提、莲勺、昆仑,经过上千年演化,莲勺一脉销声匿迹,其他四脉便形成了石夷的军武名门,也就是所谓的“石夷四家”——莫、严、影、石四大氏族。
“应该不是。”隐主记起他初见紫玉仙姥的情形,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其实,我连紫玉仙姥面都没有见过。要说交情,这事肯定非你和魅主莫属啊!魅主不是紫玉仙姥的嫡传徒弟么?”
山主的声音里无不透出沮丧来。显然他觉得自己此刻更适合出现在那个搭救斩毅的位置上,而不是来客串这个本该由焚音出演的说客角色。
“斩毅命不保夕,就算我能带着焚音来此,她又能安心么?”
山主叹了口气:“都说红颜祸水,我觉得这男人要是祸水,也是一个道理啊。斩毅若生为女子,只怕要步妹喜褒姒之后啊。”
随即他终于满意的捞起那只鼓鼓的水囊,他满面笑容的终结了自己借以拖延时间的东拉西扯,痛快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吧!”
隐主无奈的蹙了蹙眉,先行向山上行去,他已有些年龄了,爬起山来脚力却丝毫不输年轻人,在这片葱郁的山林里披荆斩棘如入无人之境。
不出半刻钟,两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山里传来了琴声。
声音从高高的云端上流淌了下来,细而悠扬,像是一条潺潺的清水。诡秘的是,这声音竟不是四散的,而是同一条线一般,沿着那既定的轨迹,细细的飘来的。
山主脑子一空,脚下像是踩在云上,一时什么都忘了,他从未觉得自己心中如此空旷,像是能容得下整片天地。
这山高水长,却比不上曲里的旷达。
琴声里缠绕着歌声。
隐主侧耳细听,沉吟道:“生何苦,去何从。木犹如此太匆匆……歌狂词悲,是紫玉仙姥的韵调。”老人脸上现出一抹欣喜,他回身对山主道,“跟着琴声走!”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