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孟三儿家，我狂按门铃，半天没人回应。</p>
“三儿哥，三儿哥！”我在门口大叫，看窗户亮着灯，可就是没人答应。</p>
我不顾四周邻居异样的眼光，继续狂砸门。</p>
“三儿哥，在家吗？！”突然，门开了……</p>
孟三儿衣服还没穿好，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p>
“小枫？”</p>
“三儿哥，我有话问你。”</p>
孟三儿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这深更半夜的，你干啥？”</p>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我先进去吧。”我想往屋里走，四周看热闹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盯着我和孟三儿。</p>
“诶诶诶，大兄弟，你这怎么就往里面闯啊？”孟三儿眼神狡诈的看着我，冲我眨眨眼。</p>
“嗯？三儿哥，你……有情况？”我突然明白了。</p>
“嘿嘿，兄弟你要是有急事，咱俩出去说。”</p>
“行，那我在楼下等你。”</p>
“好，五分钟后我下去。”</p>
见到孟三儿，他小子已经衣冠楚楚了。</p>
“三儿哥，你是金屋藏娇了？”我开玩笑的问孟三儿。</p>
“没有没有。”孟三儿笑着摆摆手。</p>
“那你怎么不让我进去，遮遮掩掩的？”</p>
“哈哈，我这不手里有点钱了，又谈了个女朋友。哥哥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催的急。”</p>
孟三儿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差很大，我看的直乐。</p>
“三儿哥，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聊聊吧。”</p>
我俩走进一家清吧，找了个卡座落座。</p>
“三儿哥，你知道冬伯吗？”我开门见山。</p>
孟三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p>
“跟我说说吧。”</p>
孟三儿沉吟了一会儿：“我以为你不会接触到冬伯，上次也没跟你讲。必经有些事情的发生也是偶然。”</p>
孟三儿抬起头目光注视着我：“小枫，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因为你还不懂得判断，容易冲动。”</p>
孟三儿越是这样说，越引起我的好奇。</p>
“三儿哥，你说嘛！”</p>
“唉，你确定要听。”</p>
“当然。”</p>
“好吧，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你是怎么知道冬伯的？”孟三儿不解的问。</p>
“我看见他和吴大在一起。”我不敢说的太明，担心暴露自己。</p>
“什么？他跟吴大在一起？”</p>
“嗯，吴大看起来像是在照顾他，为他养老。”</p>
这回轮到孟三儿诧异了：“这个吴大……”</p>
“三儿哥，你快说吧！”我几乎是央求着孟三儿。</p>
“好，这事儿可有年头了，那个时候我不是在你师爷的门派下做点杂事儿吗？所以好多事也知道一些。”</p>
原来，师爷和冬伯随是亲兄弟，但因为师爷自小赌气离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p>
冬伯把吴大送到师爷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也记事了。</p>
孟三儿说他当时只比吴大大不了几岁，所以吴大刚来的时候，师爷总是嘱咐孟三儿多陪陪吴大。一方面担心他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另外也怕他想家，闹着回去。</p>
孟三儿回忆说，当时冬伯来送吴大的时候，带了好多东西，还硬塞给师爷一些钱。冬伯在老家以手艺活儿为生，赚的也仅够温饱，可冬伯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个养子，完全视为己出。</p>
吴大在师爷这里安定后，冬伯每半年来看他一次，后来我师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师姑也入了门之后，冬伯每回来，都带三样礼物，分给三个孩子。</p>
孟三儿笑着说：“那时候，每次冬伯来，几个孩子都跟过年似的高兴！我虽然是门户里跑腿打杂的，但冬伯每次也给我带礼物，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性格和师爷截然不同。温和，平静。”</p>
原来冬伯年轻的时候，是个这样的人，我想起冬伯现在的样子，两只突兀的眼睛，呆滞的眼神和僵硬的肢体……唉。</p>
“可是哪里光有好日子啊，师爷一天天老了，吴大和你师父，师姑有了间隙，上回跟你说的那些事儿，虽说吴大口口声声说无辜，可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p>
我点点头。</p>
“后来你师爷去世，把家产分了后，冬伯从老家过来吊唁。在你师爷的葬礼上，冬伯打了吴大。”</p>
“啊？”我张大嘴：“为什么呀？”</p>
“你师爷走的不明不白，他身子骨一向那么硬朗。两兄弟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冬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可是谁也没想到，师爷突然这么去了……”孟三儿有些哽咽，看的出他和师爷的感情很深。</p>
“你师爷出殡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整个城市雪白雪白的，看着让人心冷。冬伯接受不了，在下棺的时候拦住众人，大声的质问吴大。”</p>
我听的心里很难受，像是一双手透过皮肉伸进心脏里紧紧的抓住蹂躏。</p>
“那吴大怎么说？”</p>
“哼哼，”孟三儿冷笑两声：“他当然是矢口否认，什么也没说。冬伯气急了，扑上去打了吴大。吴大像根木头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冬伯在他身上撕打。”</p>
“所以，冬伯和吴大是这个时候断绝关系的吗？”我问。</p>
孟三儿点点头：“嗯，冬伯对着你师爷的棺椁哭的死去活来，指着吴大说当初自己瞎了眼收养了一匹狼！以后，永生永世不再往来。”</p>
“小枫啊，那个年代的人，跟你们现在还不一样。他们把仁义看的很重很重，说出这种话语就是真的心寒了……”</p>
“可是，现在冬伯是吴大在照顾啊！”</p>
“你听我慢慢说。”孟三儿喝了口水。</p>
“后来的几年，冬伯再也没来过咱们这里。吴大和你师父、师姑也决裂了，一直自己单干。吴大人品不行，后来有次惹到了江湖上的一个帮派，似乎是因为抢一单生意，两边闹掰了。吴大死活不让，最后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拿到了那单生意。”</p>
“哦……”我唏嘘道，师爷和冬伯真是瞎了眼。</p>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决心要报复吴大，可他孤家寡人一个倒是来去自由。对方打听了半天，挖出吴大的老本，找到了冬伯。”</p>
“什么？！”我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p>
孟三儿左右看看，按了按我的肩膀。</p>
“是啊，都是狠角色。对方找到冬伯老家，硬是把他绑了过来。然后叫吴大过去。”</p>
“他小子不会乌龟了吧？”</p>
孟三儿一笑：“冬伯对于吴大，相当于是父亲了。吴大还是过去看了看。只是对方当时的要求要吴大把吃进去的钱给吐出来，吴大当然是不干。”</p>
我点点头：“这是他的风格。”</p>
“当时那帮人要打冬伯，吴大也急眼了上去要跟人家拼命。可是对方人多势众的，他单枪匹马哪里是对手。”</p>
“那后来怎么样了？”</p>
“后来就扭打在了一起，对方有个马仔趁着混乱去厂房拿了根铁棍子，打算一棍子闷了吴大。”</p>
我倒吸一口凉气……</p>
还好冬伯眼疾手快发现了那个王八蛋，赶过去挡在吴大的身上，替吴大挨了一棍子……</p>
“什么！”我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心狠狠的揪了起来。</p>
“唉，当时冬伯被打的满脸是血，直接晕了过去，那帮小子以为闹出了人命，落荒而逃。”</p>
“吴大也慌了，没想到自己的养父能这样为自己付出，哭着把冬伯送到了医院。”</p>
“怪不得……”现在的冬伯和照片上的他判若两人，气质，神态甚至样貌都不一样了。</p>
“冬伯后来怎么样了？”</p>
“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可是整个人已经不行了。记不住事情，有些疯疯癫癫，时不时的脑子会错乱……”</p>
唉，怪不得老头子专门打电话来嘱咐我“善待冬伯。”这样算来，他不仅是我的师伯，还是吴大的救命恩人。</p>
“后来吴大也算有点良心，把冬伯接到自己身边赡养了起来。”</p>
“这是他应该做的。冬伯当初收养他，是想他好好做人，谁知道他是个这样的渣子！”</p>
这时，孟三儿的手机响了。</p>
“喂，诶宝贝，我马上就回去。什么呀，可不准冤枉我啊，我和一个小兄弟一起呢！”</p>
孟三儿挂了电话跟我说：“不行，我得回去啦，这不女朋友查岗了。”</p>
我乐了，“三儿哥你真是个老婆迷啊，一接老婆电话声音都酥了！”</p>
“少打趣我！小枫，你记住哥一句话，有些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已经不能改变结果。人还是要往更好的方向走。”</p>
“哥，我知道。”</p>
孟三儿离开后，我独自走在漆黑空档的街道上，死寂般的安静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