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意多说,只是问道:“我明日就下船,先到郁川去见我姐姐,你要不要自己先进京?”
那少年笑道:“我还没有见过表妹呢!”
顾璟就叫了一声“卓表兄”,淡淡地道:“我姐姐已经接了御赐的婚事。”
云卓却笑道:“你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副样子,偏偏一说到表妹,就换了一张脸。”
顾璟垂着眼睫闭上了口,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云卓把脸伸到他面前来细细地端详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物似的,道:“阿璟,表妹被赐了婚,怎么好像你比我还不高兴似的?”
顾璟从七岁上就到云梦来。
从他一来,无论是云氏族中的子弟,还是退思书院的学子,在云既山面前都退了一射之地——老爷子从此眼中只装得下这个天赋过人的外孙,到了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的地步。
而这个少年也没有辜负云既山的厚望。
他读起书来过目不忘,时文写得大气磅礴,为人又沉稳、和煦,样样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他戴千金不求的古玉发簪,却穿朴素的细棉布衣裳,只因为喜欢岳阳梅氏的墨,就能千里迢迢地到人家里去拜师,像个力夫似的挽着裤脚亲自搅墨、晒锭,饮食上却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甚至专门为《食经》做注,付梓后风靡一时,人人争看……
这样的顾璟,原来也会因为姐姐要出嫁而闷闷不乐。
云卓笑弯了眼。
顾璟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在桌子底下一掠而过。
他没有说话,云卓却好像被燎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也不说了。明日一早下船是不是?到时候你叫管事来叫我!”
顾璟从鼻腔中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嗯”,就看着云卓袖了那本之前被他塞在桌案底下的书,一溜烟地出去了。
顾璟垂下了睫,掩去了眼中那一点微不可辨的情绪。
生在云氏嫡长房,却至今没有担起一点责任的表兄,虽然绝不敢委屈了姐姐,可是到底稚弱了些。
世人都说,夫婿的出息是女子的指望和依仗……
虽然他总能护着姐姐不被人欺辱,但若是真的选了表兄这样一个丈夫,或许姐姐心里,也会偶然地有一点失望和伤心吧。
他心思在那封不偏不倚地送到他船上的家书上过了一遭。
倒是这个太子姐夫,不声不响地,如今看上去还算得上用心。
少年微微闭着眼,心里的念头像海潮似地翻涌着。
——
阿璟:我还没回京,姐姐就许人了。
我一点都不气,我高兴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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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
夜里下了一场轻薄的雨, 清晨的薄雾低低地笼罩在田间的小路上。
马蹄敲在泥土路上的声音微微沉闷, 循着交通勾连的阡陌不紧不慢地响过去。
前面一匹马上的少年有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 有些散漫地牵着缰绳,任由马儿嘚嘚地走着,过了半晌,才觉得身后许久没有声响, 回过头去寻同行人的踪影。
少年蹲在麦田边,捏着片叶子细细地看了一回,又直起腰来,沿着田垄走了一段路,才从鞍侧的褡裢里取出炭笔和手札来记了几笔。
云卓笑道:“还好我祖父懒得理会我,你这功课也做的太过辛苦了些。”
顾璟看了他一眼,道:“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个名士, 担起云家的声名就好了。”
又不指望你做浊官!
云卓听他竟然轻飘飘地揭了过去,没有随口教导他两句, 不由大为惊讶,甚至有些感动。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今日怎么没有说, 若是我这一科还是考不过院试,就把我这些年写的传奇本子都拿给我爹看……”
话说到一半,看到顾璟寒星似的眼睛,猛然醒悟过来, 讷讷地住了口。
他干笑了两声,道:“阿璟,你都要记下什么, 我来帮你啊?”
看顾璟重新转回了头去,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就停下了马等着他,一面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顾璟将麦子的长势、土地的湿度、田垄的间隔……都一一地记在手札里。
却听见云卓忽然有些惊奇地道:“阿璟,你看这边的庄稼都被人踩过了似的……”
顾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注意到小路的另一侧,沿着田边的土牙子,有一排看上去有些杂乱的脚印,重重叠叠的,把挨着路边的麦子都踢得零落。
因为昨夜下过了雨的缘故,湿丨润的泥土上那新鲜的脚印就十分的清晰。
他不由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