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开。
不愧是林安秋,遇到这般的事儿,都无一丝嫉愤。不怪贺长云喜欢这么多年,就这种淡然的气度,她便怎么追也追不上。
安和瞧着林安秋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嗤笑一声,眼泪掉出来,砸在手背。她正出神的想着,院外突然又是一阵马蹄笃笃。
贺长云勒住马,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迎面碰上林安秋。他看一眼半掩的院门,皱了皱眉头。他接到消息便往这边赶,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步。
他摇摇头,喘匀了气儿,看向林安秋,“你……”
一句话未问出声,随行嬷嬷却抢先开了口,“贺少爷,今日老奴不害臊的叫您声姑爷。您怎么能做这样子的事?在外养人便罢了,还养了个娼门。您这般,不是丢我们小姐的人么?要让京城其他人家知道了,我们小姐的脸,放在哪里搁?”
嬷嬷噼里啪啦,抓着贺长云一通哭诉。她说得倒是有些道理,他这番动作,确实有些对不住林安秋。贺长云沉默了会儿,捏了捏额角,未出声。
林安秋凝着贺长云脸色,见他额角一突一突的跳,眼睫抬起又落下,待嬷嬷说到口干,伸手将人拉回来,淡淡道:“人在里面,我没有做什么,你进去寻她罢。”
说完,微微一颔首,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
喧闹了半日的小院,终于寂静下来。贺长云扫了圈围观的村里人,眉头紧蹙,推门进屋,末了,再将门严严合上。
安和正坐在院子一角,扶着粗壮的柴火一根根劈开,神情专注,仿若外界之事与她无关。见贺长云走过来,也无甚愤然的表情。
贺长云走过去,“我来吧。”
安和舔唇,倒未拒绝,将斧头递过去,静静收拾迸溅地上的木屑。她看了看贺长云闷着话的表情,牵了牵嘴角,“我以后不接你生意了。”
“什么?”贺长云手里的斧头压在地上,举不起来。
“你以后别来了。”安和耸肩,状似轻松,“本来接你生意是为了好生过活,现在你家里人这么一闹,我倒是不好做生意了。”
“什么生意?皮肉生意?”贺长云呵笑一声,松开斧头,重重掷在地面,咣当一声。他蹙眉,强压火气,“你定要这么说自己?”
“我怎么想自己?”安和盯着地面被斧头劈出的几道裂痕,静默片刻,蹲下|身收拾,风轻云淡,“我本来就是娼门子,靠这个过活,你不是……”也这么认为么?
末尾半句,她顿了顿,还是吞进了嗓子眼,没说出来。
贺长云咬牙,盯着她倔强的面孔好半晌,“我是什么?嫖|客?林安和,你将自己看得太轻了。”说完,他松开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曲终人散,小院一片萧瑟。
安和坐在地上捡柴火,捡着捡着,泪流满面。她踉跄着跑进屋,取出那套做了很久的竹青色衣衫,摸了又摸,将其压进箱底。
这是她想在生辰之际,送给贺长云的袍子。
如今送不出去了。
便算了。
也是她这阵子被梦境迷花了眼,才真以为在这偏僻小村落,瞒住了所有人,她便能和贺长云,一生长相随。
——
“然后呢?”伶香坐在门槛上,听完安和的讲叙,小心翼翼的抱着赶集买来的布料,觑安和表情。
“没有然后了。”安和拍拍手,抱起地上的柴火捆成一团,语气平淡的通知伶香,“他走了,我们也要走。”
“走?为什么?”伶香懵了,布料也不抱着了,站起身就去拉安和,把人拖到身边坐下,“不是,好好儿的,怎么又要走?”
养了几个月,已经柔嫩起来的掌心被粗糙的柴火刺得通红。安和看了眼,捏紧手心,神色倦怠,“……下午这一遭,村里人应该都知道了,再留在这儿,日子也不会平静了。”
这件事闹出去,她在村里人眼中,怕就是那枚磕了缝的臭鸡蛋,惹人厌的苍蝇找上门来,村里人也只会认为是她的错。
“这都什么事啊……”伶香啧了声,把掉落在地的布料重新抱起,甩手往屋里走,“算了,走就走吧,反正过的也不安稳。”
门板吱呀吱呀,被风吹的晃晃荡荡。
安和瞧着晃荡的门板,累极的闭上眼睛,抱了地上的柴火,走去厨房。圆月挂树梢,从厨房的小窗看出去,能正正好的瞧见整个月亮。安和蹲坐在柴火堆里,痴痴呆呆地看着月亮。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只是月亮过的,比她圆满多了。她这许多年,都没有圆满过。
正傻傻呆呆漫无边际的想着,伶香在院中惊叫,“安和!”
“什么?”安和手背擦了下眼睛,急匆匆跑出去,而后,猛然怔住。院里,半空中,稀稀落落的飘散着微绿的萤光,明明暗暗。
“我以前答应过你,会重新给你捉萤火虫。以后每年夏天,我都捉给你看。”贺长云凝着她面色,这才轻悄悄的从角落中出来,温声道:“今日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