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相与簪白花的流言来,传闻是为织女戴孝。前朝咸康皇后去世之年正有此预兆,在流言与内忧外患的双重倾轧下,庾太后沉疴日重。
但无论如何,庾氏的死期已定,这些与谢沂可再无什么关系了。当日傍晚下了朝他便飞奔回家中。琅嬛堂里,母亲长嫂侄儿及两个妹妹都在等着他了,唯独不见妻子身影。谢令姎柔和笑着,与谢令嫆同他祝贺:“恭贺阿兄得高迁!”
小侄子也沿着他裤腿往他肩上爬,一面瓮声瓮气地喊,“阿叔!礼物!阿叔!礼物!”
前回他从广陵带回的泥人弹弓甚得侄儿欢心,这不,听说他要回来,谢檀盼星星盼月亮,从前几日就每天早上搬着小板凳去院门口等,终于将他等了回来。
谢沂忍俊不禁,将侄儿抱起放在肩上,含笑同母亲与长嫂行礼。
刘氏却不是很高兴。她一直不愿儿子走从军之路,长子远在永嘉郡任职,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眼下小儿子也被授予广陵之职,过了年就要离京外任。一家人拆得七零八落的,各在东西,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况且此次诛除庾氏,他是彻底搅进桓家的浑水里了。她不关心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家的天子,只关心这一大家子人的安危。若桓氏能坐上那个位置还好,若坐不上,将来恐怕颇有麻烦。
谢沂同侄儿顽闹了一会儿,侧首问:“母亲,皎皎呢。”
她总是不来迎他!
一瞬间,刘氏同王氏的神色都有些晦暗。谢沂看出事态不对,还是谢令嫆机敏,笑着道:“仲嫂想念阿兄啊,她面皮薄,不好意思过来,你快回去吧。”
原来自那日从宫中回来,桓微意志便很消沉,又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好一阵子。刘氏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常常唤了她来堂中作伴,在琅嬛堂中还不觉什么。但蓼风轩的婢子们却来报,言新妇子每日懒懒的,一到昏时就歇下了,吓得刘氏心惊肉跳,还以为她怀孕了。可十几日下来,她分明消瘦了许多,竟是有几分思念成疾的样子。
刘氏看出她有心事,但毕竟隔了一层,不好过问。让长媳同两个女儿去问,得到的答案也都一致,言她没有什么,只是天气转寒精神不振。
谢沂抿唇一笑,摸了摸侄儿的小脑瓜,同母亲告退回去。明月初上,夜幕低垂。他回到蓼风轩中,一掀毡幕,暖意袭面而来。
屋中灯火璨璨,十二盏青雀衔盘灯熠熠亮着。谢沂进到卧室,桓微正侧身和衣躺在榻床上,面儿朝着里面,身上搭了一条雪白的狐皮毯,闭眼假寐。屋中沉水香静谧自燃,浓浓郁郁,如烟香雾中,美人身影婀娜,如芙蓉偃卧。
谢沂眸中一瞬间温沉如水,带了几分笑意地问道:“怎么这样早就睡了,也不来迎我。”
“不是郎君说的,冬日天冷,要早些歇息么。”
榻床.上,桓微眼帘也未掀一下,语声温软,听不出什么异样。心中却惘惘的。她该不该告诉郎君那日昭阳殿里的事?
见他进来,采蓝采绿便要上来服侍他更衣,眸子里尽皆缀了一层不安。谢沂屏退她们,自己除服脱靴。采绿便出去了,采蓝却留了下来,借着端水伺候他净面的功夫担忧地同他道:“郎君,您去看看我们女郎吧。”
小丫头语声里已带了几分哽咽。谢沂心头微跳,追问道:“她如何了。”
采蓝便将自家女郎近日来的反常说了。谢沂还当她是思念自己,会心一笑,先进了浴室沐浴。
“有没有想我。”
他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问道。见她不理,将妻子一把捞起来,难抑相思地抱在怀中。
桓微怔怔然地落下眼泪来,晶莹的泪珠儿,顺着玉颊落至他脸上,滚烫。
谢沂终于觉出一丝不对来,移开脸看清她珠泪簌簌的模样,温柔问道:“皎皎?”
她不语,也不挣脱,吸了吸鼻子,委屈而乖顺地俯在他胸膛上,雨落梨花,皎然凄郁。
她这样一个安静的人,哭起来也是极其安静的,星眸含泪的模样,宛如开在濛濛山雨的辛夷。谢沂的心霎时软成了一滩水,手指拭过她颊畔的两粒玉珠儿,“莫哭了。皎皎什么时候成了水做的人了,把郎君淹没了可怎么办。”
语罢,又要去吻她缀满晶莹的眼睫。
这一下,她却挣脱得更厉害了。谢沂更觉不对,俊颜微沉:“皎皎不愿同为夫亲昵?”
从前她也不爱同他亲昵,但每次挣脱不开,也就由着他了,虽然总不会回应他,又分明很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