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有顽疾却还是在她报了信后亲自冒着晨露风霜上山来了……就为了见女郎一面。采绿想,他是希望她留下来照顾女郎的。
“好吧。”斛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又催促她,“你快回去吧。大王说了,你若留下来,就安心做谢夫人的婢子。太子那边,自有他替你应付。”
……
山风过庭,铃铎锵然,两扇红木菱花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采绿已回到禅院之中,面不改色。待门打开,便同采蓝一道站起,去迎自房中出来的主人。
谢沂率先出来,脸沉如寒玉。桓微拉着谢檀跟在他身后,一向如胶似漆的夫妻俩此时却没有走在一起。采蓝不由同采绿对视一眼,尽皆微讶。又赶紧走在了女郎后面。
郎君脚步疾快,转眼就走出了院门。玄鲤将嘴里的草吐出来,一溜烟跟上去,压低声音道:“郎君?后山不去了?”
谢沂眼中霎时透出肃杀的寒意。
慕容衎今日摆明了是在拖着他,去不去查都无分别,又何必打草惊蛇。他须得赶回青溪里去,将山上的事告知岳父。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却踢了玄鲤一脚,“你跟着我做什么?去接夫人。”
桓微拉着谢檀走在后面,远远闻得这一句,微微抿唇。她知道他在吃醋,可这又有什么好醋的,她也就回了那人这一句……
还是不想听他俩在这唇枪舌剑浪费时间才说的!
“皎皎!”
却闻身后传来慕容衎清透温和的声音,她牵着谢檀,怔然回首。慕容衎从禅房中疾奔而出,抚门喘.息着,良玉似的面上显出几分病态的红晕,看向她的眼睛里,却璨如星河,闪着欣悦的光。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洛阳吗?”
他以鲜卑语问道。
第63章 第 63 章
桓微还在荆州时, 他也偶尔教过她几句鲜卑话同北地的歌谣, 因北地胡汉杂居, 他又骗她说自己是洛阳人氏, 并未怀疑。
她眼中柔波微黯,拉着侄儿的手略略一紧, 谢檀迷茫地眨着眼望她,“叔母,那个人叽叽哇哇地,说的是什么啊?”
“没什么。”
她轻轻摇头,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凝滞了,略顿了顿,微微扬高声音道:“殿下说笑。”
“妾是有夫之妇,便是要去洛阳, 也自当是同我的夫君一起。”
慕容衎的眼中瞬然黯然无比。
虽然早知结果,却也想拼尽全力一试。他偶尔也会想,只要她愿意,他就是拼却王兄的基业也要带她离开。
如今才知, 连这一丝妄想,这一丝挣扎也不必有了。他的皎皎, 总是诚实得这般伤人呢。
这端, 桓微已走至院门前,拉住了早已停下来的郎君的手。唤他:“郎君, 我们回家吧。”
院中一时静寂无比, 叶落可闻。
妾是有夫之妇?
谢沂侧眸睇了妻子一眼, 眸中浮起几分兴味。
言下之意,若是没同自己成婚,她就会同慕容衎走咯?
桓微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低着眉,眼中春水漾波,鸦羽般的长睫隐忍地颤着,扑若流萤。他冷冷哼出一声,一把拉过她,黑沉着脸离开。
采绿同采蓝落在最后,忧心惙惙地望了怅然若失的旧主一眼,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当着侄儿的面,谢沂倒也没怎么为难妻子。等回到山舍中,侍女们忙忙碌碌收拾着行装预备家去。桓微则悠悠闲闲地坐在垂脚胡床上,替侄儿剥着糖炒过的板栗子。
“他问你什么了。”
谢沂从屋外进来,抱过正伸手去拿板栗的馋猫一样的侄儿,语气寒沉。
竟然还在生气……
桓微手握着一把漂亮的镂花小剔刀,在板栗壳缝间轻轻一撬,一粒圆润软糯的栗子顿时落入掌心。她柔声道:“郎君不是都听见了吗?”
她自认已是前缘尽断,没有生出任何异样的心思,更未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郎君一见了那人就剑拔弩张的……他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唯独每每到了那人面前,就幼稚得连阿狸也要逊色三分……
真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