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得去找找了。那边在修路呢,什么人都有。”
陈绥宁和当地人一起,趁着天色未黑,去东山找人。他脸色铁青,在山路上愈走愈快,竟丝毫没有被爬惯山路的当地人落下。只是东山实在太大,暮色又渐渐落下来,完全见不到她的人影。
天地茫茫,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叫声,远远地从山间传来。在雨中找了整整两个多小时,陈绥宁的脸色也愈来愈差,有人走近,大声说:“要不先回去看看?说不定她自己已经回家了?”
陈绥宁却没有听任何人的劝阻,一个人依旧执着地走下去,只是心里也越发焦躁,稍稍有些风吹草动,总觉得是人影晃动。
天色越来越黑,时间分分秒秒地逝去,原来可以这样彻底失去一个人的音讯。他开始后悔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假若要她避开那些新闻,他本可以有更多选择的。雨也越下越大,薄薄的雨披早就不能遮挡越来越大的风雨,走过一条小径时,他似有似无地听到了轻轻的咳嗽声。
大半夜的找寻让他失望了许多次,这一次,他的脚步停下来,屏住呼吸,狠狠地一把拨开旁边的灌丛木:“谁在那里?”
是一个瘦弱的身影,因为没有雨具,比他更狼狈地蹲在草丛里,长发全都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许佳南。
他心底松了口气,脸色却愈发深沉,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佳南的手臂,声音嘶哑:“你去了哪里?!”
佳南的眼神警惕而锐利,或许是因为寒冷,声音还有些颤抖,却又竭力自持:“我迷路了。”
不知是在恼怒此刻彼此的狼狈,还是因为她的瑟瑟发抖,他竟说不出话来,只冷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对不起。”佳南打了个喷嚏,“对不起……”
记忆中的她,那样怕黑,如果是在以前,她一定腻在自己怀里,责怪自己这么晚才找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星眸微微一眯,陈绥宁转身就走,似乎是怕这样相对的时候,自己会泄露出浅浅的那一丝失落。
东山的地形十分古怪,一圈又一圈的巨大山壑,往往绕过一层,迎面又是一层。对于一个方向感算不上出众的女生来说,确实很容易迷路。黑暗之中,他去牵佳南的手,带着她往回走,而她的手始终握紧成拳头,与其说是被他“牵”着,倒不如说他的手掌包合着她的拳头,而她始终未曾舒展开分毫。
往下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能看到山下星星点点的灯光,雨夜之中,像是隔了一尾珠帘的水墨山景。许佳南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身形就有些踉跄。
他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冷挑着眉梢看她:“走不动?”
佳南勉强笑了笑:“不是。”
陈绥宁抿了抿唇,淡淡地说:“你最好安分点,不要再惹这样的麻烦。”
她避开他的目光,简单地“嗯”了一声。
走回住下的小院,已经是凌晨,老夫妇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见到狼狈的两个人,算是松了口气。佳南挣开他的手,在大厅里坐下,咬牙去摸自己的脚。大妈眼尖,一眼看到她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哎哟”了一声,心疼地说:“怎么弄成这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匆匆找来跌打药水的大妈,连声道谢。陈绥宁却负手站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老大爷拿了一块干净的新毛巾,递给他,催促说:“去给你媳妇擦擦头发。”他接过来,走到佳南身边,慢慢触到了她的发丝。
脚踝上有灼烧的肿胀感觉,佳南一路上都在竭力忍耐着,其实痛到最后,也觉得麻木了。可当他靠近,柔软干燥的围巾在自己发丝间摩挲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往一侧躲了躲。
陈绥宁却仿佛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伸手扣住她的脸颊,依旧不轻不重地替她擦头发。药酒的味道很刺鼻,他们就这样彼此默然不语,直到大妈收拾好离开,他面无表情地问:“脚扭到了,为什么不说?”
佳南的声音很低,且听不出任何感情:“不痛。”
深夜的堂厅中,静谧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他借着橘色的灯光仔细地端详她的表情,终于勾了勾唇角:“许佳南,你在作践自己。”
佳南原本平静无澜的目光中倏然溅起了数滴光亮,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很快平息了表情,仿佛只是要告诉他三个字:“无所谓”。
无所谓他怎么看,也无所谓自己做了什么。
木已成舟。
仅此而已。
他终于将毛巾甩在一旁,厉声道:“许佳南!”
许佳南只扶着桌子站起来,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