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望了望两边的路,没有行人。
遇上我算你撞大运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将人搬进了屋里。屋子里烧了炭,暖和得紧。也不是没有给人处理过伤势,只是这个人实在伤得重,又历经寒霜,她凝眉瞧着,颇有些无从下手。
折腾捣鼓了不知道多久才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给人洗净了脸,到是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只是擦拭双手时发现只有四指。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是谢三公子啊。
后来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谢舟喻渐渐好了起来,不过代价就是那双眼睛。
他寡言少语,又似乎是放弃了自己。往往喜欢搬把椅子坐堂屋门口发呆打盹,偶尔跟院子里的大黄说两句话,不过都是冷冷的。大黄好动,又总是吠个不停,他看起来清冷寡淡,但从不责备大黄吵闹。
她自己是再没想过离开这里的,那时候她已经歇了再想要出去闯荡的心思。凰台山在师兄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舒寒拜别师门,不知去向,应该是在寻找他的那个姑娘吧。而小烟也已经嫁人,常常给她写信抱怨说陈褚卫烦人得很。
谢舟喻没说走,她便也不多说,若真说起来,除了饭桌上多双筷子,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她偶尔会在村子里买些东西,村头外出经商的张大哥也给她讲讲外头的趣事,她便回来讲给谢舟喻听。
从那场战事开始,讲到谢三公子战死沙场。讲到到后来大梁动荡,安王梁谌登基,谢家获无上荣耀。再讲到大齐神将晏清征战天下,南疆吞并兹丘。
偶尔宋婶子也给她讲村子里的八卦,常常是哪家姑娘嫁人啦,哪家又闹矛盾啦。她安安静静听着,倒觉得这般人生或许才是自己想要的。
安稳平静,舒然自得。
同谢舟喻关系似乎也越来越好,他好吃蜜饯糖豆,那些果脯糕点,什么酸酸甜甜就喜欢什么。她暗自发笑,却还是偷偷给他买了好多,边喝酒边跟他胡扯,恍惚间就过了一年。
养了大黄,它自己却是孤单得紧,便又养了大橘,是个爱吃鱼的小肥猫。
第二年,他看起来越来越好了,会给大橘喂食,带大黄出去溜圈。
于是村子里的人知道她家里有一个瞎子男人,人们好奇地问是否是她相公,她尴尬地说是远房表哥。他学问好,不大爱说话,他们都亲切地叫他泊言先生。
泊言。她笑他名字难听,他却第一次笑了,真像是冬日化开的第一捧雪啊,清清淡淡里透着温和。
他说,我就叫泊言。
谢舟喻,字泊言。
第三年春,二月里下了第一场雨。她坐在门口,两人一起吃着蜜饯。豆大的雨顺着屋檐落下来,啪嗒砸在地上,溅开了一地的水花。
她笑眯了眼说,喂,谢舟喻,要不要一起种槐树啊。
第四年四月,给他绣了荷包,塞了满满一荷包的槐花。
夏日里给他做了第一身衣裳。她瘪着嘴抱怨好难啊,谢舟喻,这太难了。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拿过衣裳就往自己房里走。从屋里出来,他穿着新衣裳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埋着头说也不是那么难看。
春去秋来,冬也来了。那天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她蓦然想起来四年前的冬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想着想着就笑了。
谢舟喻,走,看腊梅去。她冲着屋子里嚷嚷,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笑声回荡在院里,柔和了一整个冬季。
人啊,当真是最怕名为陪伴的东西。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谢舟喻的,她已经不大记得了。或许是他第一次笑,或许是饭桌上的你来我往,或许是给大橘顺毛的回望。
又或许是,几年前打开门时的那一刹那。
第六年秋,谢舟喻病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风寒,她都心疼到不敢入睡,没日没夜地守着。像是冰块割开了皮肤,再陷进肉里,最后融入骨子里,又冷又刺人,她咬紧牙关生怕哪里出了错。
清晨阳光撒入屋里,照到那人眉眼上。她总跟谢舟喻说他生得好看,却不知道是这么好看的。
她伸了手,轻轻地放在他额头。
另一双手覆了上来,干燥温暖,坚定有力。她听见他说话,那样温柔的,耐心的。
他双眼弯成了月牙,眸中晦暗无光,可从头到脚都透着愉悦。他说,许岁安,你昨晚哭了。
彼时她还怔愣着,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死死定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那一瞬间他握得更紧了,紧到有些颤抖,像是个偷吃糖果的孩子,别扭却得意地笑。
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告诉别人。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大抵是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这些年的细水长流吧。
“想什么呢?”谢舟喻看那人半晌没说话,拿着根木棍轻轻戳了她一下。
许岁安回神,只是眼里隐约泛着泪光。她吸了吸鼻子,赫然站起身来,走开了几步凶巴巴道:“没见过。”
谢舟喻一怔,倒也没再提这事,转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