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毫写过几幅,把叶真拎来崇仁殿,叫她写东宫的帖。
东宫正殿嘉德殿的他已写好,叶真同他分享书桌,缓缓研墨。寻常人家能在好一点的纸上写已经不易,内宫奢侈,用金帛。叶真手腕伤痕处打着结,下笔规整柔媚,是熟悉的赵体,先给北苑写一幅:莺啼北里绿,燕语南邻欢。
墨迹很快洇干,她拿起放到一边。
连写十几幅,写到最后,她挽着袖子一边写一边问:“殿下,承恩殿的写什么啊?”
北苑写鸟语花香,崇仁殿写诗书文章,承恩殿她犯难了。李谨行专心写着自己的本,被她打断,没有说话,伸过去包住她整只手执笔:
凤凰于飞,比翼连枝。
春帖只讲吉祥,不讲工整,这两句写夫妻情深,放在寝殿似乎没有不妥。
字迹融了两人的特色,钩画雄浑,转折内圆,他颇为满意,收回手继续工作。
桌上飘着墨香,叶真拿起这两幅字爱不释手,亲自拿去贴。
春帖贴好,要插桃枝。桃是吉祥辟邪的福宝,对叶真来说又多一层含义,她兴致勃勃,折下桃树新发的嫩枝,插到承恩殿门口。
夜间有内侍送来两颗夜明珠给李谨行查看,守岁时太极殿会换上一百二十颗大夜明珠和许多小珠,不用烛火就可以亮如白昼。平时这种奢侈之举要被言官逮着骂,但除夕不同,小孩子都可以换新衣裳,宴请百官的太极殿当然不能差。
叶真沐浴回来,见地上滚着两个大亮珠,伸脚轻踢。夜明珠没有任何瑕疵,色泽柔亮,吹灭灯火之后,黑暗中从容发着光。叶真看痴了:“殿下,这两颗看起来比去年的还好,我以为去年已经够好了。”
“去年那批是扬州献的,今年是海外送来,据说从仙岛里采摘的。”李谨行牵过她的手,“你喜欢?”
这话一问就是要送她,叶真坐到旁边,连忙摆手:“不不,我看看就满足了,殿下怎么跟我娘亲似的,我多吃一口什么菜,她就要让厨房连做一个月。”
“我们哪有你潇洒。”李谨行眸光紧紧缠着她,旧话重提,“你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殿下每次说得我好像很负心一样,我明明一片痴心。”她装嗔卖乖道,“我一共十分真心,七分都给了殿下,只剩三分给自己。就这还是因为殿下叫我照顾好自己,不然我肯定一分都不留。”
李谨行不为所动:“巧言令色。”
她有一阵没说肉麻话,现在得意忘形,尽挑能戳李谨行心窝的说,凑过来问:“我听人说,殿下亲口承认,我是你的宝贝。”
他们两人性情天差地别,叶真刚发现自己有一点喜欢,就敢山盟海誓到处宣扬,而李谨行是叶真心目中完美的杯子,要把水倒满才会溢出来,因此他的话犹如纯金,又贵又沉。
叶真笑得坏心,撞一撞他肩膀:“是不是?”
“是,是我的宝贝。”他捏住叶真手腕,看上面稍微消退的绑痕,“你该换药了,宝贝。”
叶真缩回去,跪到床上向里爬,刚逃进去一点,被李谨行翻过来:“除夕要宴会一晚,元日又有大朝会,你不把伤养好,万一中途膝盖一软跪下去,你叫我罚你还是不罚。”
“就这几天养不好的。”叶真撩起裙子,指着膝盖给他看,“反正丢的是林珠姐姐的脸。”
最终叶真还是被李谨行轻松制住,里里外外换了一遍药。药香与绮香氤氲,床上逐渐安静下来。
除夕当天,上午李谨行起个大早,在太极宫忙碌,确认国傩和大宴的最后工序。陈樱跟在他身边,先在两仪殿禀报,随后跟他走到东边的尚食局监工。
户部今年有盈余,陈樱边走边汇报,总结说:“今年可以过一个舒服的年节。”
“好,京中的病坊与福田院怎么样?”他走到尚食局,随意踏进一院去看糕点蒸制的情况。
陈樱一年到头谨慎,这时做完年末的结算,有一点自豪,难得说句夸口的:“都有序开着,今年风调雨顺,京中每一百户里,将近九十户能吃饱,加上朝廷与富户的救济,基本除夕都不用挨饿。翻开史书来看,也是少有的富足年。”
李谨行微微笑出来:“连陈尚书都说富足,可见是真的富足。”
说着腿一抬,迈进北边房里,刚进门,眼前一张矮榻上摆着满桌奶酥糕点,水果蜜饯,肉脯小食和刚蒸出来的鹿肉与羊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叶真跪坐着,正咬一块海棠酥。
她刚坐下偷吃,就被逮个正着,手托着海棠酥,全身僵住,眨眨眼。
陈樱猛停住脚步跟在李谨行后面,神情复杂地看她。李谨行好没面子,一幅想不通的表情:“东宫还能饿着你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搁下海棠酥,正色说:“厨房的人请我试试味道。”
“试出什么了?”
“我才吃了一口……殿下,我错了,我晚上不是要穿礼服戴面纱吗,没法吃东西,我现在先吃饱,不然到时候我怕撑不住。”她咽着口水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