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的女子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憔悴的病色并不能掩了她当初的风华,那张不曾老去的容颜上,隐隐带了一丝笑意,似得逞又似嘲讽。
“珞檀,你何苦?”自梅珞檀出现之后,祁严便温了神色,似乎放心了许多。
“我累了。”梅珞檀看向祁严,眸色不明,“日复一日的猜忌与病痛折磨,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背叛了爹爹,却也始终无法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
她低声诉说着,突然抬起头看着祁严,眼底带了一丝缠绵缱绻的笑意:
“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祁严重复着她的话,冷冷地笑了:“既然你不想活,又本来就命不久矣,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跑来这试探一次我的真心。”
“因为,我还是不甘…”梅珞檀说着说着便落下了泪来,鲜血自她的嘴角溢出,滴在她的白纱红裙之上,令她有些恍惚。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日,红烛摇曳,笙歌迭起,她与她一生挚爱的人坐在那一片红中。他眼中有烛火、有红绸、还有她。
这是她此生都不敢想的场景,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没有宾客、无人祝福又有何妨?
她想要的向来只有一个他。
她举起白玉雕刻的酒杯送到他的嘴边,轻声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我愿与君举案齐眉、风雨共济。”
但就在那薄唇刚刚饮下那杯酒之时,祁严突然翻手将她揽至怀中,贴上了她的朱唇,将酒渡至了她的嘴中。直到看着她咽下那杯酒,祁严才温柔一笑道:“这酒,夫人可觉得醇香浓厚?”
她那张本应因烛光映照而红润的脸庞,霎时变得惨白。白玉酒杯跌落地上,与白玉酒杯一同跌落的还有她的身躯。
接下来便是无止尽地咳嗽。
“祁严…果然你从未信任过我…”她咳着咳着,便咳出了泪来。
但她只听到了冰冷的话语:“将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没我的允许不得出府。”
姑娘?
“呵…”她轻笑一声,刚刚从祁严口中唤出的夫人,就好似她的一场梦般。梦醒后,她在现实中摔得粉身碎骨。
那杯酒,对于祁严这种修炼魔功的人来说,是增进功力的良药。但于她来说,却是让灵力倒流,致命的毒药。
她想赌一把,赌他的真心,可她终究是输了。
梅珞檀看着祁严向她一步步地走来,勉强支起身子,扬起了一抹微笑。这是她深爱的人,就算她快死了,她也不愿让他看到她一丝一毫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不懂,为什么你明明不会背叛于我,一心只有我,却还要试探我?”一向自负且带着不羁笑意的祁严,在此刻眸中却流露出了些许无措。
“我也不懂,为什么你愿意接受我、爱我,却在那时不愿信任我?”梅珞檀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泪水模糊了双眼。
如果她当初没有不信他、试探他;如果他当初选择相信她,珍爱她。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梅珞檀在祁严的怀中缓缓咽了气,淮初之挑眉看向身边的闻溪:“我还没问呢,你和祁严到底有什么仇?”
闻溪站于淮初之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底竟有些畅快的欢喜,他一双清亮的眸子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尤为璀璨。
“他与我啊…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杀妻?
这回换淮初之愣了。
她一直以为闻溪喜欢的人是宓儿,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归去来(一)
梅珞檀死了,祁严却并没有做些别的什么,只是抱着梅珞檀的尸首独自离去,而闻溪也未曾阻拦。
淮初之曾问过自己,梅珞檀赌了一辈子,今天的这局她赌赢了吗?但很快她便抹杀掉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或许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输赢,不过是斗得两败俱伤。就连被迫入局的闻溪,也没能赢得什么,不过都是作茧自缚、伤人伤己罢了。
符禺山的一切都没变,无论是行走的鸟兽、还是闻溪的住所,若说唯一变了的,那就是宓儿。
自她被闻溪解除了禁闭之后,就变得不那么骄纵任性,甚至也不再黏着闻溪,反而日复一日的对淮初之十分亲近。
起初淮初之对宓儿这样的态度是戒备的,她总觉得宓儿是想换着法子整她,但久了之后,她发现宓儿好像是真的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初之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得到条草啊?”
这一日,仅比淮初之小了三岁的宓儿坐在她的身侧,摆弄着她桌上的茶杯,甜甜的问道。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不得不救的人。”
想到伏商,淮初之的心情总是沉重的。她对伏商或仰慕或爱恋,但却从未入过他的眼。无论她如何,他好像永远都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因为他只会对两个人温柔。自明镜语死后,能让他牵挂的,就只有凰卮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