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位堂兄,凭着衣着打扮和他眉宇间与晏昭的肖像之处,才勉强认出了他。
不同于她那婶婶的丰腴体态,晏绍身形极瘦,玄色长袍在他身上,不像是穿着的,倒像是挂上去的一般。
仔细打量着,他的皮肤竟比寻常女子还要白,不像是有血色的,唇上留着青须,整个人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子清冷气儿,活脱脱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似的。
见了晏遥,晏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吩咐下人扶晏芸下马车。
晏遥不由有些讶异。
她先前全然没想过,在那样市侩的环境里长大,晏绍竟会是这样一位看上去丝毫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
当然,她也只是一愣,便不再将其放在心上。
朝他点了点头,做全礼数,目光便向着晏芸看去。
她见晏芸只是目光淡淡,晏芸见了她,却恨不能飞扑过来一般。
晏遥接了晏芸,正预备转身,却发现晏绍仍旧站在那里,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便对他说道:“今日有劳兄长送芸儿过来,兄长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到府中来歇一歇,饮杯热茶再走?”
她这话原本是句客套话,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提醒晏绍,是时候该“走”了,谁知,那愣头青听了,竟是一口应下。
只见那晏绍一作揖,道:“多谢太子妃,我的确有些话,想要同太子殿下说。”
晏遥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些膈应。
她还当人家是个只会读书的愣头青,可实际上呢?人家却在她自个儿挖的坑里等着她呢。
晏绍哪里是不通人情世故?分明是早就预备好了要过来“结交”李玗,晏遥想起婶娘程氏的话,心里更加觉得不舒坦。
只是她刚才既然已经开了口,如今若不请他进去坐坐,自然下不来台,她心想着,反正李玗今日也不知何时会归,做个样子,等一会儿,再将人“请”走,便也是了。
如此想定以后,晏遥便挤出了个笑来,对晏绍道:“兄长客气了。”
除去马夫、小厮在外等候,一行人便进了东宫。
晏芸进门以后,晏遥知她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全无兴趣,便让人将她带去了靠北的厢房。
西苑是李玗那些妾侍所居住的地方,将晏芸安置在那里,自然不妥。
她原本是想让晏芸跟她住在一处,也便于她看管那丫头,李玗却又是不允。
思来想去,也只有靠北的那个小院子合适。
那院子素来清静,大小又适中,她只盼着晏芸能在那里修身养性。
晏绍则被她带去了厅堂,侍女们早早地便备下了清茶,待晏绍与晏遥落座以后,便给二人分别斟了茶。
晏绍微微颔首道谢,举止间,倒不似是个无礼的。
只是一想到晏昭刚走的第二天,婶娘程氏便将魏国公府弄得乌烟瘴气的,晏遥对这一家子,心里头始终落不下什么好印象。
罢了,她也无需想这许多。
晏绍要真是个市侩小人,李玗也自然有法子应对。
晏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盏茶,晏绍也不与她搭话,只是垂目而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又一盏茶过后,晏遥本是想劝她这位阿兄归家,谁知,就在这时,门房来报,却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门房这样说,晏遥那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得咽下。
李玗进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见了晏绍之时,却及时以笑遮掩了过去,朗声道:“听说你要见孤,不知所谓何事?”
晏绍先行了礼,而后恭敬地说道:“臣不请自来,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乡太兴的百姓。”
说完,晏绍又从宽袖之中取出一幅水利图,双手呈给李玗。
李玗接过以后,他又后退一小步,接着解释道:“太兴地势独特,三面地势较高,唯有南面地势较低,靠近徽湖,每到雨水丰沛之时,便容易引发洪灾。可到了旱季,土地却又缺乏灌溉。乡民常常苦不堪言。”
李玗眼中笑意收敛,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晏绍不仅说了太兴目前的地势,缺陷,更细致阐述了解决之法。
若非实地勘察,下了大力气研究,是决计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侃侃而谈的。
李玗一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都对答如流。
晏遥看着他亲笔绘制的水利图,在一旁听着,暗自称奇,不免对晏绍改观。
“你的想法不错。”末了,李玗称赞了一句,却又话锋一转,道:“只是,却找错了人。”
晏绍一愣神,微微抬眼,小心地看向李玗。
李玗态度恭谦地将图纸还给了晏绍,然后说道:“子安是个有大才的,可这份图,不该交到孤的手中。”
晏绍闻言,脸色大变。
晏遥听了,亦是指尖微颤。
“殿下竟将臣想作了那等谄媚小人!”晏绍羞愤道,“臣手上这副水利图,不是所谓的‘投名状’,更不是拿来待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