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需要几颗固定的螺钉呢?”
季朵转过头,才发现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她的额头差点蹭到维今的下巴,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些微的胡楂,她的眼神忽然没处放了。维今也意识到不对,立刻把胳膊收回,往边上挪了挪凳子。
明明是很热的天气,身边的位置一空下来,季朵却觉出了一丝凉意。
“最少三颗吧。”
维今说完,季朵开始尝试画设计稿。她工作时很专注,仔细地想着配怎样的镂空,镶什么颜色什么材质的石头。维今不得不承认,季朵的审美远在他之上,他很清楚自己对于美的要求仅仅是自然简单,他只能接收到少有的几种美感,却不能欣赏和运用全部。审美是对自然与艺术的通感,是绝对的天赋,所以好的设计师才千金难求。
“不过这样一来成本就要高很多啊,不知道厂家愿不愿意做……”
没有在意季朵的自言自语,维今悄悄站起来,问老乡家里有没有可乐,回答是旁边有卖。于是他多走了几步去买了一瓶,拧开瓶盖走回来,看到季朵还在画,把铅笔头咬得全是牙印。他用可乐瓶子把铅笔从她的嘴上拨开,说:“奖励你的。”
季朵接过可乐,仰头对他笑了一下,就又将视线转回了纸上。明明以前她总是笑个不停,可这是第一次,维今觉得她称得上“笑靥如花”四个字。
夏天天黑得晚,吃了农家饭,已经八点多了,天还不是全黑,季朵还在消食,维今却已经又背起了包。她赶紧追过去问:“你要去哪儿啊?”
“我再往上面走一走,去九曲云环那边露营,等着拍明早的日出。”他说得顺畅,季朵知道他一早就想好了,“你就不要跟我上去了,你就住在这里,等我明天早上下来。”
季朵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也要去!”
“山上蚊子多,帐篷也睡不舒服,你就别去了。”
“日出只要四五点钟吧,我不需要睡的,对我们这种年轻人来说,刷个夜很正常。”
到了九曲云环的露营地,维今把帐篷搭上,展开睡袋铺好,季朵尽忠职守地坐在外面守着一盏野营灯值夜,无数的蚊子往灯上撞。
“来,你往里面坐坐。”维今看了看她露在短裤外面的腿,招呼她坐进帐篷里,“不然明天你就要被咬肿了。”
季朵指了指夜空:“星星真好,明早一定能看见日出的。”
“你看过吗?”
“没有,你呢?”
维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季朵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说:“就一次。”
虽然很想追问,但看他的神情,似乎有难言之隐,季朵就没有再问。她不想破坏了这份难得的星空下的静谧,和维今在一起的经历都是她生活里极难得的。
那一晚他们好像聊了很多,但都是不用刻意去记的事情。过了十二点,原本说好不睡的季朵,却先一步钻进睡袋昏沉起来。维今的声音变得很远很轻,像一枚泡沫包裹着她,她只记得两件事,一件是她问维今:“你是不婚主义吗?”
维今回答:“我从来不把事情想得这么绝对。”
“那如果你遇到一个你真心喜欢,但各项条件都不符合你心目中伴侣的标准,你会去爱吗?”
犹豫了很久,维今轻叹一声:“我说不好。”
“我会。”季朵果断地说,“哪怕我提前知道会悲剧收场,我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爱的。”
第二件事她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帐篷里睡起来很硬,她只记得自己头痛,但没吭声。没一会儿季朵就感觉到有什么垫在了她的头下面,舒服了很多,她勉强睁了睁眼睛,只看到维今坐在一旁。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帐篷,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她却一点都不心慌,感觉自己放松得像被熨平的布,散发着妥帖的温热,很快就睡着了。
维今却是一夜没睡,这个结果倒是从季朵跟他上来时他就猜到了,本来他就准备了一个帐篷,总不能真让个小姑娘守在外面,万一一不小心摔下去岂不是罪过。但维今实在没想到季朵睡得那么坦然,都没等他出去。他发现已经没有回应了,本来是想出帐篷的,却见季朵虽然睡着了,却一直在皱眉头。
忽然间维今想到了她头上的疤痕,有些疤是即使过了很多年触碰起来还是会不舒服的。只可惜是夏天,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用来垫,他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只得把季朵的头轻轻托起来,顺势把手掌垫在了她的脑袋下面。
就这样待了四个多小时,半条胳膊麻得发痛。天尽头的云层颜色有些变了,周围帐篷里也有人醒了,维今觉得该叫季朵起来了,他把手从季朵脑袋下面抽出来,小范围活动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小声叫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