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就算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我也不会牵连到作品。不过呢……我尽量。”
他说的是尽量不会赶她季朵得意地抖一下肩膀,将头转回纸面上,手心朝旁边一摊,大尾巴狼似的说:“给我支铅笔。”
维今把铅笔搁在她手心里,她开始尝试在一旁仿画一个轮廓,不时咬着铅笔头,头也不抬地说:“我可以提方案,但具体的可操作性上我得和你商量。”
她认真起来还真像是变了个人。
维今打开桌上的台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轻声对她说:“你先画着玩,我下去给你做饭。”
季朵做了个OK的手势。
“不许随便动东西。”
“知道了。”嫌他啰唆,季朵终于扬头看他,后知后觉地问,“难不成我是第一个进你工作间的人?”
被她这样一问,维今神色一滞。他尝试着在记忆里搜寻,结果发现确实是这样,在今天以前他没带过任何人进他的工作间,季朵真的是第一个。他并没有刻意去想过允不允许别人进入,可似乎还是下意识地保有着领地意识。然而今天他却顺理成章地领着季朵进来了,也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明明没有认识多久。
“真的?”维今的片刻迟疑已经说明了问题,季朵原本只是随口打趣,突然就兴奋起来,“我真的是第一个啊?”
无论是什么事,在一个人的人生里能占有一次第一,总是意义非凡的。
维今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点笑意说:“可能吧。”
“我会努力的!”
季朵高高举起手臂,给自己加了个油,就埋头于纸笔间了。维今轻轻退出去,虚掩上了门。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维今觉得大概是在云和梯田的那天,他恍惚间看到了季朵身上的闪光点,自那以后一直都忘不掉。毕竟在他的人生里除了钟表之外,可以看到的闪光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好在定期会采购,冰箱里的东西做两个人的饭是足够的,维今炒着菜还是忍不住走到厨房门口往楼梯的方向望,季朵倒是比想象中安静。他以往工作的时候会刻意给自己制造安静空间,有时白天也会把门锁上,将窗帘挂起来,装作里面没有人。所以一开始他意识到季朵不是随便说说,真的要往这里跑时,要说内心没有抵触是假的。虽然后来他也渐渐习惯了,可他还是没有当着季朵的面制作过这块表,一是因为大部分工作要在工作间里做,二是因为加工这些零件和普通的维修对于专注度的要求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暴躁。
毕竟这块表对他而言是重中之重,机芯的设计方面集合了他这十几年的学习经验,等于他的毕业汇报,他不能让自己失望,让他的老师失望。所以他做了十足的准备,才决定开工。这块表他是打算拿去参展的,区别于平时给表厂设计的那些基础款,他想一鸣惊人,就得在细节上做文章。就在他卡在外观设计上时,季朵的电话来了,他忽然觉得让外行人看一眼也许可以帮助开拓思路,尤其是有美术功底的外行人。
这究竟是不是借口,维今自己也说不好。频繁接纳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这种事他从小就没做过。可是这个门槛,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迈过了。
饭熟了之后,维今上楼去叫季朵,他站在工作间门口看到季朵还认真地在纸上画着,似乎连脚步声都没听见。维今有点担心吓到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桌边,没想到季朵余光突然晃见人影,反倒吓了一跳。
“啊啊啊……”
她的身子猛地往左一歪,连带着转椅也往左倒去,眼看着就要维持不住平衡,惊慌失措地叫起来。维今弯下腰,双手死死地按在椅子的扶手上,果断将椅子控制住了。季朵整个人在椅子里晃荡了一下,一时有点发晕,她抬起头看到维今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就像将她禁锢在一个狭小的包围圈里。
她的心跳突然疯狂鼓噪起来。
“当心点。”
维今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虽然是想抓扶手,但季朵的双手也抓在扶手上,其实他是死死卡住了季朵的手腕。虽然季朵是真的很瘦,以至于他都没感觉到什么阻碍,却还是忧心自己无意间用的力气会不会太大了,他缓缓移开了手,问她:“疼不疼?”
季朵其实都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是傻傻地摇头。眼睛里装满了的是维今鼻梁和睫毛的阴影,令人难以分神。
被她盯得脖子后面汗毛都竖了起来,维今才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视线落在桌上的设计稿上,却是一愣。他转过身有些急切地拨弄着那些看起来乱糟糟的图纸,心中涌起了一种感觉,就像是狂风在拍一扇紧闭的门,除了哐哐当当的晃动还有挤过门缝时不甘心的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