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影。维今打开门,偷偷探头出去,默默地打量着季朵,怎么看都觉得她憔悴了很多。
就这样目送着季朵进了小区,维今才踏实下来。他回到驾驶座上坐好,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
到家之后,维今才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和疲惫,可他坐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他一遍一遍环顾着这栋房子,里面的装修细节都是出自他的手,屋子里的这几十块表也都是他这么多年一块块收集来的。曾经维今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离开这里,他本也是个不愿颠簸的人。可如今这栋房子对维今的意义和从前不同了,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季朵的影子。这几天里他做过最坏的设想,想他如果真的无法挽回季朵,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生活。可是当他在工作间切割齿轮时,会有那么一个晃神,看到季朵坐在另一张桌前的背影。他下楼喝水,会看到季朵在冰箱前的背影。他看到别人坐在沙发上,总觉得季朵还抱着靠背垫窝在里面。这些幻觉折磨得他寝食难安,他就知道不行,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也终于明白,房子不是家,有家人的房子才是。
最后看了一圈,将回忆牢牢刻在脑海里,维今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天哪,你这是……按错了?”他竟然会主动打电话,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我就是打给你的,我有件事要打声招呼获得你的准许。”
“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对方的语气更是吃惊,“什么事啊?”
“我急需一笔钱,所以我要把房子卖了。”
“卖了?那你住哪儿啊?”
“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一阵尴尬的沉默,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维今也没主动说话,就这样等着,等到妈妈终于再度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地方偶尔度个假还可以,要是一个人长期待着会憋坏的,你要是真打算立地成佛,就干脆去庙里呗,至少还有和尚跟你说话。要不你过来找我,我找心理医生给你做抑郁症测评?”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句两句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有自己的想法。”维今有点哭笑不得,“你就说同不同意吧。卖的钱我留一半,剩下一半我打给你,如果另一半你也想要,之后我慢慢还。”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完全不像是这么大年纪的人:“卖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几年可活啊,拿笔钱好好过日子也不错。”
“行,那我尽快操作。”
“哎,你先别挂!”妈妈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但语气还像是在开玩笑,“不会等你卖完房子,给我分完钱,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吧?”
维今掐着眉心摇了摇头:“不会。你随时都找得到我,要是哪天你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了,我养你。”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说过的最有感情的一句话了,甚至维今自己都不清楚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更别提电话那头的母亲了。他们之间的隔阂并非一日两日可以弥补的,其实两个人都已经放弃了,但只凭今日维今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他们终究还是母子。
“废话,不然我生你干什么?”
回应他的仍旧不是什么好话,换作之前维今只会觉得刺耳,就好像他的出生只是场交易。可今天他却只觉得好笑,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后面隐隐的哽咽吧。
结束这段久违的通话,维今站起来深呼吸,他明显感觉到一些陈旧的过去朝着深不可测的地底沉了下去,再也不会浮起来。原来那些心灵鸡汤也有真的,爱上一个人真的能让他学会接受自己,原谅这个世界。
既然做了决定,维今再没有犹豫,接下来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将房子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挂出去,要求全款,或者至少是低于50%的贷款。然后开始列计划清单,购买条目,算账。要快,越快越好。
就这样过了一周多,已经有买家来看房子了,维今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在等,等季朵来找他。
凌晨两点,他还在工作间里调整座钟设计图的细节,这次他想将小时候玩的那种走珠迷宫应用在表上,再配合时间的变化让珠子自然行走。现在维今要做的事情太多,他必须争分夺秒,所以也开始半夜赶工了。他揉了揉眼睛,拉开窗户想透口气,才发现外面雨下得很大。
正是这样的雨夜,季朵全身湿淋淋地跑来,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他回想起那一幕,内心涌动着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心中所想与现实突然契合,敲响了预感的钟,维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门前,却有些克制地拉开了。撑着伞的季朵站在外面,微微低着头,睫毛在眼下铺下阴影,显得无比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