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p>
“嘀。”</p>
晚上十点左右，盛夜行在市中心繁华的十字路口“招摇过市”时，收到了来自路见星的好友申请。</p>
他一般不怎么管微信消息，但今天不知道怎么有种莫名的预感，就直接把车撂挑子到路边儿停了下来，跨在座位上掏手机。</p>
夜风吹得他头疼。</p>
还是夏天好。</p>
以往每逢夏夜，他穿一条比赛过后未换下的篮球裤、一件纯黑短袖，带上红黑镶银边的头盔，一脚油门轰进二环，不晒也不热，光顾着爽。</p>
最劲劲儿的时候，天空下点小雨，身上又湿又凉，总能和他心中的小火焰互相对抗。</p>
市里玩赛摩的少，盛夜行也没跟着瞎混，整一辆狠货过瘾就得了。因为他还在读高二，圈子里普遍认为他还没满十八，其实已经满了有一段时间。</p>
盛夜行的机车是配色黑白交错的猎路者CK1-125，是他成年那天舅妈给新换的，价格近一万，特别拉风。舅妈说他之前那辆太轻便，压不住盛夜行。</p>
他知道自己在年长的人心里，就是一移动火箭炮。</p>
盛夜行听了直笑，说人家骑摩托都是怕自己体重太轻会摔出去，到我这儿怎么就成了摩托车hold不住我了？</p>
长腿一迈，他半边身子都靠在车上，头盔不取，掏手机就解锁。</p>
在闹市街区，他并没有将排气管轰得过于响亮，但还是因为自身条件吸引了不少目光。盛夜行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压下眉眼朝周围扫视一圈，努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烦躁。</p>
小自闭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小话筒。</p>
添加完成后，盛夜行主动打了个招呼，发名字过去：我盛夜行。</p>
那边儿秒回——hi。</p>
一声又酷又有点儿萌的“嗨”。</p>
看得盛夜行眼皮都跳了一下。</p>
不过盛夜行放心了，看来小自闭通过手机社交软件还是可以交流的。以后跟他说话说不通就用微信发消息算了。</p>
一面对路见星，盛夜行少得可怜的好奇心又冒上心头，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头像就设置成了一个小话筒。</p>
监督自个儿多讲话？</p>
于是他自掏家底：我头像全黑是代表夜晚。</p>
小自闭只高冷地回了个：嗯。</p>
盛夜行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顾群山就开始轰炸电话过来了。</p>
“喂？”顾群山那边声音哗啦啦的，听起来在打扑克牌，“老大，你让我帮你找酒店，我找好了！”</p>
“嗯，安排的哪儿？”盛夜行看今晚时间不早了，不打算回宿舍。</p>
“洲际半岛连锁酒店、凯悦精品酒店、w轻奢酒店……牛逼吧？我们市里什么都有。”顾群山说。</p>
“奢侈啊。”</p>
盛夜行沉默一会儿，“价格告诉我，退房的时候直接从你信用卡扣。”</p>
“我填的你的卡号，”顾群山说，“不贵，就一两百。”</p>
“呼。”</p>
盛夜行取下头盔透了会儿气，低头咬住滤嘴，“哦，你找的山寨版。”</p>
“性价比高就行了嘛，我们学校附近这儿这么偏僻，还真没几家好酒店。老大你住了这么好几年还不清楚吗？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过去住。”</p>
盛夜行没打算把烟点燃，“嗯。明早自习我就不来了。”</p>
他停顿一下。</p>
盛夜行又问：“那……李定西今晚住宿舍吗？”</p>
“啊……他今晚在我出租屋里打牌，应该不了。”</p>
又让路见星一个人待在宿舍？</p>
能行？</p>
他之前还听顾群山科普说，自闭症患者有80%都不能独自生活。</p>
夜色里，路灯照映出绰绰人影。</p>
盛夜行在口腔内用舌尖舔湿了泡软的滤嘴，原本锋利的轮廓也在灯光下变得柔和不少。</p>
他动了动喉结，对电话那头慢慢命令道：“让他回去。”</p>
“定西今晚喝得有点多……老师要是突击查寝查到喝酒，那不就死定了嘛。”顾群山说，“再说了，定西有多动症，万一喝醉了去惹路见星怎么办？你控制力倒是好，定西不成啊。一激动缠着路见星不让睡觉，他脑袋不就开花了吗！”</p>
有道理。</p>
盛夜行说：“那你去我宿舍睡。”</p>
“嗝。”顾群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酒嗝。</p>
“操。算了，”盛夜行把没点燃的烟夹在指缝里扔掉，伸手去取头盔，“我回去睡。”</p>
顾群山虽然喝了酒，但还是比较清醒。</p>
他深吸一口气，不怕死地发出灵魂拷问：“老大，我怎么感觉你对小自闭挺有保护欲呢？就特疼他。”</p>
“影视剧里知道太多的人都盒饭领得早。”</p>
盛夜行挪开手机就想挂电话，临按下挂断键前还对着手机麦克风说了句：“而且，我对男的能有什么保护欲？”</p>
只是不愿意表露出太明显的同情心。</p>
盛夜行挺怕这种同情表达得太多，会伤害到自尊心极强的路见星。</p>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进内揣，握紧手把杆。</p>
现在才十点半，盛夜行准备在市区里兜一圈儿风再回寝室。</p>
市里的路大多宽敞，盛夜行压低限速慢慢地骑，才跨区从市中心骑回学校那边三环外，就发现这边的地界正在下雨。</p>
机车轮胎从地面碾过，积水飞溅，把他一双黑靴皮头浸得湿润。</p>
学校修在三环外的小山附近，算是城乡结合部，除了盛夜行和学校里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其他都极少踏出这个片区。</p>
如今入冬，市里多阴雨，街道上更是寥寥无人。</p>
市里是环形规划，三环开外就属于新城区与郊区，学生想入城往往得坐半个多小时的地铁。盛夜行的舅妈家在城中心，表妹也在那边儿念书。</p>
仅仅是一个区的距离，就把他们的生活分割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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