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跟着林尊出宫, 林尊公廨也不去了, 先回家。</p>
教!子!</p>
上马车前,林福探头看林尊的脸, 后者很有父亲威严的不理她,翻身上马。</p>
林福笑了一下坐进车里,进去后, 放下帘子, 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了。</p>
她这一场豪赌,赌的是帝王海纳百川, 可她手中并没有什么筹码。</p>
在父权社会里去挑战男人的权威,无异于以卵击石。</p>
就是20XX年也依旧少不了职场歧视女性的情况。</p>
林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p>
这双手,小林福之前常常跟在阿爹兄长身后干农活, 后来她自己也时常下田动刀的,都没有格外保养过。</p>
双手并不细腻,是劳动人民的手。</p>
她猛地握紧双手成拳。</p>
无论如何总要试过才知道结果, 一次不行,可以两次、三次,无数次。</p>
她想冲出樊笼,外面的天地多么广阔,她不想整日跟聂氏林嘉蕙之流折腾。</p>
享受过自由的鸟,是不愿意到笼子里去。</p>
但是现在,她还有两个人要说服。</p>
回到东平侯府,林福从马车里出来,迎面就是一张严父的脸, 她乖巧一笑。</p>
严父:“哼!”</p>
林福笑得更加乖巧,恶意卖萌。</p>
“跟为父去见你祖母。”严父飞快转身大步走。</p>
林福个矮腿短,跟在后面连蹦带跳的追。</p>
严父大步走了几十步,渐渐慢下步伐,步距也变小了些。</p>
不用连蹦带跳的林福偷偷笑了一下。</p>
期远堂里,全家人都在等着。</p>
林福忽然被内侍宣进宫,言圣人要见,又打听不出原因来,老夫人难得心慌了一下。</p>
聂氏等人更是着急忙慌的来找老夫人,就怕林福惹了什么弥天大祸,届时连累全家。</p>
西府的黄氏听闻消息也来了,亦是略有慌乱。</p>
“母亲、二婶且放宽心,”李敏月轻声劝慰众人:“我见阿福临走时表情平静,不像是闯了祸的。再者说,阿福一天天在家里,就算闯了什么祸,也不会是圣人亲自叫去处置的。”</p>
黄氏一想也是,圣人日理万机,怎会有空管一个大臣家的女儿。</p>
可聂氏还是心慌得不行,大热天的,手都是冰凉的。</p>
林嘉蕙轻轻握住聂氏的手,转头对李敏月说:“大嫂这话可是真偏心福妹妹,她一天天在家里都能被圣人叫去,指不定就是闯了连累全家的大祸。”</p>
聂氏一听,脸色更白了一分。</p>
“家中因此事人心惶惶,在阿福没回来之前,蕙娘还是该劝母亲放宽心才对。”李敏月低头理着丝毫不乱的衣袖,并不看林嘉蕙,“左右你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会有什么后果,何必危言耸听让母亲自己吓唬自己。母亲若是因此被吓病倒了,难不成咱们还能让你去床边侍疾不成。”</p>
林嘉蕙咬着嘴唇看了李敏月一眼,然后一脸委屈地低下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p>
若说林福是简单粗暴一力降十会,那李敏月就是绵里藏针钝刀子杀人——不让你死,让你生不如死。</p>
让林嘉蕙来选最讨厌的人,林福当仁不让是第一,不过李敏月差不多也要并列第一了。</p>
李敏月待人接物几乎挑不出错来,就是因为没有错,林嘉蕙才更难受。</p>
一个人对你客客气气的,其他人有一份的你也一定会有,可就能让你感觉得到,她对你客气是因为你是个外人,试问谁不会对家里的客人客气一些呢?!</p>
林嘉蕙这般想着,眼泪就一滴一滴掉落,正好砸在了她与聂氏交握的手上。</p>
聂氏一直心慌意乱地看着期远堂正厅的大门,根本就没注意到爱女与儿媳的话,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湿意,转头就见爱女在哭,连忙安慰她:“宝儿别担心,林福行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应该没事儿。”</p>
瞬间收起眼泪的林嘉蕙:“……”</p>
对面冷眼看着的林嘉芸低头用团扇挡住自己半张脸,拼了半条命死死忍住笑。</p>
聂氏用绢帕给林嘉蕙擦了擦眼泪,看她没哭了,又转头朝大门看。</p>
黄氏轻轻啜了一口冰镇过的蜜水,这会儿奇迹般的不紧张了。</p>
在众人望眼欲穿中,期远堂正厅大门处终于出现了父女俩的身影,老夫人见儿子竟提前下值,一直四平八稳的表情终于变了。</p>
“怎么提前下值了?发生了了何事?”老夫人急急问。</p>
林尊带着女儿给老夫人请了安,一屁股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灌了一口侍女送上来的冰镇过的桂花梅子汤,没好气儿地瞪了林福一眼,对母亲道:“您让她自己给您说吧。”</p>
全家人就看向林福。</p>
林福嘿嘿一笑,让侍女把罗汉床上的小几搬走,自己挤在祖母与父亲之间,挽着祖母的胳膊,说:“阿婆,您知道,我向圣人进了奏表。”</p>
老夫人先是点头,后惊问:“难道是你的奏表有什么问题?”</p>
“也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p>
“说重点!”林尊道。</p>
“好嘞。”林福飞快说:“我在奏表里请求圣人再开制科,并允许我参加科举。”</p>
话音落,满室皆惊。</p>
林尊:“还有呢?”</p>
林福:“圣人让我御前奏对,我把太子少师气成了猪肝脸。”</p>
林尊:“还有呢?”</p>
林福想了想,摊手:“没有了,还有什么啊!就说太子少师这事,我跟他五五开好么。”</p>
林尊瞪眼。</p>
“阿爹您别瞪了,本来就是,您没听他说什么吗?”林福粗着嗓子说:“‘妇人何足以付大事’!‘妇人误国’!”</p>
“既如此,他还娶妇人、生妇人干嘛,他母亲难道就不是妇人?!我就纳了闷了,他那当世大儒的名号是谁给他的?自己叫出来,然后洗脑了别人吧!不辨真理,为了反对而反对,通过打压女人来凸显他男人的优越感,恶心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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