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慈恩寺时, 一个土黄色缺胯衫小兵捧着半边蜜瓜来给林福。</p>
“请替我谢魏王。”林福接过蜜瓜，看着蜜瓜非常不工整的切面，疑惑：“请问这瓜是你徒手开的？”</p>
小兵呵呵一笑：“不是，是咱们王爷徒手开的。”</p>
林福眨眨眼：“……魏王神勇。”</p>
小兵骄傲挺胸：“那当然。”</p>
小兵一溜烟儿跑了, 林福捧着半边蜜瓜，模样像捧了个烫手的山芋。</p>
话说……从这瓜的瓜身弧度来看, 魏王给的是少的一半啊。</p>
林尊在一旁看着, 等小兵跑远了，才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与魏王很熟？”</p>
“不熟。”林福捧着蜜瓜边走边说：“也就两个蜜瓜的交情。”</p>
林尊：？？？</p>
慈恩寺外头，除了早就过来等着的东平侯府仆役，还有林嘉芸的侍女。</p>
林嘉芸的侍女看到林尊林福出来，赶忙迎上前请了安, 小声将林嘉芸交代的话说了。</p>
“陈国公府怎么了？”林福问道。</p>
——【你只说陈国公府有事便可，其他就别说了，以免再多生事端, 难以善了, 知道吗？】</p>
侍女想到林嘉芸的交代，摇头只说不知。</p>
林福颔首说知道了, 让她自去。</p>
上了府中马车, 打道回府，林尊瞅着闺女手中的半边蜜瓜，很想吃掉的样子，为了把注意力从蜜瓜上移开，他随意问道：“方才府中侍女找你说何事？”</p>
林福便将原本约好去荐福寺吃素宴, 又临时取消的事情说了。</p>
林尊点头：“既然如此，正好回家练舞。”</p>
练wǔ？</p>
哪个wǔ？</p>
“是武功那个武吗？”林福小心翼翼问。</p>
“是乐舞之舞。”林尊同情地看自家闺女，“为父听西席先生说，你六乐学得很差，还不如射、御二课。后日重阳赐宴，又逢杏林宴，要舞《庆善乐》。”</p>
林福：“……”</p>
林福：“…………”</p>
林福：“………………”</p>
天要亡我！</p>
林福丧丧回家，丧丧把蜜瓜交接给秋夕，再丧丧去期远堂给老太太请安。</p>
然后她发现老太太比她更丧。</p>
老夫人看了一眼林福，长长叹息，对林尊说：“怎么就授了从六品员外郎？”</p>
林尊道：“此乃圣人决断。”</p>
老夫人道：“她这亲事，日后怕是难了。”</p>
林福立刻不丧了，眼睛瞪成铜铃看老太太。</p>
好好的，怎么又说亲事？是状元不够牛逼，还是屯田员外郎官阶太低？</p>
“你瞧瞧，她一个女郎，授了个从六品，别家合适的郎君要不是还没入仕、要不是在八品九品上，谁愿意娶个媳妇比自己官还大的？”老夫人对林尊抱怨，“难不成同朝相见，夫郎还得跟自己娘子行礼问安？”</p>
林尊：“……”</p>
林福：“啡啡啡啡……”</p>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p>
老太太瞪她：“你还笑！”</p>
林尊：“就是，你还笑，还不快去练舞。”</p>
林福瞬间不笑了。</p>
虽然但是……跳舞很可怕，相亲更凶猛。</p>
林福麻溜地去找西席先生学《庆善乐》去了。</p>
东平侯府西苑，一座四角立柱四面无墙的厅堂里，府中乐伎拿着各自的乐器或坐或站，林福站在厅堂正中间，表情肃穆，对一旁的西席先生点头。</p>
开始吧！</p>
《庆善乐》响。</p>
西席先生：</p>
“摆手，山膀。”</p>
“头要偏过去，看着右边。”</p>
“举右手的时候是抬左脚，不是右脚啊！”</p>
“这里要回头，回头啊啊啊！”</p>
林福保持着同手同脚的姿势无力望……厅堂梁柱。</p>
万万没想到，阻碍我当周朝公务员的，不是性别、不是科举、亦不是诗词歌赋，</p>
而是蹈！舞！礼！</p>
为什么！！！</p>
西席先生同样想问为什么。</p>
为什么我要来受这份罪！这是我教过最差的学生！</p>
难怪东平侯府给出那么丰厚的束脩，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占便宜的事情。</p>
现在退钱可以吗？</p>
“不可以。”林福残忍说。</p>
西席先生一愣，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把心里话给喃喃出来了，这就有点儿尴尬了。</p>
林福摆出反派嘴脸，说：“后天圣人赐宴，如果到时我蹈舞礼出了差错被罢官，先生您……嘿、嘿、嘿……”</p>
西席先生：“……”</p>
西席先生撸起袖子：“来，继续，没学会，你今明两日就不用睡觉了。”</p>
林福：“……”</p>
都是知心的师徒，何必互相伤害呢。</p>
经过两日艰苦卓绝的乐舞联系，林福终于把所有的动作记清楚，能按顺序踩点跳出来。</p>
至于，优美不优美，有没有气势，</p>
这不重要！</p>
能完整不错的跳出来，就是胜利了！</p>
又是一年重阳佳节。</p>
去年这个时候，林福目瞪狗呆地看着诸位朝廷命官们挑着参差不齐的的《破阵乐》。</p>
今年，她终于实现了一个小目标——加入他们。</p>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p>
在一群绿袍子六品官当中，一个比周围人都要矮半头到一头不等的小家伙面无表情跳《庆善乐》，僵硬的动作毫无律动感，文乐竟跳出了武乐的杀伐之气来。</p>
其他二十二司员外郎：…………</p>
度支司员外郎林昉：哈哈，我妹妹真是太可爱了。</p>
《庆善乐》毕，曲水流觞必须走起，自负文采之人开始吟诗作赋，给皇帝歌功颂德。</p>
早就立了不擅诗词人设的林福也写了一首应制诗献与圣人。</p>
皇帝看了，把她叫到御前来问话。</p>
“听闻你不擅诗词，”皇帝指了指献上来的应制诗，“这诗不是挺好。”</p>
结构严谨，对偶工整，诗体清新流丽，又用典精巧，拍龙屁拍得是恰到好处，多一分油腻、少一分无味，让帝王看了通体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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