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惊讶道:“三婶, 佳琪。”</p>
“他们刚到, 说要来祭拜爸妈, 我就带他们来了,原来你们也在这里。”舒雅快人快语。</p>
三婶也说道:“早就该来的,我们来的太晚了,不管怎么说,总得让孩子来看看二伯二伯父。佳美也想来, 但孩子太小了,实在不方便出门, 等孩子大点,我再带她来。”</p>
舒雨赶紧道谢,“您多住几天,到时候我送您回去。”</p>
三婶熟练的拿出蜡烛点上, “不用了, 我们中午就走,说好了女婿在火车站接我们。”</p>
“那至少在家吃个饭。”</p>
吃饭三婶到是没拒绝,两个人一边烧着纸线一边介绍自己, 又拉着女儿到墓前道:“二哥二嫂在下头要是遇着我们家的死鬼,记得告诉他,让他回来给我们托个梦。”</p>
舒佳琪叹了一声,推了一下她妈,“好了,别老提。”</p>
说着往墓碑上一看,很是意外的说道:“怎么二伯的出生日期和我爸的一样。”</p>
舒雨在旁边也听愣了, “这怎么可能呢?”</p>
他们并不是双胞胎呀。</p>
三婶一脸不好意思,看向舒雨解释道:“看这事闹的,当年你三叔要进厂顶班,但年纪不够,你奶奶就把他的年纪给改了,厂子里还需要出生证明一类的东西,就干脆拿了你爸的来用。”</p>
当年的人也不怎么注重生日,舒老太太的三个儿子都是在家里生的,所谓出生证明也就是简单的手写证明,很容易就给换了个名字。</p>
换了以后为了避免麻烦便一直用着,当时还没舒佳琪呢,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p>
舒雨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摇摇头表示不介意。</p>
“妈,那我们是不是该把墓碑改过来。”舒佳琪有些不满的看着妈妈,之前是为了工作也就罢了,可是墓碑上怎么能错呢。</p>
“我当时只顾着伤心,是单位里的人帮着办的后事,哪里还记得这件事。你说改咱们就改,回头就去改,行不行。”三婶此时想想,也觉得愧对丈夫,墓碑上的出生日期写错,实在太不应该了。</p>
舒雨从山坡上走下来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子崴了一下脚,路晁在旁边一把扶住,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p>
见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p>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觉得……算了,走吧。”没人知道,针对三叔一家的杀手,最后也是她的催命符,所以她对这个案子一直相当关注。</p>
刚才三婶所说,她总觉得会不会跟案情有所联系。</p>
可问题是,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p>
以前跟人结仇的是她爸?可凶手难道只凭出生日期认人,连仇人的名字都能搞错?</p>
更何况,她爸十几岁就下放来到下溪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吴县,十几岁之前能跟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让人恨到现在。如果是十几岁之后结的仇,那就更不该搞错人。</p>
看来这只是个巧合,应该和真相无关。</p>
舒雨叹了口气,放下这条线索。</p>
吃过饭舒雨和路晁送三婶和堂妹去吴县转火车,顺便去看程燕,再请她吃个饭。</p>
县城已经有了许多的小餐馆,过年还有继续营业的。</p>
程燕熟门熟路找到一家,点了人家的拿手菜,就开始数落他们,“也不早点来找我玩。”</p>
再看他们挽在一起的手,啧啧好几声,“我早看出来了,哼。”</p>
“哼什么哼,你男朋友呢,也不带出来溜溜。”舒雨打趣她。</p>
“别提了。”程燕叹了一句,</p>
看了一眼路晁,程燕没有再说,舒雨也识趣的没有问。</p>
聊天的时候,程燕谈起另一件事,“财政今年挺困难的,教育局的工资都在拖欠,我们高中的老师都只能发百分之八十的工资,下头乡里的学校,特别是民办教师,经常拖上一二个月才发。这日子,叫人怎么活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p>
舒雨抬头,微蹙住眉头,“这么严重吗?”</p>
“是啊,国家整天说改革改革,要是这么个改法,还不如回到以前呢。”程燕一肚子怨气,她的想法也代表着当时许多普通老百姓的想法。</p>
这个时候说一切都会好,没有任何意义,连舒雨这么笃定的知道,一切都会好,可让她怎么说的出口。</p>
拿不到工资的人要吃饭的人,难道听一句口号,就能填饱肚子吗?</p>
舒雨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人,在她眼里,事情只分为两种解决方案,一是闭嘴听专业人士的解决方案,二是自己想出解决方案。</p>
“我有空再来找你玩,现在有事得去学校一趟。”</p>
“你又想干什么,这事可不是你能解决的。”程燕嚷道,她太清楚舒雨的性格,明显是想去做什么。</p>
不过程燕还是听话的乖乖回家,走之前眼巴巴的叮嘱她一定要再来找她玩。</p>
舒雨想了想,和路晁先去了黄副校长家里拜年。当着副校长还兼职任课的黄老师,是一个不怎么掺和办公室政治,只对教书感兴趣,稍显木讷的老实人。</p>
见到舒雨和路晁,他自然是非常高兴,得知路晁已毕业,很遗憾的说道:“你当时要是在我们学校复读就好了。”</p>
县中学从创建开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考入清大或是京大的学生,对于所有教育工作者来说,有学生能考入国内最高学府,就跟圆梦一样。没有圆梦就退休,简直是终生遗憾。</p>
结果从自己手里溜掉了一个,更遗憾了。</p>
路晁笑笑没有说话,不过好在还有舒雨,黄校长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情,得知她休学一年,去外资企业工作时,顿时不解道:“什么样的实习,非得休学。”</p>
舒雨没法解释这不是实习是工作,只能转移话题,“我听说教育局现在遇到了财政上的困难?”</p>
黄校长倒是很乐观,“困难是暂时的,总会好的。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太多了,吃饱穿暖还想怎么样?”</p>
他倒是知足长乐,并不以为意。</p>
黄校长的爱人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白了丈夫一眼,“你呀,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年富力强,无病无灾才觉得日子总能过。你知不知道,李老师的爱人病了,医药费不能报销,他到处借钱,就差给人磕头下跪了。你不是也借钱给他了吗?”</p>
“唉呀,你说这个干什么?”黄校长略带愠怒,并不愿意让学生知道老师们的窘境。</p>
“是教我们化学的李老师吗?”舒雨轻声问道。</p>
“是啊,他老婆得的病,想要根治就得开刀,可现在没办法,只能吃药在家里养着。家里就靠他一个,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难。”话都说出去了,黄校长只能尽力挽尊。</p>
可是人这一生,谁能笃定自己无病无灾,没有飞来横祸呢。</p>
“我这次过来看您,也是想代表公司给吴县的教育系统捐赠一笔款项。”这才是舒雨过来的目的,用莉莉丝的名义,但自己出钱,想必许然也不会介意他使用公司的名头。</p>
没想到,黄校长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生气道:“瞎胡闹,外资公司的事是你能够作主的。”</p>
舒雨苦笑一声,她赚钱开公司的事,一直非常低调,一方面是她的性格使然并不喜欢招摇。另一方面这个年代的治安可不算太好,绑架勒索的事并不鲜见,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犯罪份子的目标。</p>
结果因为太过低调,现在站出来想做点事,却根本没人相信她有这个能力。</p>
“我作证,她能作主。”路晁举手作证。</p>
黄校长看看路晁再看看舒雨,迟疑道:“真的。”</p>
“真的。”舒雨慎重的点头。</p>
这俩人都曾经是黄校长的学生,他自认还是了解他们的,肯定不是满嘴跑火车的人。</p>
“那,那该怎么做?”黄校长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事,不过他没处理过不代表他傻,很快明白舒雨先来找学校的意思。</p>
“我去找丁校长,我们陪你一起去见教育局的领导。”人是他们带去教育局的,以后这笔钱怎么花,就瞒不了他们。</p>
舒雨点点头,“我也得联系公司把钱转过来,我会晚几天再走,到时候过来找您。”</p>
说完舒雨掏出一千块现金,“这笔钱您帮我们交给李老师吧,我们去的话,他可能会不好意思。”</p>
“这,这……”</p>
黄校长的爱人在旁边出声道:“是给李老师的,轮不到你拒绝。”</p>
有这一千块钱,老李的爱人就能开刀治病。</p>
“好吧,我替他谢谢你们。不过这钱算是借的,他以后会还的。”老师也有老师的尊严,黄校长很明白李老师虽然走投无路,也不会白要学生的钱。</p>
“不管您怎么安排,反正先让病人接受治疗,其他的以后再说。”舒雨和路晁告辞出去。</p>
去邮局给许然打了个电话,他人在京城,听到舒雨的话,浑不在意道:“这点钱就当是公司出了就好,分那么清楚干嘛。”</p>
“这件事我自己出钱,不过年后我确实想和你碰一下,咱们定期抽一笔钱出来做慈善你说好不好?”</p>
“好啊。”许然没有半点意见。</p>
路晁在旁边插嘴道:“也算我一个。”</p>
舒雨点点头,“年后再商量。”</p>
路晁买了票,先从吴县坐车到长尾镇,两个人在客车上摇摇晃晃,舒雨忽然指着一段路道:“当时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你们穿着雨衣,戴着防风帽,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p>
“什么叫鬼鬼祟祟,明明是英明神武,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路晁揉揉舒雨的脑袋,让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p>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感觉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路晁想到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谁一开门,就往我怀里扑的。”</p>
“你吓得恨不得退后八丈远。”舒雨嘲笑道。</p>
“要不然你再试一次,这回我保证不躲。”</p>
“美的你。”舒雨伸手去刮他的鼻子。</p>
哪怕是简单的,无聊的,没有营养的话,可只要是他们在一起,无论什么都觉得有趣。哪怕消磨一天的时光,也会觉得时间过的飞快。</p>
从车上下来,路晁和舒雨挽着手,慢慢走过长尾镇的大街,路过那家招待所,她的家,还有银行。每一处,都留下他们不可能忘却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