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留在京城, 将家电城好好梳理一番，首先是统一意见。是想赚一笔快钱就走，还是想好好做一份事业。</p>
金明天此时满是豪情壮志，这大半年东奔西跑的生涯，让他看到太多草根成功的故事, 这些人在成功之前, 还不如他呢。</p>
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内敛, 再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 家庭需要他, 所以这些情绪一直压抑着，并不敢吐露出来。</p>
但外甥女送上门的机会, 却又勾起了他心里属于男人的斗志。</p>
别人可以, 他为什么不行呢？</p>
比起那些成功的人, 要自己到处去找机会，要去打通上下游的各种环节，他一来什么都是现成的, 如果这样都做不好, 那只能是自己无能。</p>
“我肯定想好好干。”金明天表态，赚一笔快钱的意思，大概就是和去年差不多, 赚钱虽然好, 但没个营生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p>
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这个事业并不是指赚一笔钱就跑, 而是可以奋斗终生，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东西。</p>
“那咱们就好好干。”舒雨先拿出合同，她和路晁各占百分之四十五，金明天占百分之十。</p>
自然又是一番推辞争论，舒雨有些急了，霸气的将合同往桌子上一拍，“就这么定了，事情还多着呢，别耽误事。”</p>
要说的事很多，“第一条，培训员工，所有店员都必须掌握电器城里所有电器的基本使用方法，产品出自哪家工厂，能做到工厂和品牌的介绍。”</p>
“第二条，招聘送货员，所有家电送货上门。这里的上门是指入户，抬上楼进家门。”</p>
“第三条，招聘培训安装人员，上门安装。”</p>
讨论之后，金明天在后头两条，加上了收费两个字。</p>
舒雨苦笑一下，正待反驳，最后却被金明天说服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的服务形式，素质都是一步步提高的，不管是商家还是客户。</p>
“人手我从缝纫机厂招，不管是送货还是安装，都没问题。”金明天很自信，这年头的人，哪里找得到后世那些形形式式的服务，什么活都得自己干。工人更不用说了，修家电，修水管，修电路，谁还没一手绝活啊。</p>
“回去招了人手，正好一起来，就是住的地方……”</p>
“有个地方收拾收拾就能住，你再从厂子里招个司机，我们买辆车。”舒雨经路英提醒，她在郊区还有一套农家大院呢，当初从那里救过人，还为了帮他们买下院子，一直空关着。</p>
那地方女人不敢去住，一帮大老爷们还是没问题的。</p>
“那就解决了。”金明天又把外甥女的事揽下来，“你那边招人的事，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不适合他们就完了。这些人我太清楚了，遭着难的时候求你帮一把，真要上岸了又开始争权夺利，你又是晚辈，到时候仗着长辈的身份吆五喝六的，谁吃得消。”</p>
金明天说的是最极端的情况，但也绝不是危言耸听，国营工厂固然有很多认真做事的人，但管理层历来超编，人浮于事勾心斗角绝对深植于很多人的思维模式之中。</p>
再说金明天已经准备回去招一批人手，未来生意好的话，还会继续招人，想说坏话的人就掂量掂量好了。</p>
舒雨感激道：“谢谢舅舅。”</p>
金明天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p>
舒雨和路晁去给京城里认识的人拜晚年，反正赶在正月十五之前都算过年。</p>
去许然家里拜年的时候，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中年女性，许父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他们介绍，是自己单位里的同事，还强调，“是组织上给介绍的，过日子有个伴。”</p>
“阿姨好。”路晁和舒雨自然管不了别人家的事，礼貌的打过招呼。</p>
“留家里吃饭吧。”阿姨热情的招呼他们，还拜托他们劝许然回家，“他的房间一直没动，好好帮他留着呢，之前是小军过来借住了一个晚上，床单被套我都换过了。”</p>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许然住到惠民小区，还当他是不喜欢继母，原来是嫌弃别人用了他的房间。</p>
许父在旁边生气道：“劝什么劝，他的房间别人还用不得了，多大的人，还惯着他。”</p>
路晁打着圆场，“许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他遥控指挥，有时候突发事件没个早晚，他一个人住那边要方便一点。”</p>
到底是没在许家吃饭，两个人直接去了惠民小区找许然。</p>
“带了吃的没有。”许然第一句话便问。</p>
路晁没声好气的将家里的酱牛肉冲着他甩过去，许然一伸手，稳稳接住。</p>
“家里有人伺候你吃喝还不好，躲在这里装什么忧郁。”路晁看他大口吃酱牛肉差点噎住的样子，蹙住眉头，终于有点心软，“生老头子的气，也不用一个人憋着，我家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p>
“我不是生老头子的气。”许然总算把一大块牛肉给咽了下去，自嘲道：“他能等到现在才给我找一后妈，已经算不错了。”</p>
一个人单了小十年，还能苛责什么，总比那些老婆死的时候哭着喊着写诗写散文，然后一年不到就另娶娇妻的人强吧。</p>
“你爸又不是娶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年纪差不多，就当是搭伙结伴吧。”路晁继续劝道。</p>
“我也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后妈是他爸的同事，人品靠谱，还是单位领导介绍的，不是外头那些妖妖娆娆不知所谓的人。</p>
“还真为别人睡了你的房间生气啊。”路晁还真不相信是这个原因。</p>
“扯呢。”许然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件小事。</p>
舒雨一直听着没有说话，这会儿倒是有点明白了，“他是感情上过不去，理智上又知道所有人都没错。”</p>
许然叹了口气，“所以只能是我错了。”</p>
“你也没错，过不去就过不去吧，你又不是圣人，谁都有想不通的权利。过段时间，等你想通了再回去就是。”</p>
情绪是不跟你分对错的，明白归明白，心里不舒服仍是心里不舒服。</p>
许然没想到舒雨会这么说，举起手里的水杯，“可惜没酒，不然我一定敬你一杯。”</p>
路晁在旁边咳嗽一声，彰显他的存在感，许然翻了个白眼，“舒雨，你是怎么看上这个小气鬼的，是不是他一入学，你就瞧上了，还趴在窗户边看他来着。”</p>
舒雨愣了一下，“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难道不是你们从树上跳下来那一次。”</p>
之前只是知道有他们这两个转学生，但别的都不清楚，也对不上号。</p>
许然一拍大腿，哭诉道：“原来你当时不是看他，早知道，早知道……”</p>
“你早知道会怎么样？”路晁慢悠悠说道，一边把手指的关节按的“啪啪”直响。顺便还举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肌肉。</p>
“唉，我想去看看我妈。”许然忽然转了话风，气氛为之一凝。</p>
“走，我们陪你去。”路晁晃了一下车钥匙。</p>
许然母亲的墓地在很远的郊区，三个人都上前在墓碑前鞠躬，然后路晁便带舒雨离开。</p>
“这小子从小没心没肺的，没想到也有想不开的时候。”路晁站在车边摇头，目光却没离开许然的方向。</p>
“这种事，有几个人能想得开。”</p>
“你说，呃，算了。”路晁不知想说什么，才开口又缩了回去。</p>
舒雨知道他想说什么，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路姨都在背后全力支持你。”</p>
“我明白，从理智上，我也明白我妈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也会支持她。”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p>
“你放心吧，我可没许然那么矫情。”许然的母亲过世了，钻牛角尖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背叛。</p>
但路晁的父亲还在，两个人是感情破裂，路晁的情绪也只是集中在，母亲未来有可能不再属于他一个人这件事上，而无关背叛。</p>
舒雨没说话，同样的，路英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也一样会支持。</p>
他们远远瞧着，许然对着母亲的墓碑，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到激动处，双手挥动，甚至他们都能听到一点尾音。</p>
等他发泄完，走过来爬上车子的后排，瘫在上头，“送我回家吧。”</p>
几天后，舒雅开学，舒雨和路晁约许然一起回深城。结果上车时，许然还多带了一个人。</p>
“这是陆小军，我阿姨的儿子，正好没事干，跟我去打个杂。”许然给他们介绍。</p>
都是年轻人，很快便混熟了，陆小军比舒雨还小两岁，是个天真又没什么城府的少年，对许然一脸崇拜，觉得自己能去深城工作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p>
许然私下跟路晁嘀咕，“她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菜，很费功夫，很麻烦，我妈过世以后，我就再也没在家里的餐桌上吃过了。”</p>
所以投桃报李，把陆小军给带了出去。</p>
路晁很欣慰的拍拍许然的肩膀，这意味着许然心里的情绪已经发泄出来，等他正常了，也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给父亲和继母带来伤害。</p>
带陆小军出来，其实是缘于这方面的补偿。所谓做他喜欢的菜，只是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理由。</p>
路晁当然不会揭穿他，只要他想开了便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