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科幻小说 > 有欲有求 > 正文 第1节
    文案

    文案无能:滕宁多年来追求的只有这个冷淡的男人,求而不得,也不觉苦。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对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架空现代,abo背景,有二设,短篇。

    年上有反攻,双洁,受追攻,攻受都是beta,彼此没有血缘关系。

    冷淡舅舅攻x主动外甥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业界j-i,ng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滕宁,滕暮山 ┃ 配角:各种 ┃ 其它:架空现代,双洁,年上,主受,abo,1v1,he

    第1章 第一章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出门时还有些明朗的天色,这会已经y-in沉沉了。滕宁定定望着窗外,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机,被凉得手指一颤,最终也没放开。直到忽然响起一声新消息的提示音,他回过神来。

    果然不是……

    他小声叹了口气,眼中却不流露出多少失望,回应来自好友的询问:“刚上车,嗯,好像要下雨了。”

    几分钟后,雨水在玻璃上震荡出一条条凌乱的线,又飞快地被风吹干。夏天总少不了这种s-hi漉漉的感觉,滕宁来了兴致,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犹豫再三,还是发给了那个熟悉的账号。邻座的小孩似乎很喜欢雨天,朝他这边歪着身子,一双眼瞪得大大,偶尔转过脸对母亲喊道:“为什么不响呢?”

    女人用柔和的声线说:“嘘,雨点怕吵到大家,所以很安静呢。我们乖宝也不要吵到别人,好不好?”

    滕宁并不觉得吵闹,反而托着腮,注视着身旁摆出撒娇模样的小孩,心底一丝羡慕悄悄升腾,又被压了下去。他记不太清了,但依旧认定自己小时候也爱像这样缠着那个人,可能对方没有搭理,可能不耐烦地开口,又或者少有地温柔……总之过去很多记忆此时似乎都蒙上一层水雾,模模糊糊,叫他昏昏欲睡。

    连小孩玩耍时手环磕到桌面的响动,也没能让他醒来。

    傍晚,滕宁顺着人群下车,腾出手松了松衣领,感觉外头的气温好像高上不少,在摩踵擦肩的过程里把呼吸也变得更热了。与一些出站后等待家人的旅客不同,他步履匆匆,径直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带上了些许体温的手机安静地躺在衣兜。

    司机也是个beta,男性,中年,毫不意外地非常健谈:“……放假了回家呀?这几天都下雨,好多学生来照顾我生意,说要独立,不让家里人接。哎,去锦瑞花园的路之前刚修了,要绕一段,可能有点远,你不介意吧?”

    “没事。”

    滕宁摸了摸自己腕上,和司机的一样,他们这种人都用淡蓝色手环,alpha是深红色,omega是很无害的莹白色,以示区分。不仅如此,手环还有抑制气味的功能,从每个人出生就跟随着,帮助他们不带有太多顾虑在街上行走。

    而他的味道是橘,与那种同名的天南地北似乎都有的水果气味相似,最初给人强烈的存在感,之后慢慢显出甘甜,最终归于平和,由始至终都很清淡。

    至于alpha或omega,携带的味道貌似会更倾向于浓郁的类型,例如玫瑰、红酒香,拼命往人鼻子里钻。据说尚未研究出有效抑制气味的工具的以前,人们一旦受气味影响,很容易出现争端和追逐,甚至血腥的闹剧。

    正是恐惧着这种刻在基因里、无法剔除的本性,以及不希望成为受欲望驱使的野兽,后来世间有了一系列法律和发达的技术作为拘束。

    前方的司机没发现滕宁有些走神,仍旧喋喋不休,谈到他的家庭时脸上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不会担心吗?”注意到对方话中关于孩子的字眼,滕宁脱口而出。

    司机往左边打了下方向盘,大大咧咧地回答:“当然不啊,他以后喜欢什么人都可以,各自乐意就行。哎呀,又不是旧时代,哪里讲究那么多……”说完,他瞅了眼外头,将车缓缓停在公寓区的门外,“到了到了,车子开不进去,就到这里哈!”

    保安还记得滕宁,在他进门时笑着打声招呼,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其实这里的大家几乎都认得滕家的人,知道年长的那个生得冷淡,修长的身,深邃的眼,嘴唇弧度让人无端觉得过分薄情;年轻些的滕宁则给人开朗活泼的感觉,眼睛圆圆的,好像偶尔乖巧偶尔伸爪的猫。

    尤其大妈、大婶们最喜欢滕宁——别人家的孩子,说什么都是好。

    一路上滕宁没停过或客套或真诚的笑容,只因遇到了看着他长大的左邻右舍,被拉着聊天也在所难免。唯有听到给那个人介绍对象的事情,他嘴角才僵硬了一瞬,转眼又恢复成笑意盈盈:“……我怎么敢多嘴,怕被教训……”

    尽管心情变糟了,滕宁赶紧调整好表情,深呼吸,慢慢地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照顾了他与那人多年的家政阿姨闻声走出厨房,欣喜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迎上来攥住他手臂:“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皱眉,装作无事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面上重新浮现慈祥的神色。

    “我都上大学了。”滕宁好笑地回道。

    上一次被接送,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升学考试,最后一科结束,下午的阳光特别灿烂,烫得人从皮肤到j-i,ng神懒洋洋。他走出校门,意外发现对方的身影。即使兴高采烈,临到那人面前,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扑过去的冲动。

    那个性情冷淡的人只是被阿姨催促,夹杂了一点心血来潮,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举动。滕宁牢牢记得当时对方嗓音低沉地唤他名字,问他考得如何,语气非常生硬,几乎没有感情的起伏,但令他魂牵梦绕了很久。

    “滕宁。”忽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他呼吸骤然沉了几分,浑身肌r_ou_下意识绷住,不太自然地转头:“……舅舅。”吐出这声称呼后,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习惯性咧开嘴,提高音量,“我好想你啊!”

    今天滕暮山正好休假,在书房待了大半天,完全没想起有个外甥要回来,闻言一顿,确实有点惊讶:“嗯。”他平时忙得很,也不擅长与人交流,和这个小太阳似的外甥算不上亲近。不过对方愿意打心底将他视为关系亲厚的家人,大半年在外地上学,一回来就表现得格外热情。

    见多了自家舅舅的冰山脸,滕宁并不感到挫败,相反厚着脸皮凑过去:“我带了好多特产,待会拿出来一起吃……”

    阿姨顾着帮忙收拾行李,没发现滕宁伸过去的手被滕暮山不露声色地避开了:“肯定又是一堆零食,哎哟,之前寄回来还有!对了,今晚给我们阿宁煮大餐,有好多菜呢,全是好吃的。”

    “嘿嘿好啊。”滕宁冲她眨眼。

    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回房换上家居服,一出来就发现滕暮山坐在客厅沙发看报纸,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果盘、几包没拆封的坚果。“最近这边有什么新闻?”滕宁没话找话,故意挨近对方,随手捻了个软绵绵的小橘子,剥皮分瓣,咬进嘴里滋滋冒着甜汁。这是他私下叮嘱阿姨买的,坚果也是寄回来的东西之一,但滕暮山好像都没尝过。

    滕暮山年纪不大,作风却十足十的老干部,骨节分明的手翻过一页,将报纸微微侧向这边:“新的omega抑制剂。”因为他是医生,所以家里订阅的报刊大多是医疗相关的,以前滕宁总觉得枯燥,逼自己读也读不出乐趣。

    “哦。”滕宁不太懂这里头有什么弯弯绕绕,可能象征着omega在发情这方面有更大的主动权?他撇开眼,视线落在滕暮山的手环上——对方似乎从没摘下过——实际上,beta最平凡也最为自由,尤其在伴侣选择,或者更直接说在性事上无论与alpha或omega都能体会到欢愉,所以很多beta的性观念比较开放。

    滕宁所在的音乐学院从来不乏这种人,也有想追求他的男女,被拒绝后立刻找上另一个目标,比追逐花蜜的蝴蝶更贪婪,但也真是贪婪得让他嫉妒。

    可惜beta本来对气味的感知程度比较低,自控能力也好,换言之,不会轻易动真情,更不会被发情期左右。滕宁又是一心念着滕暮山,自然无视了旁人,y-in差阳错得了个名不副实的高岭之花称号。

    见对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滕宁抿抿嘴,赌气低头继续祸害起了果盘,舌头吧嗒吧嗒搅着汁液,吃得很响。

    起初滕暮山没在意,之后察觉到身旁这人是故意的,眉头不禁蹙起,但始终没开口。

    因为心里不爽快,滕宁直到探手摸了个空,才发现自己把橘子都吃光了,一时又觉得懊恼。可转念一想,舅舅又不可能睹物思人,他愣了片刻,随即抽出纸巾擦拭指头黏黏的痕迹,再不纠结其他。

    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滕宁摸出来一看,连忙给那边回复:“我忘了!不好意思,我已经到家了。”

    滕暮山一如既往不关心外甥的朋友圈,任凭滕宁假装镇定时不时瞟他,始终无动于衷。倒是阿姨端菜出来,目睹他俩诡异又熟悉的相处画面,无奈地开口道:“先生,和阿宁过来吧,别顾着工作了!”

    很显然,滕暮山对人冷淡,但在阿姨与滕宁面前稍微多了点温度,很老实照做了。

    能够享受如此殊荣的两人反应各异——阿姨很是欣慰,招呼着给他们盛汤;滕宁又高兴又不满足,缓了一阵,还是安静地埋头吃饭。

    第2章 第二章

    阿姨住在附近,料理完这天的事情,就着急回去,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滕宁和滕暮山两人。

    滕宁突然紧张起来,即使对方转身进了书房,大门紧闭,仍旧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不敢打扰。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大概翻了翻别人发来的消息,手指来回摩擦屏幕,终究无聊地回了卧室。

    大半年了,房间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打扫得很干净。被褥也全换了新的,凑近依稀能闻到晾晒后残留的香气,可能是阳光,可能是某种味道的洗衣液。滕宁心里清楚,自家舅舅绝对没这体贴,肯定是阿姨记着,提早帮他收拾好了东西。

    外人也许觉得他有滕暮山这个舅舅是值得艳羡的事,可对现在的滕宁来说,这确实也是束缚。有时候他感激命运安排了这样的亲缘关系,有时候为之难过,因为即使在新时代,乱、伦依然不被允许,无法宣之于口。

    幸而滕暮山不太可能被某某打动,滕宁一方面叹息自己的努力都被限于亲情的范围,一方面庆幸旁人连靠近都无可奈何——滕暮山作为出色的医生和出色的男性beta,追求者从来不缺,打着一见钟情旗号的更多,但全被他拒绝了。

    奔波了一天,又尽胡思乱想,滕宁此刻疲倦得很,学着滕暮山常做的捏了捏眉心,然后强打j-i,ng神去洗漱。由于专注不足,他草草冲了个热水澡,才发现忘了拿浴巾,斟酌许久还是没胆量全、裸出门,干脆半s-hi半干地套上衣服。

    书房那边没有动静,他突然有些失落,火急火燎在暑假第一天赶回来有什么意思?滕暮山不在乎,在他眼里只有工作,无论在外或者回家。可滕宁不甘心,离开这么久,对方总归有一点点、有一刹那会想起他吧,所以今天没有人提及过去他们之间曾经剑拔弩张的时期,好像那段经历从未存在过一般。

    滕宁笑了笑,黑历史啊,还是别回忆了。

    他走到厨房不怎么熟练地煮了一壶咖啡,滕暮山早年更忙,养成了用□□提神的习惯,完全符合医生大多生活不健康的传统认知。“舅舅?”滕宁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端着少糖的咖啡进去,摆在对方手边,“早,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不用管我。”滕暮山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几口,目光仿佛黏在屏幕上。

    这话听起来很不给情面,可滕宁反倒受宠若惊,咽了口唾沫,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情绪:“……哦,晚安。”

    原来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收获了细微效果,这样的滕暮山让他觉得有点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对方还嫌弃他打扰工作,偶尔态度和缓些,就小幅度点头表示知道了,很少给予言语上的回应。

    保持着晕乎乎的状态回到房里,滕宁渐渐回过神来,“嗷”地喊出声,被松软的被子悉数吞了。他抬起头,下巴在枕头蹭了蹭,上扬的嘴角几乎延伸到了耳边,脸颊也禁不住发热。正巧从小□□的玩偶摆在旁边,是只脸蛋红扑扑的小人,一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过去滕宁刚被带到这边,还惶惶不安,晚上根本睡不着,滕暮山不耐烦就丢了这个玩偶给他。

    直到现在,滕宁还舍不得扔它,旧了就拿去找人缝缝补补,上大学也带着,回来也带着。

    就好像有滕暮山陪在身旁。

    ……

    因为习惯了早课,天微微亮时,滕宁就睁开了眼,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昨晚他忘了开空调,也不记得有窗帘这回事,于是夏天清晨些微的阳光径直照进来,带着降不下去的温度,犹如他稀奇古怪的梦境从发梢流淌,黏在眼皮、睫毛。

    良久再次清醒过来,外头杯盘磕磕碰碰的声响若有若无,叫滕宁忽然觉得饿了,抬手轻压了下小腹。

    他爬起来,虽然睡得不多,但脑袋晕乎乎,大概是因为做了梦又流了汗,非常需要用冷水洗把脸。

    滕暮山正在餐桌旁吃早饭,一杯温水,一块三明治,少得简直不像一个成年男性的份量。而滕宁年轻,胃口也大,进厨房鼓捣了一会,端出来整锅j-i蛋面,热气混杂着香味徐徐弥漫开来:“阿姨今天休假?”

    “嗯。”滕暮山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回答。

    滕宁盯着他,不赞同地说道:“吃这么少……”没等对方反对,他自作主张盛了满满一碗面条递过去。只是最普通的挂面,煮得略带劲道,半熟蛋卧在顶上,白色的边,黄色的心,仿佛被碰就轻轻一颤一颤,毫无疑问非常诱人。

    对上外甥格外坚定的眼神,滕暮山语塞,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被要求做什么大事而非接受这碗面。随即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低声说:“太多了也不好。”途中蛋黄被他随意用筷子戳破,与少许酱油缓缓渗到深处,变得浓郁。

    被他的反应弄得心里有些酸胀,滕宁舔了舔嘴角,也搅碎自己碗里的小太阳:“哪有,剩下都是我的,舅舅只吃这么一点,平时工作累呢。”

    两人相对而坐,慢慢地吃着,谁也没再说话,窗外倒是越来越明亮了。

    并不太适应与平日不同的饱腹感,滕暮山眯了眯眼,神情中多了些许懒慢,又很快收敛起来。他转头看了眼仍旧专心消灭食物的滕宁,突然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不再是过去固执伸着r_ou_呼呼手臂要抱的小家伙。这一刻滕暮山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恐慌,转瞬即逝,让他不自觉自嘲地笑笑:明明鲜少关心对方,何必惺惺作态?

    这可能是人类骨子里的劣性,他想不出特别好的理由,毕竟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

    滕宁主动承担了洗餐具的活,其实只是将东西挪到厨房,让洗碗机哼哧哼哧运作。他知道滕暮山不乐意花费时间在细枝末节,向来将杂活交由阿姨做,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接触有关他的一切,包括没意义的事情。

    可能出了早饭的“意外”,滕暮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书房,反而在客厅里发呆,瞳仁笼着一层淡淡的雾。

    等滕宁边擦手边晃出来,差点被吓到,幸好一通电话铃声及时拯救了他,没暴露自己的失态:“喂,您好?”

    因为滕暮山在业内名气很大,小部分权贵从正常途径预约不到,就私下使手段。倒是没人敢直接到这边s_ao扰,怕万一惹恼了他,更得不偿失。这次却不是患者来电,而是某个研讨会的邀请,柔和的女声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便请求与滕暮山直接对话。

    滕宁察觉出对方语气中的熟稔,只是分不清故意还是无意,下意识烦躁地用手指蹭着柜子边缘的磨损,过了一会才不情不愿转头:“滕医生,有人找。”他把称呼咬得很重。

    滕暮山不常用智能手机,往往放下了就不记得在哪,这一点被众多人调侃、戏谑过,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共事的护士、医生或者其他熟悉他的人也不再劝说,反正往家里一打电话,他总会在,耽误不了正事。

    “我是,嗯……最近有篇论文……一直研究这方面……”谈到工作,滕暮山就忘了其他,压根没想起身旁目光炯炯的外甥。

    这使滕宁心情更糟糕,过去也有类似的情况,但对方一般非常严肃,正儿八经来邀请滕暮山。刚才娇娇柔柔说话的女人显然有别的小心思,对他和对滕暮山的态度截然不同。滕宁好不容易熬到自家舅舅有所改变,咳咳,不明显也算改变,又怎么忍受得了旁人打近水楼台的主意?

    如果此时脱掉手环……滕宁心想,自己甜滋滋的橘子气味大概要变苦,仿佛放太久了,闻得人舌根发麻。

    等滕暮山挂断电话,心烦意乱的滕宁已经将茶几上的坚果袋子拆得七七八八,这边一堆皮,那边一堆壳,白瓷碟里装着被剥干净的果仁。他总是这样,自己吃掉剥烂了、不好看的,留出完整的给滕暮山,可对方大多数时候不领情。

    “待会收拾干净。”作为医生,或多或少有点洁癖,滕暮山抛下这句话,转身想去书房。结果被滕宁喊住了:“舅舅,那,那个是谁啊?”

    滕暮山没察觉不妥,淡淡回道:“不认识。”

    一句话就重新恢复成甜橘子的滕宁“嗯”了声,见他要走,冲动间端着碟子跟上去:“这个不上火,很好吃。”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滕宁的脸颊腾地红了大片,讪讪地说:“我闹着玩呢。”他刚刚把剥坚果当成发泄途径,心里堵着一股气,结果弄得自己昏了头。滕暮山的书桌上东西不多,摆放有序,和他这个人相似,唯一画风不同的就是突兀出现的满碟果仁。只有滕宁这个年纪的人才忍不住嘴馋,喜欢各种零食,滕暮山从来不要的。

    “我真是闹着玩呢。”滕宁又重复了一遍。

    果仁泛着煮熟后莹润的光泽,很轻易令人联想到一双白皙的手,或者示好的笑容,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对滕暮山而言这感觉是新鲜的。他扭头看了一眼滕宁,见对方正惴惴不安地望过来,眼神却不躲闪,就这么对视着。

    “随便你。”滕暮山移开视线。

    第3章 第三章

    滕宁很尊敬长辈,例如面对絮絮叨叨的阿姨,他觉得尴尬,可没有开口打断。

    “……大学谈恋爱多正常,唉,你这孩子就是和谁都玩得来,不开窍。”阿姨年纪上来了,对身边适龄的年轻人关心更盛。长辈总是这样,孩子只要成年了,就该考虑谈婚论嫁,最起码在大学里得认识一两个。

    说来好笑,仿佛前些时候,她还叮嘱滕宁不能早恋,尤其不能被油嘴滑舌的alpha或擅长装相的omega骗了。beta虽然选择多,但和其他属性的人交往,时常是吃亏的。最常见的情况是对方免不了贪图发情期的欢愉,把beta当成备胎而已。

    “我还小啊。”滕宁说不出早有目标的话,照例搬出年龄搪塞过去。

    阿姨含着笑看他:“现在大家都不是老古板,十八、十九岁找个看起来踏实的慢慢相处,几年下来指不定就成了。”见滕宁耳根染了红,她赞赏地喟叹一声,“我就随便说说,不急,你看着喜欢才好。”说过这遍,下回她就不多嘴了。

    滕宁磕磕巴巴地应道:“哎,我,我懂。”话音刚落,下意识瞟了另一个更理所应当被催促的对象。

    “别看先生,他爱怎样怎样。”阿姨开玩笑似的翻了个白眼,“整天忙工作,一日三餐都能忘了,以后你要是有空,多吵吵他。”

    滕暮山不出声,任由一老一小越说越离谱,自顾自做着出门前的准备。

    滕宁一直注意着他,眼看滕暮山拎着公文包走向鞋柜,好奇地问:“舅舅,你今天要上班?”

    “研讨会。”对方言简意赅。

    闻言一惊,滕宁几乎打翻了手里的水杯,立马起身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之前说的那个?在什么地方?”先前他犹豫要不要打听那女人的身份,没想到滕暮山居然答应了邀请,这么快就要去参加。滕宁在心底为自己变得迟钝的感知雷达鞠一把泪。

    滕暮山看他着急的模样,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说了个离这边稍微有点远的酒店地址。

    “我也去!”滕宁脱口而出,又迅速补充道,“旁边有商场,我得买几件衣服,回来的时候带少了,夏天不够穿。”

    阿姨一听登时愧疚了:“对了对了,我之前收拾衣柜就想说,有好多都不合穿了,结果忘了告诉你……”

    滕宁其实只想找个借口,没料到牵扯出这茬,赶紧安慰她:“没事,我,我和舅舅一起出门,顺路去买。”他看向滕暮山,欲言又止,“呃,舅舅介意开车送我吗?不然我也可以自己坐地铁。”

    “这有什么介意的!”阿姨看不惯他在滕暮山面前小心翼翼,瞪了一眼神情始终冷淡的人。

    衡量了一下继续被教训和直接领着外甥出门两者花费的时间,滕暮山果断选择后者,脸上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走吧。”

    滕宁立即反应过来,飞快地去换了衣服和鞋袜,就跟着滕暮山走,活像个离不开家长的小孩。

    滕暮山为了方便上下班,随便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子外表和人一样冷冰冰,却意外地稳重。滕宁一上车就吸鼻子,没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心里踏实了点。接着坐下来,开始左摸右碰,连音响都开关了几回,才舍得收手:“……只听新闻呀。”

    “嗯。”专心开车的人懒得理会他那些小动作。

    看样子,这辆车除了滕暮山自己和以前的他,就没留下其他人的痕迹,滕宁心情越发舒畅,连待会滕暮山要和那个女人见面的事情都不太在意了。他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我听说最近挺流行往车里喷香水,味道很多。”例如橘子味的,清新又自然,很适合常备一瓶。

    这下滕暮山沉默了。尽管他对所谓的感情看得很淡,但不代表愚蠢到察觉不出。更何况看滕宁从以前到现在的表现,那种情绪哪怕套着渴求家人之间正常相处的皮,也根本藏不住端倪。

    似乎意识到什么,滕宁没继续说下去,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环。

    他已经习惯这种失落的感觉了。

    酒店所在的地方离市中心比较近,周围高楼林立,加上近些年的发展,繁华得让大半年没回来的本地人滕宁也有些咋舌。他跟着滕暮山到研讨会的地方,远远见到非常有本国特色的大红横幅和一行金闪闪的字,大概意思是某某药企热烈欢迎医生学者参加研讨会,不由得乐了一阵。

    亲自前来迎接的女人在滕宁的意料之中,察觉对方明显的态度差异后难免生气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位自称言千芳的omega不愧有自信追求滕暮山,今天她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裙装,衬出身段颀长,明眸皓齿,举手投足如同一团艳丽的火,轻易便能夺得他人的目光。

    瞧着滕宁表情不对劲,她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勾唇道:“这位就是滕医生的外甥?”

    滕宁本就对她抱有敌意,如今情绪越发不好,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与一旁的滕暮山,只能尽量压抑住不断上涌的酸涩感与怒气,嘴角紧绷:“舅舅,待会我过来等你。”他没理会言千芳,也不愿深思她和滕暮山之间到底会有什么。

    他不敢想。

    由于是工作日,附近的商场人流量不大,滕宁几乎凭着本能往上了电梯,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目光根本没有焦点。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言千芳喜欢,就任由她喜欢,最重要的还是滕暮山觉得如何——但他缓慢地在清脆的提示音里走出去,有人跟着一起出来,有人越过他进去,来来往往,唯独他的神色露出几分茫然。

    滕暮山啊……

    在心里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只要有关他,无论大事小事,总毫不费力牵动他情绪。就像现在,滕宁突然觉得很无措,自从喜欢上对方,他时常在充满希冀与颓废之间挣扎。这些古怪的、凌乱的情绪,在他离开一段时间又再次回来后,变得愈发强烈。

    这一整层只出售服饰相关的商品,滕宁漫无目的地逛,渐渐平缓了呼吸,开始寻找合适自己的衣服。他确实需要买几件了,即使为了让阿姨心里舒坦些。当走到正装区,他忽然想起滕暮山生日将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以前他喜欢给滕暮山送东西,小时候捡的石头、狗尾草,稍稍长大后写的亲笔信、熬了三晚的绘画,以及差点闹掰时买的钢笔,特别贵,现在还收在他房里。

    只有那支钢笔没送出去,那时滕宁想得多好,觉得滕暮山工作总需要好用的笔,便攒了许久零花钱,在头一回走进的奢侈品店花光了。可惜他太着急了,被热血冲昏头脑,结果心意没被接受,礼物也被束之高阁。

    平心而论,一个不算亲近的外甥,突然对自己表白,谁都会觉得荒谬。滕宁能理解,可每回想起,心头都是一紧。

    店里一排陈列柜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里面全是领带,滕宁边听着店员介绍,边俯下身仔细打量。许久,他眼神定了下来,低声说:“请把这条包起来。”

    “好的。”店员甜美地应声,动作轻快。她并不惊讶滕宁选了条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领带——领带,不就是戴上、脱下,让某个人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无法逃离?送给爱人最为合适。

    滕宁也想到这一层含义,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添了一句:“是礼物,请包装得好看些。”

    哪怕送不出去,放他手里烂了,也快活。

    多好的领带。

    等滕宁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研讨会正好结束,滕暮山与言千芳一前一后走出来,前者表情如故,后者脚步比平常急促了不少。“回去了。”见外甥乖乖站在一旁,滕暮山了然,主动走过去示意他跟上。

    被忽略彻底的言千芳心里恨得慌,面上却不暴露半分,仍旧优雅端庄:“滕医生,我只想和您探讨一下关于新药物——”

    话音未落,滕暮山已经冷冷地盯着她:“言小姐,我很忙。”

    言千芳被噎得说不出更多,这次研讨会也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父亲不许她胡闹太过,更不能拿家业做赌。

    回去路上,滕宁装作无意问起研讨会的事宜,滕暮山高兴就答,不高兴就紧闭着嘴,但或多或少说了些。于是滕宁心安了,既然言千芳没本事在谈公事时耍太多小心思,私下更不可能。

    “……”滕暮山不解,为什么身旁这人能忽然自个傻乐起来?

    果然是年轻人。

    第4章 第四章

    上学与工作是两种状态,比如滕宁懒洋洋睡到大中午的时候,滕暮山早就回医院了。阿姨连忙去热早饭,锅里蒸着四五个包子,每个顶上分别缀着香菇丁,估摸是香菇瘦r_ou_馅的,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