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穿越小说 > 反派爱的盛世美颜我都有 高H > 正文 纵情一夜
    第33章 周郎顾(33)

    这本来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启程的时候,他上了马车,有个身着轻铠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车前。千河拦他,他说要同恩人道谢。千河乍听恩人两字,懵了一瞬。

    千叶拧着眉,“这里没有你的恩人。”

    那年轻男子是令狐胤麾下的一名爱将,姓肖名时卿,他昨日上山,被毒蛇所咬,眼见了性命不保,将军却将他救了回来,还保住了一双腿,他今天一醒,就去找将军道谢,没想到等他叩首到底,将军却告诉他,救他的另有其人。于是他才找到了周琅这里。

    “车上可是周公子?”肖时卿问。

    千叶一听这人知道周琅,神情便愈发不耐,“公子不见生人。”

    肖时卿是个郎将,在军中也颇有威信,千叶的身份说这话实在不妥,但肖时卿却没有计较,他听出话中莫名的敌意,言辞愈加诚恳,“在下只是想同周公子道个谢,别无他意。”

    千叶正要再说什么,身后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启程了吗?”周琅探出半边身子。

    “马上就启程了。”驾车的阿叶回答,他们确实马上就要启程了,只是不想马车却被肖时卿拦了下来。

    周琅听到,就要放下帘子,肖时卿连忙叫住他,“敢问可是周公子?”

    周琅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英气逼人的青年,看打扮在军中怕是军阶不低,“你是?”

    肖时卿乍一下见到周琅,便觉得那是清俊秀雅举世无双的人物,现在周琅望过来,那瞳色浅淡,好似蒙着一层水色,心中忽然涌上一层极其强烈的悸动。

    周琅看肖时卿忽然一眼不发的望着他,皱眉,“这位……兄台?”

    看到周琅皱眉,肖时卿也一下清醒过来,抱拳道,“周公子,在下肖时卿。”

    周琅哪里认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肖时卿就提醒道,“昨日蒙周公子相救,今日特来道谢。”

    周琅这才想起昨天那个差点保不住腿的肖郎将。

    但周琅确实不是要救他,只是想到了提点了几句,况且他真的对医术方面一窍不通,能将人救回来还是要仰仗那军医手法娴熟,才将毒血清干净,说白了就是和他干系并不大,“肖郎将客气了。”

    肖时卿看着周琅又呆住了。

    “肖郎将可还有事?”这人在军中有军衔,周琅自然不会得罪,只是被人这么直白的盯着,感觉怪的很。

    “哦,没,没事了。”肖时卿将目光收回来,面颊上却漾起一抹红来。

    一旁的千叶脸色阴沉,扯着缰绳的手攥的发白。

    “那肖郎将回去歇息吧,你腿上有伤,不宜久站。”周琅说。

    肖时卿还想在多同周琅说几句话,但听周琅这番话,又觉得熨帖到心里去了,“那,在下改日再来。”

    周琅只当他是客套,含糊了几句,就坐回了马车里。

    因为周琅是随军,马车在行军队伍的最后面,肖时卿离去时,还一步三回首的看。

    千叶攥着拳头,捶了下坐着的木板。阿七看到了,也不发一言的垂下目光来。

    行军队伍走的很慢,一路上也不似从临安来的时候那么赶,周琅坐在马车里,就没有那么颠簸难受了。落日西沉的时候,行军的队伍就地扎营,周琅从马车往外望,看已经是到了极荒凉的地方,放眼四望,连个人烟都没有。周琅一下连下车的兴致都没有了,缩在马车里看带来的话本。

    那些话本他在街上随便买的一本,想着行程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只是真到了马车上翻看,才发现这话本写的是男欢女爱的事,写这话本的人估计也只是认得几个字,通篇写的粗鄙不堪。周琅几次看不下去想弃书,但又因为实在闲的无聊捡了起来,反反复复,书中有几处都被他翻出了褶皱。

    “公子。”外面的阿七忽然叫了一声。

    周琅将书合上,“何事?”

    “奴才方才出去,发现附近都没有什么水源。”没有水源,洗漱就成了一个问题。

    周琅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要苛求讲究,就好比这个时候,“没有就没有。”

    “公子若是要洗漱,奴才可以去往远一点的地方寻找。”阿七说。

    周琅想了想,这举目无人烟,四个奴才里,又只有阿七算得上是称心意,“不必了。”

    阿七没想到周琅会这么说,一时没有再回。

    晚上用膳的时候,令狐胤又着人送了一整只烤兔过来,这兔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在行军途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

    周琅知道令狐胤的意思,但是他确实不怎么喜欢沾这些荤腥,尤其是那兔子是整只剥了皮烤的,血水还没有淋干净,吃到嘴里,总有一股子血腥气。上次吃了一回,周琅就不想再碰。于是令狐胤送来的烤兔他就没有碰,送烤兔的人看周琅一口都没有动的退还回来,回去复命的路上还想着怎么同将军说。

    那烤兔送过去的时候,肖时卿也知道,他坐在篝火旁同旁人饮酒,见到那送烤兔的又抱着烤兔回来过来,就扯住他问了一声,“怎么,周公子没吃?”

    这人冷不丁被人扯住,吓了一跳,望过去却是肖郎将,虽然不知肖郎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却还如实回答,“是啊,周公子说今天胃口不好。”

    肖时卿知道了,眉头就拧了起来。

    “肖郎将还有什么事吗?”那人还被肖时卿扯着袖子,就问了一声。

    肖时卿松开手,放他走了。

    他身边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肖时卿却拿着酒碗发怔。

    不吃晚饭的结果就是周琅晚上被生生饿醒,掀开车帘,外面篝火都已经熄了大半,前面那些士兵大多都已经睡下了,只还有几个守夜的醒着。

    千叶几个,是轮着守夜的,现在是后半夜,守在马车外面的是千河阿叶两个。阿叶年纪小一些,白天赶车,晚上守夜就有些困了,站着靠在马车旁打盹。

    周琅突然将车帘掀开,第一个惊动的就是千河。

    因为现在是随军,千河几个又会武艺,令狐胤就拨了刀剑给他们,千河就抱着剑坐在马车外的篝火旁边,火光照的他一张冷峻的脸有几分温情的颜色。

    “公子怎么了?”千河站了起来。

    “本公子饿了。”晚上千河他们送了吃的过来,周琅自己不吃,现在半夜里饿醒了,说的还理直气壮,“你去找些吃的过来。”

    这大半夜的,能去哪里找吃的?

    但千河听到周琅这么说,却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外面冷,公子先进去吧,奴才去后厨找一找。”

    周琅是真的饿很了,听到千河这么说,就点了点头,“那你快些。”

    千河应了一声,就去了。

    打盹的阿叶醒来,见周围寂静如常,就又闭上了眼。

    千河动作确实是快,一刻钟的功夫,他就从后厨那里找了两个干净的烙饼过来,他跟周琅已有几月,隐隐知道些周琅的喜好,所以找的时候,就没有去碰那些油腻的荤腥。

    周琅见了烙饼,心里一喜。

    千河却不给他,“公子,这饼是冷的,你吃不得。”

    周琅就眼巴巴的看着千河捡了根干净的树枝,用剑剃了树皮,将烙饼穿上去架在篝火上烤。

    周琅拎着衣摆,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千河旁边。

    军中伙食哪里比得上将军府的山珍海味,周琅一直都没有吃好,现在一个烙饼在他饿的时候摆在他面前,就是美餐佳肴。

    烙饼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散发出香气来。

    千河将烤好的烙饼取下来,将黑的地方掰掉,才递给周琅。

    周琅吹了吹,就吃了起来。

    千河就坐在一边望着周琅。

    周琅是蹲在篝火边的,因为才睡醒,头发有几缕是翘着的,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千河就想伸手,将那缕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但是他终究没有动作。

    周琅吃完了一个烙饼,觉得渴了,但是他想到四下没有水源,就舔了舔嘴唇将那渴的感觉压下去。

    “公子吃饱了吗?”千河是从后厨拿了两个烙饼过来。

    周琅说,“吃饱了。”

    因为周琅舔了嘴唇的缘故,他唇上便蒙了一层水光。千河看到了,便也忽然觉得口渴。

    周琅却还不知道,他吃了一个干干的烙饼,嘴巴里渴的厉害,不自觉的就要去舔嘴唇。

    “公子吃饱了就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千河的声音忽然闷了起来。

    周琅没有听出来,他掸掸衣摆站了起来。

    千河也站了起来。

    周琅爬上马车,马车的座位上正是铺着令狐胤的那白熊皮,千河心里陡然又生出一种很是怅茫的感觉。

    “你怎么还不睡?”周琅难得问了他一声。

    千河道,“奴才要替公子守夜。”

    “天快亮了,不用守了,你去休息吧。”周琅是吃了东西,连带着对千河这个人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千河觉得胸腔里有一股子热流涌动,那一时冲动从将军府追到这里的缘由好似已经有了解答,却好似又更模糊了。

    车帘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借用一个小天使楼中楼的小剧场

    令狐胤:弟弟来见见我的大弟弟

    周琅:?

    令狐胤:和他打个招呼

    周琅:!

    不开车不开车,营养跟不上哈哈哈哈哈哈

    第34章 周郎顾(34)

    转眼行军队伍已经到了边陲前边的城镇里,只消再走上半日,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但因为来到城镇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再往前走,怕是要连夜赶路,令狐胤就勒令众人在城镇外扎营休息。

    边陲荒凉,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一处城镇算的上是繁华,那些士兵在外面扎了营,晚上歇息的时候,就跑到城镇里去采买些日常用品。周琅这一回东西带的全,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就还是缩在马车里。

    但难得沿途有城镇,令狐胤将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就过来找周琅,依他的意思是,这一路舟车劳顿,遇到一个落脚的城镇,让周琅去客栈里好好歇息一晚。

    他这样的好意,周琅又怎么能推拒?

    两人进了城镇里,因为忽然来了许多士兵,平日里早早关门歇息的店铺今日入了夜还开着,因为令狐胤换了一身便服,天色昏沉,路过的士兵还没有认出那是他们的将军。

    周琅是从临安那富庶之地出来的,这城镇对他来说就稍显荒凉了一些,所以一路上他也没有什么兴致。

    这里都是低矮的房屋,因为风沙侵袭,青色的砖瓦都变成了土黄色。现在入了夜,有些人家在外面点了灯,挂在屋檐下面,夜风吹的灯影晃动,也别有一番雅致的趣味。

    令狐胤问了几家客栈,给出的答复却都是人满了。

    等两人问到最后一家,老板娘见他们外地装束,也是不好意思的摆手,“客官,今个儿真是不巧了,小店人已经住满了。”

    这里地处荒凉,怎么那么不巧的人都住满了?

    就是令狐胤这一回也忍不住皱眉,“没有空房间了吗?”

    老板娘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真是不巧——”视线忽然凝住,一锭银子递到了她眼前,老板娘抬眼望过去,看到递了银子过来的令狐胤,笑了两声,“客官稍等。”说完一把将银锭子接到手里来,自己则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我去楼上同几位军爷说一说。”

    等老板娘上了楼梯,站在令狐胤身后的周琅笑着开口,“想不到令狐将军也会用钱财来办事。”

    令狐胤很是诧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以为令狐将军这样的人物,是不屑这种行径的。”周琅道。

    令狐胤正要回答,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让老子腾房间,你这店是不想开了吧!”

    老板娘连连道歉,“哎各位军爷息怒,息怒呀。”

    周琅望了一眼,正巧看到那叫嚣的房客是令狐胤手下的士兵,身上还穿着军队里的衣裳。一旁的令狐胤自然也看见了。

    好不容易将上面两个军爷哄好,老板娘下了楼,将两锭银子退还给令狐胤,“客官,你也看到了——”

    周琅看令狐胤脸色,却见令狐胤露出一抹笑容来。

    周琅心中即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看见令狐胤抬脚上了楼,又敲了那个刚关上门的士兵的门,老板娘想拦也来不及。

    门开了,里面那士兵正要大怒,却见门口站着的人,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将,将军——”

    令狐胤扶着他,他不想声张,就压低了声音,“今夜我要住在这里。”

    令狐胤意思这么明显了,那士兵哪里敢耽搁,收好了东西就连忙走了。

    楼下的老板娘一下子看愣了。这位公子是个什么身份?

    令狐胤下了楼,还是将银子递给老板娘,老板娘不敢收,令狐胤就压在柜台上,和周琅一并上了楼。

    那士兵估计也是入了夜才住进来,被褥也只是刚打开,令狐胤看屋子摆设,虽然简陋,却也干净的很。

    周琅进了房,就坐下了。他走累了就习惯性的翘着腿,但令狐胤看完屋子的摆设,转过头来,周琅才想到还有旁人,连忙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令狐胤看见这个小动作,心里笑了一声。

    “这里虽然简陋,却比马车宽敞许多。”令狐胤说。

    周琅点点头,马车不够大,他睡在马车里,每次都还要曲着身子,实在难受的很。而这客栈虽然简陋,但一张大床足以让他舒展四肢。

    “只是可惜没有别的空房。”令狐胤道。

    周琅也觉得奇怪,“这里地处荒凉之地,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么多客人?”

    “许是哪里的行商。”令狐胤道。

    “那今晚?”周琅望着令狐胤。他们是两人,房间却只有一间。

    令狐胤目光坦荡,“怕是要请你与我将就一晚了。”

    周琅只是有些可惜自己不能独占这一张床,但他想到是令狐胤带他出来找的客栈,要不是令狐胤,今夜他还是要缩在马车里,这么一想就释然了。两人洗漱完毕,上床歇息。他们虽然是两个男儿,但正对着脸还是有些尴尬的,于是将被子一卷,放在两人中间,两人背身而握。

    令狐胤躺下之后,呼吸就平稳了,周琅却枕着胳膊久久不能睡着,他从将军府出来,也没有和谢小侯爷说一声,不知道谢小侯爷心里会怎么想。

    这边周琅想着谢小侯爷的事,隔壁房间里却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这客栈简陋的很,两间房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墙,自然什么声音都挡不住。周琅这样的人,一下就知道隔壁是在行那翻云覆雨的事,他见惯风月,听着也觉得无感,只是那动静,未免太大了一些。周琅不想听,但那声音就仿佛贴在他的耳朵边儿一样。周琅不得以听了别人的墙角,才知道他这间房旁边的两间房,住的都是士兵。这城镇里又碰巧有许多妓子,他们深夜从军营里出来,来这里寻欢作乐也不稀奇。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城镇里的客栈忽然爆满。

    只是……

    左边的房间好不容易偃旗息鼓,右边的房间又开始行云布雨。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琅将中间的被子扯开,蒙住了头。

    黑暗里,令狐胤忽然睁开了眼。他感到背后有响动,转过头看到将自己包成茧状的周琅,弯了弯唇角,又闭上了眼。

    等左右两间房里的男女都折腾完了,周琅才将蒙头的被子扯下来。他在黑暗里望了令狐胤一眼,只看见他宽阔的背。他看了一会,就又翻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周琅就睡着了。听到周琅均匀的呼吸,令狐胤翻过身来。两人之间隔着的被子搭在周琅身上,令狐胤一转头就闻到了周琅衣服上熏香的味道,那熏香是他将军府里的,他平时的衣物也是用的这种熏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这香气,格外的好闻……

    周琅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了人,他一人独占整张大床。

    令狐胤去了哪里?

    周琅心里还有疑惑,推开门,却见千叶千河两个站在门口。

    看到周琅出来,千河就叫了一声,“公子。”

    “你们……”周琅记得,自己昨夜是和令狐胤两个人出来了。

    千河回答,“是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公子醒来。”

    原来是令狐胤将人叫来的,“将军呢?”

    “就在楼下。”

    周琅本来还有的朦胧睡意在听到这一声之后也烟消云散,他扶着栏杆往下望,看到许多配刀剑的士兵站成一列,令狐胤坐在桌子旁。

    周琅下了楼,千叶千河也跟着他一并下来了。

    令狐胤看到周琅,“醒了就过来吃早饭。”

    周琅走到桌子旁坐下,桌子上只摆着一碗稀粥,周琅还在想,这早饭也太简陋些了吧,却不想他刚一落座,昨天那个老板娘就将那稀粥端走,很快桌上就摆上了两碟热腾腾的包子和造型别致的点心。

    撤那粥时,老板娘一副战战兢兢的惶恐模样。

    “这边是素馅。”令狐胤指了下左边的包子,又一指右边的包子,“这边是肉馅。”

    周琅拿左边的包子,一下烫到了手。

    令狐胤看到他这狼狈样子,摇头,“包子才从蒸笼里端出来,你慢些吃。”

    周琅就拿了筷子,将包子夹到自己碗里。吹凉了,才咬了一口。

    令狐胤就看着他吃。

    “哥哥不吃吗?”周琅问。

    “我已经吃过了。”令狐胤比周琅起来的早多了,等他将军营里的事都处理好了,过来客栈这边,发现周琅还在睡。也没有让人去叫他,自己就在楼下等着。

    周琅听到令狐胤这个回答,觉得自己被吃到嘴里的包子莫名的噎了一下。

    这真是……受宠若惊呢。

    周琅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稀粥,就将筷子搁下来了。

    “吃饱了?”

    周琅点头,“吃饱了。”

    “那走吧,今日还有一段路要赶。”令狐胤站了起来。

    周琅这才想到,今日还要赶路。只是……为什么没人叫他起床……

    令狐胤看出周琅的心思,就道,“上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又累了,多睡下也无妨。”

    “上午有什么事?”不怪周琅多嘴,是他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事能让令狐胤早起赶去处理。

    令狐胤脚步一顿,“惩罚了些不听从军令,深夜私自离开军营的人。”

    周琅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他想到了昨晚的事,莫非,令狐胤听到了?

    令狐胤还是笑着的,“也不算罚,只是责令他们今日行军,需负重前行。”

    周琅,“……”

    这一路走都劳累不堪,还负重?还是在纵情一夜之后?

    周琅忽然觉得,令狐胤内里,不似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琅:大舅子无事献殷情,害怕,怎么破。

    令狐胤:从了他

    谢萦怀:阉了他

    第35章 周郎顾(35)

    中午启程,到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此行的终点。

    周琅从马车往外看了一眼,入目是孤城落日的景象。他这时才知道,这边陲原来是一座城,由朝廷派来的士兵驻守。马车跟随行军的队伍进了城内,城里驻守的将军应该和令狐胤是旧识,早早的就等在这里,令狐胤一下了马,就被一群接风洗尘的人请走了。

    周琅是从军的家属,自然有特别的对待,为了区分,划了城中一个院子给周琅居住。周琅此行带了许多东西,搬进新的住处,还需一段功夫,但这些事,都是千叶他们几个在做,周琅只要在一旁等着就可以了。阿七几个在搬周琅的衣物,千叶却钻到马车里去收拾。

    马车里空间本来不大,一眼望过去,一目了然,更别说能藏住什么东西了。千叶将周琅的一些琐碎玩意收进箱子里,去收拾那榻上的白熊皮时,动作却顿了一顿。

    白熊皮还是温的,还带着主人留下的温度。

    千叶两指按着柔软丰盈的白熊皮,滑到鼻尖,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香气。

    周琅这一路上,大半时间都是在这白熊皮上躺过去的。

    指尖萦绕的香气很淡,好似被吸入身体里就嗅不到了,千叶就将白熊皮卷起来,贴着闻了闻,那上面香气果然更重一些。但因为他这个动作,那裹在白熊皮里的话本就掉出来了,砸在千叶脚上,千叶看见了,弯腰捡起来,翻了几页,就忽然合上。他本来要将书一并丢进箱子里的,但是到最后不知怎么,将那话本挟进袖子里。

    阿七将周琅在临安买的那些小玩意都搬进了屋子里,千叶才抱着白熊皮从马车里出来。

    四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了。周琅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怕出去惹出什么祸事,就安生的呆在自己院子里。

    他这几天一直在赶路,澡都没有洗过一回,东西搬好了之后,就在屋子里烧水洗了澡,又换了身衣裳,一扫这几天身上的土色,恢复了那在临安的风采。

    周琅这边刚沐浴完毕,就有人来请他。

    这一回却不是令狐胤,而是那只见过一面的肖时卿。

    周琅还在犹豫去不去,去,他和那肖时卿不熟,不去,他初来乍到,这么好的一个结识人的机会就没有了。

    “公子,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出去怕是不妥。”千河说。

    “肖郎将请我过去,我推辞了怕不好。”天色已晚和他出门有什么干系?

    千河欲言又止。

    一边的千叶却从那来请周琅的人自报家门之后,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

    “公子,今晚是为将军摆的接风宴,肖郎将也是想请您过去热闹一下。”代肖时卿传话的人说。

    令狐胤那边,他已经推辞过一回了。

    “那烦你稍等,我换身衣裳就过去。”周琅说。

    他才沐浴完毕,本来准备就寝的,现在要去赴宴,自然要换正式一点的衣服。

    传话的人听周琅如是说,躬身应了一声,就退到门外去了。

    周琅换了身深蓝色的衣裳,这衣裳周雍寿宴的时候穿过一回,绣工大气,颜色庄重,算得上是不失礼仪。只是等周琅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门口的千叶忽然冷哼一声,周琅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同他计较,只当做没有听见就是了。

    周琅跟着那传话的人走,才知道自己院落偏远,走了不知道不知道多久,才看到前面挂着的几排灯笼。

    “公子,就在前面了。”传话的人说。

    周琅应了一声,往里面走。

    因为是替令狐胤接风洗尘,为了凸显身份,来的人都是在军中位居要职的,周琅从那挂着的几排灯笼下走过去,迎面走来三个并肩的人,那三人都佩着刀剑,体格魁梧,周琅有意避让,就往旁边退了一步。那三人中有一人望过来,蓝色的眼珠,鹰钩鼻,煞气腾腾。

    刚好那三人与周琅擦肩而过,灯笼掩映投下的阴影正好将周琅的脸遮住,那人看了周琅打扮,就收回了目光。

    周琅等那三人走了,却还回头看了一眼。

    这军营里,怎么还有番邦人?

    但他脚下没有停,跟着那人转过那面墙,眼前就一下豁然开朗——原来是那人设宴是在一处露天的地方,地方宽敞不说,抬首又可望见明月,畅快痛饮时候又有微风。只是地方太宽敞了一些,所以坐在主位上的令狐胤周琅连脸都看不清。

    那肖郎将是令狐胤爱将,自然是坐在挨着令狐胤的位置,周琅才进来,一时没有找到他坐在哪里。

    那传话的人就让周琅在这里等着,他自己则穿过喝酒的众人去找那肖时卿。

    周琅还是头一回来军营里,这些个沙场男儿没有舞姬歌舞佐酒,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酒,不时拍肩大笑。酒气冲天,见惯了歌舞声色的周琅就有些不支了。

    还好那传话的人很快就过来了,和他一起过来的,就是喝的面颊通红的肖时卿。

    肖时卿是令狐胤爱将,接风宴上自然少不了灌他喝酒,但军营里的男儿哪个没有好酒量,只是他这一回喝的太多了些,遍体发热,就脱了上衣与众人对饮,现在他听说周琅过来了,又连忙将那脱下的衣裳穿上,只是身上出的汗太多,那衣裳就黏在了身上,难受的很。

    看到周琅,肖时卿远远的就叫,“周公子!”

    等他走近,周琅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和汗气。

    肖时卿走到周琅面前,看他和那日不同,将头发束起来,更是俊逸灵动,心口忽然的一热。

    “肖郎将。”周琅也笑着打招呼。

    他一笑,那肖时卿就又看的一呆。还是他身边的人推了他一下才叫他清醒。

    “周公子这边来坐。”肖时卿看了那人一眼,回头对周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周琅就跟着他往前面走去。

    肖时卿品阶不低,坐在令狐胤右手第四个位置,他拉着周琅同他坐在一起。

    众人都是席地而坐,周琅也顺势这么坐下来,没想到那肖时卿忽然将自己脱下的披风抖开,扑在地上。

    周琅就不敢往下走了。

    肖时卿仰起头,“还望周公子不要嫌弃末将这样的粗人。”

    周琅一听这话,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了。

    肖时卿身边的座位空着几个,是都拥到了台上的令狐胤身边,一个一个的与令狐胤对饮。

    令狐胤方才看到肖时卿忽然离席,此番就多关注了一些,等他与一人喝完酒放下碗的时候,看到了坐在肖时卿身边的周琅。

    肖时卿是爽朗的男儿,但忽然面前坐了个周琅,他一下就手足无措的很,连面前的酒碗都不敢端。

    请他来的人都不动,周琅就更不好意思动了。

    令狐胤见到周琅,推开众人,冲着垂首的周琅一笑,“周公子这回怎么过来了?”

    听到令狐胤的声音,周琅抬起头,见被众人拥簇的令狐胤直直的望着他,就回道,“肖郎将盛情难却,就过来了。”

    令狐胤早就脱了上身的衣裳,系在腰间,那麦色的皮肤被入口的酒液灼的发红,洒出来的酒液和身上的汗液又混合在一起,望过来的目光又如寒星一般,“看来肖郎将面子要比我大上许多啊。”

    周琅听出了他话中玩笑的意思,也是微微一笑,“哥哥还在怪我上次推脱?”

    拥簇在令狐胤身边的人,都看到了坐在席下的周琅。

    那唇红齿白的俊秀公子,是这军营里罕少看见的奇异风景。

    夜里忽然又起了风,周琅是站起来的,那风就吹动了他垂在鬓间的一缕长发,他抬手按了下鬓角。这本来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却因为他这清逸的姿态而显出了几分谪仙的味道。

    这些人哪里见过那富庶的临安养出来的俊秀公子,这军营里不乏俊朗男儿,却没有一个长的这样秀美,一下俱是看直了眼。

    “自罚一杯。”令狐胤道。

    周琅举起面前满上的搪瓷大碗,一饮而尽,端的是豪气干云。

    旁边叫好之声顿起,令狐胤的目光却变得意味深长。

    周琅不是个傻子,自己不能喝酒便不会赶上去喝,他喝酒的时候耍了些手段,将那酒抖了半碗到袖子里,那清亮的酒液顺着他的手腕下滑,没入了袖子里。

    旁人看不出蹊跷,令狐胤却是一眼就识破。

    周琅的酒量,他清楚的很,只是不想那周郎赶在他面前耍这样的小把戏,心里忽然就涌上了极强的戏谑意味,“好酒量。”

    周琅暗自得意。

    令狐胤看到他藏在眼底的那得意感,觉得指尖又酥麻起来,“周公子这么好的酒量,岂能只喝一碗?”

    周琅脸上一僵。

    “来,我与周公子对酌。”令狐胤的腿压在面前的桌案上,扯着半边唇角一笑,邪气的很。

    令狐胤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盛情邀请,周琅又哪里能回绝?他一步一步走上去,围在令狐胤身边的人就自发散开。

    “拿白玉杯来!”令狐胤道。

    身边的人得令,过了一会就捧着一个盒子过来,打开了,是两个玉杯。

    令狐胤拿了一个出来,放到桌上,倒满了递给周琅,周琅伸手去接,他又抬手拦了下来。

    “周公子是个雅人,我是个粗人,自然不能为难周公子。”令狐胤是坐在椅子上的,他将压在桌子上的腿放下来,仰着头望着面前站着的周琅,额头上的红宝石熠熠生光,“不如我喝一碗,周公子喝一杯如何?”

    周琅看了一眼案上的碗,又看了一眼令狐胤递来的白玉杯,答应了下来。

    令狐胤就将酒杯递给了他。

    按周琅所想,令狐胤酒量再好,也是拿碗,他是拿杯子,况且令狐胤看着已经是酒过三巡了,他还怕他不成?

    肖时卿知道令狐胤酒量,听他如此说,就知道是他有意要捉弄周琅,于是他起身叫了一声,“将军——”

    令狐胤一双眼盯着周琅,就没有听到这一声。

    周琅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

    令狐胤满上面前的搪瓷大碗,也是一饮而尽。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喝了七八杯的模样,周琅就已经有些勉强了,令狐胤也只是想小小的惩罚一下在他面前耍手段的周琅,不想现在看来,玩的是过火了一些。

    “周公子,怎么了?”令狐胤望着放下酒杯的周琅。

    这是第八杯了。

    周琅将酒杯压在桌山。他此刻面色酡红,一双桃花眼里又波光潋滟。

    周琅一张口,那滚烫的酒气就逸散开来。

    周围众人都是喝了酒,本来没有醉的,但挨了这酒气,就一下有些熏熏然了。

    周琅扶在桌上的手一收回,身子就摇晃了一下,令狐胤伸手去扶他,那周琅就越过那面前的桌子一下子跌到了他的怀里来。

    令狐胤愣了片刻,而后笑着将栽在他怀里的周琅扶起来,与他坐在一起。

    周琅伸手去够桌上的白玉杯,“继续喝——”

    听声音已经醉了。

    令狐胤拦着他的胳膊,“不喝了,你赢了。”

    周琅还有一分清醒的神智,他扭过头去看令狐胤,只是眼前有重影,他看不清,为了看清,便只能凑到令狐胤的面前。

    “你没醉。”

    令狐胤望着忽然凑到他面前的周琅,灼人的酒气喷洒在他的脸上,“我醉了。”

    确实是醉了。

    周琅就同他坐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就醉倒了,靠在后面的椅背上。

    令狐胤望面前众人,端起酒杯,“来,我们继续喝!”

    众人听令狐胤这一声,又纷纷举起酒杯来,只是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到侧身睡在令狐胤身边的周琅身上。

    周琅仰面躺着,被坚硬的椅背硌的不舒服,令狐胤又正好解了上衣系在腰上,周琅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他的腿边。

    令狐胤用手挡了一下,还是怕他滚下去,就托着周琅的头放到自己的腿上。只是周琅头上的发钗又扎的他不舒服,他就一手端着酒碗,一手去将周琅头上的发钗拔了下来,怕弄丢了,就叫身边的人帮忙收了起来。

    “怎么喝醉了还这么不安生。”令狐胤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些微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喝酒乱性

    周琅:(骄傲)我酒品很好

    渣作者:没说你

    令狐胤:(-,-)

    第36章 周郎顾(36)

    这接风宴不知要办到什么时候,肖时卿望了又望醉倒在令狐胤腿上的周琅,咬了牙走到令狐胤身边,“将军。”

    令狐胤刚喝完一碗酒,同旁人说话时脸上的笑意都还没有收起,“嗯?”

    “周公子喝醉了。”肖时卿说,“我送他回去歇息吧。”

    令狐胤低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腿上的周琅。

    宴上都是一群武人,周琅留在这里确实不妥。令狐胤是想等这接风宴散了之后,再派人送周琅回去,但现在既然听肖时卿提出来,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也好。”

    肖时卿心里一喜,上前去将靠在令狐胤身上的周琅扶了起来。

    周琅起身的时候,一下没站稳,眼见着要跌回去了,令狐胤正要抬手去接,肖时卿却已经以一臂揽住周琅的腰,将他扶住了。

    令狐胤默不作声的将手收了回来。

    肖时卿看周琅醉的不轻,也无心久留,告了退就扶着周琅走了。周琅方才喝酒时,倒进袖子里的酒水还没有干,肖时卿扶他手臂的时候,摸到了他打湿的袖子,他心里疑惑,等到从酒席上退下去,才去细摸。他本来是要摸周琅袖子的,不想一下抓住了周琅的手臂。

    和男子孔武的手臂不同,周琅手臂纤弱,一掌可握。肖时卿抓在手中一会,突然又触电一样松开。

    肖时卿扶他的时候,是只手揽着他的双肩,周琅半身嵌在他的怀里,周琅从里面出来,吹了风,醉意淡了一些,就抬手推拒了一下。肖时卿却以为他要跌倒,将他抱的更紧。

    令狐胤在席上又喝了几杯酒,忽然站了起来。

    旁人惊诧,“将军!”

    令狐胤摆摆手,“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说罢他就追着肖时卿出来了。

    肖时卿扶着周琅才走出不远,令狐胤叫住他,“肖郎将——”叫住他之后,令狐胤追到他面前来,“你回席上去吧,我送他回去。”他不容分说的从肖时卿怀里将周琅接了过来。

    肖时卿望着令狐胤,过了许久低下头来,“是。”

    令狐胤接到自己手中之后,就不像是肖时卿一般扶着,而是索性将站都站不稳的周琅打横抱了起来。

    肖时卿目送令狐胤离去,心里滋味难明。

    令狐胤抱着周琅走了一会,靠在他怀里的周琅忽然挣扎了一下,而后忽然抚着胸口吐了出来。他一晚上都没有来得及吃东西,胃里全都是酒,出来一吹风,那酒就全吐出来了。令狐胤腾不出手来,就站着等周琅吐完。

    周琅吐了一阵之后,就又睡过去了。令狐胤抱着周琅,却不是送周琅回他住的院子,因为周琅住处偏僻,他此时中途出来,实在不好离开太久,就直接将周琅就近送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想等他休息一夜之后,明日再遣人送他回去。

    当值的长青看到令狐胤早早的回来,吓了一跳,见他怀里还抱着人,就更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周琅是歪着脸靠在令狐胤怀里的,长青一时没有认出来,“将军,他是——”

    “长青,你去拿些解酒的参茶。”令狐胤没有回答,只吩咐了一声,就将周琅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居所要比其他院落的房间来的大,床也要大上很多,他将周琅放到自己床上之后,门外的长青也刚好端了参茶进来。

    “你喂他喝吧,我还有事。”令狐胤现在就要再过去了。

    长青应下之后,令狐胤就走了。长青端着参茶,坐到床边,这时他才看清周琅的脸,视线凝滞了一会儿,他才将周琅扶起来,一口一口的喂他喝参茶。

    周琅喝了几口就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长青。

    “周公子醒了。”

    “这是哪里?”周琅只记得自己是在席上喝醉了。

    “这是将军的住处。”

    周琅扶额想了一会,就猜到是自己喝醉了,令狐胤将他送过来歇息。

    长青的勺子又递到了他嘴边,周琅不想喝,就别过了头。

    “周公子怎么不喝了?”

    “难喝。”参茶一股子药草味。

    “这是给你解酒的。”解酒的茶,能指望好喝到哪里去。

    “不想喝。”

    “不想喝就不喝了。”听周琅如是说,长青也不再勉强他,将喝了一半的参茶放到了一边。

    周琅不相信长青会这么好说话,一时有些狐疑。

    “周公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长青此时理应出去的,但是看着周琅那戒备的目光,又不想这么快离开。

    “看你脸上长了一朵花。”

    长青一愣,真的抬手抚面。

    周琅没想他会听信这一番戏弄,忍不住一笑。

    长青放下手,“周公子还有开玩笑的心情,看来是真的醒酒了。”

    “是啊,还是多亏了你的参茶。”周琅似真似假的道。

    “周公子醒了酒,就早点歇息吧。”长青嘴巴笨的很,明明想再和周琅多说几句话,最后却又拐到了这里。

    还好周琅现在并无困意,加上又醒了酒,现在亢奋的很,“睡那么早做什么?”

    “那周公子想要做什么?”长青看周琅狡黠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

    “你过来。”周琅勾了勾手指,长青就走了过去。

    “会下棋吗?”

    长青摇了摇头,“不会。”

    “没事,我教你。”周琅现在也是无聊的很了,大晚上的,也没有别的可以做,“你去拿个棋盘过来。”

    令狐胤倒是有一副棋盘,只是那是别人送的礼品,一直收在书房里,周琅说要要,长青也只是思索了一会就去拿过来了。

    周琅扶着床榻起来,他才醒了酒,身体还有点飘飘然,他走到桌子旁边,将棋盘摆开,白子给长青,自己拿着黑子。

    “棋盘上有纵横各19条直线,直线合成361个交叉点,棋子走在交叉点上。”周琅落了一子给长青示范,等他看清了自己又将棋子拿了起来,“落子后不能移动,以围地多者为胜。棋盘上的规矩向来是黑先白后,但你不会,我就让你先落子。”

    长青看面前的棋盘,听周琅讲了规则,自己又细细思索了一阵,才有些踌躇的落下一子。

    周琅紧跟着落子。

    长青不是个心思复杂的人,棋路如人一般耿直,周琅每一子都落的毫不费力。越下到后面,长青的棋子就落的越慢,有时候落下一颗子,还要想上半天。

    周琅就喜欢看旁人那苦苦思索的模样,他也不催长青,就托着腮看着他。

    不知不觉已经下了两个时辰的棋,这一把长青又是举子迟迟未落,“我输了。”

    他已经连输了五把。

    “没事,你是第一次下棋。”周琅每一回都这么安慰,然后每一回都一子不让的将长青的白子围困至死。

    长青抬起头,看到周琅脸上挂着的笑,他不懂棋,也不会下棋,输赢于他而言都看的很淡,他输一回,就觉得面前的周琅就开心一分。到最后,他本来能落五十子,却偏偏只落三十子。

    周琅看到长青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角微微上挑,清俊的面孔因为这一个动作而横生几分艳色,“怎么,输的不甘心?”

    不,他每一把都输的心甘情愿。

    面前的烛火映在周琅的脸上,染的他上挑的眼尾桃色更甚。

    长青将棋盘上的白子捡了回来,“再来一把。”

    周琅亦是兴致勃勃,好似经由这棋盘的输赢,能让他满腹的恶气宣泄出来。但这一盘两人只落了一子,长青就忽然站起来了。

    周琅手执黑子还未落下,“怎么了?”

    “将军回来了。”

    长青说完,径自就推门出去了。周琅跟着长青走了出去,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朦胧亮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

    “将军在哪里?”

    周琅的话音未落,院子外就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个当值的士兵左右搀扶着令狐胤回来了。

    令狐胤这一夜喝的真的太多了,他这样的酒量,都醉的需要让人搀扶才能走路。

    “将军!”看到令狐胤,长青迎了上去相扶。

    令狐胤垂着头,他的衣裳被人抱着,袒露着上身,后背绯红滚烫,出了一层汗。

    长青将令狐胤的胳膊扛到自己脖颈上,对那几个送令狐胤回来的人说,“你们下去吧。”

    “是。”那些士兵松手推开。

    “周公子,烦劳你抱一下将军的衣裳。”长青说。

    周琅就将那衣裳接了过来,那些送令狐胤回来的士兵就退到院子外去了。

    长青扶着令狐胤进了房间,周琅又跟着走进去。长青将令狐胤放到床上,拿了湿巾过来替令狐胤擦身上的汗。

    周琅看着他一个人忙前忙后,“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长青将令狐胤背后的汗擦完,又去擦他的手臂,“原本是四个,有三个将军令他们出去办事了。”

    “那不会调些奴才过来伺候吗?”周琅还是不解。堂堂一个将军,现在喝醉了只有一个奴才伺候?

    长青的动作一顿,“将军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身边。”

    “为什么?”

    长青抬起头,看着站在床边的周琅,“不为什么。”

    周琅以为长青是在敷衍他,皱了皱眉。

    事实上并不是长青敷衍他,而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令狐胤从上阵领兵开始,往后无论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身边只要有生人,他就总是不安稳,有时还会忽然从梦中惊醒。有时醒了就是醒了,有时却会忽然拔刀伤人。将军自己也知道,所以房间里的兵刃总是要藏起来。

    周琅还抱着令狐胤的衣裳,那衣裳都染上了浓烈的酒味。

    “你将衣裳放到这里就可以了。”长青将令狐胤身上的热汗擦完,端着铜盆出去准备醒酒的参茶。

    周琅就将衣裳一件一件的挂在了屏风上。

    长青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对周琅说,“周公子离将军远一些。”虽然将军身边并没有利器,但他看到房间里的周琅,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周琅还没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长青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离令狐胤远一些?

    周琅还在想那话里的意思,躺在床上的令狐胤忽然伏在床榻上呕吐,他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现在吐出来的,都是胃里的酒。

    屋子里都是令人牙酸的干呕声,周琅莫名的有些担忧。

    令狐胤伏在床榻上,周琅才看清他绯红的背上有许多疤痕,那些疤痕经年累月已经很淡了,却纵横交错他整个背部,仔细一看,有许多伤口都是从肩胛开始,一路横贯到他的后腰,不知是怎样的伤势,才会留下这样让人陡生惊惧的疤痕。

    令狐胤将胃里的东西吐完,翻身倒回床榻。周琅看他一张脸也开始发红,眼角有一层不知是汗还是刚才吐到难受的时候逼出的眼泪。

    “哥哥,你没事吧?”

    周琅问了一声。

    令狐胤没有回答,他双眼紧闭,气息却很粗重,胸口起伏的厉害。

    周琅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令狐胤。

    白日里这斯文又威严的将军此刻就躺在他面前,紧蹙的眉宇为他平添几分脆弱之感。

    周琅抬手想要去将他汗湿了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开,令狐胤又忽然翻身,伏在床榻上干呕,只是这一回他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周琅伸出的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几下。

    周琅摸到令狐胤的背,方才长青已经擦过一回,现在那背上又出了一层汗,“不能喝就少喝啊,还拉着我喝。”

    伏在榻上的令狐胤忽然转过头来,他一双眼已经睁开。

    周琅被他吓了一跳,就要往后退,令狐胤却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喝醉的令狐胤力气大的吓人,他抓着周琅的手腕,一下将他拽到了床上来,周琅跌到床上,想要起身坐起,令狐胤又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抵在床榻上。

    令狐胤的眼睛深的怕人,他低下头,几乎要抵在周琅的额头上。

    隔得很近,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哥……哥哥?”

    令狐胤的眼睛里倒映着周琅此刻惊惶的神色,但他眼睛里分明又没有焦距。

    周琅抬起胳膊去推令狐胤,令狐胤又伸出另一只手扣着周琅的五指按在床榻上,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令狐胤眼角下那一滴不知是汗是泪的水珠落到了周琅的脸上,然后顺着他的面颊滑落到床榻上。

    感觉到身下的人没有再反抗,令狐胤的眼睛忽然又闭上,按在周琅的肩膀上桎梏着他的手也陡然失了力道,整个人栽倒了下来。

    第37章 周郎顾(37)

    长青端着参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公子?”

    周琅被令狐胤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明明看起来和他身段差不多的令狐胤,压在他身上却怎么都推不开。

    周琅看到走到床边的长青,“你快将你们将军……扶起来啊。”

    令狐胤的手还扣着他的五指,两人的头发也纠缠在了一起,周琅些微挣动,就扯的头皮疼。

    长青去扶令狐胤的胳膊,被令狐胤压在身下的周琅去忽然痛叫了一声——令狐胤扣着他五指的手忽然用力,他五指修长,被这么一捉,骨头都险些断掉。

    听到周琅这一声,长青就不敢碰了。

    “周公子,将军他——”长青也不知道令狐胤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从前只是伤人,不想这一回怎么是捉了周公子。

    周琅痛的眼角蕴了一层水光,令狐胤又靠在他的肩上,灼热的酒气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在周琅脸上,不得已迫使他眯起泪眼来。

    长青继续说,“可能要烦劳周公子辛苦一夜了。”

    周琅还没明白长青的意思,就看到长青带上门出去了。

    “你这奴才!”周琅气的咬牙,他又推不动身上的令狐胤,只能眼看着长青带上门出去,“给我回来!”

    天已经亮了,长青的影子印在门上,但那影子一晃,就消失了。

    周琅知道长青不会再折返,也不在徒劳挣扎了,别过头避开令狐胤鼻息间的灼热酒气,等着令狐胤清醒。

    他昨晚与长青下了一夜的棋,现在在令狐胤身下闭眼躺了一会,居然就沉沉睡去了。

    门外消失的影子又印在了门上……

    令狐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外面天已经大亮,却因为房间里门窗紧闭,而没有阳光照到屋子里来。

    令狐胤头疼欲裂,他感觉身上仿佛压着什么东西,垂眼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周琅的侧脸。周琅趴在他身上睡着正沉,满头的青丝从令狐胤的胸膛铺散到床上,有几缕还握在令狐胤的掌心里。

    昨夜的事令狐胤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自己将周琅送到自己的房间来——只是不想会有这样的一幕。

    令狐胤从散到地上的被子里将手抽了出来,按了按额角。趴在他胸口的周琅忽然动了一下,同样压在他身上的腿微微曲起。令狐胤因为这一下就不动了。

    周琅呼吸平稳绵长,枕在他的心口,令狐胤垂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周琅黑压压的睫羽和鼻尖。因为他侧着靠在令狐胤胸前的姿势,呼吸间带动的微小气流就从令狐胤的胸口麻酥酥的拂过去。

    令狐胤的心忽然变的很软,好似泡进了一潭泉水中。

    窗外忽然响起啾啾的鸟鸣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周琅的眉头皱了皱,睁开眼来。

    他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整个是压在令狐胤身上的,他的脸颊还贴着令狐胤心口的温热皮肤,周琅抬起头看了一眼令狐胤,发现他还闭着眼,心里就陡然松了一口气——压在薄被中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床榻,跨过令狐胤的身体下了床。

    周琅脚上的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蹬掉了,衣衫虽然还完整的穿在身上,却不知因何缘由而生了许多褶皱,周琅捡了靴子穿上,又自己的去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躺在床上的令狐胤悄悄掀开眼帘,觑了正弯腰穿靴子的周琅一眼。

    周琅赤着脚站在地上,抬脚穿靴子的时候却踉跄了一下,扶着一边的桌子才将靴子穿完。

    令狐胤的唇角微微勾起。

    周琅穿好靴子,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当,才从房间里出去。

    从令狐胤房间里出来的周琅迎面撞上了院子里的长青,周琅见到长青心里便有火气,走过去要去教训他一顿,却看到长青手上还捏着一柄长枪,那长枪的枪尖大半没入到地里,长青脸上有汗,似乎是刚刚练过一番。

    长青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来,看到周琅。

    周琅才睡醒,衣裳整理好了,头发却散着,又因为昨夜喝过酒的缘故,脸颊上还印着一抹晕红,长青看到这样的艳姿,怔了一瞬,而后他错开目光,问周琅,“周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周琅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过来的,他本意是要好好将长青这个奴才狠狠的训斥一顿,但见着长青手上捏着的长枪,心里就不由的有了几分畏惧。

    “你……”周琅想斥责他,看他握着的长枪,又不敢,嘴巴里含着一个‘你’字,半天没有下文。

    周琅这副情态本来已是十分动人,他还不自知的露出怯弱的神色来,长青错开的目光又滑到了周琅的脸上。

    周琅到最后也只冷哼了一声。

    长青知道周琅还记恨着昨晚不帮他的事,但他也不想想,他若去扶将军,他的手怕是都要不了了。明明一个男人如此小心眼该是让人很不齿的,但是这周公子小心眼的样子又格外的可爱,长青心里便生出几分笑意来,“周公子,我去厨房拿些吃的给你。”

    “不必了。”周琅抿着嘴唇,做出一副冷硬的表情,“我回去了。”

    “那将军那里……”

    周琅已经转头出了院门。

    长青望着周琅的背影,唇角那些微的笑意又淡了下去,他垂眸将地上的长枪拔了起来,正在他准备操练枪法的时候,令狐胤也从房里出来了。

    令狐胤披了一件衣裳,额上那红宝石的额带又被他重新系了上去。

    “将军。”

    令狐胤看着只有长青一人的院子,忽然问了一声,“他呢?”

    “周公子已经走了。”

    令狐胤点了点头,“他昨晚喝醉了,吐了一回,你让厨房做些滋补养胃的东西送去。”

    长青应下,“是。”

    令狐胤说完要回房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叮嘱了一句,“少些荤腥。”

    “是。”

    将事情吩咐完,令狐胤就回了房间。

    那边周琅却迷了路,他昨晚是跟着别人来的,天色又黑,哪里能容他记路?现在从令狐胤的院子里一出来,他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现在已是正午,令狐胤的院子与演武场很近,周琅从令狐胤的院子一出来,就听见众多兵器相击的声音。周琅走到院墙尽头,就看到演武场上数千士兵在训练枪法。

    周琅从来到这里以来,接触到的不是女子就是文人,哪里看过这样景象,一下都看呆了。他不是没有年少热血,也不是没做过封侯拜相的美梦,但是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只有舞文弄墨的才华,却没有沙场点兵的气魄,况且他又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既然知道另一条路上可能荆棘遍野,生死只在顷刻之间,那他为什么还要去闯呢?

    但他今日看到这数千士兵挥枪舞戈,豪气冲云,心里猛地一悸。

    肖时卿今日练兵总觉得神思不属,他本来是来督导新兵谙习军中枪法,却总是喊出一式,等到新兵们操练完,回首看他的时候,他才记得喊出下一式。

    和他一起督军的燕城也觉得他今日有问题,提醒了几次之后,就扯了他的袖子问他,“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肖时卿被扯了袖子,飘远的神思才被扯回来。

    燕城,“今日你一来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莫不是昨晚喝酒喝傻了?”

    肖时卿与他皆是少年人,难免年少气盛一些,平日在军中,每每互相争执,但今日肖时卿听到燕城如此说他,也没有还嘴,只是将自己被燕城抓住的袖子扯回来。

    “要不今日我帮你督军,你回去歇息歇息?”燕城看肖时卿脸色都不对,他今日一来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肖时卿直接拒绝,“不必。”

    燕城知道肖时卿的脾气,就没有再说。

    肖时卿又喊了两声,从队伍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听到新军里有人窃窃私语。

    军中虽然没有规定操练途中不许交谈,但是却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铁律。肖时卿听见了,正要将这说话的两人揪出来,忽然听到一人说,“那里怎么站着一个人?”

    另一个人问,“在哪里?”

    “北门那边。”他们站的是南门,北门离他们远得很。所以即使他看到了,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看到披着头发,穿着军营里没有的衣裳,“是个姑娘。”

    “你莫瞎说,军营里哪来姑娘。”另一个反驳。

    但等那反驳的人望过去,也是惊了一跳,“乖乖——真的是个姑娘,军营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姑娘?”

    肖时卿心下也觉得奇怪,军营里没有女子出入,虽然邻近城镇有许多流莺,但军中有一条砍头重罪判的就是招妓,迄今还没有哪一个人有胆子触犯。

    肖时卿往北门望了一眼,看到一个蓝衣裳的人影,因为披着头发,隔得有远,才被误认为是女子,但肖时卿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周琅。

    燕城刚从队伍里走出来,没有听到这两人的交谈,但那肖时卿却忽然转头对他道,“燕城,今日你帮我督军,我有事要离开一下。”

    督军私自离开演武场是大事,虽然因为两人是一齐督军,私下里经常一个休息一个顶上,但大都是因为燕城受不了那枯燥,央求肖时卿这么换的。肖时卿主动跟他提,还是头一回。

    肖时卿将腰间令牌摘了给燕城,就往北门走去。

    “你去哪里?”燕城刚问出声,肖时卿已经消失在了众多新兵之中。

    周琅还站在门口发愣,前面就是城墙,后面则是他来时绕过的路,他一时还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周公子——”肖时卿走近了,看到果然是周琅,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来。

    他五官颇是俊朗,一笑右腮边还有一个酒窝。

    “肖郎将。”周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肖时卿,但看肖时卿打扮,刚才应该是在演武场上训练才对,怎么……

    “周公子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演武场离周琅住的地方远得很,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周琅被肖时卿这么一问,脸上就浮现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实不相瞒,在下……迷路了。”

    肖时卿一愣,而后大笑,右腮边的酒窝更深。

    “你笑什么!”周琅被笑的又尴尬又恼怒。

    肖时卿原想说笑周公子如此可爱,但话到了嘴边,想到那‘可爱’二字用在男子身上并不妥当,随即改口道,“我只是想到方才遇到的一些趣事,周公子不要误会。”

    周琅听肖时卿如此解释,脸上又尴尬又恼怒的神情才淡下一些。

    “我送周公子回去吧。”肖时卿说。

    周琅眼睛一亮,但他看肖时卿是从演武场出来的,现在离开,怕是不太好,就婉言拒绝,“肖郎将现在有事在身,不好耽搁,我出去问路就是了。”

    肖时卿绕到周琅面前来,明亮澄澈的眼睛都透着暖意,“没事,今日不该我当值。”

    听肖时卿如此说,周琅才安了心,这军营重地,他若继续在里面横冲直撞下去,怕是要惹来麻烦。这肖时卿出现的太过及时。

    “如此就麻烦肖郎将了。”也回一一笑,一笑就吹皱了面前人心上的春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萦怀:很棒棒嘛,我不在的时候你勾三搭四很爽啊

    周琅:????

    令狐胤:(面无表情)还是当着我的面勾三搭四

    周琅:????

    第38章 周郎顾(38)

    肖时卿送周琅回了住处,阿七和千河两个在院子里等了一夜,现在看到周琅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周琅将肖时卿请进自己的房里,又拿了从临安带过来的上好茶叶招待他,两人正说着话,端着茶壶进来的阿七就问了一句,“公子昨晚睡在哪里?”

    肖时卿以为令狐胤是将周琅送回来了,听阿七一问,端起来的茶就顿在了半空中。

    “昨晚我喝醉了,就在将军那里睡下了。”周琅回答的自然坦荡。

    四人昨晚在门外等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千叶实在忍不住,就出了院子去找人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阿七听周琅这样满不在乎的语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琅不知道阿七担忧什么,他给肖时卿倒了茶,两人又聊了些别的,阿七端着茶壶下去了。

    出去了几个时辰的千叶回来了,他将整个军营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周琅,已然是烦躁的很了,阿七看到他回来,拽了他的衣裳,“公子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千叶先是一笑,而后那笑的神情又敛去,“公子现在在哪里?”

    “在房里。”阿七的话音刚落,千叶就急急的往房间赶去了,正巧在门口看到了与肖时卿对饮的周琅。肖时卿讲了许多军中的趣闻,逗的周琅直笑。

    千叶站在门口,神情阴郁。

    阿七从后面追过来,将他拉走,“公子昨晚是喝醉了,睡在了别处,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去吧。”

    千叶望着周琅笑颜,忽然冷笑一声,“他倒是在外面风流快活。”

    阿七听千叶的话脸色一变,怕他再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来,将他扯到院子的假山石后面。

    “你不要再说什么疯话。”阿七将千叶扯过去,将他抵在假山后面。

    “我说错了什么了?”这军营里都是男儿,周琅昨夜被请去赴宴之后就一夜未归,他能怎么想,“我怕他被哪个不长眼的扯上了床,却不晓得是他自己爬上去的。”

    “千叶!”阿七一下被千叶的话惊住。

    千叶本来就不喜那肖时卿,他担忧了一夜,回来了却撞见周琅与那人笑意盈盈的模样,“小姐就说他风流浪荡,本来以为他只同女子勾勾缠缠,现在发现,连男子也不放过。怕是昨夜都已经和那姓肖的滚到床上去了。”

    阿七抬手,千叶一下抓住他的手腕,一双阴郁的眼盯着他,“你又要打我?”

    “你怎能这样污蔑公子!”阿七虽然心里也不舒服的很,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公子的私事他从来不过问,但像千叶这种恶语中伤的,他却不能放过。

    “我污蔑他?”千叶捏着阿七的手腕,将他推开,“他一个男子,不知道洁身自好,有了家室,还要同其他女子厮混!”

    千叶说的义正言辞,但那始终是周琅与令狐柔的私事,他一个下人,哪里有资格管,但是好像只有他将周琅贬低了之后,才能一边斥责他风流,一边又放任自己心里的妒忌。

    阿七脾气理应是四人中最好的,但是这几日他心里过的也不痛快,被千叶这么一激,火气也起来了,“公子私事与你何干!”

    “也只有你还护着他。”千叶眼睛下面有一层青色,他昨晚挂心了一夜,今天早上天一亮又出门去找,“小姐待他真心一片,为与他成婚不惜与老将军反目,他呢,成婚之后又去青楼妓馆里快活,如今也没有半点收敛——他这样的人!”语气里带着轻贱与痛恨,心里却可耻的涌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欲望来。

    阿七只知道周琅在侯府同一个女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桩事情,听千叶说出,脸色一变,“这是何人同你说的?”

    “整个将军府都知道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阿七沉默片刻,还是咬牙,“那又如何!”

    “如何?”千叶忽然裂唇一笑,说出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来,“阿七,我和你不一样。”

    阿七抿唇。

    “你让着他,顺着他,他就越不把你放在心里。”千叶倒是很清楚周琅的本性,“你喜欢他又怎么样呢,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奴才。”

    他这话一下子刺的阿七心口一痛。

    小姐让他们过来守着周琅,却不想他们会在背地里生出这么龌龊的心思。虽然知道周琅是主子,他只是个奴才,但有时,他也会想,若是他与周琅身份相当,或是他是与将军一样的身份,会不会就有什么不一样的。

    “小姐待他这么好,他不也还是想要休了小姐。”千叶说。

    这件事阿七当然知道,周琅来军营,就是为了躲令狐柔,只等他日再回临安,一纸休书即可离开将军府,到时候,他们几个奴才又能做什么?

    看到说到了阿七的痛楚,千叶心里也在疼,但那疼里又带着一种更为可耻的畅快感,周琅确实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明明待阿七和千河,都还能笑一笑,待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与其等他与小姐和离,将我如垃圾一般的踢开——不如。”

    “不许你做出伤害公子的事!”阿七知道千叶这段时间来,越来越极端古怪的脾气,若是他真的决意去做出什么事……

    “我怎么会伤害他,他勾的我神魂颠倒,我爱他都来不及。”

    阿七撞见过千叶有一回轻薄过周琅,但自那日之后,千叶就再也没有逾越之举,阿七以为他已经没有那种心思了,没想到他今日比那日更过分的许多。

    实在是……

    “你若是怕我,大可以跟公子去说。”千叶道,“只怕到时公子翻你我房间,觉得谁更恶心呢。”

    上一回阿七听千叶说起红绫的事,就想将那红绫给毁了,但每每拿出来,又舍不得,有一回公子对他笑了笑,他鬼迷心窍,回去竟还……

    千叶不再看阿七狼狈的神色,撞了他的肩,走了出去。

    周琅全然不知,肖时卿虽然不是博学多才的人,但因为一直在军营里,讲起战场上的事来,也让周琅这种娇养的公子生出一种心向往之的感觉来。就这么讲了一阵,外面突然响起了军号,军号一短一长,周琅不觉得奇怪,在军营里,经常会响起号角来,但他对面坐着的肖时卿却脸色微变。

    他已经和周琅聊了一个时辰了。

    一长一短的军号在军营里是集合的信号,一般是将军要在演兵场上点兵时候才会吹响的。而今日又归他当值,只怕……

    周琅看他神色,就问了一声,“肖郎将是否有什么事?”

    “方才那号角,是军中集合的号角。”肖时卿道。

    “那今日我就不多留肖郎将了。”周琅也知道军令如山。

    肖时卿心中万般不舍,却还是站了今日,“改日再来叨扰。”

    周琅点头,起身相送。

    两人走到院子门口,肖时卿说了声‘留步’,周琅就站着看那肖时卿从自己的视线里走了出去。

    等看不到那肖时卿的时候,周琅才转身,只是因为方才肖时卿正在跟他讲令狐胤打仗用兵的一次趣事,他正听到精彩处,戛然而止自然有些惋惜,他身后的阿七却听了这一声叹息,以为是周琅舍不得那肖时卿走,再想方才千叶所说,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深沉的神色来。

    周琅回了房间之后,就做到梳妆台面前,自己思量着梳发。

    如今在军营里,不比在家中,阿七虽然会梳发,却是个男儿,手又笨,每次都要梳上好久,若是有急事,阿七又恰好不在,披头散发出门太失仪态,索性今日自己就练练。

    但这男儿束发不比现代,先需要在头顶梳一个发髻圈住落发,而后插入发钗,拉着发尾将钗子固定住,最后盘发,饰以玉冠和发带。周琅对着铜镜摆弄了半天,每一回都是圈不住落发,发钗插进去,低下头就又掉了出来,如此几回之后,周琅就有些烦躁了。

    阿七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他看周琅在束发,以为是他要出门,就上前道,“公子,奴才来替你束发。”

    周琅心里已经烦躁的很了,听到阿七这一声,拒绝的就难免生硬了一些,“不必,我自己来。”

    阿七站在周琅的身后不动了。

    周琅这一回的发髻束的低了一些,但已经要比上一次好许多,但他一只手抓着发髻,另一只手抓着缠了一般的发带,实在空不出多余的手,“阿七,把盒子里的玉钗拿给我。”

    阿七走过来,将钗子从盒子里翻出来。

    周琅扎了一半的头发又散开了,周琅将散落下来的发带衔到唇上,接过阿七手上的玉钗。

    “你帮我捉住发髻。”周琅说。

    阿七就伸出手,将周琅勉强束起来的发髻握住。

    周琅将唇上衔的发带拿下来,抬起双臂去对着铜镜绑发髻。

    因为抬着胳膊,袖子往下滑,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臂。那手臂因为疏于锻炼的缘故,显得十分修长白皙。

    阿七站在周琅身后,看着那五指纠缠着墨发。

    周琅将发带绑好,又去插玉钗,但因为他发髻绑的太低的缘故,只能微微低着头,才能在铜镜里看到。

    他一低头,就露出了藏在衣襟下面的半截雪白脖颈。

    阿七就盯着那一片雪白的肌肤。

    周琅的发钗插不进发圈的孔里,阿七鬼使神差的伸手将周琅握着玉钗的手掌包覆住,然后引着他插好发髻。

    阿七心如擂鼓,周琅却没有察觉半点古怪,将头发束好之后,对着铜镜看了好几眼。

    他这样的模样,怎么看那都是玉面朱唇的俊秀。

    阿七也望着镜中的周琅。一个男子的长相,为何有时比女子都要来的动人?

    “公子真好看。”

    周琅听阿七称赞他的长相,很是受用,微扬下颌自傲道,“本公子风流倜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当初我说不开车,你非让我开!开到一半让我停,说停我就停!

    谢萦怀:(心痛)我没让你停啊!

    令狐胤:(看谢萦怀)你也就只能开开儿童车了

    谢萦怀:???!!!

    第39章 周郎顾(39)

    “公子——”千河在门口敲了敲门。

    周琅还在看铜镜中的自己,“何事?”

    “将军送了东西过来。”千河说。

    周琅微微一怔,出去就看长青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院子门口。周琅看见是长青,面色就冷了几分。

    长青拎着食盒,“周公子,将军让我送了些吃的过来。”

    提了令狐胤,周琅必须就要收下了。

    “千河。”

    听到周琅这一声,千河走过去将食盒接了下来。

    “东西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周琅下了逐客令。

    长青本来将东西送到了,就理应回去复命了,但看见周琅这摆在脸上的厌弃,就又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周公子,将军还有话让我带给你。”

    往房间里走的周琅脚步一顿,回过头问道,“什么话?”

    “将军叮嘱,只让我与周公子一人说。”不知什么时候,长青撒起谎来,也是这样的坦荡。

    周琅想着令狐胤应该有什么要事要同他说,才会又送吃的又传话的,所以听长青所说,也不疑其他,引着长青进了自己的房门。

    周琅的住处是阿七几个布置的,和从前在将军府的住处一样,屋子里摆着的香炉里还点着周琅最喜欢闻的紫述香。

    那味道和周琅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将军要与我说什么?”周琅转过头来问他。

    长青的谎话是他临时瞎编的,现在陡然听周琅问起来,还怔了片刻。

    周琅以为事情隐秘,而长青又是严肃沉静的姿态,就走到他面前,将耳朵凑了过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长青觉得屋子里那似有若无的香气忽然浓烈起来,仿佛是从周琅的肌肤里透出来的。

    周琅却一无所觉,见长青半响不开口,站直了皱眉望着他,“你到底说不说?”

    长青忽然想到一个借口,“将军说——”

    周琅将耳朵凑近。

    “周公子再靠近些。”长青说。

    周琅不疑有他。

    两人距离愈近,长青觉得自己仿佛一张口就能衔住周琅圆润的耳珠。而后他压低声音道,“将军说,厨房做的汤玉绣丸周公子要趁热吃,凉了会有腥味。”

    周琅面色由白转青,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度,“好啊,你敢耍我!”

    长青面上还是那副严肃的神情,只是眼中却已荡开了些微笑意,“周公子,将军让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属下告退。”

    说完,长青就径自从屋子里退出去了。

    周琅只觉长青是故意戏耍他,又想到昨晚的事,一脚将面前的凳子踹翻。

    外面的千河没想到那长青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房间里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连忙进房里一看,却见周琅冷着一张脸。

    “公子?”千河看的出周琅是生气了,只是不知那长青是说了什么话,才惹的公子踹了凳子。

    “出去!”

    千河看了周琅一眼,带上门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千河算着周琅也应该消气了,就小声提醒道,“公子,将军送来的吃食要冷了。”

    周琅气也只是气一会,千河熟悉他的脾气,果真,周琅听到他的话,就松了口,“送进来吧。”

    千河拎着食盒进来了,在周琅的面前将食盒里的盘碟端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令狐胤是真的有心,每一道菜品相都好看的很,就是周琅这样挑剔的人,也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鱼肉做的丸子,肉质细腻,口齿留香。周琅一连吃了几个,千河难得看到周琅在来军营之后有这样的胃口,在心里将那道菜记了下来,想着以后吩咐厨房多做上一些。

    周琅吃了两口,也觉得十分可口,就问千河,“这道菜叫什么?”

    千河,“汤玉绣丸。”

    周琅一听这四个字,手上捏着的筷子就一顿。

    “公子怎么不吃了?”

    “不吃了,把这道菜拿下去。”周琅是被长青影响了食欲。

    千河默不作声的将这道菜收回了食盒里。

    周琅这才动筷。

    那边的肖时卿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令狐胤忽然去了演武场,看见演武场上只有燕城一个人,询问了肖时卿的去处之后,令狐胤又令人吹响了号角。

    这一声号角落下不久之后,肖时卿才气喘吁吁的从南门一路跑过来。

    演武场上的新兵皆望着他。

    肖时卿走到令狐胤身边,单膝跪下请罪,“将军——”

    “你去了哪里?”令狐胤面沉如水。

    “属下——”肖时卿自然不敢扯上周琅,督军期间离开演武场,已经是犯了军规。

    令狐胤哪里还有周琅所见的斯文模样,他手中一柄长枪直指肖时卿的眉目,“不说?”

    “属下触犯军规,甘愿受罚!”肖时卿知道令狐胤向来公私分明,再被质问下去只怕要将周琅扯出来,于是一口将罪责全部担了下来。

    枪尖从肖时卿的眉目间收了回去。

    “擅离职守,杖责五十。你身为督军,罪加一等。”令狐胤此时哪里还有周琅见到的半点斯文可亲的模样,通身都带着一种久经杀伐历练出来的威严,“下去领罚。”

    肖时卿起身,他身边站着的新兵四散开。

    燕城担忧的望着他。寻常杖责五十,都要在床上躺上几天,肖时卿这一百下,不知道要养多久。

    执杖行刑的人走了过来。

    肖时卿趴在地上,众人皆望着他受罚。

    木板落在人身上的声音沉闷的很。

    “一——二——”

    旁人都知道肖郎将是令狐胤爱将,如今爱将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令狐胤不包庇不说,还罚的更重。

    “二十——二十一——”

    肖时卿额上出了汗,咬着牙,眉头紧紧蹙起。

    燕城别过头不愿再看。

    令狐胤就站在肖时卿身前,看着他受着杖责。

    “九十三——九十四——”

    肖时卿原本停止的脊背现在也弯了下去,额上的汗大滴大滴的落在黄土地里。

    “一百——”

    听到这一声,燕城连忙走近了想要去扶肖时卿,令狐胤只抬眼的一个动作,就将燕城钉在了原地。

    受了杖责几乎瘫在地上的肖时卿只喘了几口气,就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

    “回去吧。”令狐胤道。

    燕城跑过来,扶住肖时卿的胳膊。

    令狐胤望了一眼身旁的人,“韩琦,今日你来督军。”

    叫韩琦的人立即应道,“是!”

    听令狐胤说,燕城知道将军是默许了他送肖时卿回去,他扶着肖时卿往外走,肖时卿的腰都直不起来,脸色惨白,只由燕城搀着才回到住处。

    燕城和肖时卿住在一处,他将肖时卿扶到床榻上,去外面打了一盆凉水进来。

    燕城将铜盆放在脚下,然后将肖时卿上身的衣服褪了下来。

    肖时卿整个后腰都变成了紫色,有的板子还落到了他脊背上,印下的痕迹已经肿了起来。

    燕城将毛巾拧了一条给他,“忍着些。”

    肖时卿接住了,将毛巾咬在嘴巴里。

    燕城用手将肖时卿身后的淤血推开,而后又用毛巾蘸水敷在他的腰上。

    肖时卿将毛巾吐出来的时候,嘴巴里都咬出了血。

    “今日你是怎么回事?”燕城觉得今日的肖时卿太奇怪了一些。

    肖时卿趴在床上,声音有些闷,“没事。”

    “方才你去了哪里?我看将军来了,让人找你也没找到。”燕城说。

    肖时卿想到下午与周琅一起喝茶的时候,那茶叶是苦的,他却觉得甜。

    燕城看他又出了神,推了他一把,“你是真的喝多了酒,把脑子喝傻了?”

    肖时卿这一下还嘴了,“你才喝傻了。”

    “我可没喝。”燕城说。昨日他找了个借口,就没有去酒席上去。

    肖时卿枕着胳膊,因为腰上覆着冰凉的湿毛巾,一时感觉不到什么痛楚,所以挪揄起了燕城来,“你还记得上回喝醉的事?”

    一提上次的事,燕城就变了脸色。

    “那天喝醉了,嚷嚷着要将军给你讨媳妇。”肖时卿道,“还说要腰细的,要叫你相公——”

    “你住嘴!”一提到那天的事,燕城的脸就滚烫起来。

    他在军中只与肖时卿关系最好,于其他人都不愿多言,但那一日在酒席上喝醉了之后,说了那样和他平日里大相径庭的话——如今过了几天,军中还有许多人拿此事挪揄他。实在是……

    “你自己敢对将军提,还怕旁人说吗?”肖时卿一点都不怕燕城的威胁。

    燕城争辩,“我那是喝醉了……”

    “酒后吐真言。”

    燕城咬牙,“是胡言!”

    他竭力争辩,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他现在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知晓男女之事也是寻常,那一日他所说,确实是心中所想。只是他对外一直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有了这样的落差才会叫人反复提及。

    肖时卿只哼笑一声。

    “好啊肖时卿!”燕城站了起来,“枉我将你扶回来,你却拿这桩事来做我的文章!”

    肖时卿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只能转过头来,“你的文章还用得着我做?你晚上睡着时都自己喊了好几回了。”

    燕城听肖时卿的话,脸色一僵。他这几日确实做了许多春梦,梦中与人翻云覆雨,但这梦毕竟是梦,怎么会被旁人知晓。他这么一想,便只当肖时卿是在唬他,“你说,我喊了什么?”

    “你喊娘子,你的腰好细——”

    燕城的脸陡然涨红。他记得梦里自己揽着一个人的腰,只是因为是梦,醒来之后就记不清那人的面貌了。

    肖时卿知道他面皮薄,说出这番话逼得他说不出话之后,就住口了。

    燕城却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他,“我……我什么时候这么,这么说了?”

    肖时卿给他数,“昨天晚上,前天晚上,大前天晚上——你都喊了。”

    “是……是喊的?”燕城羞涩尴尬的脸通红,却还是要问。

    肖时卿说,“是啊,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要捂着耳朵睡吗?”

    燕城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装着水的铜盆被他带翻,水流了一地他也顾不得。他只觉得没有了脸面,也不管床上躺着的肖时卿了,扭头就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我掐指一算,周公子最近艳福不浅

    周琅:(悲愤)连个丫鬟都没有!

    渣作者:(邪笑)很快就有了

    周琅:你骗我军营里根本不会有女人

    渣作者:谁跟你说是女人了?

    周琅:????!!!!!

    第40章 周郎顾(40)

    房间里的烛台摇曳着,坐在桌前的周琅看书看的困倦,撑着胳膊几次都要睡去。

    “公子。”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周琅压在胳膊上的头一歪,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忽然一动,双腿麻的厉害。

    “进来。”周琅将面前的书推开,伸手去揉自己的双腿。

    千叶从门外走了进来。

    入了夜,外面有一股子寒气,连带着千叶的身上,都似乎沾染上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周琅抬头看了一眼,晃动的烛火在他脸上落下明灭的光影,“何事找我?”

    “公子,今日天气干燥,厨房里熬了些滋补的汤。”千叶将手上端着的雪白瓷碗放到周琅面前。

    周琅还揉着腿,因为血脉不畅,他一揉腿上就又麻又痒,他也不看千叶,“放下吧。”

    千叶站在桌子前盯着周琅。

    周琅揉了一会大腿根,见面前影子还在,就又抬起头,“还有什么事吗?”

    “公子趁热喝。”虽然知道这样的敦促会让周琅起疑,千叶还是说出了口。

    周琅皱眉,不过他心里也没有细想,“我过会儿就喝,你出去吧。”

    千叶又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说了声‘奴才告退’才出去。

    周琅这几日实在闲的发慌,令狐胤每日处理军中事务,他只能困在院子里,就是忍不住闷出去散步,也不敢出去太远,这几日下来,他不得不将自己上半生打发时间的乐子捡起来,只是书画这样听起来风雅的事做起来却是枯燥的。

    他看的书是讲兵法的书,他对此道本就一窍不通,强行看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面前的汤还散发着莲子的清香,周琅正好觉得口渴,端起来喝了几口。喝完了,他就将碗放到桌子上,把桌上的书收了收,自己就回了床榻上躺着。

    因为看书看的困倦,不一会儿他就睡去了。紧闭的窗户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隙,将烛台上的火苗吹的晃动起来。

    睡到后半夜,周琅就热醒了,他睡的迷迷糊糊,身上却出了一层汗,衣裳都黏在了身体上,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将衣领扯开了一些。还是热的厉害。

    铺在床上的白熊皮早就被他收了起来,送还给令狐胤,令狐胤也没有要,就放在他的屋子里,现在已经是入了秋的天气,白日里出着太阳都没有热的这么厉害。

    周琅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一会儿,实在热的受不了了,爬下床榻倒了一杯冷掉的茶灌进肚子里,只是那一点凉意很快就消退了。

    他热的更厉害。

    脸上的汗珠淌了下来,用手一摸,才发现手背上都蒙了一层寒意。

    周琅赤着脚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桌上的书被他拿到手里扇风,但只一会儿,他觉得又困的厉害,倒在床上刚闭上眼又被热醒。

    被汗渍打湿的床上被扯出了褶皱,周琅仰面躺在床上,扯开了已经去往身上扇风。

    枕头被从床上踢蹬了下去,发红的脚尖蜷缩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热?

    周琅已经觉得古怪了,但是更古怪的是那热化作了更奇怪的东西,让他身体发烫急需贴近什么东西来缓解这种燥热。

    窗户外有一双眼睛望着榻上辗转反侧的周琅。

    “千叶——千叶——”周琅隐约记得今天是千叶当值。

    门外传来千叶应和的声音,“公子。”

    “进来。”周琅嘴唇发干,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从临安来到边陲,身边没有女子伺候,已经是万般忍耐,今日这突如其来的燥热却叫他一下子心理防线崩塌。

    千叶走了进来,漆黑的眼盯着歪着头躺在床上的周琅,“公子这是怎么了?”

    “军中有没有女子?你去替我寻一个过来。”周琅掀开眼看了千叶一眼,但千叶是背对烛台的,所以他看不清千叶脸上的表情。

    千叶的声音冷冷淡淡,还带着些微的嘲弄,“公子糊涂了,军中哪里有女子?”

    周琅记得边陲不远有个城镇,镇子上又有流莺,快马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那你去城镇上给我寻一个过来。”

    周琅衣裳被自己扯开,胸前袒露出的锁骨因为他的喘息突显的愈加惹眼。

    “公子,军中不能招妓。”千叶好似只是在提醒他。

    周琅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他开口想训斥千叶,但忽然想到家中的令狐柔,那突如其来的燥热就硬生生的压下去了一些,“算了,你出去吧。”

    “公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千叶还是站在床边。

    周琅闭着眼,双腿曲着躺在床上,手上扇风的书都被他捏皱了,他嘴中无意识的喃喃了一句,“热……”

    千叶走到床边来,本来生的俊朗英气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奇特的笑痕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周琅汗湿的额头,“公子脱了衣裳就不会这么热了。”

    周琅将他的手挥开,他下身隐有勃发之势,他心中有羞耻,就转过身想借着薄被将自己狼狈的模样遮挡起来,“你出去。”

    千叶又扶住他的肩,“公子。”

    “出去——”周琅攥着被褥。

    “公子不是要找女人么?”千叶弯下腰,身体投下的黑影将周琅整个包裹住。

    周琅就侧身躺在他的影子里。

    千叶将他身上已经散开的衣裳扯的更开,周琅却忽然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我叫你滚出去!”

    千叶手上动作一顿,面前的周琅又闭上了眼,嘴巴微微张开,又要比方才更动人一些。

    今日没有点香炉,但房间里的紫述香却要比往常都要来的浓烈。

    周琅的衣裳散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瘦削的肩。

    “公子好像很难受。”千叶见惯了周琅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俊秀公子,十分讨女人的欢心,却不知道自己比那些女人来的要更加引人注目,每每还爱端出些上位者的姿态来,但其实生性胆小,只要稍稍强迫他一些,他就会乖乖就范。

    遮在脸上的头发被掀开,露出他秀美的面庞来。

    这样秀美的面庞,在清醒的时候,在他面前又要摆出倨傲的神态。如今那倨傲不在,只留下这一副惹人爱怜的皮相。

    脚踝被人握住,周琅现在全部精神都用来抵御那灼心的燥热,根本没有察觉到千叶的动作。

    千叶本来已经想好了今夜该如何如何对待他,但是真的当周琅折下全部姿态躺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又涌起了万般爱怜来。

    明明是个四处拈花惹草的浪荡子,明明有了家室还要去同外面的女子厮混,明明装模作样的被人一戳即破……却为何让他不知何时夜夜都要梦到,让他连身边的女子一眼都懒得看。

    衣摆被撩开,露出里面藏匿的雪白小腿。

    千叶亲了亲周琅的脚尖,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将他的腿压的曲了起来。

    周琅神智都不甚清醒,他沉迷声色,身体又要比其他的人更容易撩拨,几番烧灼下来,压在身下的手已经忍不住掀开衣摆钻了进去。

    千叶却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衣裳里扯了出来。

    “公子原来是为这件事难受。”千叶的唇附在周琅耳畔,“这样的事,何须劳烦公子,交给奴才做就可以了。”

    周琅神思涣散,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千叶伸出手,将周琅已经撩到小腿的衣摆更往上掀了一些——

    门忽然被推开,阿七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被眼前这一幕激怒的阿七三两步冲到近前,将压在周琅身上的千叶拽开。

    千叶一下子没有防备,被生生扯开,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阿七坐到床榻上,将周琅被掀到大腿根的衣裳放下去,又扶着周琅的肩膀,扯着他的衣裳将他紧紧包裹住。

    “好热——”周琅喃喃。

    阿七这才看出周琅此刻的古怪,他转过头,盯着神情阴鸷的千叶,“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千叶在出门的时候,已经在阿七平日里喝的茶水里放了些安眠的药物,本来已经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

    周琅身上的热汗沾到了阿七手上,阿七回过头看周琅,看他面颊愈红,惊怒万分,“你下了药?!”

    千叶并不否认。

    阿七将周琅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带他去哪?”千叶拦在他身前。

    “让开!”阿七抱着周琅,才觉得他身上皮肤烫的吓人。

    “你带他出去也没用,军营里没有女人。”千叶说,“况且我只是碰一碰他,明日起来——不会叫他发现的。”

    阿七却执拗,“让开!”

    千叶见说不通,想要将阿七拦在房里,没想到门外又绕出一个千河来。

    “你也要拦我?”

    千河闻着声音而来,看到阿七和千叶对峙,又看周琅这副情态,睨了千叶一眼,“你做的太过了。”

    “我做的,不是你们想做却不敢做的?”千叶没想到千河也会过来,超出预料的事让他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尖刻的讽刺。

    千河却不回答,将千叶拦住,千叶与他动起手来。

    阿七抱着周琅去马厩牵马,周琅被阿七抱着,外面的凉风拂在脸上,那混沌的神智就清明了一些。

    阿七看周琅睁开眼,就同他解释,“公子我带你去城镇上,城镇上有女子——你且忍一忍。”

    月光寡淡,马厩里的马被阿七牵出来,还打着响鼻。

    周琅隐隐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才有了这压不住的燥热,他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但被阿七抱在怀里,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天令狐柔压在他身上时落在他脸上的泪……

    如今他与令狐柔有百里之遥,令狐柔又在府中禁足,断不可能追到这里来。

    只是,只是……

    那些女子厮混的事仿佛都变成了过往,他从前风流快活左拥右抱的时候,心中从未有过半点愧怍。他如今已经决意与令狐柔和离,再回临安的时候就可恢复自由身,但他想到令狐柔临行时候落在他脸上的那滴泪,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那面目可憎的负心人。

    阿七翻身上马。

    怀里的周琅却忽然揪住他的袖子。

    阿七低下头,看周琅被那燥热逼的满脸通红,“不去了,不去了。”

    “公子……”

    “去准备一桶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