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娘亲
“我叫苏言,我今年十八岁了,我有一个儿子叫苏呆,他今年四岁了!”
“我无父母兄弟,他也无父亲无兄妹。我们家就我们母子二人!”
“我们的家住在季家湾,这里有吃有喝有钱的人很多。不过我家啥子都没有。”
“因为家里啥子都没有,如果出门找不到家了,不能找大哥,大叔,因为他们都是坏人。要找一个老大娘,请她把我送到季家湾最穷的哪家,那就是我的家!”
“在我家,我儿子是当家的是老大,我是老二!要谨记事事都要听儿子的话。”
“还有,因为我家穷。所以,不能挑食,要有菜吃菜,有糠吃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要在梦里梦到吃香喝辣……”
晨曦之下,茅草屋前,一个身材纤瘦,五官精致的女子,对着一个还不及她腰高的清瘦男娃,高声朗诵道。
苏呆听他娘把他交代的都记住了,清瘦稚嫩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存粹而开心。
看来他娘亲的身体真的是见好了,所以连记性都越来越像样儿了。
只是,娘亲在背诵‘季家湾最穷那家,就是我家时’是不是太过铿锵有力了?让人听了,感觉她好像还以此为荣一样。
“呆呆,娘这次记的怎么样?好不好?”
看苏言那带着求表扬的眼神,苏呆用力点了点头,“娘真厉害,都记住了呢!”
被儿子夸奖,苏言笑开,笑的与苏呆一样的纯粹和开心。
“既然我都记住了。那我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挖番薯?”
最后番薯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不由的口水泛滥,本能的馋。
苏呆听了,看苏言期待的样子,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可落在苏妍那好看的眉眼上后,又瞬时咽了回去,“娘,今天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趁着天好,在家把衣服洗了,不然明天我们俩可就没衣服穿了。”
听到自己不能去,苏言满脸失望,但却没说什么,只是顺从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在家洗衣服。”
家里儿子当家,儿子是老大,她作为老二要听话。这是刚背过的,她还记得。
“那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看家。”
“好!”苏言应着,却颠颠跟在苏呆后面走着,说着,“你一个人去吗?”
“不是,我跟隔壁大壮哥一起去,娘不用担心。”
苏言听了,连连点头,“一起去好,一起去好!”
苏呆看苏言放下心的样子,笑了笑,心里高兴,真好,娘亲现在真的都知道担心自己了。苏呆正想着,就又听道……
“你跟大壮哥一起,娘就不用担心你万一挖的多提不动了。”
苏呆:……
所以,他娘亲其实不是担心他,只是担心他力气小提不动番薯吗?
哎!
不过,苏呆知道他娘亲都是因为身体没好,才会一时分不清儿子和番薯孰轻孰重的。所以,他一点也不寒心。
“好了娘,你回去吧!我去找大壮哥了。”
“好……”苏言站在门口,看着苏呆走进隔壁大壮家,不由砸吧砸吧嘴,番薯呀!想到那甘甜的味道,苏言已在盼着苏呆回来。
洗衣服,先洗衣服!等干完活儿,就可以安心等吃的回来了。
苏言劲头十足的跑回屋里,拿出她和苏呆仅有的两件换洗衣服,在破了一块的水盆里开始揉搓。
洗着,洗着,苏言不由的抬起自己的手,盯着瞧了起来……
白皙,细嫩,骨肉均因,说是纤纤玉手一点不为过。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一双漂亮的一点不像一个农家妇人该有的手。
苏言看着,仔细摸了摸自己手掌,平滑,细腻,不见一点茧子。
看着,苏言呢喃,“看来,我过去真的是什么都不做。”
过去……
对过去,苏言没有一点记忆。呆呆说,她不是脑子有问题,是因为撞到脑袋才会不记得过去的事的。
对这话,苏言是相信的。因为她醒来时,脑门上确实是一片红肿,还挂着血。所以,她脑袋是伤过没错。
还有苏呆,她醒时,看苏呆趴在她床头,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那好似死了娘一样,悲伤又无助的模样,确实是亲儿子没错。
只是,对于她怎么会受伤一事,呆呆却怎么也不告诉她。不过,苏言也没有追着问,因为饥饿,因为不太灵光的脑袋,让苏言很快就忘记了那些。
每天摸着干瘪的肚子,都在想着怎么填饱它,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想着,苏言埋头又开始奋力洗衣服。手跟寻常农家妇人不一样算什么,有番薯吃才是紧要的。
想那些有的没的,没什么用,又填不饱肚子。而且,她脑子不灵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何必去费那个力气。
“大妹子,大妹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声,吓了苏言一跳,手里的衣服都掉了。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身材中等,长相憨厚的妇人快步的跑过来。
“李大姐!”
李大姐(李蓉)――大壮的娘。
“大妹子,你,你快去田里看看吧!”李蓉喘着气,对着苏言说道,“你家呆呆不小心伤到人了!”
闻言,苏言腾的站了起来,“伤到人了?那呆呆呢?呆呆有没有受伤?”
李蓉摇头,“没有,呆呆没事儿!”
李蓉说完,看苏言自己拍拍胸口,明显松了一口,“幸好,幸好伤着的是别人,不是我家呆呆。”
听言,李蓉:……
一时无言,直直看着苏言:这傻媳妇儿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感觉,不由涌上心头。
“要是我家呆呆伤着了,那以后可就不能挖番薯了!”
李蓉:……
害怕呆呆受伤,原来只是担心没番薯吃吗?
刚刚听她说‘幸好伤着的是别人’李蓉只觉得,这傻媳妇儿不会做人。现在又听她这么说,只觉得这傻媳妇儿可能根本不是人。
有她这么当娘的吗?
“李大姐,我家呆呆现在在哪儿?在田里吗?”苏言说完,不等李蓉回答,跑着出了门。
李蓉站在原地,看着苏言的背影,心里犯嘀咕:她现在跑这么快,不是担心儿子,而是担心番薯吧!
“呆呆这娃儿真可怜,怎么摊上这么个娘呢?哎!”叹一口气,李蓉也随着走了出去。
在李蓉的带领下,苏言到田间,远远的就看到了在田地头坐着的呆呆。
看到人,苏言一溜烟跑过去,“呆呆,呆呆,当家的,你没事儿吧!”
“娘!”看到苏言,苏呆有些发白的小脸,瞬时变得更加紧绷,心里说不清是心慌,还是心安。
“呆呆……”
“娘,我没事儿,你别担心。就是……”苏呆说着,顿了顿,掩不住的紧张,“就是儿子不下心,撞到了萧夫子!”
听言,苏言顺着呆呆的视线看去,看到身边那高大的男子,眉头不觉皱了皱,转过头又对着呆呆道,“你跟他撞到了一起?”
“是……”
“那他这么大个儿没把我们家番薯撞坏吧?”苏言说着,就去扒拉呆呆身边的篮子。
在旁的人:……
“苏夫人,你儿子莽撞伤到了我家夫子,你作为母亲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听到那中气十足,且带着丝丝怒火的声音,苏言回头,看看那脸色难看朝着她吼的老者,再看身边那高大的男子,站起来,“你伤着了?”
苏言问着,没等人回答,就直接上手了,“伤到哪儿了?”说着,手落在男人手臂,胸口,自然滑动游走,确认伤口在哪儿!
苏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给人以始料未及之感。
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用近乎摸的方式确认伤口,萧夫子脑子空白了一下,直到身前这刚到他胸口的女人,手已落在他腰带上时,萧夫子随即伸手……
手腕被握住,苏言抬头。
“只是手伤了点皮,没大碍,苏夫人无需在意,也无需紧张。”
清润,低缓的声音入耳,苏言朝着他手望了望,看到手背上那一道血痕,眼睛眨了眨,原来伤口在这里呀!
“对不住,都是我不小心伤到了夫子。”呆呆满是歉意道。
“无碍!”
“多谢夫子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呆呆鞠躬道谢。
看着不断鞠躬弯腰的呆呆,苏言伸手拉住他,“呆呆,夫子都说无碍,那就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娘……”
“别担心,夫子伤口一定是没什么事儿。不然,他早就跟娘一样,疼的哇哇哭了。”苏言说完,点点头,一副我的话颇有道理的模样。
“既然没事,那我们走吧!”苏言说着,一手牵着苏呆,一手拎着篮子朝家走去。
萧夫子站在原地,看着不断回头,还不忘向他弯腰表歉意的娃子,再看拎着篮子,对着篮子里的番薯笑容满面的女子,无言以对!
明事理的父母,不省心的孩子,萧夫子倒是见过很多。而像今天这样完颠倒过来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还有……
萧夫子低头看一眼手背上那道划痕,心里就一种感觉:他今天好像不止被一个孩子伤到了,还被那孩子的娘给非礼了!
第2章 不是真傻,就是真色
苏言拉着呆呆回到家,既马不停蹄的开始烧火煮番薯。
那看到吃的就来劲,连干活都变得很是利索的人,谁敢说她傻。
看着灶火间那旺盛的火苗,看着灶台上升起的白烟,苏言盯着锅,想到锅里那甘甜的番薯直咽口水。
等到番薯煮熟,苏言光是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
“呆呆,熟了吗?熟了吗?”
呆呆从锅里捞出一个,忍着烫,尝了一小口。
“熟了!”
呆呆一放话,
苏言立刻行动,迅速捞出,迅速开吃。那速度……
曾经家里失火失时,她动作好像都没这么快。
呆呆坐在一旁,看苏言拿着番薯,一边叫着烫烫烫,一边还直往嘴里塞。
那动作,跟优雅什么完不沾边。但,看着却是那样生机勃勃。
而苏言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呆呆看着,有时不免感到有些陌生。
因为在他娘亲受伤之前,自他有记忆,呆呆看到最多的,记得最深的就是他娘亲的眼泪,还有那总是忧郁的模样。
柔柔弱弱,泪眼汪汪,几乎没笑过,曾经他的娘亲是这样。
而现在,虽然变得有些憨傻,但却不再抹泪,不再忧伤。
意外受伤之后,他的娘亲明显不同了。不过唯一没变的是,她好像依然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娘亲。
但,呆呆已然知足。
因为他的娘亲还活着。在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了。
“呆呆,你怎么不吃呀?”
“哦,我这就吃。”呆呆说着,咬一大口,“好甜,好好吃。”
苏言听了,弯了弯眼角,“我就说很甜吧!娘别的不行,可对吃的还是很在行的。”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李婶说能吃就是福,娘是有福之人。”
“对,对!只有有福的人才能吃得到番薯,没福气的只能吃糠。”
她好像忘记了,她前两天才吃过糠的。
母子俩坐在灶火间啃着番薯,苏言吃的一脸满足。而呆呆吃着,心里却还装着划伤萧夫子的事儿。
他拿着铲子会撞到萧夫子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突然推了他一下,他身体一时不稳才会撞到萧夫子身上,不慎划伤了他的手。
推的那个人,他看清了。只是……呆呆抬眸,看看他娘亲鬓角的伤痕,眼帘垂下。那个人,他眼下惹不起。
所以,他忍着,只认错,不言其他。
他只庆幸,庆幸他娘亲现在脑子混沌。不然,这会儿定是愁眉不展,眼泪汪汪的。
呆呆在这庆幸苏言脑子糊涂。而有人在怀疑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少爷,您说,那个苏夫人真的是傻子吗?”小厮周福看着萧夫子(萧瑾)手上的那一道划痕,想到今天的事,很是怀疑道。
今天的事,无论怎么想,都是他家少爷吃亏,那傻媳妇儿占便宜。所以,忍不住怀疑那苏言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萧瑾眼帘微垂,看着宣纸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字,淡淡道,“你觉得呢?”
“这个,根据小的听说的,那位苏夫人是真的傻了没错。”
没男人,偏又长的俏。所以,苏言在季家湾还是挺有名的。关于她的事,不用特意打听,只是听说,就知道不少。
两年前,苏言出现在季家湾,身边带着一个嬷嬷,还有一个儿子。
她身边的嬷嬷说她们是逃难逃到这里来的,苏言的夫婿在逃难的途中病死了,只剩她们孤儿寡母。
对这话,相信的人有,不信的人更多。
就算是寡妇,也该有娘家,有婆家才对。但苏言什么都没有,难道她的家人都在逃难中死绝了吗?
所以,这话一定是假话。而苏言肯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逃到这里来的。比如,她其实就是那勾搭男人,又被正室不容,被赶出来的贱女人!
关于苏言的流言有很多,并且没有一个是好听的。只是,其中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周福也不确定。
但,可以肯定是,苏言确实不是个好命的人。
两年的时间,先是身边的嬷嬷死了,随着房子也被火烧掉了,接着她自己又受伤傻了!
在苏言没动手在在他家少爷身上乱摸时,周福一直觉得她是又傻又可怜。可现在,她是又傻又不要脸。
“少爷,她说不定是装傻!”
萧瑾听了,将笔挂起来,没什么表情道,“如果不是真傻,那就是真色。”
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懂得羞耻,直接对男人上手的女人。除了傻子,也就只有色胚了!
今天的事,比起手上那点皮外伤,让萧瑾感觉更不适的是被女人给上下其手。
听萧瑾这么说,周福不由的看了看萧瑾的脸。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俊朗风雅。所谓翩翩公子当如是,应该指的就是他家少爷这样的。
如少爷这样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的人,招女子青睐那是再正常不过。只是没想到,竟然连傻子也敢对少爷见色起意。难道她也妄想着能进萧家做妾不成。
因为这家里已经有了少夫人,其他女子再进门,也只能是姨娘。
“把这里整理一下,顺便收拾一下行囊。”
闻言,周福杂念顿消,神经一紧,“少爷要出门?”
萧瑾点点头,没多言,转身去了内室。
周福看着萧瑾消失的背影,脸上是难掩的担忧,每次少爷出门都让周福心里感到很不踏实,却又说不清在不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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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在田里跑了一天的呆呆很快就睡着了。而苏言,却是没了困意。
吃不饱的时候,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忘掉饥饿。而现在,肚子吃饱了,感觉有点力气想点事了。
虽然苏言脑子混沌,但她也是有意识的人。所以,人的本能她还是有的。比如,知道饿,也知道冷。
天气渐冷了,可家里真是空空如也。如此,眼下的关键一是吃食,二就是厚衣服了。
吃的可以去地里淘,可衣服去哪里搞呢?
苏言躺在床上,看着那能看到星空的房顶,拉拉身上的被子,转头看一眼无意识往她怀里靠的苏呆,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衣服,衣服,去哪里搞厚衣服呢?
第二天
“娘,你真的要去田里?”
“对,我要去!你去挖番薯,我去捡柴,就这么定了。”说完,苏言拎着篮子直接往外走去。
呆呆:昨天她还说什么都听他这个老大的呢!今天就造反了。
不过娘亲这么坚持去田里,一定是想陪着他,担心他被人欺负或再遇事儿吧!
呆呆靠着想象,塑造苏言慈母的形象。
到了田地里,母子俩分头行动,呆呆挖番薯,苏言捡柴,中午河边会和。
“娘,你怎么割了这么多草呀?”中午,已在河边等了好一会儿的呆呆,看到苏言急忙跑过去。看到苏言那一篮子草,几根柴,开口问道。
她这不是去捡柴,完是去割草吧!
“草晒干了不是也可以烧火吗?走吧,赶紧回家,我饿了!”
“哦,好!”呆呆应着,跟在苏言身边走着,看到苏言身上沾到的脏东西,抬手给她拍了拍。
拍打着,随意问道,“娘,你去哪里割草了呀?身上怎么这么多毛呀?”看着像羊毛,好像还有狗毛。
“我也不知道。”苏言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呆呆也就没再多问,心里想着,肯定是在那里不小心沾到的吧。
后来呆呆才知道,他太过天真无邪了。
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如此,呆呆去天地里寻吃的,苏言去割草顺带捡柴。
是夜,呆呆被苏言喊醒,迷迷糊糊中,听苏言问道,“呆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呆呆听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屋顶咔嚓一声响,随着一道黑影直直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