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愉快
血,是渗人的腥红,合着热水,蜿蜒地流向下水道口。
正拿花洒冲刷着自己右手的男人霎地受惊抬头。
那一双眼睛正好与好仁的视线对上。
好仁惊得又是一退,末了,立刻就逃。
还没有来得及跑出房间,他就被堵了回来,人一下撞到了床尾边上。
黑暗中,面对着高大的身影,他心中的惊惶不断升级。
好仁十分惊惧,脸色大青,后退着,把心一横,想要闯过去,对方马上就洞悉他的意图,把他的去路堵死了。
好仁在梦中,曾有过被人杀害的经历。
此情此景,与当时太过相似,无人救助的恐惧,直入骨髓,膝盖失去力气,他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病房的门口,就在咫尺。
他却不断地被逼着往后退,极力地在想,应该如何去与对方周旋,但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对方一直眈着他。
高大的身材,在黑暗中,给予他无限的压迫感。
好仁被逼退到墙角边上,已毫无退路。
两个人,在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沉默对峙着。
高度的紧张,压抑的气氛,好仁背部的衣服被冷汗渗透。
那人突然向好仁伸出了手。
直接伸向他脖子的手,惊得他的心瞬地悬到了嗓子眼上。
却听,一声低低:“……疼。”
好仁一怔。
什么?!
在极其有限的可视范围里,男人向他伸着手,要他看。
好仁迟疑了片刻。
怎么看?
又没有灯光。
男人的手又凑近了好仁几分。
好仁惊了一惊,末了,明白,对方是非要他看不可。
“疼……”
男人又说。
犹豫着,好仁小心起手,抓住了男人的手。
好仁摸到他的手掌上有很多颗粒状的东西。
男人是真的很痛。
痛得,手又缩了回去。
一时不解,好仁抬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好仁突然想起床头的位置有呼叫器。
“你……”好仁对他指了指床头的小灯盏,说:“你先坐到床边去,那有灯,我打开,再帮你好好看看。”
好仁没有想到,对方真的肯照做。
人一走开,好仁这里,压迫感顿时减了一半。
好仁的眼睛马上就瞅向了病房门口的方向。
他在想,他要不要趁现在一口气冲出去。
但是,看看对方的身型,他又觉得自己胜算不大。
看看那个呼叫器,好仁把希望寄托在那里,于是,往床边走了过去。
“我先开灯。”好仁极力地稳定住自己的惊慌情绪,深深呼吸,用尽量平常的语气对他说:“不然我看不见的。”
对方似乎没有意见。
好仁看罢,转过身去,摸索到床头灯的开关,“啪”地按下。
床头灯一亮,霎地刺眼,男人的脸颊猛地一偏。
好仁趁机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他也好不容易适应了突来的灯光,眯着眼睛,蹙着眉,转过身来,看到男人摊着的手掌,着实一怔。
不知道男人的手,是捏碎了灯泡还是摔在碎玻璃上弄成这样的。
手掌上,扎着许多碎碎的玻璃渣子。
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冒着。
光是用肉眼看着,都觉得很痛。
“疼……”男人一直盯着好仁不断变化的脸色。
既软又可怜的抱怨,引得好仁抬眸看向他。
好仁是直觉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可是这一看,好仁一愣。
末了,好仁的表情,立马像见鬼了一样。
眼前。
高鼻梁、薄嘴唇、邋遢胡渣下,是眉清英俊。
末了,好仁蹦出一句:“怎么是你?!”
男人听来,也是微微一怔。
但是,表情一瞬即逝。
突然,病房门被人推开,房间里的灯一下大亮。
好仁一怔转眸。
进来的小护士一看到好仁床前坐着的这个男人,也是一怔。
“找到了?!”
小护士惊愕,声音一乍,一溜烟跑掉。
好仁愣在了那里。
这……
一时无措。
好仁正等着她搭救自己呢。
叫不住她,就算了。
他万万没想到,下一秒,他的病房就被人给挤满了。
夜半三更地,好仁的病房里头一下可热闹了。
眼前的男人,居然还真的是个精神异常。
看到人多,男人害怕极了,死死地箍着好仁的腰,埋头在好仁的身上,一直大叫,拼死不肯放手。
这些人,完全都不顾及周边病房已经休息的病人的感受。
他们能够找回这个男人,是大松一口气,都拼命想要和男人说上话。
还有人发现他手上受伤,然后在这里大惊小怪。
“要打破伤风针,要打破伤风针啊。”
“这个要先消毒,先处理伤口好吧?”
男人不愿理会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一直紧紧地勒着好仁的腰,在那大喊:“好怕!好怕!”
好仁被他勒得个半死,连人都快被他摇晕乎了。
男人手上的血把好仁的病服染红。
光看着,好仁都替他觉得疼。
好仁抽来几张纸巾,用力掰开他的手掌,想要先帮他把手掌里的碎玻璃渣拔掉。
正混乱,突然有人踱了进来。
大家一看是谁,顿时,鸦雀无声。
好仁抬眸,不由得一怔。
这,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好仁早些时候在电梯口遇到过的阿贵。
阿贵先是瞥了好仁的手上动作一眼,然后,抬起眸来,淡淡地看着好仁。
是他?
对于好仁,他还有些许印象。
但是他并不在意,而是开口:“把人带走。”
很快,有两个壮汉走进来,也不管男人情不情愿,就强行去掰他箍在好仁身上的胳膊。
好仁被连带着,吃痛,踉跄了好几步。
末了,推撞间,好仁被挤出到一旁,差点摔倒。
男人被粗暴拉起,非常害怕,抱着床尾,一直在那求救哭叫。
好仁看在眼里,气愤不已,瞪向阿贵。
阿贵一脸淡然,对保镖摆了摆下巴。
男人就这么被强行挟走了。
末了,好仁质问:“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阿贵闻言,眉微微一挑,瞥向好仁。
最后,他也没有多话,只是有礼貌地对好仁微微点头,冷淡道:“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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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试探
接下来。
一整夜,好仁都在不停地做噩梦。
刚才的所见所闻,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痴傻的六爷,冷酷的阿贵。
这让好仁记起,阿贵曾经是如何对待他。
绑架。
威胁要打毒针。
还有好仁一刀捅进自己肚子的画面。
好仁倒吸一口冷气,霎地惊醒。
满头大汗,他气喘吁吁,心跳是异常地快。
坐在床上,孤独地面对着黑暗,他的内心煎熬不已,竟低低啜泣。
这一夜,他憔悴了许多。
第二天,好铭一大早过来送早餐,床上没能见着他人,一找,吓了一跳。
好仁蜷缩在厕所里头的地板上。
“哥!”好铭赶紧扔下东西,过来搀扶他:“你这是怎么了?”
好仁摇摇晃晃地,被他扶了起来。
看到眼前熟悉的亲人。
还有厕所里的镜子,映照出来的,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好仁这才有了一种安心感。
“我……只是有点头晕。”好仁淡淡解释。
好铭看他脸色这么差,非常担心。
“我去帮你叫医生!”好铭紧张:“要不,咱们今天去做个全面点的身体检查?”
好仁摇摇头。
“我真的没事。”
只是,昨晚的黑夜,引发了他内心的抑郁和焦虑。
他转头看向窗外。
此刻,天已经大亮。
光明可以驱散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好仁突然很想出去走走,晒一晒这挺暖的太阳。
视线的延伸,带着期盼。
末了,突然看到的,让他微微一怔。
楼下远处的人工花园凉亭处,一个人正蹲坐在石凳上,吹着肥皂泡泡。
好仁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天的那个傻男人,不由得正眼看向他。
凉亭旁,笔直地站守着一个黑色西装大汉。
男人独自一人,坐在凉亭边上,一下一下地吹着泡泡,玩得是兴高采烈。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
“嗯?”好仁回神。
好铭看他气色很不好,犹豫了一下,又说:“没什么了。”
好铭确定好仁能够站稳没事,便进病房里头,为他摊开拿来的早餐。
好仁看他这样,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追问:“怎么了?”
好铭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好仁知道这件事情。
他考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听说,昨天三姐的婆婆给我们家打了电话。”
好仁一听,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了。
“是这样的,她家最小的儿媳妇快要生了,但是钱借给我们了,打电话来,是问我们能不能先还上一点。”
其实也不是什么还上一点。
对方打电话来,是希望能够全部还上。
因为,生孩子是大事,而且坐月子也要钱。
对方挺尴尬的,好铭的父母听着,也很是理解。
可是,这钱上哪挣去啊?
好仁现在人还在医院,开销这么大。
家里务农。
好铭的工资又有限。
“本来爸妈要我别告诉你……”
但是,好铭太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情。
听家里说,当初好仁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家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去借医药费,三姐的婆婆看爸妈年纪这么大,很可怜,二话不说,连自己的亲戚们都动员了。
可是,事情又过去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人家急着用钱,他们家却还不上。
好仁是明白的。
要是真的还不上,以后三姐在他们家就抬不起头来了。
好仁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让我想想办法……”
这人都还在医院里头病着呢,能有什么好办法。
好铭愁得很。
他听来,全当好仁是在安抚他,眉头紧紧锁着,不再说话。
好铭之后还要上班。
所以,不久,他便离开了医院。
傻男人还在花园的凉亭处自个玩着。
好仁吃过早餐,就到楼下花园去晒太阳,见到他,便走了近去。
男人拿着一瓶很大瓶的泡泡水。
当男人看到他时,微微怔了一怔,末了,腼腆笑开,向他挥了挥手。
站在旁边不远的保镖因此瞥了好仁一眼。
因为昨晚才见过,知道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所以,保镖并没有赶他。
好仁走近来,微微一笑,弯下腰,问男人:“你认得我?”
男人傻乐,末了,也问好仁:“那你认不认得我?”
好仁抬眼,看看男人熟悉的面孔,点点头,说:“你是六爷。”
男人一听,呵呵乐开了。
好仁打量他整个人。
邋里邋遢地,眼眶凹陷,头发结块,身上还有一股汗馊味。
好仁的眉头微微一蹙。
男人脑壳上的伤口绷贴尤其显眼,好仁忍不住低声问他一句:“你不会是真的被老爷子从楼梯上推下来了吧?”
男人的笑容一下没了。
好仁看他这样,提防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他莫不是装傻?
但是很快,男人又憨憨地笑了开来,对他吹了一口泡泡。
肥皂泡沫在阳光下纷飞,呈现出美丽的五颜六色。
好仁看他笑得呆萌,一时间,又有些疑惑。
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末了,好仁看他放下肥皂水到处找东西,问他:“你找什么?”
“我渴。”
男人出来的时候,保镖有给他带了一支瓶装水,解释说渴了可以喝,刚才那支水还摆在这里,但是现在却不见了。
男人的嘴扁起来了。
因为,东西找不着了。
好仁看他这样,心里垫了一垫,对他:“其实这个也可以喝的。”
好仁的手,对那瓶很大瓶的肥皂水一指。
“这不也是水吗?而且,这瓶水肯定要比你那支水好喝。”
男人一听,眉头微微一簇,瞥向他。
“真的吗?”男人怀疑地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
好仁热心地“照顾”起他来,把那瓶肥皂水拿起,放回到他的手里。
好仁就是要看看,看他敢不敢喝,试试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怎么了?你不是渴了么?快喝啊。”
定定地看着他,催着,好仁的心里想:还是说,你根本就清楚这种东西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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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好奇心
男人当然知道这种东西不能喝。
他又不是真的傻。
但看好仁的眼神,好像笃定他就是装傻的那样。
男人的内心不禁有些不安。
是真的这么容易看出来吗?
还是说,只是怀疑而已?
男人心里头暗自掂量,末了,瞥那守着他们的保镖一眼,他把心里一横,拿起来就灌。
“啪嗒”地一下,瓶子被拍掉了。
肥皂水泼洒一地,保镖被惊动,一下转身,眈着他们。
男人怔在了那里。
他没有想到,他刚把瓶子放到嘴巴上,好仁就把瓶子给扫落地上。
好仁的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男人把这些喝下去。
这些肥皂水碱性这么强。
要是进了男人的肚子里,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哪样。
“你干嘛?!”男人的心稍稍一放,末了,眉头耷拉下来,故作委屈瞪着他。
好仁看他这样,很失措。
“HE……没有了,没有了。”男人可惜这一地的泡沫,大喊:“你赔我,你要赔我!”
“贵哥!”
突然听到保镖开口打招呼,男人微怔。
他转过头来,看到阿贵往凉亭里走了进来。
好仁被他刚才激动的反应闹得很是无措。
末了,看到阿贵进来,脸色更是几度变化。
“怎么了?”阿贵看男人一脸的悻悻,便问。
男人没有理会他。
而是耍孩子气,把肥皂瓶子狠砸了出去。
塑料瓶子“啪”地一下反弹,“噼噼啪啪”地掉摔,滚到地上。
好仁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不可能告诉阿贵,自己刚才骗六爷喝肥皂水吧?
阿贵扫了地上那些脏肥皂水一眼,心里猜个大概。
末了,他转过脸来,看向好仁,说:“又是你。”
“你不要告诉我,这次又是他来烦你?”
什么?
阿贵的这句话,让好仁听着,有种被人嘲讽的感觉。
好仁的眉头一皱。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阿贵的表情,让他了然。
是认为他得知六爷是有钱人之后,故意过来主动接近他吗?
阿贵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好仁看到,气得不打一处。
这就是富人综合征吗?
看哪个穷人都像是贼么?
他不反驳。
因为,这没有意义。
好仁瞥男人一眼,愠气走人。
刚出凉亭。
就听,阿贵开口:“等等。”
好仁的脚步一刹。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我们始终都不是同一类人。所以,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阿贵顿了一顿,直接:“还请你与我们保持距离。”
阿贵这话。
连一旁的男人听来,也不禁觉得有点过态了。
更何况是好仁。
好仁一听,果然火了。
他转过身来,瞪着阿贵。
末了,他突然折回凉亭,还一把揣过男人的手,把男人抓了起来。
男人很意外。
“人以群分是吧?是你跟他分,还是我跟他分?”
这,惹得阿贵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讨厌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好仁好不客气,直接:“照我看,你才最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说罢,好仁把男人拖走了。
阿贵看他这样,一时间,也是无措。
保镖马上就追了过去。
阿贵没想到好仁发起脾气来这么凶悍,觉得真是不可理喻,嘴角一提,摇摇头。
男人被好仁“强掳”回了好仁的病房。
被好仁一把推坐在病床上,他不知道好仁想做什么,刚想起身开溜,却见好仁拿着一个空罐子走进了厕所。
没多久,好仁就出来了。
罐子往男人手上一塞,好仁说:“赔给你的。”
男人看看,原来是一罐子肥皂水。
好仁见他拿得这么近来看,记起他刚才一直说渴,生怕他拿来喝掉,又赶紧把罐子拿走。
男人看罐子被好仁放到了一边,十分不解,没想,好仁又把杯子塞进他手里。
“那个不能喝!”好仁以为男人真的想要喝罐子里的肥皂水。
病房里,饮水机上的空桶还没有人来置换掉。
眼前,就剩下杯子里,昨天晚上去护士站借来,喝剩下的水。
今天早上好铭送来的早餐里,有盒装的牛奶。
好仁把吸管拆下来,然后扎进杯子里,对男人说:“喝吧。”
这人还挺会照顾人的啊。
男人觉得。
男人也没有嫌弃,而是咬着吸管,就这么喝了起来。
喉咙得到了滋润,男人看上去挺开心的。
看男人连白开水都喝得津津有味的,好仁真心觉得他可怜,说:“喝完就乖乖回房去,知不知道?”?
男人眼眸一抬。
“刚才你也听到了,人以群分,你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好仁刚才只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而已,不是真的要跟阿贵叫板。
其实他能理解阿贵说的这些话。
以前,在梦中,他占用了六爷的躯壳,他的身份,和所有的富人都是平等的。
现在,他是自己。
他只是一个既贫穷又平庸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到,可能会占人便宜的人。
好仁不敢妄想交他们这种朋友:“总之,待会你喝完就走,就对了。”
好仁很嫌弃他。
这,男人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读得到。
可是问题来了。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认识自己。
而且,还是很熟悉的那种。
就连刚才,在凉亭里,这人看阿贵的眼神,也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熟人。
你到底是谁?
男人内心疑惑。
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一号人物。
【你不会是真的被老爷子从楼梯上推下来了吧?】
男人回想起,刚才,好仁在凉亭里对自己说的这番话。
这件事,只有他和蒋老爷子两个人知道。
因为,他和蒋老爷子发生争执的时候,没有别的人在场。
男人很想问好仁,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到嘴边的话,又及时咽了回去。
这个人,刚才就已经在怀疑他了。
敌我未明。
万一自己开口,被他洞悉是装疯卖傻,而他又真的和阿贵是老熟人,那自个不是找死吗?
男人突然想到了病历板。
他打起了它的主意。
好仁不防他,把电视打开,收拾了身边的早餐盒,就拿去洗。
男人引颈去看,确定好仁没在注意这边,赶紧下床,偷偷拿到了他的病历板。
“先看一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坐回到床上,低声嘀咕,第一眼看到好仁的名字,微微一怔。
蒋好仁。
这个名字,不是和他小时候用的名字一样么?
他小时候也叫蒋好仁。
老人家说,好人是注定要受苦受累的。
所以,老太爷接回他之后,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蒋伟宏。
认祖归宗,他从属蒋家伟字辈,改名也是合情合理。
他没想到,这么巧,现在撞见一个跟他以前那个名字一样的。
“六爷。”
突来的叫唤,一下让男人本能回应叫他的人。
但是,当对上阿贵的眼睛,男人霎是一怔。
糟了!
阿贵也觉得奇怪。
男人这表情,是听懂了他是在叫他么?
但再看,男人又好像一脸的不知所谓。
阿贵见他这般,一时间,辨不出他是真是假。
末了,阿贵对他:“我们上去吧?”
阿贵是来劝他回自己病房去的。
男人看看外面站着的保镖,末了,转过身去,背对着阿贵,继续喝自己那半杯水。
阿贵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色微微一沉。
末了,他听到声响,抬起眸来,又见到了好仁。
好仁正擦着湿餐盒从厕所里出来,看到阿贵,又是一怔。
不过,这倒是在意料之内。
因为,男人在这里嘛。
好仁并不愿理会阿贵。
他知道阿贵是来接回男人的。
他看男人背对着阿贵一股脑地喝着自己的水,一把伸手,把杯子抢了过来。
这一抢,男人微愣。
他抬头,口里叼着的吸管也被好仁摘了去。
好仁看看杯子,说:“都没水了,你还喝什么?”
……真是粗鲁。
男人颇为抱怨地眈着他。
“加水。”男人强烈要求。
好仁看他这么孩子气,忍俊不禁。
好仁弯下腰,对他勾了勾手指。
男人好奇,凑了近去。
好仁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滚!”
男人的脸色一沉。
两人四目相对着。
在好仁的眼中,男人看到了好仁对他的反感。
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心里,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越发地觉得,眼前这个人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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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什么?!
从那一天开始,好仁就被男人缠上了。
每天一大早,男人就死皮赖脸地来拍他的病房门。
不让进的话,还会当场撒泼。
好仁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的他。
就连阿贵,都觉得男人很是莫名其妙。
但是,在大家的眼里,男人是傻的不是吗?
傻人的想法和做法,越是不正常,那在大家的眼里,越是正常的。
每天定时定候送餐过来的好铭就特烦他。
每每看到,他包着脏兮兮绷带的手爪子伸过来要偷他带来的食物的时候,好铭就特别地抓狂。
“你们都不管管他吗?”
这天。
好铭赶紧抢过食盒,用手肘,把男人的爪子架高,支开去。
阿贵正坐在一旁的塑料椅子上看报纸呢。
闻声抬眸,阿贵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好铭觉得阿贵这完全是狡辩。
还说什么大户人家呢。
“脏得像个乞丐似的,你们都不愿请个看护帮他洗洗!”
还总是纵容他用脏手去偷人家的食物。
还要全都摸个遍,这还让人怎么吃啊!
好铭是一脸的嫌弃。
因为,男人的身上,真的是臭烘烘的。
那浓重的汗馊味,让好铭反胃不已。
男人倒好,不觉得什么。
看好铭越是怕他,他就越乐。
好铭越是不让他抢,他就越是来劲。
好仁洗过杯子,从厕所里出来,看两人在那闹,随手拿过食盒里一颗蒸饺,直接就塞男人的嘴巴里。
喂得太顺手。
男人是一怔。
好铭也是微怔。
阿贵看他居然肯吃,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好仁这几天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对男人一指,手指发号施令,男人嚼着饺子,安静了下来。
好铭看男人肯放手,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末了,好铭怨气。
“真是服了你们,还说是什么大户人家,有头有脸,把一个人物伺候成这样。”
不仅脏乱差,而且还像饿鬼似的。
好仁装来白开水,又去掰了根吸管,扎进杯子里,然后把杯子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男人想投诉饺子有点咸,但是既然有水喝,想想,还是闭嘴了。
其实这饺子蛮好吃的。
他听到好铭涮阿贵,心情更是很好。
阿贵听来,却不以为然。
“你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这么脏吗?”
“阿果。”
身旁的保镖听阿贵叫他,马上就了然。
保镖走到男人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男人一下。
马上,男人手上的那杯热水就泼了他一脸。
好铭和好仁看到,皆惊。
还好那杯水不烫。
保镖狼狈抹了一把脸。
好铭同情得很,赶紧抽来纸巾,给他擦擦。
“看见了吧?”阿贵嘴角一提,讽刺。
“看护我们已经换了五个了,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劝服他去洗澡的。如果你们谁有这个本事可以做得到,价钱随便你们开,还可以按次算钱。”
好仁和好铭听来,忽然想起了自家的债务,互相看了一眼。
但是,一想到,保镖刚才那遭遇。
两人果断:算了!
男人在一旁,大力抿起了唇,纯粹是偷着乐。
这饺子真的是挺好吃的。
趁好铭不注意,他的爪子又偷偷地伸进了食盒里。
好铭一看见,立马怒叫:“喂!”
好铭一把护住食盒:“这是给我哥吃的!给我哥吃的!你手这么脏,都摸过的话我哥吃什么?”
好仁看着,没好气摇摇头,拿过男人手中的杯子,又去帮男人倒水。
阿贵突然:“多少钱?”
好仁微微一怔。
“什么?”
阿贵看一眼那个食盒,很直接:“你们开个价。”
男人平日里不只是不愿意让人碰触他,就连他们送来的各种食物,都不肯吃。
现在,难得男人肯吃,而且吃着津津有味。
阿贵觉得好铭“小气”,想着,干脆把饺子全部买下来。
长这么大,好铭还是头一回被人甩钱打发。
好铭一时间,不知所措,看向好仁。
好仁的眉头锁得老紧。
看样子,像是快发火了。
要吵架了吗?
男人略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俩。
不想,好仁突然报出一个价码。
男人和好铭一听数字,皆是傻眼。
“什么?!”
阿贵一愣,抬头,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纯手工烹制的,独一无二,别无二家,就这个价钱,一分钱都不能少。”
“我们是经常吃得起……”好仁说来,居然补刀,鄙视阿贵:“就怕你兜里没有。”
这土豪气势,是真的牛啊。
男人忍俊不禁,差点没爆笑出来。
“咳……咳……”憋得辛苦,男人假装轻咳,捂住了嘴。
阿贵被挑衅,心里的火是铮铮就起来了。
好!
他马上拿出皮夹子,然后甩了一沓大钞出来。
好铭看得眼睛都睁大了。
真不愧是有钱人,皮夹子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现金。
更让人意外的,这钱,好仁居然真的好意思收。
好仁把钱数清楚,多出来的,塞回给阿贵。
钱,他交给了好铭,然后把好铭手上的食盒拿过来,塞阿贵手上。
这东西,有着一大堆的食油啊。
阿贵不备,慌张一接,手上和衣服上立马油腻腻的,很狼狈。
他赶紧把食盒送男人面前。
男人不拒,把食盒拉近,开始吃。
“这钱让家里先给三姐送过去。”
好铭明白好仁的意思。
可是,这钱真的能拿吗?
这饺子是二姐包的,是别无二家的纯手工烹制没错,可是,这毕竟不是金子打的。
收阿贵这么多钱,要是到时候阿贵翻脸,要拿回来,可怎么办?
“去吧。”好仁嘱咐。
“可是,哥……”好铭为难。
他是真不敢随便拿阿贵这些钱。
好仁看他这么孬,顿时没了好气。
好仁转过身去,当着好铭的面,问阿贵:“这钱,你不会小气到再问我要回去吧?”
阿贵是真没想到好仁敢收他这么多钱。
擦着自己油腻腻的西装,正怄气呢。
一听他这么问,无疑是火上浇油。
阿贵瞪他一眼。
好仁看阿贵这样,全当阿贵是不会反悔了。
好仁马上就把好铭往病房外送。
好铭犟不过好仁,只好拿着钱,去跑银行。
好仁回到房里,见阿贵的脸色是异常的难看。
他心里清楚,阿贵不是在意那些钱没了,而是气不过。
找个台阶,让大家下吧。
好仁正想一开口,阿贵绕过他,离开了病房。
好仁愣了一愣。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好仁挺尴尬的。
唯独男人在一旁,吃得正香,幸灾乐祸。
难得看到阿贵这么狼狈啊。
他心里暗爽。
他没有察觉,好仁的眼睛已经瞥到他的身上。
突然,他被好仁扯着衣服抓下了床去。
措手不及,他一下惊慌,被好仁拉扯着,推进了厕所洗浴间里。
这……
这是要干什么?!
“钱呢,我已经拿了,所以呢,你已经走不掉了。”
什么?!
男人惊诧。
好仁手对他一指:“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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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发现
男人双臂往身前一护,惊惶。
“你别乱来啊!”
男人惊慌,提防后退。
“你不是傻了吗?”好仁不解:“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才害怕好吧?
男人的心里一阵忿忿,狂OS。
不行,要赶紧逃走!
男人往左,好仁往左。
男人往右,好仁也往右。
保镖走过来,看他们两个在搞什么。
好仁拜托保镖:“你能不能上去帮我拿能给他替换的干净衣服?”
保镖看看男人,又看看好仁,认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点点头,走出去。
保镖一走,好仁就把洗浴间的门合上了。
男人看他像是认真的,不由得更慌。
不是真的要帮自己洗澡吧?
两人根本就不熟好吧?
怎么可以肉帛相见?
想来,都是刚才阿贵那笔钱惹的祸。
好仁好意思收,却又不好意思白收,生怕被阿贵看轻,才闹现在这一出。
男人不想好仁为难自己。
男人在想,要不要趁现在就向好仁坦白,自己其实并不痴傻。
谁知道,好仁突然不耐烦蹦出一句:“你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啊?快点脱!”
男人一愣。
男人十分好奇,问他:“你看过什么?”
好仁没好气,上来就把他病服的带子一扯,把他的上衣一扒。
男人一惊。
怎想,好仁也是一怔。
好仁霎地像见鬼似地退了开来。
看他的脸色,男人回神,更是莫名其妙,问:“你又说你看过?”
“你?”好仁好震惊。
因为……
这腹肌。
这身型。
好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的梦境中,六爷哪里有过这么精塑的身材啊。
男人看他这个表情,很是疑惑。
那是不是意味着,不用洗澡了?
得知自己故意维持了那么久的“形象”得以保存,男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肩膀一耸,重新拢上自己的上衣,正要往外走,不想,好仁却把洗浴门的塑胶锁扣上了。
他一怔。
“说了多少遍了?快把衣服脱掉!”
开玩笑的吧?
男人心里惨叫。
真的要帮他洗澡?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要宁死不从呢?还是要宁死不从呢?
考虑再三,他决定,一定要对好仁坦白。
不想,他刚张口,门板外面,突然传来了保镖阿果的声音,说:“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我都放在凳子上哦。”
听外边,阿果把塑胶椅子搬进了厕所里。
然后,阿果站到厕所门前,对里头:“我就站在厕所门外,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我。”
“谢谢。”好仁应他。
然后,好仁又对男人:“快点脱。”
男人无奈。
看来,自己今天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很是抱怨地瞪了好管闲事的好仁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扒下了自己的衣服。
他真是不懂。
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帮男人洗澡呢。
但是,看好仁,煞有其事的认真帮忙,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外衣全部褪掉后,好仁才发现,男人居然还有人鱼线。
好仁不禁又傻了眼。
这身材,跟他在梦境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彪悍身型,往人前一站,压迫感是多么地重啊。
好仁一脸的难以置信,不解:“阿贵怎么可能上得了你啊?”
什么?!
正打算往马桶盖上坐的男人脚下差点一滑。
刚才,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男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看向好仁。
好仁的脸上,明明写着“可怜的阿贵”五个大字。
男人极是莫明奇妙,心里满是问号,没有说话。
好仁站到了他的背后。
开了水阀,调试水温。
好仁看眼前,肩膀结实宽厚,双臂孔武有力,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副躯壳。
除了这张脸。
所有的,好仁都感觉非常陌生。
“我不要洗。”感觉好仁的手摸上自己的头发,男人突然一句。
好仁回神,抬眸,末了,说:“很快的。”
好仁的声音很柔。
柔得,更像是在安慰。
男人听到,心里有感,想罢,只得由着他了。
这个澡,洗了很久。
好仁对待男人,非常地细心,而且,丝毫没有感觉尴尬。
男人越发地觉得,好仁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老熟人。
心里,也是越发地好奇。
“你不要动行不行?”
时间,已经耗去了两个多小时。
男人一脸的不满,嘟着脸,任由好仁拿着剃胡刀在他面前比划。
好仁在帮他清洁脸部。
而且,用的是最原始、最危险的刀片。
男人坐在马桶蓋上,比好仁要矮很多。
总是这么仰着头,很累的。
他难受,就说:“我累了。”
“你乖乖的,一会儿我打电话叫好铭带好吃的过来。”
男人一听到有好吃的,马上来了精神。
“又是饺子吗?”
男人不停地说话,脸上一直在动,好仁下不了手,没好气瞅他一眼。
末了,好仁说:“除非你很乖,不然不给你吃。”
“我很乖好不好?”
不然怎么可能容他折腾自己这么久?
男人心里抱怨。
眼睛往下一瞧,不由得一愣。
好仁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贴在身上,把身体线条都显了出来。
男人发现,好仁的身材还挺好的。
手伸到了背后,偷偷扯着好仁的衣服。
目测着,好仁的腰围大概是多少。
不想,好仁的手一抖,刀片一下割破了他的下巴。
好痛!
出血了。
男人大呼小叫:“很痛哒!”
“你还动!”
“流血了呀!”
“轻一点!我叫你轻一点啊!”
“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这对话,低低地,听上去,挺那啥的。
门外的阿果,听久了,有些尴尬。
末了,他轻咳一声,走开了。
晚上,阿贵已经换过了一套西服,回到医院里来,看到男人站在厕所里照镜子,不由得一怔。
男人正在镜前,微微侧脸,抚摸着下巴,察看自己被好仁剃伤了的地方。
末了,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人存在,转过脸去,看到阿贵。
男人的目光很清冷。
看得阿贵心里一阵阵紧张。
“……六爷?”阿贵疑惑。
好仁收拾男人的脏衣服之类的,走出来,一看阿贵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误会了。
“他只是洗了个澡而已。”好仁说:“脑壳还是坏的。”
这样的评价,惹得男人不满瞅了好仁一眼。
但是,他确实是需要装疯卖傻不是吗?
“说好的好吃的呢?”男人追问。
这语气,孩子气得很,阿贵听来,放下了心,一笑。
“什么好吃的?”阿贵问好仁。
好仁本来想答他的,但是,眼角余光正巧看到好铭已经拿着食盒往房里进来,便改为对阿贵说:“我不欠你的了。”
阿贵清楚,好仁说的,是饺子钱的事。
他曾经说过,愿意花大钱,雇人帮男人洗澡。
现在,看男人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很满意,对好仁:“谢谢。”
好铭进来,看到男人的转变,挺诧异的。
这跟之前那傻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末了,看好仁,一身湿答答的。
“哥……”
好仁拿出干净的衣服,正准备进去洗澡呢。
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笑笑摸摸好铭的平头脑袋,进去了。
夜,渐浓。
男人吃完了好吃的,还一直待在好仁的病房里,不肯走。
好铭看时间不早,便跟好仁说一声,收拾了食盒,去赶最后的一趟车。
好仁去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洗了。
出来时,他才发现,男人窝在他的病床上睡着了。
这算怎么的?
鸠占鹊巢吗?
好仁摇晃他,拍他,都不见他醒。
心里挺无奈,他想让阿贵想办法,却发现,阿贵竟也在邻边的那张空床上寐了过去。
这下怎么好?
好仁挺无措,看着沉睡二人组,很久。
房间的大灯,忽然被人熄掉了。
好仁微怔抬头。
阿果用手势向他示意,阿贵最近太累,希望好仁不要吵醒他。
其实床上还是有位置的。
阿果的意思,是拜托好仁将就一下,凑合着,就这么过一个晚上。
好仁很无奈,末了,也没办法,点点头。
阿果站到了门外,为他们轻手带上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霎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阿贵身边留下的空位其实比较大。
但是好仁知道,阿贵是肯定容不下他。
未免到时候尴尬,好仁决定,今晚还是跟傻六爷凑一块算了。
想罢,他把床底下的大红白蓝胶袋拖出来。
他住院盖的一直都是自己家带来的毯子。
熟悉的味道,他才睡得安稳。
所以,医院的被子他一直都放在这个大胶袋暂时存着。
他把被子拆出来,抱到了阿贵的床上。
轻轻为阿贵盖上被子,仔细地掖好每一个被角,看着这张熟悉的睡颜,好仁的心很不平静。
“Good night……”
好仁的唇,似有若无地在阿贵的额头上触了一下。
心,猛地一揪。
好仁其实还是接受不了,以前的那些,只是黄粱一梦。
拼命地眨动着眼睛,压抑泛滥的情绪。
好仁深吸一口气,离开了阿贵的床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背对着身边的六爷,蜷缩躺下。
他不知道。
阿贵早已经醒来。
阿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当中,静静地,想着刚才的那个晚安吻,他的眸中,是难以理解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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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跟踪
“什么?要聘请我当他的保姆?”
隔天,在好仁的病房里.
好仁听闻阿贵说的话,挺惊诧。
男人其实也很满意这个决定,所以竖着耳朵,想听好仁的答复。
怎想,好仁直言不讳:“可是我很讨厌他。”
男人的脸色一沉。
谈心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
男人内心不满OS。
“如果是薪酬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阿贵的态度挺执着。
好仁听到薪酬这一块可以商量,也挺心动的。
毕竟,家里负债累累。
但是,往旁边,瞅男人一眼,好仁爱莫能助,摇头:“……不了。”
好吧。
男人知道,自己是被彻底嫌弃了。
他知道,好仁主要是嫌他太难伺候了。
每天,要监督他洗澡。
要帮他刮胡子。
还要喂他吃饭。
还好他会自己上厕所,自己刷牙。
不然,好仁会直接把他扔废品收购站去。
“你再考虑一下,我是说认真的,薪酬方面,一定可以让你满意。”
阿贵全当好仁是在讨价还价。
好仁也知道阿贵是怎么看他。
好仁懒得解释。
阿贵看好仁这样,也不急。
闲来没事,他又走回到那张塑胶椅子处坐下,开始翻看今天的报纸。
昂贵的西装,优雅的打扮,天天搭配这么一张塑胶的破旧椅子,让人看着,挺扎眼的,好仁问他:“你怎么老待在医院里头啊?”
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阿贵一听,没好气,说:“我的老板就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阿贵又不是心甘情愿坐在这里的。
冰冷狭小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让人精神紧张。
他是没有办法。
谁叫他的Boss傻了呢。
男人听来,不满撇了撇嘴。
说到底,阿贵就是老爷子派来监视他的。
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想罢。
一大口冰沙大力送进嘴里,男人像嚼老爷子的肉似的狠狠地嚼。
好仁一看,赶紧地:“诶,诶。”
“悠着点,悠着点啊。”好仁多怕他连塑料勺子都给嚼碎吞了啊。
也不知道好铭哪里给他带来的那么多小孩的零食,全是用来打发男人的。
好仁拿起一包,看了看成份。
上面标的蛋白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可千万别把傻子吃坏了。
男人看好仁这么紧张他,有心逗好仁,勺了一勺子冰沙,对好仁:“啊~”
好仁鄙视他。
越是这样,男人越是要逗好仁:“啊~”
勺子又戳近了几分,不小心碰上了好仁的唇。
好冻。
好仁眉微微一蹙,起手稍稍把他的手拨开,说:“自己吃。”
末了,好仁就走开了。
男人觉得没意思,那一勺冰,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好仁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迷。
因为,好仁不只是知道他的事情。
好仁还偷吻了阿贵。
那天晚上,其实他是装睡。
无意中看到这一幕,他蛮惊诧的。
但是,后来他发现,阿贵比他更惊诧。
男人想到这,不由得看了阿贵一眼。
这个蒋好仁,到底是什么人呢?
男人暗自琢磨。
末了,他看到好铭把分配好的食物摆在他面前,马上眼前一亮。
“哥,你明天……”
好仁赶紧把好铭拉到了一边。
男人的注意力一下也被吸引了过去。
好仁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男人看着,不免有些奇怪。
不知道好仁在好铭的耳边说着什么,好铭一直在点头。
后来,两兄弟很有默契地散开。
好铭还装做没事人似的冲男人笑。
向来都不喜欢他的好铭居然对着他笑,男人眼一眯,心知:有古怪!
其实也没什么事。
只是好仁就要出院了。
好仁不想让男人和阿贵他们知道,怕男人到时候会缠着他不让他走,所以才要好铭瞒着不提。
第二天,好仁特地起了个大早,收拾所有的东西,然后就跟办好所有手续的好铭偷偷摸摸地走人。
一切都在男人还没来敲门之前成功进行。
可惜天还是不遂人愿。
男人老早就已经在角落处等着,要跟踪他们。
阿果昨晚熬夜,在病房里睡着了。
时间还早,阿贵还没有到医院里来。
男人趁人多,混上了公交巴士,当起了他们的小尾巴。
好仁浑然不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连搭了十几个站,好铭一路讲解,说从哪里坐哪几趟车也可以回到他的宿舍。
兄弟俩一路话多,回到楼下,居然都没有察觉后面有人。
男人尾随着他们,来到了一栋很破旧的矮楼前面,往上一打量,不禁困惑。
这栋楼只有六层。
没有电梯,地方略嫌陈旧。
外墙有剥落的石块和青苔。
楼梯阶崩得是参差不齐。
这应该是某家公司收来用作员工宿舍的地方。
一楼的小院子门前,有专门钉在墙上的公司标示牌子。
男人看着这些,挺疑惑的。
他真的不认为自己有曾接触过这个地方,或许是,好仁这个人。
他往上踱去。
好仁走得慢,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只是好奇回头一瞥,看到男人,不由得意外。
“呀!”好铭突然看到他,也很惊诧。
男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一时间,很无措。
末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好仁。
好仁恼气,对他:“你上来!”
“这不科学啊!”好铭称奇。
好铭面对走近来的他,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是个傻子啊,他怎么上的公交巴士啊?”
司机看到他没钱给,还穿着这一身病号服,不可能不拦下他啊。
男人上来后,主动牵上了好仁的手。
好仁看他这样,责问:“老实说,你怎么过来的?”
怕会露出马脚,所以,男人眉头紧蹙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怎么搪塞过去。
好仁看他这么不安,后来还低下了头,以为他是自己知道错了,于是,就暂不计较。
好铭的宿舍纯属旧楼模式。
两房一厅,一厨一厕一阳台。
环境虽很小,福利算不错。
至少是每位员工独占一个小房间,然后共用其他所有设施设备。
每间房里头,也就一张中号床,一个钢衣架子,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再多余的东西都塞不下去了。
好铭的同事前段时间离职了。
所以,好铭现在暂时是自己一个人霸了一整间小宿舍,其实挺好。
尽管如此……
“哥,我们可得想办法叫人来接他回去啊。”
好铭这里是庙小容不下大菩萨。
好仁知道他担心什么,便说:“你放心,我待会就把他送回医院去。”
好铭点点头。
这才刚出院,又要往回跑,那是有多晦气。
想到这,好仁就没了好气,斜眼瞪向身旁这个害人精。
好大的怨气。
男人一怔。
知道自己又给人添了麻烦。
男人心虚,尴尬抿起唇,目光四处地瞧,赶紧又装起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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