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话(1)
“以前觉得姑娘都是赔钱货,没想到养这么个赔钱货还让我倒赚了十几万,嘿嘿,你说咱俩要不再生个姑娘?”
破旧的房屋内,头顶一盏昏黄的吊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灯光打在底下二人脸上,透露出些许狰狞的意味。
“你可拉倒吧,老子今年都五十多岁了,你这老不死的可别折腾人啊。钱到手了,明天人给送过去,别他妈到处声张,这钱还没攥热乎呢,等事成之后,拿点钱去乡里炒两个好菜,给那臭小子好好补补。”
男人磕磕烟袋,接着猛啜一口,青烟流窜于肺中接着化作浑浊的烟柱自那干裂的嘴唇中吐了出来。
“这死丫头吃了咱们那么多年白饭,现在也该是她报恩的时候了,不亏不亏,嘻嘻嘻。”女人摩挲着那张银行卡,视如珍宝般藏到了带锁的小柜子里。
破索索的木门外,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似铜铃般,女孩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瞳孔剧烈震颤,只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
“今晚咱们在炕上好好庆祝庆祝呗。”女人说着,脸颊飞上一抹羞红。
“你这婆娘怎么没完没了,现在一溜烟使完了以后你不使了?都是你的你急什么,今晚不庆祝,睡了。”说着,男人掀开被子拱了进去。
门外的女孩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土墙慢慢往后退去。
穿过山村中静谧的漆黑小道,女孩仿佛逃命一般奔向村头那家还算富裕的住处,接着大力敲门,眼眶中眼泪涔涔,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宇哥,开门啊,是我啊!”
这家户里养的土狗被惊醒,跑到门边扯着嗓子一通乱吠。
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女人骂声:“姓谭的这个小浪.蹄子!他妈的大晚上过来偷汉子,真是骚到没边儿了,打扰老娘睡觉,滚!”
敲了好半天,大门终于打开,一个清秀的男孩只披一件外衣,看到女孩,赶紧伸手拉住她,压低声音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宇哥,带我走吧,我爸妈明天就要把我卖给别人了,我们走吧,好不好。”
那个被称作宇哥的男孩一听,剑眉紧拧,他看着只穿单衣的女孩,连忙将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先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了,真的,我们现在就走吧,带我离开这里吧,我受不了了,求你了。”说着,女孩“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泪眼婆娑地抓着男孩的裤腿苦苦哀求道,“再不走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了!”
男孩看起来有些许犹豫,他蹲下身子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我现在什么也没准备,就算是走了我们也得有钱过日子才行,你等我,我今晚联系下外面的朋友让他接应,明早五点,我在村头的石碑后面等你。”
女孩愣了下,柳眉拧作一团,她咬了咬下唇,接着缓缓站起身:“好,五点钟,等我,不见不散。”
回到了家,女孩一晚没睡,她将自己仅有的几件破旧衣服打包好,又从床底的土洞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纸袋,打开,里面是零零散散一堆纸币,都是女孩平日里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而现在,这几百块的零钱已然成了她的救命钱。
她在床上心惊胆战地坐了一晚,父母起夜都会吓得她直哆嗦。
时钟敲了四下,女孩想了想,从那纸袋里抽出几张纸币凑了一百块钱,悄悄走到只有八岁的弟弟的房间,将这一百块塞到弟弟的枕头下,看着弟弟熟睡的小脸,她勉强克制住想哭的欲望,伸手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道:
“宸宸,姐姐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懂事听话,不要惹爸妈生气,知道么?”
说着,女孩轻轻吻了吻弟弟的额头。
女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这时候,床上的小男孩猛地睁开眼,手伸向枕头底下的那一百块零钱,小手娴熟地数着那堆破破烂烂的纸币,接着撇撇嘴,不屑道:
“这么少,打发要饭的呢?”
冬日的凌晨五点,天还未亮,空气中漫着丝丝刺骨寒意,女孩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襟小心翼翼地踱步到大门口。
她悄摸摸拉开木门的门栓,打开一道小缝,将自己瘦小的身子挤进了门缝里。
临走前,她又最后看了一眼这老旧的木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虽有些许不舍,但现在更重要的是逃命。
一声轻叹,似乎是对于父母十七年养育之恩的回应,女孩的手终于缓缓伸向了大门。
就在这时,木屋里的灯倏然亮起,伴随着小男孩刺耳的尖叫声:
“爸妈!姐姐要跑了!你们快去抓她!”
女孩猛地睁大眼睛,赶紧关上门,拔腿就跑。
女孩的爸妈听到弟弟的喊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衣服鞋子也顾不得穿好,随手抄起墙边的锄头就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
“这败家丫头!你跑了我拿什么给人家交代!赶紧给老子死回来!”
女孩身子瘦弱,本就营养不良,冬日里也只能薄衣蔽体,早年膝盖便落下了病根,现在一跑,她只觉得浑身骨头散架似的疼。
男人抄着锄头很快便追了上来,拿锄头狠狠顶在女孩的后背,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接着扑过去以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女孩的母亲也喘着粗气追了上来,揪起女孩的头发就是两大耳光,给女孩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
“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说着,又是一记耳光。
弟弟在后面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得意地叫嚣着“打死她打死她!”
女孩不停地哭喊,大声喊着“宇哥救我”,怎奈被父母死死按住,丝毫动弹不得。
女孩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被父母殴打的痛感,看好戏邻居鄙夷的眼神,以及,铺天盖地的大火将自己皮肤灼烂的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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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骞进入徽沅市公安总局刑事调查科已经将近三个月了,这三月来跟着于队长大大小小案发现场也跑了不少,想自己刚进警局时跑的第一个现场是一具被剁得七零八碎的尸体,他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于队长接着就给他撵出来了,还骂他破坏现场。
但云骞觉得,这不怪他,正常生理反应而已。
不过这几个月跑下来,好歹也算是有了点进步,至少不会当场吐了,也能忍到下了楼再吐。
有些罪犯就跟畜生一样,把尸体弄得乱七八糟,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云骞恨不得把那罪犯拖出来套上麻袋暴打一顿解气,但在警局好歹待了这么久了,也是少见多怪了,但他特别崇拜他们于队那种临危不乱的镇静,或许自己还是太年轻,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
“小云啊,这都几点了,不是说让你去研究所拿尸检报告么,你在这等下班吃饭呐?”于队长一进门,看云骞一副闲出屁来的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云骞在心里暗暗叫苦,不是自己不想去,而是每次他一去见到那个姓安的法医就觉得浑身难受,那人就像块木头一样,跟他说半天他也只是单字回应你,有时候甚至连回应都省了,尸检报告往自己怀里一塞扭头就去忙自己的事。
尸检报告谁拿不行,云骞就觉得他们于队更闲,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开着警局的小汽车灰溜溜来到了研究所,云骞捂紧了自己厚厚的棉服,僵硬地踏进了大厅。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一白色身影匆匆而过,带着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完全无视自己打自己面前而过。
“安,安法医,我来拿尸检报告!”云骞赶紧心不甘情不愿地追上去。
安岩抬眼看了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文件袋递过去,接着扭头就走。
云骞瞪了他两眼,在心里朝他啐了口唾沫,接着甩着那文件袋往外走。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你和块木头讲话,他能给你说出花儿来么?”一进警局,云骞就开始抱怨起来。
只是刚抱怨了一两句,他就觉得气氛不对。
队长于渊正在门口抽烟,看到嘚嘚瑟瑟的云骞,一把拉住他:“你可算回来了,都等你呢!”
云骞震惊,这警局怎么回事,难道离了自己就不行?
想着,他的鼻子顿时翘得老高。
一个女的,身材微妙,穿着名贵服饰,一只墨镜占去她半边脸,她正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边是不停擦着冷汗的刑事调查科徐科长,看到云骞,徐科长一把将他拉到女人身边:
“这位是云骞云警官,是我们局资历最丰富的刑调科警员,我把您的案子下派到他手上,由他全权负责,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这彩虹屁吹的,云骞快有点找不着北了。
那女人透过酒红色的墨镜望着云骞,半晌才缓缓道:
“警官,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
云骞挠了挠腮帮子,尴尬道:“理论上是不相信的。”
“可是,我见到鬼了。”
“是幻觉吧,您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神经高度紧张,所以产生幻觉也是正常的,建议您早点回去休息,吃点好的补补,相信很快……”
“我都说了我是真的见到鬼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那女人尖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云骞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一把扯下墨镜甩到一边:“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难怪从进门起就觉得这女人眼熟,感情是个小明星,二三线的那种,属于戏拍了不少,大多数人看到她也会觉得眼熟但就是记不起名字的那一类。
云骞也是,在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她到底叫什么。
“我的通告都排到明年了,你觉得我那么闲过来跟你们扯皮玩儿?”
就说嘛,老徐怎么无缘无故吹起自己的彩虹屁,感情是甩了个烂摊子过来,就说呢,好事能轮得着自己?
“不信对吧?”那女明星抬起一对桃花眼瞪着云骞,“今晚九点后,我和投资商吃完饭,你来我家,我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第3章 夜话(2)
莫名其妙的,云骞就被那女明星拉着来到了她家小区附近,云骞还抽空上网查了下她叫什么名字。
廖曼,模特出身,出演了不少三俗剧,演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女二女三,唯一演的一个主角,就那剧还被网友喷成“毁原著”,包括廖曼本人,也被强行扣上了“带资进组”“抱大腿”的帽子。
其实云骞闲极无聊时也曾经看过廖曼演的戏,平心而论,可圈可点,比圈中不少流量明星都强了不止一倍,只可惜接的剧本不行,颜也不是现在娱乐圈爱吃的那种,再加上这女人情商有点低,所以不被看重也不难理解。
安顿好云骞,廖曼说自己先去约见投资商,让他等一会儿,应该不会太久。
说是安顿好,其实就是把他拉到一家鸡公煲小吃店,给他点了大份煲,还多加了七八份配菜,付了钱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那鸡公煲一上来,云骞一看那直径三十公分的石锅就怂了,寒冬腊月天,他吃出一身大汗,肚子鼓成小皮球,还腻得慌,问老板要饮料,老板说只有橙汁问他喝不喝。
当然不喝,解腻神器莫非可乐。
他挺着将军肚来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瓶可乐,刚拧开瓶盖,余光便瞄到一人。
嘿,巧了,这不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安法医么,他家不是就住在警局附近么,怎么闲逛到这边来了。
云骞喝了口可乐,眼睛还牢牢黏在安岩身上。
他就站在路边,正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虽然看不清是什么内容,但隐约能看清文件封面有警局的公印。
一辆雷克萨斯停在他身边,看外形应该是2016年产的400hl那款,当时报价大概一百八十多万的豪车,但是因为外形过于低调,如果不是车迷根本看不出来。
本以为那车就是在路边停一会儿,结果就见安岩娴熟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这什么情况?安岩这么有钱的么?不对啊,有钱还来当法医,还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种二世祖难道不是应该豪华游艇、海上泳装Party的么?还是自己对所谓的“二世祖”一直有什么误解。
就比如某位安姓二世祖,不在家里好好继承家产出来学人做什么法医,天天和尸体打交道,感情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但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吧。
难道……其实他是被有钱的大佬给包.养了?
云骞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速速掏出手机拍下了车牌号,刚打算开车追上去一探究竟之时——
浓厚的香水味飘进鼻孔,伴随着高傲且不屑的一声“你在这儿偷窥哪家姑娘呢”。
云骞回过头,入眼便是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酒红色墨镜。
“您怎么回来这么早。”云骞讪讪收起手机。
廖曼高傲地抬起她精致的下巴,柳眉一挑:“你怎么一副被捉奸在床的语气,我就是见个投资商吃顿饭,还要吃到多晚。”
“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九点多了,廖姐,您确定您还要戴着您那遮阳镜?”
廖曼隔着墨镜瞪了她一眼,还颇不客气的把手提包往云骞手中一塞:“我家就住十九楼,跟我上去吧。”
刚一进小区,云骞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环顾一圈发现就是普通的居民区,没什么异样。
跟着廖曼进了电梯,电梯升起时伴随着沉闷的嗡嗡声,电梯的广播电视正播放着治疗秃头的广告,随着楼层的逐渐升高,那种仿佛被人扼住脖子一般的压抑感也愈来愈强烈。
电梯门打开,一股浓重的熏香气扑面而来。
廖曼拿过自己的手提包掏出钥匙打开门:“进来吧,拖鞋随便找双穿就行。”
刚一进门,云骞就被这浓烈的熏香味熏的头晕脑胀,他踉跄两下勉强稳住身形,从鞋架上抽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穿上。
廖曼住的房子是套三的大公寓,客厅又大又空旷,整体来说不像是单身女孩会布置成的那种可爱风,这么看起来倒像个大老爷们儿住的地方。
“廖姐,您平时一个人住在这儿?”
廖曼点点头,接着道:“偶尔我男朋友也会来。”
“哇,您有男朋友了?”云骞一听,顿时瞪着他那一对八卦眼就凑了过来,“冒昧问一句,您男朋友是哪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廖曼也不同他藏着掖着,大方回道:“什么老总,一个穷学生罢了。”
“穷学生?您口味够特别啊。”
廖曼笑笑:“你还年轻,不懂,女人一旦上了年纪在乎的就不是那块了八毛的身外之物,反而更渴求一个能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
云骞挠挠头,他的确不太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说自家闹鬼么?鬼呢?还是说不到传言中规定的十二点这鬼就不现身的。
廖曼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在里面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又走了出来。
“您在和谁说话呢?宠物?”
云骞好奇探头,但是房间里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女儿。”
“啊?您有女儿了?”云骞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廖曼。
廖曼无奈地笑笑,打开那房间的灯:“我说的是这些,我的女儿们。”
昏黄的灯光伴随着晕人的香气下,一只精致展示柜就摆在房间的墙角,柜子中坐着大小不一几十个洋娃娃。
云骞微微委身顺着那些娃娃一只只看过去,半晌,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您不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娃娃,没想到您钢铁般的内心其实也给这些小可爱留了一席之地,不过这娃娃的脑门上为什么画了这么多……符号?”
“这不是普通的洋娃娃。”廖曼的声音冷了几分。
云骞抬头,就见她的脸在昏黄灯光下稍显阴冷。
“这是古曼童。”
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云骞不自觉颤栗一番,抬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关于养小鬼的传闻他也是多少有所耳闻,据说养不好会反噬,半夜还会跑出来闹腾,折腾的信主精神萎靡不振,而明星养鬼仔的传闻也是屡见不鲜,只是今日实打实见了,任他一个唯物主义论者还是会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廖姐,我觉得吧,这种事您应该找给娃娃……给古曼童做过加持的师傅,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您找我也没用。”
廖曼无力地倚在墙上,缓缓闭上眼睛,红唇微颤,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了口:
“或许是我做错了吧,我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据廖曼称,她所谓的“见鬼”是因为自己住在十九楼,但是晚上十二点时阳台的落地玻璃窗上会投出一个穿着白衣留着长发的女子的背影,那背影就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但是过一会儿又会自己消失,就这样持续了好多天,廖曼终于忍受不了这“鬼魂”夜夜惊吓,选择了报警。
云骞站在廖曼所指的那扇落地玻璃窗前,窗户上投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他呆呆地看着玻璃窗,似乎觉得是哪里不对。
他迈动步子在原地踱来踱去,玻璃上自己的影像也随着自己踱来踱去。
玻璃中映照出的除了自己外,还有坐在客厅捂脸惆怅的廖曼,她就背对着自己,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
倏然间,云骞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呆滞半晌,接着机械地回过头:
“廖、廖姐……我觉得,您所谓的女鬼并不是站在阳台上,而是……站在您的屋子里……”
廖曼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鸡皮疙瘩跟着一颗颗冒出,寒意渗透骨缝侵袭了全身每一颗细胞。
她小跑过去一把拉住云骞,本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此刻瞪得骇人异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骞抬手指了指那扇玻璃窗,玻璃窗上的人也在指着自己。
“您看,其实我们在灯光下是看不清玻璃外面的场景的,一般情况下如果玻璃背面光线较弱而正面光线较强时,就相当于一面镜子,而晚上十二点恰好外面光线很弱,而屋内光线很强,所以您看到的玻璃上投出的影像,只可能是从屋内的场景……或者人。”
也就是说,的确是有人站在她的屋子里,背对着玻璃窗。
“那,我,我该怎么办!”廖曼慌了,声音都破了音,她双手死死抓住云骞的衣服,死活不让他走。
“我建议您今晚换个地方住,但是要我说,我觉得人为捣鬼的可能性更大。”
“但我这里是十九楼啊,怎么可能有人能爬上来!”廖曼的声音俨然漫上一丝哭腔。
云骞拖着廖曼走到门口,打开她的的家门,看了看门沿,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您的家门钥匙除了您自己您还给过谁么?”
廖曼摇头似拨浪鼓:“没有了,我连我男朋友都没给。”
“会不会是您的私生饭,您也知道,这年头私生饭都有通天的本事,之前我们局也接过一个明星报案,说是私生饭顺着楼外的水管爬到了二十多层爬进了她家。”
求爱不成还顺便捅了那个小明星一刀,当然,这事他也不敢再给廖曼讲,她现在精神几近崩溃,如果再给她讲这么一出她怕是都要吓昏过去。
但是细细想来,如果真的是私生饭何必装鬼吓人,直接求爱不就成了,再不济,偷两件内衣裤完了就跑路。
“恕我直言,您最近有得罪过谁么。”
廖曼的小脸煞白,她闭上眼睛努力稳住情绪,想了想,接着颤巍巍道:“还真有,就最近正在进行演员招募的那部影视剧女主,本来定了是由孙骁骁出演,但是制片人说她的气质与原著不符,所以换成了我,大概,和这个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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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话(3)
孙骁骁这个人云骞是知道的,一部剧飞升的女艺人,虽然火但也达不到一线的程度,也是不管好片烂片是片就接的那一类,而且其粉丝比她本人更为出名,提起她的粉丝就没有人是不反感的,像群疯狗,浑言恶臭,天天撕完这个撕那个。
听闻之前还撕了一位一线女星,圈中四小花旦之一的,结果女星被撕毛了亲自下场回怼,就因为这事儿微博服务器瘫痪了一整天。
所以要是廖曼真的得罪了孙骁骁,她的粉丝装鬼吓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这样吧廖姐,明天我去找一下孙骁骁了解下情况,您也放宽心,我觉得人为的可能性占九成,毕竟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云骞本打算先行离开,结果就在回头同廖曼道别的时候,就见廖曼满脸哀怨地站在玄关处望着自己。
这恐怕是云骞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和一名女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个贼漂亮的女明星——
他强忍困意,听着廖曼在他身边哭哭啼啼,从初涉娱乐圈只能跑龙套被人呼来喝去到好不容易接到了女三的戏份,再到现在终于荣登女主之位,听得出来,廖曼其实是个很努力而且也不愿意放下尊严和圈中大佬拉关系摆面子的艺人,可以说,她的星途非常坎坷,但她始终不曾有过放弃的念头,一直咬牙挺过来了,但说实话,就因为这事儿她的确有点怕了。
这么一听,云骞还挺感动,还在考虑要不要粉这位姐姐。
廖曼脖子上挂了一只看起来像是风油精瓶子做成的吊饰,里面装了小半瓶黄色的油状液体。
云骞好奇地问了句这是什么。
廖曼也只是简洁地回答道:“佛牌而已,转运的。”
直到凌晨三点多,这姐也哭累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云骞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客厅沙发上窝了一晚。
但今晚,却并没有见多廖曼所说的“女鬼”。
翌日一早,告别了廖曼,云骞顶着两坨黑眼圈浑浑噩噩地去了警局,他认床,所以那沙发睡得他极不舒服,浑身散架一样的疼。
同队的队员赵钦见了,忍不住用手肘捅捅他的胸膛,那闪着精光的八卦小眼睛令他看起来像只博美犬:
“你老爹电话都打到警局来了,说你一晚没回去,气得在那边跳脚呢,怎么着,和大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怎么,爸爸几天不打你你就飘了?都敢和爸爸说荤话了?”
“给兄弟说说呗,昨晚去廖姐家查出点什么了没。”
云骞揉着酸痛的小蛮腰,像个不久于世的老头子一样发出了临终前最后的感慨:
“人间不值得。”
“说人话。”
“没查出什么,我怀疑就是因为廖曼顶替了本来定好的女主孙骁骁的女主之位,你也知道,孙骁骁的粉丝跟那什么一样,装鬼吓人她们也不只做过一次两次了,但现在比较可疑的就是廖曼家住在十九楼,家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怎么爬上去的,这是个问题。”
“没了?”赵钦愕然。
“没了,你还想有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晚没回。”
“听她讲了一晚上的坎坷混圈史,讲到凌晨三点多,我就在她家客厅的沙发睡了一晚,接着直接来了警局。”
说着,云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帮我和于队请个假,我去会议室补个觉,就睡了三个小时,撑不住。”
云骞搬了折叠椅到会议室的角落,给手机充上电,才发现有十二通他老爹的未接来电,吓得他赶紧给他家云老头子回过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云骞只恨不能顺着手机爬过去给他老爹跪下:
“爸!我昨晚出公务,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你电话。”
那头传来一个年轻且轻佻的声音:“诶好儿子,为父不怪你,别担心了,快睡吧。”
云骞愣了愣,拿下手机一看,这号码根本就不是他老爹的。
接着,电话那头便是赵钦忍俊不禁地回应:“妈呀你也太蠢了,你手机都关机了你爹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
“是你拿我手机把你的备注改了么?”
“是啊。”赵钦坦然到恬不知耻。
“无聊吧你。”说着,云骞猛地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赵钦这货打嘴仗,得赶紧睡了,毕竟狗命要紧。
戴上耳机,放两首舒缓的助眠纯音乐,在音符的碰撞交响下,云骞终于沉沉睡去。
——————————
“温组长好。”
“温组长今天来得好早。”
“温组长听说您出外勤三个月便勇破拖了三年的奇案,给大家传授传授经验呗。”
在声声带着迫切期冀之意的问候声中,穿着裁剪精致得体西装的男人缓缓转过了身,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各位抬举了,今天局长急召我来,我得先去和局长碰一面,晚会儿再和大家讨论吧。”
眉眼如画,一对略显妖艳的瑞凤眼放到一名男子身上却未有一星半点的违和感。
温且,半年前刚从临市警局调来徽沅的犯罪侧写师,现任职于重案组,从警十余年屡破大案,是当时临市的传奇性人物,也不知局长老李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硬是把他从临市警局挖了过来。
轻轻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穿堂风拂过,夹带着淡淡的熏香气。
轻鼾声自角落响起,温且愣了下,循声望去。
会议室的角落摆了一架折叠椅,椅子上躺了个男人,看不清脸,但只能看到他穿的粉色的连帽厚卫衣,外面套了件墨绿色且极有设计感的棒球服,简单的牛仔裤配一双高帮板鞋,满满都是青春洋溢感。
温且悄悄走过去,想看看这大白天上班时间在这边偷懒的是哪位小朋友。
他走到那人身边看清了他的脸,出乎意料的,但仔细想想却也是意料之中的。
柔软的发丝随着空调吹出的热风微微拂动,下面是干净又恬静的一张小脸。
温且扬起嘴角,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原来是你啊。”
第5章 夜话(4)
老李听说他家的宝藏男人温且回来了,在卫生间蹲了一半就赶紧提裤子走人。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见一高挑身影正站在那看手机。
“小温啊,好久不见。”老李亲昵地拍了拍温且的肩膀。
温且笑笑:“案子比较麻烦,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不然上个月就该回来的。”
“小事小事,胡厅长说这次你回来一定要重重嘉奖你,让我们局里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麻烦了,接风洗尘实在铺张浪费。”
“你这孩子,就是客气,行了别站这儿啊,进去坐吧。”
温且看了眼会议室,回头,还是满脸温柔笑意:“会议室人来人往的,不如去办公室谈吧。”
“也好,还是你考虑周到。”
话音刚落,鼾声响起,如雷贯耳。
老李怔了怔,接着开始寻找声音来源:“这又是哪位不怕死的大白天在这补觉。”
说着,老李就要去拉会议室的门。
温且按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李局长您多心了,是我的肚子叫,刚下高铁,还没吃早饭,让您看笑话了。”
老李显然不信,这是几年没吃饭了肚子才能叫成这样,也就是温且这孩子心地好替同事瞒着,不然这人的工资是扣定了。
但又不好驳了温且的面子,老李只好假装信了。
“你不穿外套不冷么?”
“还好。”
两人一边聊一边去了老李的办公室。
刚一坐下,老李就开始抱怨:
“昨天局里来了个小明星,叫……廖娜……不对,应该是廖曼,我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她过来报警说见鬼了,这明摆着不是她产生幻觉就是有人捣鬼,我们查了小区的监控,说巧不巧的吧,物业说是最近电压不稳,经常断电,特别是晚上下班后这段时间,家家户户开空调,一断就断几个小时,所以也查不到是谁出入了那小明星所住的公寓,我让那个云骞去查,查了一晚上现在也没回来,果然现在的年轻人……”
说着,老李还无奈地摇摇头。
温且勉强憋住笑,跟着点点头:“对,现在的年轻人是有点浮躁。”
“要是都像你这么尽职尽责勤勤恳恳该多好,我就省心了,你瞧瞧刑侦科那几头蒜,天天趁我不在的时候斗地主还以为我不知道;法医科那几块木头,跟他们说话能急死个人;还有刑调科那几根葱,除了打嘴炮就不会干点别的,特别是那个姓云的,等哪天你见了他替我好好教育他。”
老李顿了顿:“哦对了,你还不认识云骞吧,他来警局那会儿你已经出外勤了。”
温且耸肩:“说真的,倒是已经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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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骞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手表,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时针已经大大方方指向了十一,这下可完了,于队非得把他先蒸再煮以儆效尤。
他一个猛子跳起来,身上的西装外套顺势滑落在地。
云骞诧异地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看了看,还闻了闻,翻过来瞧瞧,西装的前胸口袋处还别着一只工作证,精致的一寸照片旁印着“温且”二字,在职位一栏里印着犯罪侧写师。
温且?是谁?没见过这人啊。
但现下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得赶紧去找孙骁骁调查情况。
只是刚走出会议室,就见大厅围了一堆警员,中间站着个颇显无助的小女孩,正哭哭啼啼说着什么。
云骞挤过去,扯了扯其中一名警员的衣袖:“什么情况啊。”
“这女孩是廖曼的助理,她说今早……”
那警员看了云骞一眼,还不等他回应便大力将他推了进去:“云骞在这儿呢!”
这一举动真是令云骞一头雾水,他走到那女孩身边,问了句:“你先别哭,你是廖姐的助理?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女孩瞪着一对通红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拉住云骞的衣袖,哽咽道:
“廖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她,她可能已经……死了……”
众人顿时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云骞。
“死了?你确定?”
“廖姐今天本来要拍一支香水广告,但是到了十点也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导演让我去她家找人,我去敲门敲不开,没人回应我,但是从门缝里渗出了血,血量非常多。”
女孩说着,浑身打着哆嗦。
云骞一听,冲进办公室扯出警服一边换一边对赵钦道:“赶紧的,出事了。”
“怎么了?”
“廖曼可能已经死了。”丢下这么一句话,云骞也不再等赵钦,率先奔向警车。
警铃呼啸穿过闹事,停在廖曼所住的公寓楼下。
楼下围了一堆居民,有提着早餐的,有抱着孩子的,在楼道口议论纷纷。
云骞赶紧拉起警戒线,将人群疏散,楼下留了两个刑警看守,剩下的都跟着于队一道上了楼。
小区又断电了,这TM一天要断几回才满意嗯?等几人爬到十九楼时腿都软成面条了。
果然如同小助理所说,血水透过门缝流了出来,看这血量,估计真的难逃一劫了。
刑警科的人还在撞门时,法医科的人也提着勘察箱匆匆赶来。
“你他妈还能不能行了,撞半天了。”于渊烦躁地挠了挠头。
那小警员委屈巴巴地看了于渊一眼,道:“这是新式防盗门,从里往外开的,不好撞啊。”
“让开让开,我女朋友都比你劲儿大,平时让你多锻炼你不听。”于渊将他拖到一边,接着卯足了劲儿一脚上去。
一声巨响,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妈的,撬锁吧,快点!不然这人可能真的没救了。”于渊从工具箱里掏出专业□□,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地捅着锁眼儿。
安岩笔直地站在一边,良久,他抬手看了眼表,冷冽的声音响起,将在场所有人最后一丝希望抽走。
“距离案发已经超过两小时,人,死了。”
“开了开了!”于渊焦急地喊了声,捅开锁眼后便破门而入。
几人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霎时扑鼻而来。
地上趴了个人,茶色的长发,穿着整齐,身下流出的鲜血一直蔓延到门边。
云骞刚要跑过去查看情况,便被安岩拦下:“等等,不要破坏现场,先拍照取证。”
“拍个锤子,先确认一下人还有救没。”云骞推开他,刚走没两步却又被人拉住。
一回头,正对上一张若冰霜般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基友吐槽悬疑太冷了,基友一个劲儿劝我写热题材,但我还是很犹豫,毕竟悬疑是我的心头好、白月光。
突然感觉自己就像古代那种考了十几年考不上状元的穷酸读书人,每天抱着自己的酸诗自我满足,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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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话(5)
“你俩也是够墨迹的。”于渊说着,举起相机,火速拍了几张照片,接着绕开血迹走过去想将人翻过来。
只是尸体一翻过来,就连在队里待了五六年的于渊都下意识倒退两步。
脸部,颈部,腹部,全身多处伤口,且都是利刃所致,皮肉外翻,脸也已经看不出原貌。
“能确定被害人身份么?”赵钦问了句。
于渊捂着嘴站到一边,摇摇头:“割成这样,就是亲爹妈来了都认不出来吧,不过从体型和装束来看,是廖曼没错了。”
安岩没理会他,抬头望着雪白墙壁上那朵朵似乍开红莲般的喷射状血迹,接着,他走到被害者身边,抬起她的手看了看:
“尸体呈微僵,死亡时间在三至四小时左右,体表有多处约三四公分深的伤口,切口呈细波浪状,根据喷溅状血迹以及切口形状来看,应该是往复电锯造成的伤,而且死者手心脚底都非常干净,身体除了这些切割伤外并无其他外伤,没有搏斗痕迹,口中无异味,不存在施毒杀人,所以应该是电锯致命。”
安岩也不是话少,起码,在检验尸体时在场各位谁也说不过他。
几个痕检的法医忙着现场取证,而云骞还站在一边呆若木鸡。
他早上六点钟左右离开了廖曼家,廖曼的助理说她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打不通廖曼的电话,也就是说,廖曼的死亡时间是在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自己刚走没多久就有人潜入房间杀害了廖曼。
“死者衣着整齐,手边有一只手提包,大概是在临出门前遇害。”
于渊摆摆手,冲赵钦道:“去物业问问几点钟的时候停的电。”
“如果生前没有任何搏斗痕迹,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安岩站起身,推了把护目镜,“她是被熟人所害,而且一次致命。”
此话一出,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云骞。
“看我做什么,我六点钟的时候就走了,六点半到了警局,赵钦不是在那值班么,他知道。”
“杀人犯”这顶帽子他可戴不起。
这安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毫不遮掩地就说出口了,从昨晚到现在就自己在廖曼家度过一夜,大家不怀疑他怀疑谁。
于渊紧紧蹙眉,粗声粗气地问道:“那你临走前有没有察觉她有什么异样。”
“她的异样还不够明显么,人家都说了见鬼了,但是昨天经过分析,那个所谓的鬼并不是站在阳台外面,而是站在屋子里面,所以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搞鬼,会不会,凶手也是装神弄鬼的这位。”
“她最近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有一个。”云骞挠挠腮帮子,“孙骁骁,知道吧,那个女明星,俩人好像因为顶替演出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我知道,她们两家的粉丝天天在网上撕逼。”一名女法医忍不住插了句嘴。
“收集下现场的物证,把孙骁骁叫到警局来。”于渊说着,抬腿要进廖曼的卧室。
“血液有问题。”就在这时,安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下意识看向他。
“从死者体内流出的血迹明显比周围这些的血迹浓稠度要高。”
于渊又折回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血迹,闻了闻:“味道好像差不多。”
“是的,基本上人和动物的血味道、颜色都差不多,但因为是人是杂食性所以血液浓稠度较高,周围这些浓稠度较低的血迹,有可能是鸡血鸭血之类的动物血,因为鸡鸭等单食性动物血液浓稠度低。”
“也就是说,死者被人泼了鸡血之类的动物血?”
安岩点点头:“对,无明显挣扎痕迹,血迹清晰,是死后泼上的。”
“那凶手在死者身上泼鸡血的目的是什么。”于渊诧异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
“鸡血的用途是什么。”
差点被冤枉成凶手的云骞终于有了发言的权利,他老爹是方圆五十里名声鹤立的风水师,自小跟着老爹耳濡目染也算了解点皮毛。
“大概是……驱邪?”
于渊一拍大腿:“对呀,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道士做法一般会在现场洒鸡血驱邪逼迫恶灵现身。”
“这凶手这么迷信啊。”
“那这样看来,凶手不仅和廖曼认识,而且关系非常密切,都知道她养鬼仔,所以才以鸡血驱邪。”
云骞说着,惋惜地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廖曼。
她是个很努力的艺人,说实在的,人也不错,凭借自己的努力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开始走上运了,结果就这么惨死于家中。
“养鬼仔?”于渊扭头看着云骞。
云骞点点头,打开那摆满古曼童的房间门,指了指里面:“她养了很多古曼童。”
几个警员走进那间小屋,打开灯,熏香气霎时萦绕于鼻尖。
“除了古曼童,她还买了不少佛牌。”其中一名法医无意间打开置物架旁边的桌子抽屉,发现里面摆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佛牌。
“一般女明星养了鬼仔是不太愿意明说的,除非是特别信任的人,毕竟在常人眼中这些都算是邪物,说出去别人也只会鄙视你没文化。”
“我觉得信仰这种东西和文化程度不搭边的吧。”云骞不满。
毕竟他爹就是风水先生,似乎是只要和迷信沾边的都会被列入“文盲”的行列,但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去驳论他人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有素质的事儿。
“甭管搭不搭边,把东西都收集好了带回警局,请个卖佛牌的过来研究研究这些佛牌,另外,查查廖曼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现在还不能排除情杀的可能。”
“廖曼有男朋友。”云骞道,“她自己说是个大学生。”
“叫什么名字。”于渊问道。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狗仔队,打听人私事打听得那么清楚干嘛。”
话音刚落,几个痕检的队员走过来:
“于队,查过了,门窗都是反锁的,窗台上也没有鞋印,所以凶手不存在翻窗进屋的可能,估计是敲了门,死者看到是熟人于是毫无戒心地开了门,接着便遇害,刚才赵钦发来消息,他去物业打听了,说是小区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断了电,说是电路老化,现在正在抢修。”
于渊点点头:“查一下廖曼的男朋友是谁,然后把孙骁骁叫来问问情况,顺便去门卫那打听打听有没有拿电锯进小区的可疑人物。”
下楼的时候,云骞终于探明白了昨天她来廖曼家一进小区就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来自于哪。
在风水学中,如果19楼的房屋所在的建筑位于斜坡上是不适合选做居所的,特别是廖曼所住的这栋大楼恰恰位于斜坡下面,有“易损丁”的说法,房屋位于急冲而下的斜坡底,因为煞气太冲太急,往往会导致人口伤亡。
最后看了眼廖曼所住的十九楼,云骞叹了口气,随着队员一道上了警车往警局赶。
第一次见到孙骁骁真人,云骞他们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句:“本尊也太漂亮了吧。”
的确是,孙骁骁自小家庭环境优渥,所以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天真又明媚,和廖曼这种从底层打拼起来的女人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她听闻廖曼的死讯,竟不自觉地愣了下。
“你们说……廖姐她……死了?”
廖姐?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倒是有点意思。
孙骁骁的表情看起来有那么点悲伤的意味,但毕竟是个演员,她的举动,说实在的,不太容易为人所信服。
“其实,我虽然和她一直是利益相争的关系,但说实话我对她还是挺敬佩的,毕竟混这个圈子久了是人是鬼一眼便知,她先天条件一般,父母也死得早,所以无依无靠的她只能靠自己打拼,圈里人都称她为拼命三娘,好不容接了个女主角,结果……果然红颜多薄命。”
说着,孙骁骁还长长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养古曼童么?”云骞转着笔,眼睛一直黏在孙骁骁身上。
思忖半晌,孙骁骁缓缓点了点头:“私底下我们关系也不是那么糟,再说,养鬼仔这在圈中也是很常见的事,别说明星了,不少当官的做生意的都养……”
话说一半,孙骁骁忽然打住,接着往前探了探头:“她该不会是因为被鬼仔反噬吧。”
云骞托腮摇了摇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那我再问你,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的晚上以及今天上午六点半到十点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孙骁骁一挑柳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警官,您不会怀疑是我杀了她吧。”
“我就问你,这几天晚上以及今早,你人在哪里。”云骞的语气冷了几分。
他其实特反感听到有人反问“是不是怀疑我杀了人”这种话,首先,怀疑没用,他自己说了也不算,证据才是具威慑力的回应。
“你说的那三天晚上我和剧组还在英国取景,昨天才回来,今天早上你说的那个时间我还在睡觉,没人能证明,但我家里装了监控摄像头,我可以把监控录像给您看。”
云骞点点头:“那么除此之外,你还知不知道你们娱乐圈里有哪位是个死者有过过节的。”
从小养尊处优现在粉丝万千的孙骁骁似乎对于云骞这种质问的态度非常不满,语气也生硬了点: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狗仔队还得天天扒她身上么?”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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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话(6)
老李和温且俩人背着手一副老干部姿态站在办公室门口,透过门上那扇小窗户望进去。
“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新来的警员,云骞。”
温且望着正专心致志审问的云骞,嘴角漫上一丝笑意:“看起来是个挺认真的孩子。”
老李点点头:“是啊,工作能力还行,就是话太多,烦人。”
“现在整个警局的工作状态都还不错,刑侦科那边屡破大案,法医科的虽说是几块木头但那边也确实出了不少风头,就刑调这边一直半死不活的,小温,你去了以后帮我好好带带这帮兔崽子,让他们体会体会职场文化的厚重。”
温且笑笑:“这个您尽管放心,既然是我主动请调刑事调查科,那我肯定不会令您失望。”
老李伸手赞许的大力拍着温且的后背,差点给他拍到地底:
“难怪我问胡厅长要人他一直攥手里不放,现在我明白了,你去了哪就是哪里的幸,你离开哪就是哪里的不幸,加油,好好干。”
刚说完,老李余光便瞄见一清隽身影匆匆而过。
他摇摇头:“说曹操曹操到,你瞧,法医科的头号木头来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孙骁骁气汹汹的走了出来,也不知道云骞是说了什么把人大明星给惹恼了,人大明星连气质脸面都不顾了,硬推开这些挡道的人,提着自己手提包踩着高跟鞋大踏步离开了警局。
紧接着那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就追了出来,还满脸疑惑,仿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位姐了,果然女人的心思猜不得。
“小云啊,正好你出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临市调来的犯罪侧写师,政法大学毕业的博士,温且,我把他从重案组调到你们科,你跟着他好好学习。”
博士?那得有三十多岁了吧,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温且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过,云骞只好伸出自己的小手:“温师傅,您好,我是刑调科的云骞。”
“温师傅?”老李瞪着眼看过去。
“温……温大哥?”
“温大哥?”老李的死亡视线再次射了过来。
“温……温温?”
温且抿嘴笑笑,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云骞的小手:“可以,温温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的确是小手,云骞个子小,手也小,被温且一把就完全包住。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下班去吃饭吧。”老李看了眼手表。
一听这话,云骞二话不说就脱下警服,换好便装,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以前的刑侦科也有这么一位,上班来得比谁都晚,下班退得比谁都早,自己几乎是天天追他屁股后边骂,但在他解决了造成死伤无数的大规模感染案之后便被荣调到了警厅,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都有选择更好的权力,走吧,都走吧,高升是好事。
之前还会感慨感叹岁月一去不复返,那些熟悉的警员一个个都走了,只是感慨着,就又迎来了这么一位,比起那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脸皮比猪皮还厚,针都扎不出血来。
但自己还是挺喜欢这小子的,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老朋友。
“温师……温大……温……”
看到一直在门口等自己一起吃饭的温且,这贼拗口的称呼在云骞嘴里卡了半天也没说出口。
“不是说了叫温温么?”温且笑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太腻歪了。”云骞吐吐舌头,“不然还是叫你温哥吧。”
“都行,随你喜欢。”
话音刚落,就见安岩抱着一堆文件袋匆匆而过。
这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走路速度都贼快。
“安法医。”云骞喊住他,“下班了要一起去吃饭么?”
安岩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吃。”
“哇,他老是这个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讨厌我。”望着安岩离去的背影,云骞觉得特生气,这人怎么不知好歹的。
“或许人家有急事要忙,我们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粤菜?鲁菜?川菜?”
“鲁菜?家乡菜。”温且笑道。
“可以可以,原来你是北方人啊,难怪个子这么高,你得有一米九了吧。”云骞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下。
“一米□□。”
“差不多了,像我们矮个子就喜欢加个一两公分凑个整。”
看着喋喋不休因为身高这种小事都能讨论半天的云骞,温且觉得他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不管过了多久还是充满了青春气息。
俩人找了间中餐厅,要了间包厢,往那一坐,只等上菜。
云骞可勤快了,忙着帮温且烫杯子烫碗,倒茶擦桌子,倒不是因为他狗腿,而是从小被他那个十分注重礼节的老爹教育的已经成了习惯。
但在温且眼里,这就是礼貌,这就是家教。
“谢谢,不用忙了,你先坐吧。”
云骞乐呵呵地跟着坐好,拿纸巾擦着自己面前的小碗:“现在国内研究犯罪侧写这一块的还比较少,在我们警局您也是头一号。”
“是了,因为犯罪侧写不同于物证分析,有时候不经意间如果带入了个人主观意识很可能会误导案情分析走向,抓错人,使好人蒙受不白之冤,所以大家都不太愿意主攻研究这个项目,他不像犯罪现场的物证,是确实可观的,犯罪侧写则是依赖于犯罪心理学,是比较虚化的东西,研究起来也比较费劲,前期需要大量相关书籍,自己整理经典案件作出分析,所以这可能就是国内的犯罪侧写师比较少的原因。”
云骞赞叹地点点头,话锋忽然一转:
“说起来,今天上午我们去死者廖曼的死亡现场勘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说来听听?”
“当时安法医检测了死者身体周围的血迹,发现除了她本人的血液外还有少量单食性动物的血迹,怀疑是鸭子或者鸡之类的动物血,依您看如果罪犯做出此举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不好说,但比较靠谱的说法就是用来驱邪,如果凶手在将被害人杀害后还多此一举洒了动物血,能说明几点,第一,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较大,因为从凶手已经研究透小区的断电情况能够趁断电不会被监控拍到而行凶杀人以及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说明他具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那这样,动物血的来源就比较明了了,他拥有较强的侦查能力就绝对不可能请人杀动物取血,只能是自己亲自动手。”
温且看着云骞:“你要一个一般女性去杀鸡取血,似乎有点强人所难吧。”
云骞点点头,觉得温且分析的有理。
“第二,他是个很迷信的人,但不能通过这一点来判断他的受教育程度,有时候信仰和文化程度是不挂钩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生活环境普遍注重民俗,但以鸡血,当然不是说那一定是鸡血,具体成分还要看研究所给出的结果,但如果真是鸡血,那么就可以归为封建迷信一类,封建迷信对于人主观思维的建立一定是自幼时便耳濡目染的,所以他的生活环境大概是较为偏僻落后的山村,民风彪悍,这样就可以迅速锁定周遭的村子。”
云骞不解地挠挠头:“你不是说迷信与否这一点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受教育程度么,我还看过不少大学生信神拜佛呢。”
“迷信和信仰这两个词可结合可分离,有时候信仰过了头就是迷信,真正的信仰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就像我之前审过的几个邪教教徒,他们就会说如果自己的小孩感冒发烧或者生了重病,不会带他们去医院或者吃药打针,而是觉得拜一拜他们所信仰的神就会好了,其中有一个教徒,他的儿子是我们国内一流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而他儿子,也听信了父亲的话,生病全靠拜,结果最后高烧烧坏了脑子。”
云骞点头似捣蒜:“对对对,要相信科学。”
“再一个通过对死者身体上的电锯切割伤进行分析,凶手是个身高在一八零,体重六十公斤左右的男性,现场没有丢失任何财务,说明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如果他对于死者廖曼的仇恨来自于廖曼养鬼仔,但廖曼房间的鬼仔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那么他对所谓的鬼仔还是抱有一定的畏惧态度,他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就近的佛牌店店主,请他明天过来对廖曼养的古曼童以及佛牌做个研究,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温且笑着点点头:“身高一八零左右,体重六十公斤左右,有一定信仰,小时候生活在封建落后的贫困地区,与廖曼认识,且有着较强反侦察能力学历不算低的成年男性,这样排查起来就简单多了,或许,你们可以去找那些经常偷拍廖曼的狗仔队问问。”
说话间,传菜员鱼贯而入,盘盘珍馐端上,但此时的云骞却胃口尽失,满脑子都是案发现场那血肉模糊的尸体。
“怎么不吃,刚才不是一直喊饿么?”看着迟迟未动筷的云骞,温且关心地问道。
“想起一点不太好的事,没胃口了。”
温且也表示理解:“是,做这一行总有些迫不得已的事,习惯就好了。”
说着,他用公筷夹起一块腰花放到云骞碗里:“这个,你最爱吃的。”
云骞大惊,但又觉得诧异,探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爆炒腰花。”
温且笑得温柔:
“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一部美剧和一部电影:
《切尔诺贝利》和《血疫》,一个讲核辐射的一个讲埃博拉病毒感染的,都是美国的,看得我真是又气又难过,不过很好看~推荐给你们~
第8章 夜话(7)
在外面飘了一天的云骞一回到家便遭到他老爹的无情控诉,什么儿大不中留,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管不住了,翅膀硬了之类。
“爸,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都什么跟什么,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倒先给安排上了,昨晚我去出公务了,手机没电了而已,而且您看我这不是安全回家了么。”
云老头一听更是气得捶胸顿足:
“你这臭小子现在都敢反驳我了,你妈死的早,我这个糟老头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养长大……”
“爸,注意措辞,是拉扯长大。”云骞忍不住打断他老爹。
“你还敢顶嘴?”
“不敢,您继续。”
“我让你继承我的衣钵,好好做个风水先生不行么,你倒好,跑去做什么警察,天天让我这个老头子跟着你担惊受怕,百善孝为先这句话你没听过么,你走!马上走!你这个逆子!就当我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说着,云老头还学电视里那种迂腐老梆子抖了抖手。
“行了爸,别演了,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红烧鸡翅。”
云骞他老爹年逾花甲,年轻那会儿到处给人看风水建楼挖坟,现在年纪大了看不动了,也不像别人家的老头喜欢遛个狗打打麻将,在家闲的没事就好瞅点言情剧,也不知道最近是看了什么狗血剧跟着那剧学的一套一套,云骞也懒得陪他演,伺候他老爹吃完饭就早早上床睡了。
结果半夜他爹就进了他房间,背着手在他耳边一直嘀嘀咕咕说什么老祖宗托梦给我如果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将来保准财富万贯。
云骞被他爹念叨的烦了,抱着枕头就躲到书房,锁了门在那里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在他爹故作愠怒的目光中讪讪出了门。
果然这人年纪大了就像个小孩一样,有时候云骞也实在招架不住他老爹的这一套。
刚走到门口就在那碰见了安岩,即使同为男性但每次见到安岩的时候云骞都会觉得眼前一亮。
因为五官过于立体所以看起来线条冷硬,华丽,但是太有距离感。
“安法医,早上好。”
即使被这人冷眼无视了许多次,但云骞还是习惯性地同安岩打了招呼。
安岩抬头看着他,目光深邃,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一把拖到自己怀中。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云骞一瞬间就愣了,甚至忘记抬手推开他,就这么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妈呀!都说早起有三分钱的利,但这来得也太突然了一点吧,自己还没啥心理准备呢,主要是对男人没啥心理准备。
安岩身上有着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但此时云骞那颗躁动又脆弱的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的跳得毫无章法。
他甚至怀疑对面的安岩是不是也听见了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安,安法医,我没想到你竟然对我——”
话未说完,身后一声巨响。
云骞瞬时回头,就见一辆警车撞在了警局门口的围墙上,就紧贴着自己身后擦过。
紧接着,赵钦颤颤巍巍从车上下来,一副劫后余生的释然模样:“卧槽,这车刹车坏了怎么没人送去修一下,幸好我机灵,不然恐怕就要和兄弟们阴阳两相隔了。”
安岩放开云骞,没再说话而是径直走进了警局大厅。
而云骞这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还一直保持着窝在安岩怀中的动作。
“你干嘛呢。”赵钦拍拍他的脑袋。
云骞怔怔回头,望着赵钦,眼神迷离。
赵钦连忙倒退两步,双手护胸一副看色.魔的表情看着云骞:“你别这样看我,我有女朋友了,不玩菊花钉木桩这一套。”
“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特别想给一个人生猴子。”
赵钦一听,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哇,你这个人真的太变态了。”
没开玩笑,在此之前云骞一直觉得自己是标准的钢铁直男,只是对于异性伴侣的要求过高才一直找不到女朋友,但今天,他忽然觉得这个安岩长得有点讨喜?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也有点好闻?这么看起来还有点像自己的理想型?
——————————
检索词条框的搜索记录中出现了这么几个词条:
“直男能被掰弯么?”
“什么样的男人能把直男掰弯?”
“变gay前的征兆。”
“如何测试自己是不是gay。”
“变gay后还能直回来么?”
云骞双手抱着脑袋坐在电脑前,满脸菜色。
这些个极具洗脑性的词条告诉他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最喜欢漂亮妹子,但其实却是个潜在的GAY,而且直不回来,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碰到喜欢的同性所以才误以为自己是喜欢异性的。
这他娘的有点刺激嗷。
这可怎么办,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都怪安岩,没事抱自己做什么。
不对,这个锅理应赵钦来背,闲的没事开那辆警车瞎转悠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赵钦推门而入,腆张脸问:“你还在这干嘛,开会去,局里请的那个做佛牌的师傅来了。”
云骞手忙脚乱的关掉电脑,抄起警服草草套上匆匆随着赵钦一道来到会议室。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为惊艳的脸。
不是云骞的关注点奇怪,而是那张脸就杵那儿太显眼了。
心脏鼓了鼓,甚至令他一瞬间产生了眩晕感。
最可耻的是,云骞竟然毫无自觉地走到安岩旁边,刚要坐下,就见温且在对面冲他招招手,意思是让自己坐到他身边。
云骞愣了下,看看安岩,又看看温且,有点不知所措。
“赶紧坐下,怎么像根木头似的。”老李粗嘎的声线打断了他的犹豫不决。
云骞也不管那么多了,牙一咬,心一横,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在安岩身边坐了下来。
只是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尼玛这边坐的都是法医科的人,刑调的都在对面呢。
他悄悄侧首,望着安岩低头做笔记的侧脸,心中霎时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好看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投出扇形的阴影,高挺的鼻梁,艳红的嘴唇。
这货该不会是涂了口红吧?
安岩抬头,瞟了他一眼。
云骞吓得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拿起笔就往笔记本上乱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点什么。
那佛牌店的老板就坐在对面,面前摆了一堆佛牌,还有几只额头画着奇怪符号的古曼童。
那老板只草草流过一眼,便连连摇头,粗浓的眉毛紧紧拧作一团:
“这些都是阴牌,还有几个超阴牌。”
说着,他拿起其中一只像钉子一样的佛牌:“这是棺材钉,极阴之物。”
那老板喃喃着,看了半天,却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我好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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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话(8)
老板拿的那枚佛牌是装在一只圆形玻璃球状的容器里,里面有一枚硬币、两枚钉子,浸在黄褐色的油状物里,周围用花边饰品封口。
“这枚银币是咬口钱,而这两枚钉子则是从已逝之人的棺材上拔下来的,俗称棺材钉,棺材钉,一钉永富贵,但是如果要害一个人,则需要把那个人的出生年月日以及他的照片压在棺材钉下面,这样被下降的人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一辈子都会倒霉。”老板解释道。
几位警员坐在那,满脸黑线,那样子很明显不信。
“在搜集证物的时候,你们有见这棺材钉下面压了什么照片之类的么?”于渊问道。
几个警员纷纷摇头。
那佛牌店的老板所有所思地望着那枚棺材钉,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
“对了!”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个女信主来找过我,说想让我帮忙处理这枚棺材钉,但后来又说不要处理了,就带走了。”
几人一听,赶紧凑上去:“那个女的长什么样。”
“戴着墨镜口罩,模样是看不到的,长头发,有点像棕褐色吧,我对她印象还是蛮深刻的,以为当时她脖子上挂了一枚佛牌,我一眼就看出那佛牌里装的是尸油,还有几块碎骨头。”
云骞一听,马上插嘴道:“那女的是不是身高大约一米七,鼻尖有颗小痣的。”
“对对对,是的。”
得到老板肯定的回答后,云骞叹了口气:“那人就是死者廖曼,她戴的那枚佛牌我见过。”
“我之所以说对那枚佛牌印象深刻就是因为那也是一种至阴之物,要以处女下巴烧出的尸油、眉心骨的骨碎合成做原料,超阴牌,没有几个师傅敢做的,敢接这种活的一般是修行超高的师傅。”
于渊点点头,凑到赵钦耳边:“你现在去查一下廖曼的所有出行记录,看她什么时间段有去过泰国。”
那老板隔着手套摸着那枚佛牌,惋惜地说道:“而且一定要用活人下巴烧出的尸油,将头骨敲碎,做成分立灵,应该不止做了这一枚。”
“那这么说,有一名少女已经被烧死,取油抽骨做成了佛牌?”云骞一挑眉,惊愕道。
在泰国佛牌的制作中多以不幸死亡且亡灵无法超度者的尸体做佛牌原料,像这种直接杀人取货而做成的佛牌据说怨气很重,法力也很强,特别是廖曼做的这枚,戴上立马就能时来运转。
但她还是死了啊。
或许现在人口压力过大,有些行业不景气或者是难出头,很多人就会求速效,往往不去走正道,专走那些歪门邪道,但即使佛牌真的灵验也只是提早消耗你未来的好运。
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或者是爱情,都应该脚踏实地,努力且坚持,经营好自己的生活,这样这个世界才不会亏待你。
而廖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龙套角色走上女主神坛,完全是因为她自身的努力,但或许是她年纪大了,而娱乐圈对于艺人的“容忍度”非常低,需要新鲜血液的不停注入才能保持其平衡运转,所以廖曼觉得前途渺茫,因此即使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恐惧与疲惫蒙蔽了双眼。
——————————
“于队,我查过了,廖曼在今年的二月份确实去过一次泰国,在那边待了七天左右才回来,根据机场工作人员调出的监控录像来看,廖曼当时在过安检时包被扣下了,说是仪器检测出了不明液体,当时安检人员让她拿出来看看,她说是佛牌,并且大方承认里面装的是尸油,还说这次去泰国就是找师傅帮忙加持的。”
于渊点点头:“那查一下去年三月份左右有没有人报失踪或者死亡。”
一扭头,于渊就看见云骞正一副闲愁的模样坐在窗前托腮发呆。
他拿档案袋敲敲云骞的头:“你很闲啊?”
云骞摸摸被他敲乱的头发,一声长叹:“只是替廖曼觉得可惜。”
“不用觉得可惜,如果她真的杀过人,说句不该讲的,我觉得就是死有余辜。”
“是么。”
“当然,你还太年轻,等你在这岗位上多做几年,你会经历各种缘由的复仇杀人或者根本没有缘由的无差别杀人,做警察也最忌讳感情用事,假设廖曼真的杀了人,假设她最后被缉拿归案,怎么着,你觉得她可怜还要偷偷放走她不成?”
“于队。”云骞刚要说点什么,便被一边的赵钦打断。
“根据去年一整年的报失踪死亡记录来看,符合条件的女性有十一个。”
“把详细家庭住址调出来。”于渊单手撑在桌子上,“让你查的小区可疑人员出入记录查了没。”
“查了,那边的门卫以及常驻居民都说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但是就在廖曼死亡当天见过一个生面孔,说是个女的,个子很高,大家都以为是模特之类的,并且有目击者称亲眼见她进了廖曼所在的大楼。”
“他们还记得模样么?”
“说是戴着墨镜口罩,你也知道那小区里住了不少明星,都是全副武装生怕被狗仔队拍到,所以大家也没太在意,只是因为个子太高了所以比较显眼。”
于渊想了想:“有多高。”
“说是得有一米八,但一米八在模特行业里算是标准身高。”
于渊点点头,扭头对云骞道:“你和小吴他们出趟公务,去廖曼所住的大楼中采集一下所有楼层的高跟鞋鞋印。”
云骞一听差点晕过去。
“于队!那栋楼一共二十七层,能不折腾人么?”
“这怎么能叫折腾呢,为死者查明真相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乖孩子,快去吧,中午给你加个鸡腿。”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众人抬头,就见一高挑身影优雅地倚在门框上,脸上是三月春风般的笑容。
“去案发现场的话,顺便带我一个吧。”温且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定在了云骞身上。
得,还真有那上赶着往前凑这苦差事的。
几人驱车再次来到廖曼所在的小区,这一次总算是恢复供电了。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廖曼的家门,几人发现,她家的门是虚掩的。
“什么情况,有人过来了?”
“会不会是凶手回来处理现场。”小吴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摸上腰间的警枪。
“进去看看。”云骞也顺势掏出警枪,放轻脚步,慢慢凑了过去。
几人轻声踱步到门边,打了个手势,接着齐齐破门而入。
穿堂风吹过,拂起白色的衣角。
第10章 夜话(9)
几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大厅中央那个伫立于此的男人,柔软的黑发被微风拂起,表情冷峻,乍一看,真的是极其艳丽的一张脸。
或许“艳丽”一词用来形容男人是有点奇怪,但这就是云骞推门看到安岩时的第一感觉,或许是之前的“拥抱”加持,他突然觉得这块木头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一个男的都觉得这人也太好看了点。
“安法医?你怎么在这?”小吴收起枪,松了口气。
“有点事情很在意,过来看看。”
“在意什么。”云骞也收起枪,跟着凑了过去。
安岩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只证物袋,递过去:“这是在死者廖曼的衣服上发现的。”
几人看过去,见袋子里装的是一根头发,浅棕色,微卷。
“这头发的颜色,和廖曼的发色不太一样啊。”云骞抵着下巴打量着那根头发,还时不时抬头悄悄瞧一眼安岩的脸。
嘿嘿嘿,真好看。
妈的清醒过来!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嘛!
“这头发的成分是高温纤维。”安岩说话的时候就像个没有感情的AI系统,“所以这是假发。”
“女艺人戴假发出门为了掩人耳目这也很正常吧。”小吴觉得这人有点大惊小怪。
安岩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但是我们搜过廖曼的房间并没有发现任何假发,上午技术部的警员查了她的生前购物记录也没见她买过假发,所以我怀疑,这假发是凶手无意间留下的。”
云骞一拍大腿,连忙道:“之前不是有居民称在小区见到一名外来女子,个子很高,骨架很大,会不会是男扮女装过来行凶杀人。”
“有可能,说她当时提了只挺大的手提袋,我们查过市面上贩售的小型往复锯,装在那袋子里绰绰有余。”小吴紧接着道。
一直在打量房屋环境的温且突然收回目光,轻声道:“廖曼是个女艺人,比一般人有更强的警戒心,如果是不认识的男人男扮女装即使是没看出来她也不会轻易开门,毕竟这年头女明星也因为粉丝或者私生饭吃了不少亏,她不会不懂这一点。”
云骞跟着点点头。
“所以,这么说来,廖曼似乎是认识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换句话说,她之前见过这个男人扮女装的样子所以才敢开门。”
“那这娱乐圈里有哪位男艺人喜欢男扮女装或者说为了节目效果曾经扮过女装。”云骞抬头,正对上安岩审读的视线,惊得他赶紧别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那太多了。”小吴摇摇头。
“我之前曾经和云骞分析过,凶手是个出身于偏僻落后之地并且有点迷信的男人,身高一八零,按照这条信息来比对现在圈中的男艺人能够极大程度确定准确范围。”温且道。
其实混这个圈的寒门少之极少,而营销炒作似乎已经成为这个圈子的常态,没点家产的那就得像廖曼一样等,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只是查过圈中条件符合的男艺人,基本上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的说辞都惊人的一致,廖曼和他们无冤无仇,男艺人和女艺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也少,没必要真的为了这么一个人痛下杀手,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所以,都还不至于这么蠢。
“根据廖曼所佩戴的佛牌中提取的骨碎DNA,我们与去年失踪人口的DNA做了比对,很遗憾,哪个也不是。”安岩将报告书推给于渊。
“那就是说,这个人死了没人报案?”
安岩点点头:“或许是流浪者,所以即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于渊捏着那份报告书,烦躁地搓着下巴底那层乌黑的小胡子:“这他妈怎么查啊。”
“但如果杀害廖曼的凶手是为了给这尸油的主人报仇,那么是流浪者的可能性就不大,没有人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流浪者杀人。”安岩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鸡血驱邪,佛牌转运,这两者间似乎有很大联系。”于渊若有所思道。
话音刚落,从外面跑进来一小警员:
“于队,刚才接到下面县城派出所的电话,说在高安区红叶镇下面的村庄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报警的是死者家属,希望请警局派几个法医过去勘察现场。”
于渊顿感事态不对,和安岩对视一眼,马上冲着还在后面发呆的云骞高声道:“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云骞瞥了他一眼,就觉得队里闲人这么多,怎么每次就找他。
收拾东西上车的时候,安岩就在一边检查他的勘察箱,云骞则坐在驾驶室里透过后视镜望着蹲在车边的安岩。
就是看着他就会有种心脏跳得乱没有节奏的感觉,瞧一眼,再瞧一眼,瞧完了就觉浑身轻飘飘的,就像踩在棉花里一样。
特舒坦。
有没有感情专家过来告知一下,自己这样是只因为安岩长得好看而产生的正常心理反应还是说就是潜在的gay没跑了,会有人盯着同性一个劲儿猛瞧么,二十三年来,云骞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安岩上了车,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就坐在云骞旁边。
云骞这厮还特别注意了下自己的姿态,点火动作够不够利索,放手刹的姿势够不够帅气,以及,今天的侧脸还够完美么?
只是车子一起步,随着车身的微微晃动,云骞很明显感受到自己脸上那两坨肉也跟着颤抖不止。
太丢人了。
哎,自己昨晚应该少吃点的。
车子一路疾驰,带动路边黄沙飞扬,就这样颠簸了两个多小时,云骞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两个多小时,可算是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云骞的双脚都是麻的,他悄悄看了眼安岩,发现人家根本没注意自己这边。
村头围了一堆派出所的民警,见到警局派来的只有两人,不免有点愠怒,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再一看俩人的警员证还都是刚进警局没多久的新人,火气“蹭蹭”往头顶窜,小声嘀咕了句“什么东西”。
家门口坐了两个哭天抢地的老人,有几个村民想把他们拉起来但他们死活不肯,一边哭一边喊“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绕过俩人,云骞和安岩在门口换好衣服进了屋子,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比臭水沟还难闻,苍蝇满天飞,入眼就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身体上堆满了蛆虫,那些蛆虫见了人纷纷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试图找个角落隐蔽起来。
“看起来死了挺久。”
安岩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起码得有半个月。”
“是啊,都烂成这样了肯定也不是死了一两天。”云骞捂住鼻子,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可这臭味还是顺着口罩飘进了鼻腔中。
后面跟进来几个民警,都不忍直视这案发现场,把头别到一边,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道:“死者名叫赵宇,是大禾村的普通居民,十九岁,早年辍学在家,父母也一直在县城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但是接到邻居报警电话,说这屋子里特别臭,我们过来一看,就剩一具尸体了。”
安岩蹲下身子,打开勘察箱,拿出单反拍照取证,边拍边道:“地面以及墙面有大量喷溅型血迹,体表多处开放性伤口,死亡时间在半个月以上。”
放置好号码牌,安岩又绕过这具尸体走进房间,看了看,没什么异样。
“在家门口被人杀害,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应该是开门时被迎面致命一击导致死亡。”
“熟人作案?”云骞问了句。
安岩开始还不敢肯定,只是当他看到死者赵宇房间内那只古老的木头相框时便确定了:
“对,熟人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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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话(10)
相框被倒扣在桌面上,旁边扔了张已经被撕毁的照片,从衣着身形来判断,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就是死者赵宇,询问过死者的父母后才知道原来女的是同村与赵宇青梅竹马的女孩谭晓慧。
诡异的是,照片中女孩的上半身已经被撕了下来,而且这只相框外的玻璃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状,根据落灰情况来看应该是碎了没多久,裂缝还比较新。
俩人把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丢失的那半张照片。
“屋内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财物也没有丢失,凶手的目的并非图财。”安岩摸着那只相框,“碳素模印纸拿过来。”
云骞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从勘察箱中抽出模印纸递过去。
“你去采集下现场的脚印。”
安岩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毫无情绪,这让云骞多少有点挫败感。
不过想想也是,办案呢,要什么情绪。
云骞蹲在地上,从门口处开始采集脚印,这房间的脚印太多太杂,不少村民已经在警察到来前先一步破坏了现场,这无异于给现场勘查增加了难度。
“诶?这里有根长头发。”云骞说着,将地上那根浅棕色的长发捡了起来。
“好像……和在廖曼家发现的长发颜色长度造型都很像。”他凑到面前仔细观察着。
“收集起来一并带回警局。”安岩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环顾一圈。
院子的一角有一只简陋的狗窝,他探头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些已经风干腐烂的食物外再什么也没有。
“他家养狗么?”安岩向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询问道。
“对,说是养了一条马犬,但是我们来就没见到那条狗,死者得父母也说回来时没见到狗。”
安岩点点头,随手捏起狗窝前一点已经腐烂的看不出成分的食物,他摘下口罩凑到鼻尖闻了闻,冷声道:“四亚甲基二砜四胺。”
民警小黄诧异问道:“那是什么,这都能闻出来?”
安岩将那点食物残渣收进证物袋,抖了抖:“就是俗称的老鼠药。”
“嚯,您费这大劲,直接说老鼠药不就成了。”小黄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是凶手先在食物中投药毒死了狗,然后敲门进屋行凶杀人?”云骞直接无视掉小黄,问道。
“对,院子的草地中有一条长长的拖行痕迹,狗应该是被凶手拖走了,怕我们检查出狗体内的老鼠药成分,但是……”安岩蹲下身子拨弄着狗窝前那点极不显眼的腐烂物,“为什么凶手没有一并把狗吃剩的食物处理掉呢。”
云骞想了想,道:“会不会因为当时是黑天,凶手没看清,你想啊,这大白天的又是村头,肯定不少老头老太太在这儿乘凉,这个时候进屋杀人未免太显眼了。”
安岩点点头:“是,有预谋性的凶手选择作案地点时会考虑三点,熟悉的地点,方便进入以及逃脱;不能离居住地太远,否则不利于作案后的快速逃离;再就是避开有熟人的环境,但如果逼不得已要在熟人家里作案,就只能选择最不会引人注目的作案时间,那就是黑夜。”
“而且凶手对于死者的作息规律非常清楚,要么是进行了长时间的窥察,要么是和死者关系很好的朋友。”
安岩回头望着那间黑漆漆的小屋:“还有那被撕毁的相片,为什么凶手要将相框砸碎,并且撕毁相片带走了……那个女孩呢。”
“难道是情杀?”民警小黄呆呆问了句。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么?”一直沉默的云骞忽然来了句,“你不觉得死者赵宇的死亡过程和廖曼的死亡过程很像么,并且在两名死者家中都发现了颜色长度相近的长发。”
“找找照片上的那个女孩问问具体情况,然后把尸体抬回研究所吧,尸体需要解剖才能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安岩说完这句话,将证物收集好塞进警车后备箱,接着自觉地拉开车门委身踏进去。
云骞赶紧跟着上车:“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剩下的对当事人进行询问等程序那是你们刑调科的事,我就负责勘察现场以及检验尸体。”安岩说得振振有词。
不过这么一听,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云骞没有开车回警局,而是直接跟着安岩进了研究所。
安岩权当没他这号人,全程无视他,接着请几个助理将尸体抬进解剖室后,大门一关。
云骞愣愣地站了半天,忽而往沙发上一倒——
他掏出手机打算给于渊回个消息,结果一点亮屏幕就见四通温且的未接来电。
他忙回拨过去,电话一接通,那头便传来温且那种特殊的绵软的声线:
“回来了么?”
“对,刚才在开车,没听见手机响,抱歉。”云骞说着,疲惫地揉揉眉心。
“吃饭了么?”
云骞抬手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还没,刚到,现在在研究所。”
“我正好要去研究所,顺便给你带点吃的,你想吃什么,爆炒腰花?”
云骞一听就笑了,连连摆手:“就算是喜欢也不能天天吃啊,美女天天在你面前晃悠都有腻歪的一天,更何况是宽油重盐的外卖菜。”
那边是温且爽朗的笑:“那我们云小可爱今天想吃什么?”
“哇,大哥,别这样叫,头皮发麻。”云骞搓了搓颗颗叠起的鸡皮疙瘩。
“行,我知道了,那我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你不挑食对吧。”
挑,怎么不挑,不过就像他家云老头说的,饿极了吔屎都吔得香,这会儿他都前胸贴后背了,再挑挑点点怕是要饿成人干。
温且这厮果然是效率型人才,不过二十分钟就从十公里开外的警局买了晚餐开车来到了研究所,云骞一开门,麦当劳的纸袋便戳到了他脸上。
“我怕你等不及,点这个会快一点,你先将就吃。”
“多谢。”云骞作势抱拳,乐呵呵接过纸袋,一打开,肉的香气便飘了出来,徘徊在研究所大厅内。
“今天出外勤情况如何。”温且闲极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漫不经心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他云骞就想起那具烂索索的尸体,禁不住干呕一声,默默放下手中的鸡翅,一脸怨妇相:“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温且一看他那样子就笑了:“抱歉抱歉,真的习惯性询问。”
云骞这会儿也没了胃口,把吃食往桌子上一放,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粉红色的小本本:“这是我做的现场痕检记录,你看看。”
温且接过那本粉色小本本笑着打量几眼,接着掀开。
从云骞刚进警局时每一次出现场的痕迹分析都被他工工整整整理入册,包括结案后的感想,字写得一笔是一笔,工整到甚至是看起来稍显幼稚,就像是小学生的读书笔记。
“嗯?所以你是怀疑,杀死赵宇的凶手和杀死廖曼的凶手是同一人?”
云骞点点头:“作案手法相同,现场遗留痕迹也大差不离,但我不明白的是这赵宇和廖曼之间有什么关系,以及现场被撕走的那半张相片上的女孩,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第12章 夜话(11)
眼看时钟时针指向十一,这会儿温且已经有了困意,闲惬倚在沙发一角,单手支着脑袋,膝盖上还摊着云骞的那本笔记。
而云骞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解剖室门口踱来踱去,时不时透过门缝向里窥探两眼。
长长的一声呵欠,温且终于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解剖室内终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猛然拉开,几名法医端着工具从里面走出来,礼貌性地同云骞打了声招呼。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安岩,他随手摘下橡胶手套扔到一边的医疗垃圾处理箱中,一抬头,正对上一对灵动的大眼睛。
“完了?”云骞凑上去问道。
安岩点点头,疲惫地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温且被吵醒,迷蒙地睁开惺忪双眼,望着解剖室门口站的俩人。
“情况如何。”
安岩将尸检报告的初稿递给云骞:“或许正如你猜测的那样,杀死赵宇的凶手和杀死廖曼的凶手是同一人。”
“怎么说。”
“死者赵宇同死者廖曼体表的开放性伤口都是由小型往复锯造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外伤,再就是,从死者家中地板上找到的那根长发主要成分就是高温纤维,就是说,那也是假发。”
“那这样分析来,死者赵宇也见过男扮女装的凶手所以毫无戒心地给他开了门?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人,男扮女装的形象竟然不止一人见过,如果是艺人,他又是怎么和一直生活在偏远山村的赵宇认识的。”
“死者死亡时间是在十五天前,也就是上个月二十九日晚十二点左右死亡。”
“确定?”
“死者体表出现腐败泡沫并且有少量皮肤脱落的现象,这样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再根据膀胱充盈度的情况来看,死者膀胱内贮存尿液达二百毫升,根据其家属的口供,死者每晚九点钟准时上床睡觉,而按照一般人的生活习惯,睡前都要进行排泄,膀胱可以每小时六十五毫升的尿液量增加,死后身体机能停止,所以二百毫升的话,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十二点左右。”
安岩转身看着墙上的时钟:“不早了,你怎么还没回家休息。”
“这不是等你嘛。”云骞嬉皮笑脸道。
“等我做什么。”
“别误会,不是等你,是等你出尸检结果。”
安岩指指那份尸检报告初稿,声音是极寒的凉意:“报告给你了,看完记得放回去,我先走了。”
“等一下,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正好我也没吃。”云骞又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安岩斜他一眼:“不了,过午不食。”
扔下这么一句话,安岩也不再同他多讲废话便大踏步离开了,留下云骞一个人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你没吃饱?”一直沉默不语的温且忽然问了句。
云骞怔了怔,样子有点失落,他摇摇头:“吃饱了。”
温且望着他,眼神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怪异。
————————
翌日一早,刚一到警局,就见于渊这暴脾气正双手叉腰对着面前畏畏缩缩站那一排的小警员一通呵斥,说到激动处还将手中的报告随手扔在其中一名警员脸上。
云骞不敢声张,像只壁虎一样紧贴着墙面横向移动进办公室,接着着急忙慌换好警服,想着要不就以去卫生间没听见集合令为借口蒙混过去,一扭头,就见办公室沙发上坐了一人。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三步。
看清那人后,他这才长长松一口气:“温警官,您怎么大白天在这儿装鬼。”
温且一挑眉,接着抬手看了眼腕表,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你迟到了十分钟。”
云骞一听,还以为温且要跟他们于队告发他,忙双手合十甚至还夸张地九十度鞠躬:“拜托拜托,就这一次,不要告发我,我们于队那脾气可不是盖的,凶起来连自己都打,您也不想看我死得这么惨吧。”
“替你隐瞒,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温且修长的食指划过沙发上的花纹纹路,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今晚请你吃饭,不不不,你这个星期的伙食都我包了,你看这样成么?”
“不成。”温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那……您说。”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爱打小报告的人,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今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云骞一听有戏,点头似捣蒜:“您尽管说。”
“当然,这也只是个建议。”温且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离安岩,远一点。”
“啊?”云骞真是惊了,这人怎么回事,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和小学生一样搞集体孤立。
“你知道他刚进警局那会儿的带教老师是谁么?”温且的语气冷了几分。
云骞心沉了沉,声音压低:“知道。”
“知道他的带教老师做过什么吧。”
“知道。”
“安岩和那名法医相处了这么久,那人的一言一行难免无意中会对他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不能说他对那人曾经的计划真的就一点不知,虽然他目前为止是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那以后呢,你敢保证他真的没有二心?”
云骞抿紧嘴巴,半晌,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建议,也是忠告。”温且站起身,整理下领带,“我先去处理手头的工作,你也赶紧去集合吧。”
望着温且离去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云骞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他轻叹一声,泄气般倒在沙发上,望着头顶那盏吊灯。
安岩的带教老师曾经研制过新型变异昆虫性病毒,引发大规模感染,造成死伤无数,将和平人间一夜间变成修罗地狱,的确是,出了这种事以后但凡和那位带教老师扯上关系的无一不被请去调查过,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早已在无意间偏向了安岩那边,给他加了一层厚厚的滤镜,对于这种事甚至是选择性无视。
温且这一番话提醒,却忽然令他觉得浑身发凉。
真的不知道么?还是说安岩只是出于私心才一直对他人隐瞒。
那这样看来,似乎所有人早就在盯着他了,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
但是,安岩真的是个好人来的,那天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扔在一边不管不顾,反正一个外人的死活于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但他还是伸手拉了自己一把,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皮鞋清脆的声音于门口响起,于渊推门进来,就见云骞这小子正大喇喇坐在沙发上发呆。
“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云警官么,您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小警局了?”
云骞赶紧回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冲于渊敬了个礼:“报告于队,我刚才去卫生间了,没有听见集合令。”
于渊烦躁地挠挠头发,接着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紧张:“算了,下不为例,我问你,昨天去那个大禾村调查出什么没有。”
“根据死者赵宇的死亡方式以及现场遗留痕迹来看,凶手和杀死廖曼的是同一个人。”
于渊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诧异问道:“这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个还在调查,并且除此之外,似乎还涉及了另一名村民,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名叫谭晓慧,我们在死者的房间里发现他和这个女孩的合影,但是相框被凶手暴力破坏,女孩的照片也被撕毁带走了。”
“她人呢。”
“派出所那边传来的信息是说女孩因为和父母闹了矛盾所以离家出走了,从那以后杳无音讯。”
“有过报失踪的记录么?”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人家父母不想麻烦警察。”
“放他娘的猪猡屁!”于渊怒骂道,“但凡有点脑子的家里孩子失踪了肯定要报警,不报警的那铁定是在隐瞒什么,他妈的这帮屁民一个个丢个钥匙扣都恨不得报警找警察来找,更何况丢个人,你说他心里没鬼我还就不信了!”
他们于队虽然说话粗俗,但也不无道理。
“你赶紧和赵钦一起再去趟大禾村查查到底什么情况,我现在去帮你请示外勤。”
说着,于渊扭头瞧了瞧:“赵钦这小子呢?”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接着纷纷摇头:“早会就没见到他。”
“妈了个臭嗨,老子用裤腰带想也知道这逼肯定又睡过头了。”
话音刚落,“睡过了头”的赵钦便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一抹额头的细汗,毕恭毕敬敬了个礼:“于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你,迟到专业户,我都见怪不怪了,赶紧换衣服和小云一块出外勤去。”
两人换好警服刚出门口,金色的阳光将那抹白色的身影照得格外清亮。
云骞一看,眼都直了,忙从警车中探出头去:“安法医,这么巧。”
而安岩也破天荒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他,本就偏浅的瞳孔在刺眼的阳光下呈现淡淡的棕色。
“是去死者赵宇所居的村子么?”安岩低声问了句。
云骞连连点头:“刚要出发,没想到碰到您了,真是巧。”
巧个屁,一个警局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罢了。
安岩径自拉开车门委身踏进去:“正好我们科长派我和你们一同前去调查。”
云骞暗喜,正所谓缘分到了躲都躲不了。
这次安岩坐在后面,应该是看不见自己脸上抖动不停的肉了吧。
只是一抬头,正望见后视镜里的安岩,他也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后视镜,甚至一瞬间和自己眼神对视上。
云骞在心里骂了无数句“妈的”,连带不好好修路的政府一同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堪堪到达目的地,三人下车提好工具,顺着地图的指示来到了相片上那个女孩的家门口。
敲了许久才听到“吧嗒吧嗒”略显稚嫩的脚步声,面前破索索的木门一打开,一个剔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开了门,瞪着一对大眼睛好奇地瞅着来人,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们是谁。”
云骞皮笑肉不笑的把警员证打开拿给那个小男孩看:“弟弟你好,我们是刑侦总局的,这次来有点事想找你爸爸妈妈询问,他们在家么?”
那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鼻涕糊了一嘴,头发也因好久没洗油腻打结,但身上衣服的牌子却令三人觉得匪夷所思。
全身上下都是牌子货,市场价均在一千到两千不等,特别是脚上那双鞋,看起来有点大,不太合脚,是今年这个品牌发型的新款,市场价两千多。
最夸张的是这小男孩手上戴的那块腕表,天梭库图系列,市场价六千左右,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款熟男手表,一般都是中年男子戴的,换只表带就这么戴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的小男孩手上,实在是满屏违和感。
再说,这看起来一穷二白的大禾村,原来村民都这么土豪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ps:礼品寄出去了,抱歉有点晚,因为最近回老家处理点事情,每天医院街道办来回跑,头大。
口红要等几天,我让我姐先寄了两支给我,都寄了我这儿来了,不好意思麻烦她分开寄,大概一周左右吧(*^ω^*)
三天后到,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