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桀骜的将军
☆、1.他真的吃人了(胆小勿入)
荒漠的清晨是寒冷的。杂草高过人,很多树木被狂风摧残得倒伏在地,基本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再往前走,便是今日的战场。尽管后半夜下过一场暴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洗刷不掉的腥臭,到处是以各种姿势倒伏在地的尸体。
“将军,北燕的人已经跑没影了。”一个参将低声道,脸上有着欣喜。
“嗯。8万对6万,敌军虽然撤了,我们却剩了不到1千人。惨胜犹败。”树杈上的男人冷冷道。“你们去对面搜一下,看那些敌军尸体上有什么吃的喝的都找过来带着。这荒漠绵延千里,援兵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粮食最重要。”
“是。”参将连忙正色应了,带着一队人朝前摸去。
树杈上的男人伸了个懒腰,从靴筒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将手里拎着的尸身横搭在树杈上,一下斩断了僵冷的左臂,拎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啃食了起来。
江六通是原来大秦的旧臣,如今北燕有龙凤双帝共掌江山,他这样的大秦将领都是真心归附,所以这次与大晋开战,他自告奋勇做了先锋官。
这位二十一岁的将领倒是硬气,被他长枪贯胸,还带了敢死队拼杀了半刻钟,最后还是给他用硬弩补了一箭,才死透了。
如果不是这块硬骨头,今天参战的晋军都得把尸体留下。
他心头默默为对手点了个赞,咬下一块肱二头肌。随着咀嚼,血顺着口腔流进喉管,带着铁锈味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甜。空了整整三日的五脏庙总算得到了慰藉,却咕噜噜叫得更响了。一员武将的肌肉,自然是筋道的很。他嚼得腮帮子都有点儿发酸。
清寒晨风拂过面颊。远远近近参差不齐的荒草卷过一波沙沙有声的颤响。一根茅草伸上折断的老树冠,撩拨着他的靴面。战靴很薄,薄到能觉察到这种轻微的触感。微暖的草香,诱发了更鲜明的食欲。他咽下一口嚼碎的肌肉,又垂头啃了一口,这一次他咀嚼得更慢。陡然进食,很容易引起消化不良。何况是生吃人肉。他可不想被自己的手下败将用一具尸体送进阴曹地府。真这么死的话,绝对太丢人了。
“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响。
“谁?!”他一手抓着血淋淋的残臂,一手握紧了长剑,扭头看去。
一个清秀的童儿一脸懵懂地仰望着树上的男人,漆黑眼眸慢慢张大。
半枯的老柳树上,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披头散发坐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手里拎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正慢慢咀嚼着,黑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落下来,滴在他银光闪闪的铠甲上,分外刺眼。
“啊!”童儿嘴唇颤抖了一会儿,终于爆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
“站住!”树上的男人冷声一喝。
童儿撩着蹶子跑得更快了。
男人随手一抛,那残臂便带着夺目的血色准确命中童儿后心,那孩子噗通趴在地上,迅速翻了个身,双眼牢牢盯着男人森寒眼眸,瞪得四圈露白,一边用手肘拄着地往后挪动,一边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呼。“师尊!”
树上的男人脚尖一点树干,如一只银色大鸟从高空掠过,直接落在童儿身前,抬脚踩住了他的肚子。“别动。”
这童儿跑的方向,正是大晋境内。但是他的夹袄领子上镶嵌了一圈儿兽皮,明显是北燕风格。
“说,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男人将嘴里的血肉咽下,铮然拔剑,指向童儿心窝。
烈风刮面,漆黑的长发全部冲天飞起,冷白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轻抿的双唇艳红如火,深井般的黑眸散发出一股子带着邪气的狠戾,仿佛是最浓郁的血,在无底深渊中旋转翻腾。随着他的问话,一滴死血从他口角飞落,啪地砸在童儿面门。
“啊!”那孩子用力闭起了眼。
“放开他。”草丛朝两侧分开,一个青衫男子现身出来,清冷凤眸看向男人。
“放开他?”男人冷冷重复了一句,上下打量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他看上去比自己似乎还要小上两岁,却有着极其沉稳的气质,见到如此场面也不见惧色,倒不是简单人物。
胆敢只身带着一个小童儿涉足战场,又如何会是简单人物?
“你是北燕人?”男人眯起一双清隽雁眼,冷冷逼问。
“是。在下只是一个医生,因为听闻这荒漠南边有异草,特地过来采药的。”青衫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又转头对惊惧喘息着的童儿呵斥,“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元将领,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方才真的吃人了。”童儿一双腿儿抖得厉害,怯然颤声道,脸上有着鲜明的畏惧和恶心。
青衫男子遽然扭头,看向持剑的敌将,微微在晨曦中眯起的凤眸里有着明显的不认同,“是吗?将军,吃人肉,对健康不好。”
男人持剑的手紧了紧,冷嗤了一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吃人肉,难道吃草?”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马上就会成为自己阶下囚的人做这番解释。舔了舔沾着血迹的唇瓣,男人的眸光愈发锐利,“既然你们是北燕人,少不得今日得留在这里了。”说着他用脚尖碾了碾童儿柔软的肚皮,“这小家伙,味道肯定比江六通好多了。”
童儿的眼泪立刻刷地下来了。他求助地望向自家师尊,咬紧了下唇。
“我们带有干粮,可以分享给你。”青衫男子依旧不温不火的模样,从后背真的摘下一个背囊,往前一递,“放了我徒儿。”
“想什么呢?两国正在交战,你们这样的可疑人物,就算是给我一车粮草,也必须留下。”大晋将军讥诮地掀起唇角。
“看来,将军这是不打算放人了?”背囊轻轻垂落到地上,男人低头,理了一下袖口,漫声问。
“然也。”他话音刚落,却见那男人纤长的手指从袖口夹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淡黄色薄纸,双手捏住了轻轻一撕。
他动作极其随意,看不出任何威胁,却让对面身经百战的敌将产生了危机感。
一名优秀的将领,身体的反应往往比大脑还要快。黄纸被撕开的霎那,那柄利剑带着劲风如一道闪电掷出,贯向青衫男子的胸口。
“师尊!”童儿大惊之下呼叫出口。
青衫男子却只淡淡睁着一双凤眸,漠然看向面露狞笑的将军,仿佛那正射向自己的剑只是一件毫无杀伤力的玩具。
长剑飞至的时间极短。晨曦给对面男人俊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金,清澈的黑眸里映着剑身上斑驳的虹影,格外绚丽。
他握紧了空下来的右手,无端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年轻,就要成他的下酒菜了。实际上,除了敌将,他还从未吃过普通人的血肉。
春节快乐!
☆、2.露点摸奶干不可描述的事
如果青衫男子平时稍微关注一下国事,就能知道眼前这个敌将便是大陆赫赫有名的"食人将军"楚子瑜。这个男人别看长得俊美,却历来邪气得让人忌惮:手黑心狠不说,最让人畏惧的是他在战场上缺粮的时候,直接生啖人肉,令军中将士不论敌我都闻而色变。
然而这位青衫医者不是别人,却是名镇大陆的医中圣手,神医沈铮。尽管顶了个二品御医的官衔,除了医药相关的事,其它事情他甚少过问。
所以眼前这个一身银甲的男子对他来说只是个脑子不大正常的武将罢了。没错,在他看来吃人肉是大忌,不但会影响健康,一旦将那块肉放进嘴里便跨越了人类伦常的底线,他认为敢这么做的人基本不存在。换句话说,谁真那么做了那就得脱离人类跟畜生为伍了,对于一只畜生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他对于自己召唤来的东西颇是自信。
所以楚子瑜在世人眼中的恐怖值在他这里微乎其微,只剩下了眼前这把即将刺入胸口的长剑。
霎那间,长剑袭至,胸前的衣衫早被森冷剑气割裂开来,露出白皙的肌理。粉红的乳蕾在森冷气息的刺激下微微充血,颜色比平素艳丽了些许,如樱瓣一点于落雪之中傲然耸立,生生将明明面色平淡如初的俊雅男人衬出了几分妖娆,看得楚子瑜竟是有些失神。一定是他太久没有碰女人了。
他裂开薄唇,舔了舔沾着一点儿肉沫的尖牙,犹豫着吞了口唾沫,微微尴尬地想。
其实他看着沈铮的时候,沈铮也在漠然地打量他。对面男人雪亮的尖牙上残留着一点可疑的肉沫,被血红的舌尖贪婪地卷进口腔,似乎有些眷恋地咽下去,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有着某种渴望。好像……饥渴的狼。
呵,还真是个十足的变态。沈铮心里一嗤。
而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现出一只苍白手掌,轻轻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楚子瑜眉峰一挑,立刻从靴筒抽出匕首,翻手朝那手掌疾速刺落。
空间微微晃动,随着一声痛呼,一道黑影骤然滚倒,血花绽放,长剑铮然落地。
正当楚子瑜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来客并未因受伤停顿,一个翻身跃起,甩出一柄银色拂尘。
楚子瑜下意识地往后退身躲避,却还是被铺天盖地而来的银丝缠了满身,万千银丝中,他看见那黑衣人染血的手指朝童儿一点,躺在地上的孩子便如一张纸片轻飘飘起身,被那人拎着衣领提在手中,而后他站在沈铮身侧大袖一拂,一团黑雾迅速弥漫开来。
待楚子瑜奋力挣脱那柄拂尘,四下一片寂然,只有那零落在地的断臂和长剑,提示着刚才发生的诡异插曲。
那黑衣人,在黑雾笼罩全身的霎那扭脸看了他一眼,饶是楚子瑜这样身经百战的沙场战将,竟然也给看得后颈一麻:那张脸,煞白煞白,毫无血色,嘴唇却是乌青一片。那人的眼睛,更是好像两只黑窟窿,看不见一丝光亮。
那是活人还是僵尸啊?
可是,若是僵尸,又怎会流血?他俯身,拾起那把长剑,单手将长发挽向身后,双眸微眯,舌尖儿轻轻舔过那剑锋上残留的鲜血,口中立刻充溢起一股难言的怪异味道。腥气中夹杂着腐朽的甜香,与普通的血很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的血?
楚子瑜这边吸着冷气暗自诧异不说,再看沈铮。
他被那黑衣人带着一阵风一般穿越边境来到北燕境内,落脚之地正是北燕大军的营地。黑衣人在帅帐前落脚,身子晃了一晃,脸更白了。
"辛苦了。你且回去疗伤吧。"沈铮淡淡道。
黑衣人默然躬身,给沈铮行了个礼,身影迅速消散。
"师尊,我们的治疗对他无效吗?"童儿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怔怔问。他注意到,黑衣人右手腕的皮肉几乎被削开了一半,露着森森白骨。
"天儿,琅琊他是半死之身,我们的药对他非但没有效果,还可能让他受伤。"沈铮的语气微微怅然,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落寞。他那双明亮如寒星的凤眸竟掠过一丝晦暗。
这里是帅帐附近,左近全是麟军的核心成员,倒不怕有人看了去。否则的话,以琅琊的身份,其实并不适合在人前露面。所幸沈铮平日里不缺人保护,这样危急的情况本就不曾有过。所以,自打这家伙两年前找上门来,沈铮还是第一次召唤他帮忙。而他之所以会找上自己,其实,关系着一个不便说出的秘密。
此时,大帐里断断续续传出的声音引起师徒二人的注意。
"喂……握草,让你别揉了你没听见吗?都这么大了再大我还怎么出去做任务?!"
"做什么任务?家里两个小的都没人照料,你夫君我出来打仗也就罢了,你这做娘的不该多照看一下孩子?"
"少来!你那老爹巴不得我不在,他一个人带孩子呢!唉,住手你干什么?!"
"孩子让慕容垂带,那就真毁了你知道不?乖小菊,给为夫再生个女儿吧。"
"叶麟尼玛放开我!老子是这次大战的联络员,正开战的时候还不想失职你懂不懂?赶紧把你那鸟儿给我收回去!"
撕扯声越来越大,终于嘶拉一声响,世界清净了。未几,一声闷哼之后,隐忍的呻吟声、拍击声渐渐响起。
沈铮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一脸好奇的童儿,领着他朝远处一顶帐篷走去。"有劳,请霍将军过来一下。"他走过一名士兵身边时,轻声吩咐。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一只手嘭地抓住了沈铮的衣袖。“老天,你自己回来了?怎么回来的?!”
叶麟和小菊,见《风骚小菊求插记》。
☆、3.带上道长吧(过渡章节。下面有大招)
"不是,你这人,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自己去了那边。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对面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双细长的眼眸盯着沈铮,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你穿过战场,竟然没碰到一个敌军?这如何可能?"
但是沈铮看上去衣衫齐整,神色淡漠,不像是仓皇奔逃过的样子。倒是他的童儿,刚才他就注意到,那孩子的衣服上有稀泥,还不止一点点,那应该是在烂泥地里打过滚,蹭得膝盖、小腿和后背满是泥泞,衣衫也皱得不像样子。
沈铮微微抬了一双凤眸,看了看一身玄衣的道长,视线投向帐口。
那霍光一步踏入,手指刮了满是胡茬的下巴,问道,"神医找末将何事?"
霍光年前刚升了大将军,其实比沈铮官阶还要高了一级。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见到这位神医便很是恭敬。
"将军来得正好。"沈铮朝他颔首,"我在前线碰见了敌将。"
霍光浓眉一扬,"不知神医碰见的是个什么样的敌将?我们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已经败下来了。这次敌军那边的前锋是楚子瑜,一个非常邪门的妖人,江六通尸体都留他那了。"
说着,霍光从怀里掏出一沓羊皮纸,在桌面上展开。
锅盖大小的纸张上画了几个人物像,一看就是晋人打扮,其中最上面一幅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那双似笑非笑的俊秀雁眼,分辨率很高。
"就是他!"童儿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狠狠戳了戳纸上的男子。
不光霍光,刚才因为霍光进来勉强闭住嘴的道长也是冷冷一抽气。"什么?!你们碰见了这个妖人,居然囫囵回来了?!这如何可能?!"
沈铮微微抽了抽唇角,不看道长脸上的担心,淡然道,"没什么。只是打了个照面,他没来得及抓住我们。"
霍光看着他双目放光,"神医真是谦虚。那小子武功着实不赖,能在他手下活着逃开,您这命绝对不是一般的好。"
"下次不要一个人带童儿出去了。"道长心有余悸。"我不是说耶律岫风的命不重要。是你太矜贵,两位陛下一定不会希望你为了给一元将领找药有什么闪失。"
"谢谢。我不会有事的。耶律将军的身子挺不了几天了。身为医者,我没有拖延的权利。"沈铮依旧淡淡,对霍光道,"看样子,那楚子瑜身边应该没剩几个人。而且他如果有吃的,应该也不会好端端就要吃人。所以,你们要是多派些人去,或许能将他捉了,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霍光一咧嘴,"神医,楚子瑜狡猾得很。有您全须全尾逃离了,他必然不会恋战,这会子,十有八九已经换了地方藏匿,等着咬我们一口狠的。"
沈铮面上不见沮丧,点头道,"是我想简单了。就是这么个情况。将军军务繁忙,我就不多耽误你了。"
霍光一抱拳,"神医客气。您下次再出去,还请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多派些人保护。"说着,大步出去了。
沈铮看看对面的道长,"时候不早了,道长也该用斋了。"
道长一扁嘴,可怜兮兮得眉毛都耷拉了下来,"你这是赶我走吗?"
"是。"沈铮不为所动。"我现在得再去看看耶律将军的情况。道长请吧。"
望着那道怅然离去的身影,童儿小声嘀咕,"师尊,这云虚道长,真真好生的聒噪呢。"
沈铮没有接话。玉玑子半年前终于飞升离开了。他门下三名弟子,一个个都有着不弱的法力。云虚是道法最强的一个,便被玉玑子推荐到了朝中,接任大国师之职。但是这云虚显然是个颜控,看见沈铮的第一眼开始,便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化身为了眼冒桃心的痴汉。虽然他不会硬来,也委实烦人。这也是沈铮不愿向他要求保护的主要原因。神医实在是被他骚扰得头大,巴不得他离自己远远的,自然去哪里都不愿带着他。
以前他与玉玑子可以好到形影不离,因为那位道长做事极有分寸,对待他也好右帝也罢,都是一样的宽厚真诚,不带半分的色欲。因此,沈铮跟玉玑子在一起非但没有丝毫的压力,还很享受,毕竟道长的术法可以帮他做很多事。
但是云虚就不同了。沈铮自认为并不好男色,云虚每次纠缠太过的时候,他都恨不得一脚将这位活神仙踹上天去。
"走吧。耶律将军的毒,怕是又要发作了。"沈铮掸了掸衣袖,徐徐起身。
童儿连忙拎起药箱,跟着他朝外走。
耶律岫风算起来还是他这童儿独孤玄天的表兄,今年才十五岁,是朝中拔尖的少年将军。谁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出征,便遇到了江南第一毒人唐文钟的大徒弟毒将军唐亚霖。这位毒将军的武功其实并不是很强,加之开始一照面便因为耶律岫风生得太俊俏了些,存了轻视之心,被耶律岫风生擒了。
但是唐亚霖即便深陷囹圄,也有的是办法使得出毒药。所以,最终耶律岫风还是中招。尽管他勉励将逃走的敌将就地格杀了,自己身上的毒却因为剧烈运动迅速扩散,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沈铮虽然医术高明,近些年更是渐入化境,却着实有些束手。因为耶律岫风中的毒很偏门,必须有特定的药材方能缓解。沈铮凑来凑去,还差一味搜魂草,这种奇草只生在晋燕交界的荒漠深处,连他也只是在师门的藏书中看见过寥寥数语的简单介绍,实在是难寻得很。
为了这味药,他不得不只身涉险,却不想因此遇到了楚子瑜。
昏暗的帐内,耶律岫风呼出的气有些灼热。他的四肢被锁链牢牢锁在床柱上,在昏迷中轻轻抽搐着,脸上笼罩着诡异的青黑色,干裂的唇瓣里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不……不要……"
沈铮单手拿了巾帕,轻轻给憔悴的将军拭去额上的冷汗,将按在耶律岫风腕上的手指收回,低声吩咐童儿,"再加一钱冰片进去。"
童儿闻言,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冰绿色的小葫芦,打开塞子,舀了半匙半透明的白色粉末,加到已经冲开的药粉中。
黑褐色的汤汁散发出苦涩的香气,童儿微微皱起鼻子,用玉匙搅拌了会子,才将那青瓷小碗递给沈铮。
"有劳,帮我撬开牙关。"沈铮看向旁边默立的两名副将。
两个人微微恻然地上前,一个固定住耶律岫风的头颈,一个上前,捏住耶律岫风的鼻子。昏迷的少年凭借本能张开了嘴。那将官立刻迅速将一只口球塞进他口中。口球将少年的嘴撑开,压住了他发青的舌头,球身凿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一端开口在外,一端抵在将军的口腔深处。
沈铮道了声谢,将一个带着细长軟管的漏斗插入那个空洞,小心送进耶律岫风的咽喉,这才将药汁徐徐倒入漏斗。
药很快流进耶律岫风的食道,进入胃部。漏斗见底,沈铮收回药碗,淡淡看向床上的少年。
那劲瘦的身子猛地一抽,绷紧如一张弓。少年一双长眉搅在一起,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嘶吼。
"神医,没有稍微温和一点的药吗?"两个副将都不忍地转过头,哀求的眸光投向沈铮。
"他中的毒,太顽固。温和的药吃了没用。"沈铮轻声回答,淡漠的凤眸盯着少年无意识的挣扎抽动,突然道,"就现在。"
两个副将连忙再次上前,一个将少年从床上扶坐起来,一个迅速掏出他口中的口球,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一口黑紫色的血从耶律岫风口中喷出,溅落在床下。
腥臭的气息随着那血的落地弥散开来。在场的人却没有心情掩住口鼻。都将目光投到那滩污血之上。沈铮甚至微微弯腰,细细检视。
"比昨天稍微好了一点。看来,这次的药,能暂时多压制几天。"沈铮直起身,微微翘了翘嘴角。两名副将立刻跟着松了口气。
"辛苦神医了。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他们都是耶律岫风的手下,救护之心甚是殷切。
"两位客气了。这几日辛苦你们再加把劲,日夜照看将军。药,我会尽快拿到手。"
"这次,神医切不可再单独行动了。"帐口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铮扭头,只见帐帘一挑,这次出征的主帅缓步走了进来。
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还有着情事过后的餍足,体态放松,脚步轻快,语调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持,"霍光已经跟我说了。你今日穿越战场,着实凶险。这种情况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我有分寸。"沈铮淡淡回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等你有事,我再后悔可就晚了。"来人凑近沈铮耳边小声道,"神医,至少你得带上云虚道长。他虽然色了点儿,到底是世外高人,不会用强的。"
沈铮扭脸看了看他,良久,才点头。"好。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别怪我。"
这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以叶麟的七窍玲珑心,一时也没想明白神医的真意。而神医并未给他解惑的机会,带着童儿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