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现实
像是有一盆冰水从脑袋上浇下,林晋安茫然的环顾着四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竟然寻不到对方。心口一阵阵的发寒,连呼吸都带上了些许凉意。但他还想着是不是对方下了楼,去了小超市买东西,亦或是被邻居阿姨喊去帮忙扛了饮用水——
林晋安急忙回了卧室,穿上了衣服。
他买给对方的手机正安安静静的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被带走,因此连打个电话去寻的机会都没有。尽管下午还要去医院交班,但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草草的披上外衣后便拿着手机和钥匙下了楼。天色已经有些过分灼热,照得树叶都带上了蔫意。他匆匆下了楼,寻到了每日都会拖着躺椅出来晒太阳的大爷——
“大爷,您看到东子了吗?”
“东子啊?”大爷摇了摇扇子,又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瞧向他,“没看到,怎么,东子不见了?”
“嗯,没带手机就出了门,我有点担心他。”林晋安颇为勉强的笑了笑,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有些令他担忧的猜测来。但是他还并不愿意承认这个猜测,毕竟男人已经在他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前一天夜里也没有任何的异常。他们还那样激烈的做爱,那样搂抱在一起说着彼此的情话——
“哦……怎么好不带手机呢?我没瞧见他,我是早上八点就出来的,你再找别人问问吧。”
到底不是自家的事情,大爷也不会多么上心,说罢便继续听小曲摇扇子了。林晋安则拧着眉头,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又匆匆的往附近跑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并没有寻到男人的身影,他又边走边跑着去了保安室一趟,依旧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此时的他已经心口发凉,浑身都有些提不起力气,而身躯又像是与意识隔开了一般,还在麻木的到处跑着。那个令他害怕的,被他深藏在心底的念头越发清晰,他有些不愿相信,甚至焦急的打算去警察局报警——
就在此时,他遇到了刚刚买完菜回来的,每天都会在楼下搭个摊子包馄饨的阿姨。
彼此也都十分熟悉,瞧见林晋安,阿姨就笑了起来,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一边冲他招了招手:“小林啊,怎么在这儿?”
“阿姨,您看到东子了吗?”
“诶,东子啊。”阿姨笑了一下,“看到了,他不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么,我馄饨还没包好呢。说起来也奇怪,今天我喊他,他也不应声,就看了我一眼走了。怎么,你们两个出什么事了?”
林晋安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目光有些发晕,心跳更是直接停了一瞬。他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的日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哦……他走了啊。”
“对,在外头打了个出租就走了,没和你说吗?”阿姨有些奇怪,“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林晋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不……他只是,回去了……”
“回……属于他的地方……”
4.沉默
对于秦贺东的身份,林晋安并非一无所知。
若是在彼此产生感情之前看到那则重金寻人的消息,他或许还会直接拨去电话,将秦贺东送回他本该身处的地方,再拿上那一笔钱,从此与对方不相往来。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在普通医院里工作的一个小医生,一百万的赏金足以让他在郊区买下一栋单人公寓。
然而他看到得实在是太晚了一些。
秦贺东低声问他为什么落泪,林晋安只是放下了手机,紧紧的依偎在了对方的怀里。男人的吻温柔又炙热,一点一点的吮去了他的泪珠,再一路往下,解开那些碍事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对方隐秘的女穴。舌尖仔细的舔舐着两瓣细嫩的花唇,再缓缓的拨开内口的软肉,在屄穴上来回亲吻。而林晋安则躺在床上,死死的将五指没入男人的发丝之间,呜咽着承受着被用嘴服侍的快感。
他没有办法放手。
所以,他自私的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他不将秦贺东送回他本该去的地方,男人也会自己醒来,毫不犹豫的离开他的生活。
林晋安恍惚的回了公寓,一进门就蹲坐在了地上,甚至连脱掉鞋子的力气都没有。眼泪一点一点的从眼眶中流淌而下,他独自坐在地上,不断的用袖口擦着泪水,还始终不肯哭出声音。衬衫的衣袖缓缓的湿了一大片,而再也不会有那个温柔的男人过来吻去他的泪水。这一切仿佛就只是一场梦一般,但如今梦醒了,又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几日之后,电视上就出现了秦贺东的身影。
秦氏最大股份拥有者的回归很快就成了社会热点,毕竟在过去将近一年的失踪时间里,秦氏上下都在猜测老板或许已经遇害,然而又迟迟寻不到尸体,只能等待两年之后再看法院裁决。他回来的太过突然,还带着他一贯的凌厉作风,短短几日便对整个公司上下整顿,甚至将自己的亲舅舅也踢出了股份拥有者的行列。商场从来没有秘密,更何况市民对这种豪门内秘充满了兴趣,很快各大平台的自媒体上就出现了捕风捉影般的猜测和报道。而秦贺东似乎也并不介意这一点,他甚至都没有安排法务部出面,直接就站到了镁光灯之下,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过一般,面带微笑着参与剪彩典礼。
林晋安看着电视里熟悉又陌生的人,缓缓的咽下了有些粗粝的米饭。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事情,但当真正意识到彼此之间遥不可及时,他还是产生了些许恍惚,甚至忍不住起身去摸了摸电视屏幕里正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男人。在他身边时,秦贺东常裹着一件黑色棉袄,又不会像这样用发胶把头发一一梳理,尽管面容英俊,但外形上还是差了太多,因此才没有被邻居大爷阿姨认出来,只当是他林晋安的一个远方表哥。电视节目随着剪彩仪式的结束而转变成广告,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在手机浏览器中输入了“秦贺东”三个字。
他们距离并不远。
秦氏总部就坐落于城市郊区,而秦贺东这几日也始终都在总部。他犹疑的盯着那一行地址,忍不住萌生出去公司里寻找对方的念头,最好能问一问男人,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然而下一秒,当看到自己衣袖上因为做饭而沾染的污渍时,林晋安又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关闭了屏幕。
他怎么配……
已经那样自私过一次,他怎么管 理贰貮柒五一八六捌壹疤 ♂配再去 ∵管李弍二柒五一八六八一八 17-01-42 ∵第二次。
5.被迫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因为畸形的身体,林晋安在家里从不受父母的欢迎,若是没有当初的生育政策,也不会只有他一个孩子。医生建议手术,然而手术加上后期康复塑形的费用实在是他的父母无法承担的。他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一直等到大学之后,独自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他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办法回去。
父母似乎总是在躲避着与他的会面,平日里连电话都罕见。他只有每月将自己工资的一部分打进母亲的银行卡里,再在备注上面写上一两句慰问的话语。然而就在他病房值班的时候,父亲却打来了电话。
林晋安立刻就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在这样的半夜打来电话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让他忍不住抿出了唇瓣,小心的冲那一边“喂”了一声。他已经许久没有和父亲讲过话,此时再听到对方沙哑的嗓音时,甚至感到了一瞬间的陌生。但下一秒,他又没有心思去管那股感觉了——
“晋安啊……你妈她……晚上咳嗽咳血,医生说,是肺癌。要等明天才能做检查……但是医生说了,已经咳血的……很可能就是晚期了……”
隔着电话,他似乎都能听到父亲压抑的哭泣声,心口更是一片冰冷,仿佛被扔入了冰窖一般。大脑有些发懵,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还是张开了口,略有沙哑道:“咳了多少?颜色怎么样?”
“不多……就夹在那痰里头,鲜红鲜红的。”
“好……我知道了。”目光无神的看着前方,他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忍不住的发涩,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爸,咱们家那儿医疗条件不好,你去和医生说一下,争取今晚就转院到我这儿,我给主任打电话,直接在我医院里检查。”
老家的医疗水平到底不如一线城市。
他仔细的对父亲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挂了电话之后又急忙联系了肿瘤科的医生、影像科的医生,又去病房同护士询问是否还有空床位可以立刻提供给父母。一直到那边打来电话说已经在路上的时候,林晋安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抵着冰冷的墙壁滑座在了地上。
痰中带血。
他想不到除了肺癌以外的任何答案。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走了一块肉般,疼的他呼吸都显得艰难,然而又没有泪可以流出来,只能茫然的呆坐在地上。他以前在楼梯里上下跑时,经常能够见到这样蹲在楼梯上的病人家属,一般还会夹着一根烟在手里,也不抽,就呆呆的看着它燃烧。他有时候跑得急了些,甚至会差点撞到这些人,然而对方也始终没有反应,仿佛根本没有瞧见一般。
那时候,他并不能体会多少。
但是现在……
手掌插入了发丝之中,有些艰难的拂过了额头。大脑抽痛着,明明已经无比疲惫,却又无法闭上双眼。护士体贴的端了热水过来,他伸手接过,还礼貌的冲对方笑了笑。
“林医生,要不要先去里面休息一下?有一间干部病房护士长批给你了,也不要太担心了。”
“嗯……谢谢,我没事的。”他握着那杯热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会没事的。”
他的父母第二天早上便到了。林晋安一夜未眠,但还是立刻去楼下接了人,稍事安顿之后便带着母亲去了CT室,在还未正式上班之前就将CT扫了出来。他当初读书的时候什么学科都要上,平时又每年要呆三个月的急诊,尽管不是肿瘤科的医生,对影像也依旧能够读得大差不离。片子上分布的高密度白色团块像是雪花一样飘在两侧肺上,且每一个都长满了毛刺。他几乎被手中的片子刺目到无法站立,但在摇晃了一瞬之后,还是立刻领着母亲去见了主任。
结果不出意外。
“是肺癌。”主任先行让护士送了病人回病房,只留下了林晋安一人,“你也看到了,已经完全扩散,根本不可能单独切除哪一个结节,只能把整个肺都摘掉。”
“那……是需要移植,对吗?”
“是,需要肺移植。”主任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惜面前的年轻医生,“手术倒是没有问题,肺源现在也还好,但主要是费用的问题。就算除去医保报销部分,一般做一个双肺移植,也需要至少四十万……而且手术之后使用的抗排异药物,一年也至少需要三四万。”
“这些都不是医保能够报销的进口药,你可以承担吗?”
林晋安茫然的站在原地。
他才硕士毕业一年多,作为一个刚入职的小医生,就算是在一线城市,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七千多而已,还需要撇去两千多的房租。银行卡里勉强有四万存款,而他的父母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工人,两人加起来收入也才三四千一个月,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么多存款。
“有困难的话,医院里可以帮一帮,但是现在用什么药,用了什么器材,也都需要登记,只能说人工费用上帮你减掉一些。”主任叹了口气,“更多的,还是需要你来解决。去吧,先去给你母亲办一下入院手续,预交一万块。我这边帮你把肺源的队伍先排起来。”
“好……好的……”林晋安抬起眸来,冲主任艰难的笑了一下,“谢谢您。”
他匆匆的跑去住院部的一楼为母亲办理了手续,又去食堂打了早餐带到楼上,稍事安抚了一下父母,告诉他们还能手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两位老人虽平时与这个儿子并不算多么亲近,但此时还是宽慰了不少,拉着林晋安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父亲拐弯抹角的问了问关于费用的问题,又表示自己手里还有十万左右的存款。他强撑着露出笑来,才将两人都糊弄了过去。
但是,十四万怎么可能够。
他独自回了出租房,恍惚的坐在了沙发上。
空调没有开,盛夏的天气让整个屋里都闷热的厉害。林晋安一夜未眠,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肚子却没有饥饿的感觉,只是头疼的厉害。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毕竟没有人不会死,然而这实在是来的太早了,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晚上还要去上夜班急诊,他知道自己应该休息一会儿,然而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不自觉地浮现那张遍布肿瘤病灶的CT图。
他见过许多这样的图,但万万没有想到,患者姓名会变成他的母亲。
拳不禁紧了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弯腰拿了茶几上的手机。他只是想看一下时间,好继续安排下午自己该做的事情,然而拇指刚刚按下,作为屏保的照片就跳了出来。
是……他和秦贺东。
那时候才刚刚过年,城市里的行人都少了许多。他难得有了几天假期,便打算带着男人去街上买点衣服。可他未曾料到的是,秦贺东趁他不在的时候,已经去隔壁小区里找了个帮人搬砖头的工作,一个月下来才攒了一千五百块钱。男人捏着三十张有些褶皱的五十块,一脸严肃的选了一条长长的围巾,一出店后便将其围在了彼此的脖子上,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还记得那份温暖,秦贺东吻着他,到家之后便将他按在了床上,来来回回的用那根粗大的孽根顶开他的穴肉,将前后都一并占有,肏弄得他只能张开着腿,任凭两个穴里淌出浓白色的精水。
然而现在,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东子……”林晋安沙哑的低喃了一声,轻轻的捂住了眼眸。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下贱又可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