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那是修第一次看到“女人”这一生物。
柔顺的长发,娇小的身形,隆起的胸脯,光滑的双腿,白皙的脸颊,还有那一双藏着修看不懂的情绪的双眸。
女人站立在悬崖边,裙摆被凛冽的风扬起,对着面前神色紧张的男人们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修望着身旁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妄自上前的大人们,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觉得作为王的他此时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年幼的他用带着稚气的声音劝说道:“为什么要去死呢?活着你什么都有啊。”
女人笑着把被风吹拂到脸颊上发丝轻轻别到耳后,仿佛在与修讨论天气一般淡淡地回答道:“永远是别人替你做主的人生毫无意义。”,说罢突然转身一跃而下,用那与刚才淡然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壮烈举动,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消逝。
第一次面对死亡的修将刚才那随风扬起的又坠入深渊的纯白裙摆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那是这个国家的最后一个女人。
旁边的朱阙不忍地遮住了修的双眼,却被修拿开了:“她眼中看到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朕要好好看清。”
朱阙叹道:“您还小,我曾极力反对带您来这的。”
修仰起头直视着朱阙的双眼,眼神闪烁,一字一句回答道:“是朕要来,所有人都劝朕,但朕要来,朕要过来看看朕的妃子到底为何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活在这个世界上。”
朱阙看着修的双眸愣住了,良久,感叹道:“您会成为明君的。”
“也可能是暴君。”,修的眼眸深处划过一抹狠厉,“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有问题的人实在太多了。”
陵,这个国家的国号,是一个女人极度匮乏的国家,事实上,整个世界的女人都很匮乏,大部分国家已经完全见不到女人的踪影,而女人的出生率还在急剧减少中,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一天,大家都生不出女孩了,这种状况持续了三百多年,一开始还能生出女孩,只是几率变小了,后面生出女孩的几率逐渐减少,到了最近20年,已经完全生不出女孩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双性人,一种既有女性器官,也有男性特征的人,他们下身长着两幅器官,但没有睾丸,阴茎下面就是阴道口,肚子里长有子宫,与阴道相连,可以怀孕,可以产生母乳,但平时看上去就是男性外表,有喉结,胸部平坦,腰腹结实,身强力壮。
每个双性人成年以后都会有发情期,发情期也不是必须要交配,没有伴侣的双性人自己解决即可,所以这个世界的情趣用品行业十分发达。
双性人怀孕的方法跟女人怀孕的方法一样,进行普通的交配,精子跟卵子结合就会在子宫里孕育出生命。但有一点跟女人不同的是双性人还保留着前列腺,前列腺也跟普通男性一样长在膀胱下方,可问题就在于双性人会怀孕,怀孕到后面几个月逐渐长大的胎儿会压迫到膀胱,当然也会压迫到前列腺,众所周知对前列腺进行轻轻地按压就会使男性获得欲仙欲死的前列腺高潮,更别提一整天都被压迫着那个地方了,所以怀孕的月份越大前列腺也就被胎儿碾压得越厉害,到了后面几个月怀孕的双性人几乎都不敢移动分毫,一动就会被胎儿挤压到前列腺,也就是相当于被自己的孩子操,但是孕期的运动又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会有胎动,所以有很多双性人在怀孕到后面几个月都会频频被自己的胎儿操到高潮甚至失禁,非常不堪,这种状况在生产之时更甚,胎儿通过子宫,经过阴道,其过程必定会变本加厉地碾压前列腺,而生产过程又经常长达几个时辰,前列腺一直处于被刺激的状态中,势必会给双性人带来几乎是毁灭性的快感,生产时宫缩的痛苦与不断前列腺高潮的快感混杂在一起,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产后好几个月都会处于极度敏感一碰就高潮的状态,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就看生产的时长决定了。
在这个世界里,双性人的地位也是很低的,从小开始就受到训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男人传宗接代,学习的一切东西都是为了讨好男人,外形也要往男人的审美靠拢,哪个双性人成年了却不想结婚,便会被所有人鄙视,甚至会被父母断绝关系。
双性人因为需要怀孕的关系,体格也会比普通男性强壮,所以很容易分辨出哪些是双性人哪些是普通男性。
这个国家除了双性人以外,还有“半兽人”的存在,算是一种基因突变,半兽人拥有野兽的一些特征,最常见的就是尾巴、耳朵、眼瞳,其他也还有一些兽类的特征,比如蛇类半兽人之中的双性人生产的方式就是卵生。
普通男性也可以跟半兽人结合生孩子,半兽人里也大多数是双性居多。
再来说一下陵国的国情,上代国王死得早,只留下一个年仅7岁的独子:修。以及他的一众后宫。
幼年君主继位,底下奸臣无不虎视眈眈,所幸还有上代国王留下的些许忠臣辅佐,才使得不至于改朝换代。
而修的身边还跟着一位上代国王留下的神官:朱阙。
什么是神官呢?简单来讲这个职位的性质就是会点魔法的通房大丫头啦,配给年幼的王上开苞外加照顾生活帮忙处理政务的。
这个世界是存在着魔法的,但因为空气中的魔力浓度太低,并不是人人都会用,只有极少数双性人能用,而这极少数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收纳进后宫里,为皇室诞下子嗣,绝不让魔法的血脉流落到民间。
而且朱阙还是上代国王留下来的神官。
这在这个世界是很常见的。
朱阙年纪也不小了,但正是因为年纪大才更稳重,经验更多,更适合辅佐年幼的王。
而且听说朱阙还曾当过修的乳母,按理说应该是生过孩子的人才会有母乳的,但朱阙的孩子却无人见过,关于这点众说纷纭,有的说没生下来胎死腹中了,有的说生下来了可当天就被害死了,还有一个更大胆的说法是:修就是朱阙生的。
虽然最后那个说法很快就被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可谓大逆不道,但这个猜测却始终留在众人的心中。
其实 朱阙年纪不算太大,因为上代国王死得特别早,年仅27就嗝屁了,因为忙于政务,一直没时间传宗接代,所以只留下修一个独子,朱阙跟上代国王同岁,所以被传给修的时候,也才27岁。
修也很早熟,许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大变故,又许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总之待人冷淡,在本该活泼的年纪看事情却与别人截然相反。
“这个国家是要改变的。”,修直视着朱阙温柔中带着担忧的双眼道,“朕可能会变成暴君,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朕,但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有你,不能对朕有二心。”
到底还是小孩子,需要寻求认同吧,朱阙心想着,伸出手抱住了修:“臣下一直都跟皇上是一心同体的。”
二、捡来条小狼狗
是夜,空中鹅毛大雪纷飞,万物皆银装素裹,整个世界的颜色仿佛只剩下了漆黑与雪白,透着一股让人感到绝望的空洞。
而京城的皇宫里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大大小小的宫殿里灯火通明,仆役进出井然有序,人人脸上都挂着一丝笑意,脚步轻快,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有喜事憋在心里头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似的,从内到外散发出欢快活泼的气息。
暖融融的橙红色烛光映着朱红的宫墙,散发出的生气,使得整个皇宫看起来就像不属于这空洞的雪夜般突兀。
偏殿里,朱红案台旁烛火在微黄的灯罩里摇曳,映得伏在案台上执笔书写的长发美人侧脸忽明忽暗,投在厢门上的影子隐约似有另一个影子与之重叠。
美人停笔,抬眸望了眼厢门道:“进来吧。”
厢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位身着黑色劲装的魁梧男子,左眼纵横交错的三道狰狞疤痕显得那张本还算俊美的脸凶神恶煞的,再往上看,男子头上竟长着与他本人凶狠形象极其不符的两只圆圆的黑色耳朵,搭配起来看颇有种异样的滑稽感。
但案前的美人显然不这么想,一本正经地望着男子开口询问道:“不知影卫统领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男子抬手施礼道:“如非要事,冥豹绝不敢擅自惊扰神官大人,实在是事出突然,且十万火急。”
“能让你用十万火急这个词的事……”,美人皱着眉抬起手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太阳穴道:“莫非又是……”
自称冥豹的男人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无奈道:“皇上又失踪了……”
天……美人捂着额头心里把那小皇帝骂了百八十万遍,对着冥豹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不怪你们,你们也很辛苦……先下去吧,我且用神牌占卜下皇上的位置,稍后会让内侍传话的。”
冥豹领命,行了礼便告退了。
美人眼看着厢门关上,不敢有分毫磨蹭,立马站起身来,从身后柜子里的抽屉中取出一个乌木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几块玉牌,这几块玉牌小巧玲珑,质地温润,入手凉滑,上刻有东南西北方位,美人将之逐一取出,抚摸着玉牌上的纹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把玉牌放在案上,走向门口,吩咐门外扫地的内侍打盆井水来,自己则坐在案前细数着这是这半年来小皇帝第几次偷跑了。
第三次……美人回忆了一下无奈地得出这个结论,几乎每两个月都要跑出去一次,派再多的影卫也看不住,小皇帝每次都能抓到空隙溜走,要么就是上厕所的时候从恭房后面的小窗逃走了,要么就是让内侍假扮他,要么就是在聚会的时候趁乱溜走……
那个时候,5年前那个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要改变国家的幼年君主哪去了?!现在这个整天不问朝堂之事天天想着往外跑的混账小子是谁啊?!
美人越想越头疼,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小子像先皇?哪里像?先皇可是12岁就解决了边关大患的天才领导者……
直到敲门声响起,内侍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才打断了美人的那快要崩溃的思路。
不管这小屁孩再怎么皮,终究还是一国之主,虽然巴不得他暴尸荒野自己上位,但该找的时候还是得找。
美人将玉牌逐一放进清水之中,双眸微敛,嘴里念念有词,随着唇齿间泄出的咒语,玉牌渐渐散发出清冷的微光,刻有西北方位的玉牌缓缓浮上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美人伸出手指触碰那块玉牌,继续念咒,直到玉牌的光芒完全暗淡下去,骤然沉到水底。
美人睁开双眼,体力不支似地扶着案台,额间有虚汗落下,喃喃道:“真是的,不要每次都让我费这么大劲啊,臭小子。”
皇宫这边是所有心系着小皇帝的人都在忙活着地毯式搜索修的踪迹,而另一边,早已偷跑到西北边的集市的修正在街上东张西望地闲逛,虽然是大雪天的晚上,可京城里的集市还是有些想多挣点钱的店家开着,毕竟快到年关了,大家都想着多攒点钱好过年。
修就这样边走边看着,民间的小吃他吃过一两次,并不怎么瞧得上,毕竟比起宫中的点心来说实在是过于粗糙,所以出来只是看看些新奇的玩具,毕竟还是小孩子,对玩具的热情是很高的。
忽然之间,耳边传来几声鞭响,修正诧异这个时间还有人赶牛车,转头过去却看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行走之间响起阵阵锁链拖曳之声,双手抓着车把,正奋力低头地推着一辆板车,车上载着许多巨大麻袋,叠起来甚至差不多要有他一样高,而少年的旁边正站着一个络腮胡,拿着鞭子骂骂咧咧地抽在少年身上。
“真他妈的倒了血霉,这么冷的天老子还得负责跟你一起运粮食!你倒是走快点啊!这天都黑了!”
引起修注意的是少年身后翘起的那条半黑半白的尾巴,跟头上那双半垂下来的犬耳。
小孩子总是对动物感兴趣的,修盯着少年身后晃来晃去的那条尾巴心动了,虽然皇宫里也有一只半兽人,不过长得实在是太凶了,而且他没有尾巴,修每次想摸他耳朵都会被他以“皇上在皇宫里要以身作则,不可做出如此有损形象之事”给驳回去,搞得修现在对半兽人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既然宫里那只不让摸,那从外面买一只回去朱阙总不会反对吧?他反对也没用,堂堂天子怎么可能连一只宠物都做不了主呢?
修这样想着,向少年跑过去,伸手将正在低头拉车的少年拦了下来道:“等下。”
正挥着鞭子咒骂的络腮胡见有人捣乱,原本就烦躁的心情现在变得更糟糕了,横了修一眼骂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滚回家喝奶去,再挡道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揍!”
少年见修挡在前面,也不言语,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尾巴也夹在了双腿间,似乎有点紧张。
修听了胡子的粗鄙之语也不生气,只是颇为感兴趣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道:“这只多少钱?”
“什么?”,胡子听到这句话,收起了正准备扬鞭子的手,上下打量着修。
“我是说,我要买他。”,修指了指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少年,又看着胡子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多少钱?”
“买他?”,胡子嗤笑了一声道:“我说小少爷啊,我怕你出不起这钱,不是我看不起你,但单单买他我可不卖啊,还有这车粮食你也得一起买咯,不然你买了他,我自己一个人运回去啊?这大晚上的又没人可雇。”
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就这?你说吧多少钱?”
胡子听到这话,又重新仔细打量了修一番,看着修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布料,眼光停在修尚显稚气的脸上,眼珠转了几转,最后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最少这个数。”
“七两银子?”
“呸!什么七两,是十七两银子!”
“行。”,看着胡子一副“就知道你小子没钱”的样子,修低头从怀里的荷包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胡子道:“不用找了。”
胡子拿过银元宝在手里掂了掂,顿时喜出望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一锭元宝至少二十两重,今晚真是撞大运了,碰上个这么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嘿嘿,行,人跟粮食都归你了,那我先走了啊。”,胡子奸笑着把银元宝揣进怀里后立马像是怕修反悔似地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远了。
“哎,你说他怎么突然就跑这么快。”,修望着视野里迅速远去消失的胡子的身影,转头跟依旧低头不语的少年搭话道:“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把头抬起来,我还没看过你长啥样呢。”
少年闻言缓缓抬起头,在月光的映照下,赫然可以看到少年左眼上有一大块乌青的胎记,占据了几乎半边脸,使得整个面容看上去丑陋不堪。
“哇!”,修看到少年的脸后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气急败坏道:“我说那刁民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我怕我发现你的脸!”
面对修的反应,少年习以为常地闭上了眼,准备承受接下来的毒打,眼前的这位少爷看起来年纪尚小,应该不会很难捱。
少年闭着眼等了一会,没等来预想中的毒打,却感觉到头上的两只耳朵被人抓在手里肆意拧弄,下手虽然有点不分轻重,却并不是会造成痛苦的力度,疑惑地睁开眼,只看到修踮起脚,伸手扯着他头上的耳朵,一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新玩具一样的满足表情。
“你好久没洗澡了啊。”,修玩了几下就嫌弃地甩开手道:“民间对待下人也太苛刻了吧?”
“……您不生气吗?”,少年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嗯?原来你会说话啊,幸好不是哑巴,要不然我真的亏大了。”,修长舒一口气道:“肯定是生气的啦,那种刁民,这种残次品要我十七两银子!等我回去绝对要抓到他吊起来打!”
“那……您不揍我出出气吗?”,少年再次疑惑地发问。
“嗯?我出气是揍那个刁民,为什么要揍你?难道你喜欢被揍?”,修听到这句话后比少年还疑惑,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年垂下眼帘,显得无比顺从:“您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这样啊,那叫你十七好了,十七两银子买的嘛。”
“……像我这种丑八怪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少年听到“十七两银子”后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重新低下了头。
“啊,我知道你不值,你不用提醒我这么多次,你每一次提醒都仿佛在告诉我是个人傻钱多的蠢蛋。”,修头痛地挥了挥手道。
“陛下所言极是。”,二人交谈间,修的背后突然冒出个冷冷的声音,修猛地转过身,正看到一身着劲装的魁梧男子半跪在地上,伏首道:“影卫统领冥豹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修看着跪在地上的冥豹虽然言辞之间毕恭毕敬,但浑身却散发出一股不绑他回宫誓不罢休的气势,心里万分后悔地想道:早知道刚才就不在心里骂他长得凶了……
“平身。”,修一脸悲痛地挥了挥手道:“朕跟你讲啊冥豹,朕此次出来体察民情才发现这民间对待下人是何等的苛刻,他们居然不给下人洗澡啊,这是朕十七两银子买来的小狗,你把他带回宫去好好给他洗个澡然后送到朕寝宫来,哦对了,朕看民间疾苦于心不忍,还顺便买了一车粮食,一会你把这车粮食交给何县令,让他给穷苦百姓们熬点粥喝,你看这大过年的……哎哎朕还没说完,你太放肆了冥豹,你放朕下来!哎!还有朕花了十七两银子买的小狗!带走啊!一定记得带走啊!”
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冥豹毕恭毕敬抱走的修,一时间待在原地,难以消化这一对他来说过于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