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宋彦彤、宋小猫还有几位宋国的大臣们从影壁后转出。
那女官一看来人连忙膝行到宋彦彤面前咚咚磕了几头哭诉道:
“老奴奉命前来为公主查体,不想公主不但恶言相向还要命人杀掉奴等,请太子为奴才们做主啊!”
宋彦彤闻言,竟亲手扶起女官:
“嬷嬷请起,孤自有决断。”
那女官顿时趾高气昂的起身站在宋彦彤身边。
我心中大乐,端看这宋彦彤接下来如何计算。这事蹊跷,女官刚刚领了人与我们闹将起来,这宋彦彤就领了人来了,先不说我一个女子,他们随随便便一群男人来去是否合适,单说这其中的意图就十分令人值得推敲,还偏偏挑了任霄灼不在的时候。
我说这宋彦彤最近几日为何这般安生,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了。今日这验身恐怕也是在他算计之内,无论我配不配合他都要在其中搞些名堂。就算我洁身自好,他也会让女官栽赃我个并非完璧的名头,他再顺势跳出说一番与我两情相悦一时没把持住的鬼话,我就是跳进黄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果然,那宋彦彤冷笑一声:
“她一个下人,奉旨办事,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海涵。只是公主为何执意不肯查体?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顿时旁边的官员们都对我投来怀疑的目光,宋彦彤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正要开口辩解,忽听宋小猫突然开口:
“哼,嬷嬷自请去回复陛下,公主身上守宫砂乃我亲手所画。”
闻言众人都瞠目结舌的瞪着宋小猫,他却和没事人一般。
我不仅暗暗叹息,这话虽然不假,也暂时解了我的围,但却有些夹缠不清的暧昧,让有心人听了难免会心生疑窦。也不知这猫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那女官吭了老半天才道:
“既然有宋大人担保,那老奴就告退了。”
潜意思就是说,反正有问题你宋小猫顶着,我这里可不奉陪了。
说完便领着一群宫女迅速的离去了。
宋彦彤闹了个里外不是人,狠狠瞪了一眼我和宋小猫,一甩衣袖,哼了一声走了。其他官员一看不好也连忙跟着出去。
见小猫也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问道:
“宋小猫,你究竟什么意思?”
小猫看看我的手,道:
“你该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宋彦彤吧?”
我怒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小猫却突然风情万种的一笑,低声在我耳边道:
“论美貌,我觉得我不比任霄灼差,与我共赴阳台亦不会太难吧?”
我吓得连忙缩回手,张大眼睛瞪着他,他顺势收回衣袖,哈哈大笑着离去。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真t见鬼了!
晚上任霄灼回来,我撕下他脸上的易容,扳住脸左看右看:
“你的皮肤比宋小猫的更光泽红润,脸型比例很完美。”
摸摸眉毛:
“你的眉峰比宋小猫的更俊秀,如同两把宝剑。”
刮刮鼻子:
“你的鼻子比宋小猫的更挺拔,像一条线。”
看看眼睛:
“你的眼睛比宋小猫的更大,更深邃,睫毛也更长更黑,而且形状是我最喜欢的凤目。”
轻触嘴唇:
“你的嘴唇比宋小猫的更迷人,嗯,看起来也更无情些,还好你经常对我笑。”
随手撇掉他束发的冠,手指叉进那浓密的黑发,他不自禁的闭了眼,舒服的哼了一声:“嗯……”
“对了还有头发,手感好极了。”
于是我笑着总结:
“你的美貌是没有人可以超越的,宋小猫也不成,所以天下第一美男还是你,你在我心中也是无法被替代的。”
任霄灼闻言很高兴,不过显然还没有高兴的失去理智,轻轻的搂住我问:
“你怎么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说了,并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猫的话告诉了他。想必宋彦彤领人来闹的事情他已经听下人回复过,只是宋小猫临走跟我的耳语他未必晓得。
果然,他听完略皱了眉:
“你不必理会他,我自会和他说,你只要留意别落了单被宋彦彤骚扰即可。今晚的宴会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你凡事小心。还有,宋帝也来了,今晚的宴会必不简单,你小心应付。”
怪不得会有女官来给我验身,原来宋帝也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宫里呆了一天也没人来和我说。”
任霄灼哼一声:
“他这人就是这样,和个贼似的行踪诡异,永远上不来台面的下作东西。”
任霄灼似乎话里有话我刚想再问,就又听他说:
“我今晚要带你去这宫里绕绕,见一个人,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躲不了,在这紫禁城里我能相信的只有他,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我能依赖的也只有他,或许他想赌一场,赌赢了我一辈子都爱他跟着他,赌输了自此我二人分道扬镳,各人捂着伤口疼一辈子。
说实在的这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长久以来我都靠一种鸵鸟心态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和平,他告诉我的我认真记在心里,他不愿告诉我的我不去打听,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让自己相信他。
任霄灼有一套他自己的处事原则,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从来不对我说没根没据的话,就连我们之间为表达感情诉说的戏语,他都努力的证明给我看那是真的。
记得有一次我开玩笑对他说:
“因为你有过太多女人所以我诅咒你!”
而他笑着对我说:
“你的诅咒成功了,老天惩罚我这辈子只能搂着一只醋坛子过一生。”
这话看似轻浮实则蕴含着很多东西。任霄灼的身份我心知肚明,我俩都不是能痛快的抬到台面上来说的人,就算他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以他的财力和相貌完全可以坐拥无数的美人,曾经的任园就是很好的证明。是的他疯了,我也疯了,所以才会答应他和他过一辈子,还不知死活的相约来世。
没说两句便有太监来请,准备了肩舆抬我去参加晚宴。我的打算是最好不要太过扎眼,还是晚点去,到时候寻个墙角旮旯的躲一躲,挨过晚宴早点回来,所以只捡了件素白的衣服穿,谁知任霄灼看了笑道:
“你倒是会挑,这料子可名贵的很。”
我惊问:
“不过是个普通的白色怎的反倒名贵了?”
任霄灼摇头:
“这衣服料子乃是一寸一金的云锦,给你这不识货的穿还真是糟蹋了。”
言辞间还颇有促狭的扼腕。
在我印象中云锦应该都是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像这种白色的云锦倒是闻所未闻。不过这衣服穿上确是形如流水,特别的飘逸,细看经纬间,织就着大朵的各式各样的花朵图案,灯光一晃异彩流程,别有一番特色。
见我迟疑他又笑道:
“这是百花锦,取白字的谐音。这彩色的云锦肉眼能分辨,这白色的云锦想要织造出如此多繁琐的花样可就难了,据说五年也出不了一匹布。”
细想也是,郑国将我嫁来宋国,怎会显得太过寒酸,总要整治两件出彩的衣服装装门面。这样一想也就释怀了,反正穿上了也懒得脱,任霄灼给我挽了个俏丽的小髻,插上两只金步摇,倒是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只是这样重要的场合穿白衣难免有些与礼不和,可又一想,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嫁来宋国本身就没什么礼数可言了,料想那宋帝也断断不能奈我何。就着能张狂的时候张狂下,明日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收拾妥当我慢悠悠上了轿,任霄灼除了让武功不错的暖春跟了我,还让踏雪寻梅也扮作丫鬟侍卫跟着我一同赴宴,临了还是不放心,倒是夜七看不过他婆妈,自己主动扮作侍卫和我一同前往。就这任霄灼还一脸不放心的目送我出了门。
我想,要不是他有什么要紧事情恐怕绝不会让我自己去,说什么都要跟着的。
宴会在太和殿举行距离我住的慈宁宫并不算太远,上轿后太监请示我是从慈宁花园穿过去还是从崇楼那走。
我想了想,如果从崇楼那过去势必要经过养心殿,说不定会碰上我不想看到的人,还不如从慈宁花园穿过去还能看看风景。
但是等进去了我才发现,慈宁花园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到处黑洞洞草木皆深的景象,风一吹呼啦啦作响,就算有什么好看的景儿深更半夜的也看不到,从这里杀个人十年八年的也不一定会被人发现。
好在很快便见了光,又走了几步一转便见到了太和殿那金灿灿的重檐庑殿顶,一盏盏琉璃宫灯将整个太和殿映衬的金碧辉煌。
落了轿,有人领着我拾级而上。刚蹬上太和殿那宽阔的单陛,就窥见那金銮殿里分作两边的群臣、诰命、宫妃、贵族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没来由的心理咯噔一下,不会是鸿门宴吧?
进了金銮殿,扫了一眼按照品级坐好的大臣和宫妃贵族们。宋国的风气开放并不会太注意男女之嫌,很多大臣们都是带着自己的诰命夫人共坐一桌。皇帝的右手边按品级坐着许多宫妃,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贵族家眷,而皇帝的左手边除了坐着太子,太子下手还坐着宋小猫。
我下意识的缩了下瞳孔,宋小猫坐在太子下手,似乎人们对这个并无异议,我不禁心生疑窦,小猫的官职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可是还来不及我疑问,就见急匆匆朝我走来一个太监,弓着身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驭龙公主请跟奴才来。”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号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记起来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拉风的封号的。
跟着这个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金銮殿,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今天这宴会本来就是为我举行的,我不来便无法开席,既然我自作聪明故意迟到让人家等待我,那么意味着我便只能在众人或探寻或鄙夷或羡慕的目光下走进去。那找个旮旯躲一躲就走的奢望刹那变成了痴心妄想。
还好没有将我的想法告诉任霄灼,估计他只是误以为我故意迟到是给宋国人来个下马威,否则还不要笑死。唉,真是败笔!
直到走到那高人一等的九龙宝座下,我才发觉我似乎没有座位,正迟疑着要不要转身就走,就见宝座上的宋帝亲自走下台阶,微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左右看看似乎并无别人,难道宋帝是在邀请我?心下有些眩晕,出嫁的时候郑帝邀我共坐龙椅尚且有个女儿的光环遮掩一番,今天宋帝请我共坐宝座不知究竟有何居心?
顿时有一千种可能飞速的在我大脑里旋转着,我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小猫,却对上了宋彦彤有些诡异的眼神。
我不禁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