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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青郢宫,明远殿。
洪德顺在殿门外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侧身向里面瞄了瞄,心里起了嘀咕:陛下和文相这局棋下了有两个多时辰了,半点声响也没,连晚膳也没有传。偏陛下有令,谁也不准打扰他和文相对弈,不禁让做下人的不安起来。
洪德顺在这宫里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小的时候还有幸睹过烈帝的英姿。他做事谨慎,武帝和懿帝两朝都是长伴君侧的红人,弘英帝是他侍奉的第三个皇帝了,但是他觉得这个年龄最小的皇帝却是最难伺候的一位。
因为他揣测不到这位主子的心思。
这位少年皇帝没有任何喜好。这是洪公公这一年来得出的结论。他没有偏爱的侍妾,没有偏爱的菜肴,没有偏爱的玩物,所以要讨这位主子的欢心实是不易。日子越久,洪公公越是惴惴,怕哪一天弘英帝像是丢掉一个瓷杯一样轻易的丢掉了自己。
但是也有人能明白陛下心中所想。洪公公觉得此刻殿内的文相就是一个能明白弘英帝心思的人。
“陛下,承让了!”棋盘上黑白两条长龙对杀,青帝一着算漏,被文相看破,局势瞬息万变,眼见一片黑子便成死棋。
“这……”青帝定睛细看,片刻,算清自己以无活路,面上生出悔色。
“前日定璃夸朕棋力渐长,看来是妄言。”青帝摇摇头,“连败两局。季之你还真是丝毫也不让朕啊!”
“陛下棋力确实长进了,今日臣与陛下对弈并未让子,若像往日让两子,只怕输的便是臣下了。”罢了,他将盘面回复到青帝的那招恶手,执一黑子落下,“此处陛下若是点在这里,臣也是无力回天。”
青帝蹙眉盯着棋盘,苦算了半刻多,突然一拍案几,抬手指着文相,似笑似怒道:“你是料定了朕算不到这一步!”
“陛下多虑了,臣也是无奈之举,拼死一赌。”他坦然的看着青帝,一脸无辜。
“不成不成,再下一局!”
“陛下,天色已晚,再弈一局恐怕要过了宵夜。陛下与臣对弈已误了晚膳,若为臣一己之私而罔顾了龙体,臣下真是罪莫大焉!不若传些点心,臣陪陛下再弈一局!”
文相说这一番话时,弘英帝噙着笑斜眼望着他,一派“看你怎么演戏”的神色。待文相悲痛交加的说完这一番上念苍天下为百姓的劝词,他才将手里的棋盒拍在满盘残局上:“饿了便直说。当了一年左相练得满嘴都是屁话!罚你收棋!”
文相抬头看到弘英帝满眼的少年意气和嘴角那抹标志性的倨傲笑容,他撑着棋盒看着他,像是一个地痞的架势,文相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十年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没有君臣只有兄弟的少年时。
“洪德顺,传膳!”弘英帝输了棋,却长了兴致。
“便排排方才那局吧,今日不弈了。”弘英帝捡了一块白玉糕丢进嘴里,罢了喝着清茶淡淡道。
文相不说话,只默默排着棋谱。
“昨日丁承浩从落碧城回京了,他带回来一个人。朕直觉的感到,这个人将至关重要。”
“陛下何出此言?”
“因为她是一个巫民。”
“一个在落碧城里为犬戎做探子的巫民?”
弘英帝点了点头,沉声道:“朕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还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如果玄天能撬开这个人的嘴,或许就能找到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所有问题的症结。”
文相排着棋局,屋里响过几声不慌不忙的落子声后,才听到他的声音:“果如陛下所言,后院起火,倒着实头疼。”
弘英帝神色一冷:“先帝封的这四公,真是一个都不让朕省心啊。”
弘英帝提起父亲懿帝一贯都是“父皇”,这个“先帝”指的便是他的大伯青武帝了。武帝西伐石夷归来,封了风虎将军邵晓骥和征西大将军许闻道国公之位,与之前的定岳公萧随风、卫公江岳并称四公。
“为君者不怒自威,则天下拜服,虎狼不敢为祸。看来论起威严,朕远不及先帝啊,不足以令虎狼甘心拜服。”弘英帝将小几上的奏本递给文相,“今日刚上来的奏章,长青城主请朕减免长青城今年的岁贡。你看看这折子,声泪俱下,看的朕都不忍了。”
文相将折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今年旱年,收成不好倒是真的……只是‘饿殍载道,百姓易子而食’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弘英帝没有说话,只是蹙眉盯着那本折子。
“依长青条约,长青城屯兵应不足五万,但是臣恐怕这只是个虚数。”
弘英帝点点头,轻叹了口气:“群强四起,朕坐看山河危机四伏,却无计可施。”
文相知他念及国库空虚,举国兵力倾于犬戎战线上,心中懊恼自己的无力。
“陛下,前日天官长沈大人在早朝上的启奏,陛下为何不准呢?”
弘英帝未及践祚时,只有一个正妃,是苏家的长女,另有两个侍寝的婢女。他少年出征,这些年来还没有子嗣,后宫里也迟迟未传出消息。前日沈连云在早朝上奏请皇上整饬后宫,早日确立皇后的人选,并甄选四妃,充实后宫。这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竟然被皇上给驳回了。
关于此事,文相在朝下也听到一些碎言细语。臣子们的这份担忧要追溯到武帝一朝。青武帝一生奋武,却没有子嗣。一方面是因为后宫妃子稀落,一方面是因为宫斗成风,怀上孩子的女人们没有一个能顺利生下来。以至武帝一生,膝下没有一个儿子,甚至连个女儿也没有。青氏皇室这一脉在平帝一朝遭淮王党残害,已是人丁稀少。所幸武帝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可以继承大统,否则这江山恐怕便要换了姓氏。
是以弘英帝此举一出,让天官府的一众老臣们忧的是寝食难安。三两日内,就将奏请立后的折子堆满了弘英帝的案头。
弘英帝不答反问:“文卿以为,这皇后,该由谁来做呢?”
文相正容道:“自古为后者当有母仪之美,仁孝、恭俭、纯善、贤淑。臣私以为陛下若要立后,有此四美尚不足矣。”
“何以不足?”
“昔睿朝国祚式微,因儿皇帝而起。儿皇帝之始,外戚专权也。如今宗室皇脉人丁不旺,后宫之中却延续着先帝一朝的奢靡之风。故臣以为,陛下若要立后,当内持恭俭,外抑宗族方可。”
这“宗族”二字像是重重击在弘英帝心口。他迟迟不肯立后,一是对苏家施恩,毕竟如今后宫有妃号的只苏嘉蓉一人。而更重要的便是忌惮外戚宗族。
“臣猜测,诸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里,多半奏的是蓉妃和江平郡主吧。”青帝点点头,文相继续道,“陛下要中兴青室,不缺良臣,不缺良策,缺的是粮饷!”
弘英帝不说话,只盯着文相的眼睛,指节轻轻叩着案几。
“老师曾与你我二人道,陛下初登大宝,第一件难事便是慑服四公。臣以为,可仿古人联齐抗秦。”
弘英二年正月初八,一道圣旨传遍青国的每一个大街小巷。
册立江平郡主江暖珺为皇后,册封西平公许闻道之女许寒梅为梅淑妃,御史大夫钟本之女钟法惠为惠德妃,同时晋蓉妃为蓉贵妃。
这是新年来的第一件喜事。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这道圣旨颁下的当夜,易昭寒正在端华阁喝花酒。
做东的是金吾卫游击将军苏晓。
弘英帝登基近一年,苏晓的升迁令终于发了下来,堪堪从都尉爬了一级到游击。
弘英帝并不知道他这无意的举动让苏晓在朝臣中的行价一时间跌的如同妓馆里的半老徐娘。新帝登基时,苏晓这个挂名的武校教官实际的青都小混混一度炙手可热,只因为夺嫡之变一夜他那个暧昧的所在曾经让众人以为他是弘英帝的心腹。
如今一年过去,这位心腹大人在官场上毫无起色,众人看清形势,急于笼络的也悻悻而归,只逢年过节道一声“久疏问候”。
苏晓倒全不放在心上。有了酒席便去吃喝一通,品品风月,没有便与一众狐朋狗友饮酒舞剑,也乐得自在。
“从今日起,我苏某也是月俸十个金板的将军了!”苏晓举杯喝道。
十个金板还不够您吃半个月吧。众人心中冒出这么一句,却没人忍心吐槽,一时间气氛冷的像是苏晓讲了个冷笑话。
只有易昭寒泰然自若的举起酒杯向苏晓遥遥一举,乐呵呵笑道:“恭喜苏兄贺喜苏兄!日后还请苏兄多加提点。”
举手投足间一副仕子弹冠相庆的姿态倒是十足。
罢了抿一口酒,双目放光道:“好酒!”赞不绝口的轻置于案几上。
她这副自娱自乐的模样,终于惹得苏晓皱了皱眉头,另一位客人却忍俊不禁。
“苏晓,你是哪儿寻来这么憨实的小兄弟的?”
易昭寒不解的看着对方,不待苏晓回答,问道:“鹿将军不记得小女了?”
这回出声的倒是苏晓了:“你们认识?”
迟了一瞬,鹿百龄惊道:“小女?”
“鹿将军一手使得出神入化,小女生平罕见。我师父曾赞鹿将军说,鹿思益将军若知有后如此,也当含笑九泉了。”易昭寒说着,恭顺的欠了欠身。
她这副神色行止与当日斩毅像极,鹿百龄拍案道:“你是白将军那个女徒弟!”
“正是小女。”
易昭寒点头称是。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