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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勇觉得斩毅的这个反应有点奇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一般来讲,一个男人在被调戏了之后应该表现出一些誓死不从的反调戏,而斩毅这个害羞了一般的低眉浅笑更像一个大姑娘家。这种独属于战主赤炼的举止出现在这样一个稳重的有些沉闷的男人身上,让吴尚勇一瞬间产生了对方穿越了的错觉。
直到吴尚勇离开客栈的时候,他仍然觉得今天的斩毅不太正常,他周身始终散发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愉悦,就像吴尚勇第一次要上战场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恐惧和欢欣鼓舞。斩毅面色无常,温润谦和,可是吴尚勇在他身边跟了八年,他知道这个男人今天有个不错的心情,而且开心的有点扭捏,虽然他并不知是为什么。
然而作为当事人,斩毅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今天的反常。他没有孩子,虽然青国世家大族都有及笄和加冠的习俗,但是斩毅没有为别人加笈过。他还记得他十六岁的时候是父亲为他加的冠,他是士族本家长子,因此当时参礼的人格外多,仪程也格外长,从早到晚忙了一天。那天父亲亲手将那杆漆黑的重枪交到了他的手里,母亲则送给他一只玉簪。
已经二十年了啊。
斩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二十年,对他而言已是三世为人,漫长的像是几辈子的光阴。真如徒弟说的,过的是“风雨相催,兔走乌飞”的日子。
斩毅缓缓抚过那只木匣,他一向深沉的眸子里流过一抹柔情。
男人打开木匣,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红棉衬底的软绸上静静躺着一只样式古朴的凿花银簪,安静的像在沉睡。
斩毅的神色温润起来,他看着那簪子,轻笑呢喃:“娘,明日保佑儿子一次吧。”
簪子身上流过一丝月华,像是母亲宽慰和鼓励的笑。
二月初五,青都,仁寿堂。
今年开春来第一个艳阳天,街巷好不热闹。斩毅一路路过西门马市、安乐坊、锦绣坊,在经过脚夫的热情招呼、满楼红袖招的审美疲劳、终于从锦绣堆里钻出来后,街角已能望见仁寿堂紧闭的大门。斩毅整了整衣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贴着胸口的那只小木匣,心微微定了定。
男人正要抬脚前去,背后突然一凉。
斩毅条件反射般不易觉察的一晃便闪开了这一抓,回头看到来人,微吃一惊,连忙低头道:“隐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老人鹤发须髯,一身广袖锦袍夹袄同他须发一般雪白,衣角卷着隐隐的旅途风尘,他抿了抿嘴角,眼中隽着和善的笑意。
“紧赶慢赶,好歹没有错过。”
斩毅正不解,抬头看着老人手里牵着两匹健骡,其中一匹驮着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简直和骡子本身摞的一般高了。
“这是……”
“我这趟来,一为青帝,二为易昭寒,还有一件事,是为兜影。”老人牵着骡子往前走了两步,“先进去再说吧。”
那只不堪重负的骡子一瘸一拐的在隐主身后挣扎着向终点走去。斩毅突然心中不安起来。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斩毅,正要催促,看到他的一身行头,不禁又仔细上下瞧了瞧,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像今日这般潇洒倜傥。”
“陈医师,劳烦去帮昭寒穿下衣服。她已经穿了小半个时辰了。”吴尚勇百忙之中回头冲着陈希丢了一句。
“我是个男人啊,怎么能给姑娘家穿衣服!”
对于这个及笄礼,最为愤懑的莫过于陈希。此事无疑提醒着他此刻人生中最大的敌人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个认知强奸了他多年养成的自尊心。
“你看我这屋里,哪个不是男人?”
“既然都是男人为什么非要我……”
“他们哪个不是有两膀力气的,只有你这么文弱。你在我这儿白吃白喝了一个月,让你穿个衣服还这么难?”吴尚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读书人就是麻烦,这个矜持那个礼法的。
陈希翻了翻白眼,进行了垂死挣扎:“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个衣服都不会穿……”
当他真正看到那件传说中“穿一穿要一个时辰,脱一脱只要一个瞬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深衣时,男人还是忍不住遮住了双眼,以免一时间自己可怜的眼睛受到太多的惊吓。
“世上最复杂的智力拼图见了这件衣服也能羞愧至死。”在陈希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努力仍然没办法把那个三件套的深衣和谐的裹在易昭寒身上后,男人得出了这个结论。
另一厢,隐主正一一把那些大包小包从那匹恨不能生出五条腿来减小压强的骡子身上卸下来。
“几位七主和小徒兜影有事在身,只备下几份薄礼,我一并捎来了。”老人指了指那一摞疑似危险物品的重物。
“劳烦隐主了。”
“斩毅啊,你有小徒初长成,又入我瑝天,这是双喜临门啊,老头子我自作主张,希望借此机会,再添一喜。”
隐主起身拜了拜:“今日我来,也是为劣徒兜影来向世主提亲的。”隐主眉间带着喜色,稍稍顿了一下,“令徒父母皆亡,尊师为父,我听山主说这孩子倒是很听你的话,因此此事需得你颔首。这是聘礼的礼单,我来得匆忙,只匆匆置办了些器玩和娟绸,其余另有几件重宝日后我会补上。”
隐主从袖口里抽出礼单递了过来,斩毅却迟迟没有接。黑衣的男人直直的盯着他,像是出神了,那双一向温润深邃的黑眸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隐主。
“提亲”二字像是一个平地惊雷,挤满了斩毅的脑子,后面的话显然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斩毅的神色让隐主有些忧心,老人又道:“此事我仔细思虑过了,昭寒这孩子身世凄苦,心中难免有些郁结。她天赋极好,只是年龄尚小,心智懵懂,若是被仇恨侵蚀了心性,难免令人惋惜。兜影同她身世相仿,却比她要成熟许多,想来能引她走上正途。至于婚事,我与兜影提过,他倒是很喜欢这丫头,也允我说必将倾尽心力免她怨憎离别。若是能得此妻,便作归隐九嶷的打算。易昭寒幼失所怙,孤苦飘零,于她而言,恐怕没什么比安宁和幸福来得更重要了吧。”
斩毅突然回过了神来。
他像是噩梦初醒般惊惶未定,神色狼狈的笑了笑,看着隐主仓促的点了点头:“隐主有心了。不过此事我要问过小徒才行,她性格执拗,若是不愿,我点头也没有用。”
“恩,这是自然。易姑娘年龄尚小,这婚姻是大事,你身为人师,需多加引导才是。”
斩毅看着隐主,点了点头。
日上三竿,礼仪终于开始。吴尚勇引着易昭寒自后堂来到厅中,那件令陈希眼角抽搐的深衣已经服服帖帖裹在她身上,一头长发在脑后被绾成一个倾髻,露出少女修长的玉颈,那线条像是用刀反反复复雕琢过一样冷硬,又像是被用心抚摸过无数遍一般温和。
女孩自下向上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主宾席上的男人。
他着了一身玄色茧绸直裰,腰间系了绛红的丝绦,足登一双漆黑的鹿皮靴。袖口很紧,静雅如玉。他素手而立,神色沉寂的像一块古玉。
男人看着她。
他的眼睛那么深,像是流转着黑夜的光芒,看着看着就像要沉陷进去了一样。
这深沉的黑,寂灭了易昭寒的世界。
女孩的视野里,便只此一色。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吴尚勇一字一字道,他的声音低沉庄重。
及笄礼共迎宾、开礼、初加、二加、三加、聆训等等十七道礼节。不过好在此番不是世家成礼,便省去了大半,一众人直奔主题,眼巴巴的望着斩毅,只待他给易昭寒加笈,便可以痛快吃喝了,余下的基本进入众人熟知的宴会环节。
易昭寒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见斩毅看着自己,嘴唇绷得很紧,心道他是紧张。女孩对他露出一个盈盈的笑,像是要安慰他。随即,少女双膝一弯,长拜在地,以示对师长的感念之情。
“丫头,你我既有师徒之缘,今日是你及笄礼,从此便是大人了,为师有几句话嘱你。”
易昭寒恭恭敬敬的跪着,垂首聆训。
“我加冠之时,父亲曾训诫我说,人生在世,第一课是拼,第二课是忍。少年心性,往往骄躁意气,你须将这个‘忍’字牢记在心。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天下万般变化,然则其道一也。丫头,日后无论身处何地,你都要将这份谦逊和仁念放在心上,秉持正道,方不至迷途。”
易昭寒顿了顿,再拜道:“昭寒谨记。”
斩毅的这番话易昭寒不知听懂多少,倒是隐主微微笑着颔了颔首。易昭寒的法术天赋极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然,这就像一柄绝世神兵,握在英侠手中,则无往不利,握在奸佞手中,则祸乱天下。若非如此,他又何至如此奔波只为这个小姑娘的婚事。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