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美人忙略略整了整衣冠,一路小跑,冲进了和辉宫里,迎面袭来一股凉气。
皇后冷冷地站在院子里,脸绷得像一块铁板,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水簪的厌恶,连场面功夫都不愿做,既不肯进侧园休息,也不肯喝一口水。
“皇后娘娘金安。”郭美人行了礼,又去寻找赵水簪的影子,小心道:“淑妃娘娘万安。”
“嗯。”赵水簪道:“刚才我们在东门遇到刺客,沈昭仪受到惊吓,动了胎气,准备生产,皇后娘娘放心不下,一定要看着孩子出来,你来得正好,替我在这呆一会。”
沈昭仪才送进去,大概要两三个时辰才生得出来,她没时间一直陪着,心中只记挂着陛下的安危。如果,她是说如果东门失守,她要尽快互送陛下离宫。
皇后没想到这些,见她提刀,怒道:“沈昭仪的产期本在下个月,要不是你刚才拔刀伤人,她又怎么会突然早产?你怎么这么狠毒,竟连未出世的皇子都不放过……”
赵水簪不和她纠缠,已经迈出了门框。
皇后气得发抖,指着郭美人道:“拦住她!”
郭美人心里一惊,连忙上前一步,跟着赵水簪小跑起来。可是当她看见赵水簪坚毅的背影时,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敬佩之情,小时候常听爹爹说,皇上身边潜伏着一群性命轻车的绝世高手,他们就是“暗卫”,可是爹爹不知道世上不仅有暗卫,还有女暗卫啊。
赵水簪不想回应,侧着脸对郭美人说:“外面起了乱子,有人想主动献城,你自己当心些。”
“嗯,多谢淑妃娘娘提醒。”
见郭美人也不听自己的了,皇后颤抖道:“城门还没破,你们自己先反了不成!”
赵水簪忍了这许多年,心中无愧,重重地抱剑道:“属下是皇上身边的亲卫,御前执剑,多有失礼,请皇后娘娘包涵。”
“皇嗣事大,本宫包涵的了,沈昭仪可包涵不了。”
什么意思?
赵水簪卸下淑妃身份,心里的弯弯角角也跟着卸下许多,抱拳道:“若皇脉有损,我生一个赔她。”
“你……”
皇后气的发抖,她十五岁嫁入王府,操劳家事,从没见过赵水簪这么讨厌的女人,脸色由红转白,终于“哇”一声趴在碧玺肩上哭了。
碧玺忙将话题引到沈昭仪身上,她轻轻拍着皇后的背说:“娘娘不要伤心,沈昭仪和小皇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后会意,轻轻点了点头,拭去泪水。
院子里渐渐静了下来,连沈昭仪的呻,吟声也听不见了,碧玺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看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郭美人脸上。
“这些日子娘娘不在,后宫可有什么乱子?”
郭美人思忖片刻,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说几句赵水簪的不是,如实道:“臣妾不知,只是听说有一个叫宣好的丫头惊扰圣驾,被刺死了。”
宣好?就是那个下巴尖尖的丫头?皇后顿觉晕眩,恨恨地看向皇上,他正快步朝和辉宫走来,隐在一道道侍卫的剑光里,淡黄色的朝服在月光下显得有点清冷,皇后想起来了,他从未在深夜穿过这件衣服,看着有点眼生。
他在门外站定,先看向赵水簪,再划过郭美人和碧玺,终于落在皇后脸上。
“陛下。”皇后赌气,别过脸去,她离开半年,天天都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还担心他过于劳心,今日一见,竟发现他气色上佳,眼神沉静,少了一分书生意气,多了几分杀伐决断的坚定。
不像她,几乎天天都睡在车里,有一次二皇子发烧,谁也不要,只要她抱着,把她的脸都熬黄了……好不容易回了宫,又遇到赵水簪这个妖妇,才训了几句,便出了这天大的岔子,一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心里委屈,哭诉道:“赵水簪以下犯上,用刀刺破了我的琉璃灯。”
当时箭如雨下,你周身明亮,岂不是成了人家的活靶子,赵水簪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解释道:“属下是为了保护皇后。”
她顾不得虚礼,仰起脸庞,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却看见十几支绿色的烟火呼啸着,刺破积厚的乌云,飞入九霄,化作烟尘。这是……这是暗卫营的暗号。
皇后也察觉到了异样,这烟火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发出来的,她停止了哭泣,蹙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秘密的死亡通报。”
一支烟花,代表着有人殉职,五支以上便是伤亡惨重,十五支便是全军覆没了。
赵水簪数了一下,正好是一十二支,她屏住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皇上在这里,尚且安全。
可是“嗖嗖”几声巨响,第二轮烟火又窜上了天空,在乌云里炸开了一个绿色的洞。
皇后追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很不好的意思,众人本来忐忑,见赵水簪蹙眉,心里更害怕了,纷纷期许地看向她,希望她能说两句中听的好话。
赵水簪道:“这是在说:京城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