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里挤出一个字,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削弱而陌生,不复当年少年模样,虽是一袭白衣,但尊贵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捡书的手停顿在空中,默默收回在膝盖上。
莫凡之从未见过如此大发雷霆的苏玉珩,吓得肩膀都有些抖,看来魔尊和他这个徒儿结下的梁子很重了。
莫凡之将头埋得很下,他偏头对摇姯低声道:“你出去等我。”
摇姯头微点,拖着裙沓往外走。
“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本尊面前。”他咬牙切齿。
好似一盆凉水从摇姯头顶浇下,她不知该以何种姿势才能带着尊严离开这个房间。
如今的他权势滔天,而她,从来只是只蝼蚁。
厅中央玉白公子将手藏进衣袖,握紧的拳头青筋尽显。
厅外,摇姯靠在红柱上,春日明媚的阳光驱散了她身上带着那间屋的阴凉。
厅内,莫凡之在苏玉珩穴位上轻按压,两人不发一语,各有所思。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苏玉珩打破了沉默,嗓音里透出倦意,灯火点了起来,烛火照耀在他的面容上,青色的眼圈格外打眼。
“摇姯姑娘是我侄子望星带回来的。她求了我三天三夜拜师学医,我见她模样纯良,又愿出钱支助夜谷,便收她为徒。”莫凡之作为老油条,他虽不知那姑娘和尊上有何不为人知的渊源,但他不敢说谎,他知道,现在的上位者疑心很重。
第82章 相见
“她对人一向慷慨大方,一定给夜谷不少钱吧。”
“呃,确实为夜谷出了不少力。”
“她哪有什么银子,那些钱财都是从我这儿拿去的。”苏玉珩低垂眼帘,在烛光下面无表情,也猜不透心思。
莫凡之握着脉搏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将衣摆置于身后,就要下跪。
“微臣惶恐,殊不知那些都是尊上的钱财,微臣这就传书回去让人仔细盘算,还给尊上。”
苏玉珩一把拖住正要下跪的莫凡之,轻摇头:“莫伯伯是我的长辈,别动不动就下跪,夜谷离京较远,有些需求我也不知,没成想已经穷困到需要纳钱收徒的地步。我等会让户部给夜谷加些俸禄。”
莫凡之暗叹大事不好,带毒的糖不吃也得吃,这是在逼他供出摇姯来。
“我是真未料到她胆子竟然大到盗取尊上钱财,那孩子这两年跟着我打打下手学学皮毛,平日里不是跟着我出诊,就是跟着她师母外出瞎混,见她没甚坏心,我才将她带在身边。”莫凡之明眼一瞧就知摇姯对他而言不一般,或好或坏,或恨或喜,但做了两年的徒弟也有感情,还是帮她说了些好话。
“夜谷把她藏的很好啊,我竟然两年都未知你们添了个清风派的弟子做徒弟。”苏玉珩冷冷道。
莫凡之连忙磕头:“尊上恕罪,是微臣见她当时无依无靠,又心思纯良,才收了她,和夜谷并无任何关系,如果要责罚,微臣自领。”
苏玉珩的语气才带上了点温度:“莫伯伯说笑,天下人都知道您仁慈,只不过,夜谷捡了个清风派的弟子,整整两年都无人跟我提起这件事。”莫望星不说,萧风竟然也不提,枢接替的信息网都不提这事,所有人都在帮她瞒着他,这才是让他将气撒在夜谷的原因。
莫凡之略一沉思:“尊上,微臣不懂江湖之事,确实不知这事有如此严重,还望尊上降罪。”
苏玉珩摆摆手:“也罢,莫伯伯的性格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事不怪你。”
莫凡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才想起来此次之行的原因:“尊上,微臣此次前来是听闻您贵体抱恙,想替尊上诊诊脉。”
“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磁性的嗓音中藏不住的疲倦。
莫凡之见他掩盖不住的愁容,身为医者那种对患者的心情掩盖住对魔尊的恐惧:“尊上,微臣知道您医术高明,但毕竟微臣经验丰富,还是斗胆想看看尊上的身体状况。”
“莫伯伯既然坚持,做晚辈的应该感谢才是,那劳烦您替我看看。”苏玉珩闭上眼靠在座椅背上假寐。
莫凡之松一口气,人情世故他最不喜爱,要论医术他才找回老谷主的模样。
“尊上气虚体弱,近日定是气血尽失,加之疲劳过度,不容乐观。敢问平日还有无其他症状?”
苏玉珩好似睡着一般,良久,才吐出几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痛苦得很。”
莫凡之眉头微拱,眉峰挤在一块:“已经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我擅不敢下结论,还得多观察几日。”
白衣公子点头,眸子未睁,满脸愁容。
门外有声传来,苏玉珩声音不高不低,借了些内力传出去:“何事。”
“禀尊上,□□沈二公子求见。”
苏玉珩一惊,慌忙站起身来,竟然打翻了桌上的茶几,也顾不上身后诧异的莫凡之,冲出门去。
门外摇姯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语,沈绍礼见着苏玉珩亲自前来迎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作揖:“尊上,陇西有新消息。”
“嗯,进来吧。”苏玉珩淡淡道,眼神轻轻瞟了眼乖巧模样的摇姯,正巧迎上她探究的眼神。
摇姯这才瞧清他,清淡寡瘦的面庞,削弱的肩膀,白的像面粉般病态肤色,瘦骨嶙峋的身子,锁骨深深下陷。
她想起刚刚那间永不见阳光的屋子,还有那个端坐在屋子里整三年的人,心里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