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年,他独自去往澳洲办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在船上遇见了影响他一生的老师一位来自瑞士的制表师。
大部分时间维今都一个人待在甲板上望着远方发呆,对船上的其他人都不感兴趣。唯有吃饭的时候,他才短暂地在人群里待一会儿,这时他听到一个亚裔男子用英语和朋友抱怨他的表自从摔了一次后越走越慢。
“能给我看看吗?”一个留着大胡子、非常魁梧的白人大叔突然走到了那张桌前。
他的出现非常突兀,亚裔男子愣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表。虽然脸上带着些警惕,却他还是把表从手腕上摘下来递了过去。
大胡子就站在桌前没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上的腕表,先是拨了两圈发条,又反复拔了几次针。他身上那种无他的气质看起来非常有趣,但会令人疑惑,手表的主人一个劲在和朋友们耸肩摊手。维今倚着吧台喝咖啡,始终看着那边。
“你等一下,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出乎所有人意料,大胡子将表轻轻放到桌上,十分认真地对手表的主人说,话语里居然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大概是真的被震住了,又加上点好奇,那桌人真的没动。没过多一会儿,大胡子背着一个木头箱子回来了,那箱子看起来极重,他却脚步飞快。他将箱子放在桌上,自顾自地从其他桌拉了椅子过来坐下了。
那是维今第一次近距离看人拆卸手表,他根本没察觉到自己靠近,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桌子边上。戴着寸镜,将表盘固定在木质的底座上,用微小的螺丝刀转动几乎看不见的螺母的修表师傅在维今眼里充满了时代感,仿佛是民国剧中才会出现的情景。之后那人还拿出一把谁都没见过的工具,上方有一个类似于滴管的胶头,下面是上窄下宽的夹子,夹子中间还有一根细细的圆柱,下端有一截螺纹。在夹子的两侧有两根对称的弧形金属片,底部由塑料的垫片与夹子的开口相连。
“这是什么?”维今主动开口问了。
那人说了串很生僻的词,维今没听太懂,只隐约猜到了一个“针”字。不过随后看到大叔拿这东西取掉了纤细的表针,他也就大概明白了。
“里面有点松动,表针碰撞,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身上没有带仪器,测不了偏差值,你们回去找店里测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将表重新组上,按照自己手表的时间调好,递回给了表的主人,大叔合上自己的箱子,将宽背带重新搭到肩上,说,“是块好表,要爱惜,不要再摔了。”
他说话的语气再郑重不过,看得出来桌上那两个亚裔男子的英文并不是太好,可能没怎么听懂,一脸不知所措。手表主人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想要付钱,结果那人只是摆了摆手,头都没有回。
“等一下!”
人生的改变有时候真的只是一步,对维今而言,便是当时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促使他追过去的那一步。他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想法,就已经追上了那个大胡子大叔:“我想问……你是以这个为业吗?”
大叔轻快地回答:“Yes。”
维今的视线一直盯在那个木箱子上,根本离不开,他没什么底气地问:“我可以学吗?”
“为什么?”大叔笑了起来,“你觉得很有意思?”
“不行吗?”
“这并不是件有意思的事,你真的学了就会知道有多苦恼。而且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你只是窥见一个边角,就以为自己能掌握一个世界。”
说完大叔就要走人,可维今的自尊心却被激起了,他从小想做什么都一定会做到最好,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他迅速后撤一步,再度挡住了大叔的去路,带着股少年的执拗说:“那你至少告诉我,我应该如何起步,究竟我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肯教我?”
“三年,去把基础打好,能真正地懂表,能上手修表。”大叔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全英文的名片递给他,“三年后,如果你做到了,就给我打电话。”
三年,想想是很长的时间,维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当时甚至都没有考虑那名片是不是假的,三年后是否真的还能联络得上一个外国人。
那个时候,钟表世界的那份陌生、复杂、沉寂,甚至格格不入,深深吸引了维今。而维今身上的单纯和笃定在那个圈内鼎鼎大名,却根本不被圈外人知晓的独立制表人眼里亦是非常有趣的。
“你今年多大?”他突然问。
维今回答:“十七岁。”
“多好的年纪啊……”大叔笑着拍了拍维今的肩膀,感觉上却像在和自己打一个赌,“你坚持不了多久的。你会寂寞,这是最难挨的。”
“我不怕这个。”
这句话从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