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白侍卫两厢厮守才嫁到这无人知晓的大漠上来,他狂怒,直接把她打落床底。
近一个月都没有见她。
可是那句话,却像是在他脑子里生了根,一茬一茬地发芽。
他开始为了白侍卫的去留跟苏妙珍争吵,通常都是她闭口不谈,他却怒气勃发,她不肯让那个男人离开他的大漠上吗?
还是,不肯让那男人离开自己?
任崇桓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这是梦是真,他开始被痛恨,妒忌和庞大的欲望征服,既然苏妙珍不肯,他也不会强求,就让她跟白侍卫双宿双飞。
他想要的,则是开始征服这片土地。
唐国衰微,自从她嫁到了大漠之后,唐皇开始病痛缠身,一些军务无法料理,渐渐地,乱象初现。
他吞并了不少的部落,驰骋整个草原。
接下来,就是中原。
说实在的,他没有吞并整个唐国的野心,他也没这个能力,但是西部的一点接壤的边界,他觉得没有问题。
为此,妙真和他说过,他却没有理会。
她肯定是不让他做的。
可是,她都不肯让白侍卫离开,他为什么又要听她的?
他把她的信鸽截杀了,丢在了她的脚边,只要她开口,只要她稍稍服软,求他一下,他肯的,她哪怕不让白侍卫离开,就只要说些——
说些比如,她根本不喜欢白侍卫的话,他也肯的,什么都肯听他的。
事情却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开始拒绝他的碰触,再也没有人跟他讨论兵书,没有人给他在写兵策的时候磨墨,红袖添香的事情,换成了怜奴儿。
可,那只是个奴婢啊。
他是草原的王,是天上的雄鹰,她让一个奴婢来给他做这些事?
这种女人只能用来上床,她根本看不起他!
他变本加厉,终于挥兵南下。
城外,她出现了。
两军交战,她来做什么?
怜奴儿切切地说:“公主说她要以死殉城,她绝不肯大王入侵唐城。”
她宁死,也不肯给他一句话么……
乱军中射出来一支流箭,眼看着就要射向城头上的她。他也飞快地射出一支箭,他箭术百步穿杨,用他的箭,能够碰掉那支流箭的。
果然,那支流箭被他射出的金箭给碰掉了,只要她稍稍躲一下,就能够避开这支箭。
可是她那边不知道出了骚乱,她竟无处可逃。
她站着,朝他凄惨地笑了。
她竟无处可逃,难道说,她是打算好了一定要以死殉城,让他愧疚地不敢继续攻城么?
他头皮发麻,手脚血液倒流,他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插进了她的胸膛,而她死死的握着小腹,脸上那个凄惨的笑容,却似是一朵不败的花。
他却真的没有了勇气继续攻城,连她的尸身都不敢再去看一眼。
就这么辗转从北方进了唐国边境。
十几年,戎马生涯。
在梦中像是一缕青烟,他吞并了纷分的唐国的西北,她陨落的那个城,他不让任何人进去,谁都不能看,连他自己都不行。
他不去,也去不了了。
多年征战,留下了不少病痛,年老了之后,就像是不肯散去的阴魂,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怜奴儿,怜奴儿啊,就连她,这么多年,也跟他说不上什么话了。
没有了年轻和美色,她乏味地和其他的奴婢一样,妙真死后,他也多时不再见她。
至于是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像是十年,还是十五年?
现在是什么年代,又是谁做皇帝,他闭上眼睛,分不出来。
小憩了一会儿,梦中之梦,短促而旖旎,他微笑了,醒来先唤:“妙真,你说兵书上这句兵无常形奇常胜是什么意思?”
那头没声音,他又叫了一声:“今儿是磨什么墨?松烟,还是蜡的?”
那头还是没有声音,沉寂而冰冷的空气是对他的回答。
他捂住了额头,年纪渐老,双手也颤抖不已,放在额头上一直往下滑,跟着滑下来的,还有什么凉凉的东西。
那东西流到了他的手上,他摊开一看,是浑浊的眼泪。
他也会有眼泪。
他记起来了,妙真已经……
那之前的小憩,他梦到的是他们新婚的时光,现在想来,那一段时光,似乎是他这辈子最为幸福的时候。
他曾带她去看过那些大漠的美景,孤雁直,落日圆,长河远,一切都像是在昨天。
“带我去陵城。”他跨出不太坚定的步子,“给我马。”
“王,外面大雪,你为何?”
“去取我的马。”
他其实已经没有自己的马了,多少年了,曾经陪伴他的战马早就埋骨战场。
侍卫牵来的,只是一匹年轻的陌生马儿。
他忽然泄了气:“算了,准备我的车驾,带我去陵城。”
他不曾去过那个地方。
那个她死在自己箭下的地方,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心脏被揪起来,痛到一个不可思议地地步,像是被人压住了胸口,车驾就停在那座死城外,风雪交加之中,他看不清那座城墙,那上面,到底还有没有她?
他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掀不开帘子。
妙真,那时,你见到我弯弓对准你,是不是下辈子也不想在见到我了?
不行啊,妙真,下辈子,下辈子……
他的手紧紧抓在木框上,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