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三十六章
未入客栈,便有一名伙计前来招呼,龙霄抱着碧痕跳下马来道:“天字第一号房间有人住没有?”
那伙计闻言,不由道:“哎呀,这位大爷,真是不巧,那房间已有人住着了,你还是另选一间罢。”
龙霄心想顾子通叫自己住那间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大声道:“不行,这房间老子上次的住过了,挺习惯的,这次也非住这间不可,你去叫那人搬走。”
那伙计实记不清他什么时候来过,但见到这么一个彪形大汉发火,心中也是害怕,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道:“大爷,人家住了老长一段时间了,让他换房,本店可没这个规矩啊。”
他话音未落,眼前便多了一锭黄灿灿的金子,只听这大汉道:“规矩么,不过人定的,小二,你再想想办法。”
那伙计见到这金子,眼中顿时一亮,忙不迭的道:“大爷,你先等着,那客人正巧还在房间里,小的就去找他商量去。”
他一边说着,便叫人来牵了黑煞到后院里去,将两人请到了接待的大堂里坐着,自己穿过了大堂,到后院的天字第一号房找那客人打商量去了。
过了好一阵,才见到那伙计喜滋滋的跑来道:“大爷,天字第一号房的客人说请你二位进屋一叙,换房的事情好商量。”
龙霄心中一动,将那锭金子扔给了那伙计,叫他在前面带路。
出了大堂,过得甬道,便到了后院,却见到这里的环境甚是幽雅,庭院整洁,花草茂盛,数排厢房让一道曲廊连着,房屋之间隐然都透着人声。
那伙计引着两人到了一带芭蕉环护的房屋,那门正紧紧闭着,他上前去敲了敲,那门“嘎叽”一声开了,走出一名三十来岁,身材瘦削,面目沉稳的壮年男子来。
龙霄见此人甚是陌生,便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
那瘦削男子瞧了瞧龙霄的模样,又瞥了一眼碧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跟着便还了一礼道:“不敢,请二位里面一叙。”
龙霄点点头,带着碧痕走了进去,而那伙计便告了辞,匆匆走开。
三人进了屋,分宾主而坐,那瘦削男子凝视了龙霄一阵,才又拱手道:“还未请教兄台的大名,是何方人氏?”
龙霄一时不敢断定这人是否顾子通派来的探子,便道:“在下吴明,祖籍广州,一向浪荡天涯,四海为家。”
瘦削男子闻言道:“那这么说,兄台并不是威远王领地里的人了。”
龙霄颔首道:“正是,不过威远王恩泽四海,我是不是领地里的人,倒也并不重要。”
瘦削男子又道:“听说兄台一定要住在下暂居的房间,是与不是?”
龙霄道:“在下确有此意,但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瘦削男子望着他道:“此事原也是小节,只是在下有两位朋友要从远方赶来,约定要在此处见面,一时只怕错过。”
龙霄一听这话,便知这男子八成是自己人了,微微一笑道:“不知兄台要等的这两位朋友是什么人,吴某或许知道下落。”
那瘦削男子道:“一男一女,女的模样与这位姑娘差不多,不过男的相貌却与仁兄相差甚大。”
龙霄此时再无怀疑,从怀中掏出了那半枚翠绿的玉钱来,挟在手指上一晃道:“此物兄台可还认得?”
瘦削男子瞧见玉钱,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连忙也拿出了一物来,正是另外半个玉钱,与龙霄的一相接,刚好吻合。
见到玉钱相合,那瘦削男子急忙向龙霄跪了下来道:“属下高通义,拜见大人。”
龙霄听他叫自己“大人”而不称呼“王爷”,便明白是顾子通生性谨慎,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堂堂的逍遥王已亲至威远王领地的消息,故而隐瞒了他的身份,便让碧痕也来与他见过了礼,报了姓名,这才问道:“高通义,你来这里多久了,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咱们要来的?”
那高通义抱拳一拱道:“回大人,因为属下在威远王的领地的亲威甚多,打小又在这边生活过,对此地的环境非常熟悉,所以顾军师才从军中挑了属下前来打探军情,一直住在这天字第一号房里,前两天才接到大人要来的书信,不过信上曾描绘过二位的相貌特征,这位姑娘倒是相符,只不过大人却不知道变成了这付模样,因此属下迟迟不敢相认,还望恕罪。”
龙霄笑道:“我的容貌重新装扮过,难怪你会认不出来,出门在外,自然要处处小心,你何罪之有。对了,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在这领地里,引起威远王的警觉没有?”
高通义道:“一共有七个,全是精明老成之人,在这里又都有亲威掩护身份,威远王还不知道咱们的存在。”
龙霄点点头,转入正题道:“高通义,你知道玉容郡主现在正在向外招募女校书么?”
这高通义专门负责打听渤州府的大小事宜,这么大的事情如何会不知,连忙一揖手道:“知道,这事是玉容郡主亲自下令督办的,选拔之日便定在后天,先选品貌再考文才,最后还要由玉容郡主亲自定夺胜者。”
龙霄一听,不由暗忖:“奶奶的,还算赶得及,不过这个什么玉容郡主选个女官,倒象是挑附马似的,别是同性恋吧。”
想到这里,向碧痕瞧了一眼,腹中甚是担心,但碧痕却是一脸的沉静,似乎是大有信心。
龙霄思及一事,向高通义道:“这女校书的选拔只怕要自报家门,到时候碧痕该怎么说?”
高通义道:“这事我早安排好了,碧痕姑娘报名时只管说是宁州府杏林村人便是,大人可与她兄妹相称。”
龙霄与碧痕同时点着头,表示记住了。
又聊了一阵,高通义便出去另寻房间,而龙霄想到既然与碧痕兄妹相称,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露出破绽,叫他多准备了一间房留给碧痕。
光阴迅速,转眼两日已过,高通义带着两人出了客栈向北而行,穿街过道,走了大半个小时,便见到一个极大的府宅,一围绝高的粉墙,全无边际,而粉墙之下,都有手持长枪的士兵们把守着。
顺着粉墙前行,不一阵便到了一处飞檐画栋的门庭,前面两个纯金打造的狮子狰狞威严,显得极是富贵,而那高高的门匾之上,正是写着“威远王府”四个龙蛇飞动,绵里裹铁的大字。
这时王府之外已来了不少参加应试的女子,处处是红装翠衣,裙裾飘香,莺声燕语,细柔清啭,好不热闹绮丽——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三十七章
就在王府外数丈远的地方,设着一个大棚,一名珠翠满鬓的中年妇女在一个暂时设的案堂上坐着,身边跟着几名王府侍女,正在挨个对前来应试的女子的相貌进行挑选,若有合意者,便叫侍女领入王府,而龙霄瞧了大半天,却只见到有两名女子入内。
那高通义去领了号牌,交到碧痕手中,然后对龙霄轻轻道:“大人,那个负责选人的女子便是玉容郡主的奶妈林三娘,等一下碧痕姑娘入选,你是她兄长,也可以陪同进去,属下便先告辞了。”
龙霄正想到王府里面去瞧瞧,闻言点点头,任由高通义远去。
前来应试的女子虽然不少,但那林三娘却挑剔得紧,许多女子只瞧得一眼便挥手打发去了,并不耽搁时间,因此碧痕虽然来得甚晚,但很快就有一名侍女高声喊到了她的牌号。
在龙霄的点头鼓励下,碧痕越众而出,来到了那林三娘的案堂之下。
那林三娘正在郁闷这次前来应试的女子虽多,但单是相貌能郡主瞧得起的也是极少,正自感叹,却见到一名眉黛青颦,莲脸生春,体若凝酥,腰如嫩柳的女子走上前来,眼睛不由一亮,暗忖:“这样的人儿,小姐只怕能够满意了吧。”
当下便和颜悦色的问了碧痕的姓名籍贯,现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而碧痕便依着高通义所吩咐的说了一遍。
林三娘见她回答问话,声音清柔,举止文雅,心中更是高兴,当下就要一名侍女领入府中复试,碧痕想起龙霄,忙道:“这位姑姑,小女子还有一位兄长在外等候,能不能陪我一同前往?”
那林三娘道:“自然可以,若是姑娘的表现能够让我家郡主满意,令兄还会得到荫庇,你快唤他前来。”
碧痕当下叫了两声哥哥,龙霄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林三娘见到此人威猛粗犷的面容身材,全然与碧痕娇怯瘦弱的样子不同,不由奇道:“碧痕姑娘,他真是你的亲兄长么?怎地你两人如此迵然不同?”
龙霄不等碧痕说话,一揖手道:“这位大姐此言差矣,碧痕与我确然是一血之亲,并无半分虚假,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兄妹两人性别有异,相貌自然也会不一般,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三娘听他这话有理,便不再说,点头让一名侍女带两人进入王府。
进至王府之内,但见峻宇雕墙,金瓦碧栏,假山玲珑,花木清绮,层层叠叠的院落楼阁似乎无穷无尽,虽比不上应天府的皇宫,但自己的逍遥王府与之相较,却是逊色了太多。
逶迤之间,便到了一座幽雅的庭院,只见一些老者妇人正站着向大厅里张望,而厅里设着一道轻纱幕帘,幕帘之外,则分左右设着十余间案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各物,八名娇柔的女子依案而坐,龙霄瞥了几眼,纵然都有几分姿色,然而都比不上碧痕。
那侍女让龙霄在外等着,让碧痕自行到厅里落坐。
寂静之中两个小时过去了,又有三名女子进入大厅坐下,便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道:“玉容郡主驾到。”
所有的人顿时都跪了下来恭迎,龙霄虽然大是不情愿,但不得不随着众人曲下了膝盖。
立刻便有一名侍女叫了平身,大家才齐刷刷的站了起来,龙霄隔着那层轻纱极目望去,只隐隐的见到里面站着几个婀娜的身影,却不知那一个是那玉容郡主。
只见一名有七八分姿色的紫衣侍女钻出幕帘来站住道:“各位才女,本次的女校书选拔还是和以往一样,比的便是琴棋书诗画这五般,优者取胜。
说话间便又有两名侍女端出一个小小的桌案来,上面放着一付黑白相间的围棋残局,白多而黑少,瞧样子黑子败局已定。
那紫衣侍女道:“这是个珍珑棋局,诸位才女来瞧清了,各自用纸写出它的谱名,落上自己的名字与来自何处,然后与我对弈,持黑能破解者,为胜。”
她这话说完,顿时裙裾飘飘,所有的女子都凑上前去观看,但大多都露出的失望茫然之色。
龙霄虽知碧痕的祖上本是饱学的宿儒,但并不知她根基如何,胸中甚是担忧,却见到碧痕第一个回座,挥毫便写了几字,脸上显得极为平静自信,这才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便又有一名侍女将众女面前写好的答案收了,交到那紫衣侍女面前。
那紫衣侍女全数翻看完,立即宣布:“十一名才女观答完毕,准确无误者,唯有宁州府杏林村的吴碧痕姑娘。”她说着,环视了一眼座位道:“不知哪位是碧痕姑娘?”
碧痕连忙起身祍裣一福道:“民女便是,这位姐姐请了。”
那紫衣侍女见碧痕美丽文雅,便含笑着点了点头道:“碧痕姑娘,你说这是个‘烂柯局’,可还能它的来历么。”
碧痕微微一笑道:“这棋局名唤‘烂柯’,原本是有段故事,说的是晋时信安郡石室山,有一位叫王质的樵者无意中进了深山之中,见到两位童子下棋,便将斧头放在一边,上前观看,一时有些饿了,那两位童子给王质吃了一枣,便再不觉饥,结果一盘棋还没有下完,那童子就忽然不见了,再一瞧自己带来的那斧子,斧柄处已经腐烂不堪,而回到家乡,才知道已过了百年,村里的再不认识他了。这棋谱据说便是当年两童子未下完的残局,不过只怕多为后人牵强附会安上去的。”
那紫衣侍女听她解释得详尽,不由又笑道:“碧痕姑娘,你既然认得这局棋名,可愿来破之?”
碧痕负有重任,怎么会推辞,当下道:“那就有请姐姐承让了。”说话间已走了上去,持黑先行,纤指挥展之间,飞托提跳,粘接外气,已做出无数的活眼,顿时将黑子的劣势扳了回来。
那紫衣侍女见到黑子已起死回生,并不下完,便弃子道:“碧痕姑娘,这一局是你胜之,请回座去,咱们开始下一场。”
碧痕闻听,又是一福,这才重新归位。
紫衣侍女叫人撤走棋局,清声道:“第二场,比的是书法与诗词,大家以《初春》为题,写一首七律来,书写必须工整,郡主将亲自过目点评。”
碧痕一听,便知这个玉容郡主果然是个行家,要知咏春之诗并不繁复,而正因简单,才能愈见其人的诗力高低,是否能够以浅入深。
碧痕胸有成竹,挥毫有神,没一会便作成一诗,仍是第一个停笔。
那紫衣侍女待众女写完,便亲自来收了钻入幕帘中,好半天才出来宣布道:“郡主说了,碧痕姑娘的诗错彩缕金,别出机杼,当数第一,而笔下临摹的卫夫人体,有如美女簮花,艳姬舞镜,妩媚自然,深得其髓,也是众女之冠,书画相通,这丹青一途就不用再试,郡主想碧痕姑娘听一曲琴音,若是能说明出处,这女校书之位,便除碧痕姑娘之外不作他想。”
碧痕连忙起身一福道:“民女鲁顿,还请郡主赐教。”
正在这时,帘幕里传出两下拔弦之音,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一出,便如春风缭绕天地,全屋内外皆是鸦雀无声,就是龙霄这样不通音律的人闻之,也觉得煞是动听悦耳,但好在那里,却又说不出来——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三十八章
然而碧痕却是内行,听到这郡主的琴声澹恬清远,和静逸雅,指法间重而不虚,轻而不浮,疾而不促,缓而不驰,已至极高的境界,心中不由深是佩服。但在这时那琴音徒地一转,变宫为徵,渐觉激昂慷慨,悲壮淋漓,一声高似一声,一声厉似一声。激越破空,隐有金戈铁马的杀伐声,让人宛见大漠孤烟,寒霜雪雨。
龙霄等人听了还没什么,碧痕闻见,脸色一变,已是拜服在地。
她这一拜倒,那琴声便杳然而止,紫衣侍女道:“碧痕姑娘,你可听出这是什么曲子了么?”
碧痕抬起头来道:“郡主前半曲,弹的是俞伯牙随琴师连城在东海蓬莱山所弹的‘水仙操’。而后半阙,却是唐朝乐师李龟年为高适所谱的‘燕歌行’,但这两首曲子意境相背,弦法有异,郡主能够转承得如此圆滑精绝,天衣无缝,民女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这话的确是发至本意,自己虽能听出这两首曲声,但要做到转接得如此自然无碍,也是万万不能,不由对这个素昧平生的玉容郡主敬幕起来。
那侍女也不知碧痕回答得对不对,钻进入幕帘,不一会儿就出来道:“碧痕姑娘,咱们郡主请你进内一叙。”
碧痕早就想会一会这玉容郡主,回头向龙霄望了一眼,见他正在朝自己点头示意,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莲步轻盈,掀帘而进。
龙霄见到碧痕进去,心中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次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不过这什么玉容郡主从始至终,未露一面,未出一声,真是让人好奇神秘,不过从比试的情况的瞧,确然是名聪慧之极的才女无疑。
就在这时,那紫衣侍女宣布道:“此次选拔结束,宁州府杏林村的吴碧痕姑娘入选,诸女行礼退下。”
当下余下的十位女子便向幕帘内行了万福之礼,姗姗走下堂来,她们的家人各自接着,向王府外走去。
龙霄也正要随着人群向外走,却听后面有人娇呼道:“哥哥留步。”
闻到这声音,龙霄回过头来,见到是碧痕急急忙忙的奔过来,低声道:“王爷,你先回去,隔几天我会来找你的,玉容郡主是个大才女,你要想接近她可要多瞧瞧书才行。”
龙霄点点头道:“知道了,碧痕,你一个人呆在王府可要小心些。”
碧痕笑道:“没关系,我瞧郡主对我喜欢得很,想来不会有人为难我的。”
龙霄想起一事,又道:“对了,这个郡主长得好不好看。”
碧痕很肯定的点着头道:“好看,好看极了,王爷,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想要让郡主感兴趣,只怕太难了。”
龙霄苦笑道:“没办法啊,这里有人过去认识我,不能露出真面目来,不过这郡主这么爱才,咱们可以在这上面下功夫,况且我现在这样子虽然是粗犷了一点儿,但并不丑啊,说不定能逗郡主的喜欢。”
碧痕听他这话,便不再多说了,向他深情款款的望了一眼,转身而回。
龙霄回到“高升客栈”,那高通义见他一个人回来,就知道事情成功了,前来向他询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龙霄想起碧痕要自己多多看书,便吩咐高通义去渤州府的书铺购些名篇典籍之内的书册,他虽然过去学的也是中文系,但对古文书画的研究,比起玉容郡主与碧痕这样的才女来,实在只能算得上业余文平。
一连五天,龙霄都在客栈里看书,但中国古典之学是浩瀚如海,岂是短时间便能一蹴而成的,他这番恶补,倒弄得自己头昏脑涨,实在比大考还累了许多。
到了第六天,正在伏案看书,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龙霄一听便知是碧痕回来了,当下身形一闪,藏在了打开着的门扇之后。
碧痕一进屋,见房间里堆满了书籍,却没有龙霄的身影,正自奇怪,忽然一个人从自己的身后钻将出来,一把搂住她的纤腰。
碧痕骇了一跳,回过头来,见到龙霄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脸颊上已被他亲了一亲。
碧痕一阵娇羞,想到一事,轻声道:“王爷,门还没关,咱们以兄妹相称,这个样子让别人瞧到了,成什么体统。”
龙霄一笑,便去关了门,拉着她坐在了床边说话。
碧痕见到龙霄搂着自己亲亲热热的坐在这里,怀疑他意图不轨,心中就有几分忐忑,连忙向满屋的书一指道:“王爷,你这么用功,便是为了那玉容郡主么,我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来。”
这话果然引起了龙霄的兴趣,坐直了身体等她说来。
碧痕道:“前些天我和玉容郡主一见如故,食则同席,卧则同榻,郡主待我,实在是情同姐妹,越来越是亲切无间……”
龙霄道:“嘿,想不到这个玉容郡主倒是挺容易相信人,顾先生还说她做事甚是精明,威远王的后方的政务都让她管理得极好。”
碧痕点头道:“顾军师的话并没有错,以我的观察,这个玉容郡主的确是个精细无比的人,只是她母亲早已亡故,那威远王又长年征战在外,一个哥哥是个蠢笨之人,弟妹年纪又太小,她一个女孩儿家,日常处理繁冗的政务,真是其烦无比,有满腹的苦闷说不出口,而她自负才貌出众,素来心高气傲,不是自己瞧得上眼的人,话都不会说一句,因此我一去,又和她谈得拢,自然会迅速的成为知交了,不过咱们谈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凡是涉及政事,她就会绝口不言。”
龙霄嗯了一声道:“那你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碧痕道:“明日辰时,玉容郡主会到离渤州城外二十里的大觉寺上香敬佛,你大可一窥她的芳容了。”
龙霄喜道:“那好,我明天就去这个大觉寺见机行事。”
碧痕微微一笑道:“也不用见机行事,我教你一个法子,郡主上完香必然会抽签,抽完签必然会找人解签,王爷,你可以在这上面想想法子,要知道女孩子的心事微妙得紧,对苍天的安排,总是很在意的。”
龙霄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这事我会有法子的。”说完这话,他又想起自己过去的那种担心,不由又道:“碧痕,你实话给我说,那玉容郡主和你同榻之时,有没有这个…这个毛手毛脚的。”
碧痕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奇道:“郡主对我毛手毛脚干什么?”侧眸见到龙霄神色有异,这才明白他说的是“断袖之癖”,脸色顿时涨得绯红,咬着唇向龙霄轻轻的打了一下,啐道:“王爷,你想那里去了,玉容郡主岂会是……是那种人,每天晚上咱们都是抵足而眠,规矩得很。”
龙霄见她生气,便知道是自己想歪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忙不迭的向碧痕陪礼。
但他这个礼真是越陪越不叫话,说着说着就搂着碧痕倒在了床榻里,半卸罗裙,露出了酥胸圆臀,上下其手,肆意轻薄。碧痕与龙霄一路夫妻相称住宿客栈,早就熟谙风雨,并不坚拒,没一会儿便是双颊流红,娇喘如丝,星眼朦胧,化作了一团软泥,任龙霄在自己的雪白的躯体上搓揉。
龙霄见到碧痕这番娇态,又思及那日她在威远王府里的风采,真是意兴大作,将她的里裤除去,自己起身立于榻前,双肩挑着她的两瓣秀莲,搠入中间红心一点,虎躯摇动,弄得碧痕细腰如柳随风动,双眉如春山紧锁,婉转承欢之声不绝于耳,被龙霄好一阵轻狂,这才踏碎花香,偃旗息鼓。
事毕,碧痕不敢在此久留,便整理好发鬓衣裙,与龙霄依依而别。
龙霄等到碧痕走远,已无心看书,坐在了书桌之旁,静静的思索着明日之事——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三十九章
渤州城外二十里的大觉寺,建于两百年前,山门高耸,庙宇清幽,遍植着百年以上的松篁翠柏,共分五层大殿,钟楼森立,经阁巍峨,旛竿高插,宝塔入云,处处是香烟缭绕,幢幡不断。
午夜时分,山门紧闭,一个黑影从松柏林中闪了出来,轻飘飘的便纵上了三丈来高的围墙,跟着一幌身便消失其间。
这个黑影,就是龙霄了,他在客栈里左思右想了半天,玉容郡主要到这大觉寺上香求签,那这里的方丈就自然会全程陪同,玉容郡主有什么问题都要由他来解答,如果自己能请这方丈“帮一帮忙”,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深夜之中,和尚们都入了禅房到梦中参拜如来佛祖去了,龙霄连连穿过三门殿、天王殿、到了大雄宝殿,这才见到了一群值事的和尚挑着灯笼拿着木棍在巡夜。只是不知这大觉寺方丈的禅房在那里。
龙霄见到前面有个观音殿,此时油灯昏照,寂静无人,心念一动,便静悄悄的掠了进去,跨步入槛,却瞧着是座千手观音,含笑慈目,正望着自己,不由合手作了一揖,连声道:“菩萨恕罪,菩萨恕罪。”
这话说罢,他就四处张望,见到殿中一幅布幔垂在了地面,便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来,在空中一晃,就有微火冒起,他拿着向那布幔一凑,顿时便燃了起来。
见到火势渐起,龙霄连忙溜了出去,站在殿门外大呼了几声:“不好啦,走水啦。”“观音殿走水啦。”古代人爱避讳,喜欢叫“失火”为“走水”这一节龙霄倒是明白的。
随着他这声音一出,整个的大觉寺立刻喧哗起来,各个禅房里不时传出惊呼之声,嘈嘈杂杂的响成一片。
龙霄见目的已经达到,身形急纵,已落在了殿外一株两人合围的桉树之上,默默的向下俯视着。
最先赶到的还是那群值事的和尚,只见他们一到,立刻分成了两帮人,一帮人进去扑打,另一帮人则去寻找水龙。
慌乱之中,又有上百名僧侣纷纷赶到,大家齐心合力的灭火,很快就将本来就没有烧旺的火势扑了下去。
就在这时,几个精壮的和尚拥着一个高瘦的白眉老僧急匆匆的赶来,那老僧还没到殿外,就急急忙忙的道:“悟明,悟明,怎么样,观音殿的损失大不大?”
立刻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上前道:“回方丈,只是布幔烧起来了,火势并没有蔓延,已经让我们灭了。”
那白眉老僧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明天玉容郡主就要到咱们寺里烧香了,要是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啦。”
那悟明道:“方丈,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麻烦,等会儿弟子叫人将这里重新收拾一下,影响不了明天的事。”
那白眉老僧又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玉容郡主咱们可得罪不起。”
众和尚手中提着灯笼,将观音殿内外照得是亮如白昼,龙霄在树上将那白眉老僧的神情瞧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一定,暗思:“这样一个处处小心谨慎的和尚,必定不是什么有道高僧,要和他‘商量’什么事情,当然要容易得多了。”
这时候和尚们开始散去,那白眉老僧又向那个悟明再三嘱咐,这才转身向禅房而回,龙霄居高临下,见他绕过了大雄宝殿,身子在空中一掠,已落在了殿脊之上,悄无声息的跟着。
那白眉老僧过了大雄宝殿,便进了后面祖师殿右首的一间禅房里,龙霄瞧得真切,在屋脊上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见左右无人,这才如大雁般的落在地下,走到那禅房外敲了两敲。
那房里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道:“外面是谁?”
龙霄装着很急促的声音道:“糟糕,糟糕,方丈,大事不好了。”
那苍老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道:“什……什么不好了,哎呀,怎么今日本寺这般多灾多难,莫非是老僧清晨起来腹中不适,少念了一遍《金刚经》,佛祖怪罪下来啦,真是罪过,罪过。”
说话之间,那门已嘎然而开,那白眉老僧便站在了门前,见到外面是个高大的虬须大汉,骇了一跳,刚叫了一声:“你是何……”那个“人”字还没蹦出嗓子眼儿,全身就不能动弹了,原来是给龙霄点了胸前大穴。
龙霄闪身入了禅房,将那门重新关上,回身打量房间,但见并不宽敞,朝西供着一尊释伽牟尼像,一个木案放着鼎炉,里面点着数柱清香,而鼎炉之下便是一个蒲团,蒲团之前点着两盏火光如豆的香油灯,而北面则设着一间冷硬的僧榻。
龙霄抱着那白眉老僧到了床榻之上,瞪着双目,恶声恶气的道:“老子是什么人,还用问吗,当然是强盗了,告诉你,别乱叫,小声老子宰了你。”——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章
那白眉老僧连忙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龙霄伸手一指,便将他的穴道解开,白眉老僧见了这样的手段,虽获自由,但那里敢反抗,坐起身子,颤颤抖抖的道:“好汉,你要什么,只管拿便是,老僧绝不多言,绝不多言。”
龙霄一心想给他个下马威,忽然一耳光搧在右脸上道:“妈的,什么叫绝不多言,那就是说你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意见了。”
他这一耳光虽然没用内力,但还是将那白眉老僧打得昏头昏脑的晕了半天,见到这强盗如此蛮横无理,心中直是叫苦不迭。
龙霄道:“我再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眉老僧忙道:“贫僧……”
谁知他刚吐出这两字,又被龙霄在左脸上搧了一下道:“还敢说假话,别人说穷寺富方丈,你掌管的这么大的寺庙,是个富寺,那自然是肥得流油了,居然还敢自称贫僧,要叫富僧。”
那白眉老僧一阵气绝,但强权之下无外交,不得不道:“是是,富僧法名……”一想还是稳妥点好,又道:“好汉,你是问我的俗名,还是僧名?”
话音刚落,又吃了龙霄一巴掌,道:“妈的,你是和尚,我问你俗名干什么?”
那白眉老僧吃痛,真是委屈万分,战战兢兢的道:“富僧法名法慧。”
这次龙霄没有动手,点点头道:“还好你不叫法海,否则老子的火就更大了。”
那白眉老僧当然没有看过《白蛇传》,不禁道:“好汉,莫非是有个叫法海的出家人惹了你,没关系,贫……这个富僧一定帮你找出来。”
龙霄道:“妈的,这个人倒是没惹我,而且你是绝计找不出来的。”
那法慧不由张目结舌,真是怕了眼前这个大汉,别人没有惹他,他也要发火,真是阿鼻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魔。
龙霄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恨这个法海?”
法慧摇摇头道:“富僧不知,不过好汉既然恨他,这人必定是十恶不赦。”
龙霄道:“对,这个法海和尚破坏别人好好的姻缘,害得人家妻离子散,的确是十恶不赦。法慧大师,你会不会象他这样。”
法慧见他忽然尊敬起自己来了,连忙道:“绝不会,绝不会,别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富僧岂会做那般有悖我佛的事。”
龙霄哈哈一笑,伸手拉着法慧的手握了又握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话说得太好了,法哥,我欣赏你的作风,既然你不想当法海,不如就当当月老吧。”
这法慧暗忖:“我一个出家人,能当什么月老,这个恶魔,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但还是不得不顺着他道:“好好,当月老,当月老。”
龙霄骂了一句道:“妈的,你这个富僧,随波逐流,真是没有原则,不过我喜欢你这种没原则的人,你主动开口想当月老,老子也不瞒你,那个什么玉容郡主很荣幸的被老子看上了,听说她明天要来上香求签,我想请你帮着撮合撮合。”
法慧一听这话,真是骇了一大跳,没料到这恶魔色胆包天,连玉容郡主的主意都敢打,不禁苦着脸道:“好汉,这事万万不可,威远王爷厉害得紧,你还是从长计议才好,咱们这里别的漂亮的姑娘可还有不少。”
龙霄一瞪眼道:“别的漂亮姑娘,你介绍给我啊,告诉你,这个玉容郡主我是要定了,你非帮我这个忙不可。”
那法慧知道这事情关系重大,那里肯应,一个劲的摇头,一付打死都不行的样子。
龙霄见他忽然刚强起来,一时还不知拿他怎么办,思如电闪,说道:“好,你不帮也成,别人都说什么公主郡主的都是万金之躯,不过金子咱们这里太多,不怎么值钱,你就随便给我一万斤天铁来,算是代替郡主,反正你口口声声的称自己是富僧,一定是胸有成竹,实至名归,万斤天铁,应该不成问题。”
在桃源之中,一万斤天铁,要当十万斤黄金,这法慧当了多年的方丈,虽然有些私藏,但这么大的巨资,那里拿得出来,不禁又连连叫苦。
龙霄道:“妈的,你这头秃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有逼我用最后的绝招了。”说着忽然一掌凌空劈出,那佛像下的蒲团顿时发出一声轻响,然后变得四分五裂。
法慧乃是文僧升做的住持方丈,虽然不习武,但寺中却有护寺的师傅,故而对武学一途也不算陌生,一见龙霄的掌力,便知道对方的武功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不由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龙霄凶霸霸的道:“做什么,当然是动手杀人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那把火是谁放的?”
那法慧听说他要杀人,已是骇得魂飞魄散,勉强答道:“莫非……莫非是好汉你。”
龙霄道:“不错,就是我,刚才进寺的时候老子就想到你不会答应,因此就先试试手,瞧一瞧你这个大觉寺容不容易烧起来,要是你不肯答应,老子就会将这一寺的光头脑袋拧下来,挂到老子住的山寨上照明,然后再放上一把两把三把火,把这里全部烧光,省得日后见到就生气。”
那法慧越听越是心惊肉跳,面无人色,这恶人有心而来,又有如此手段,当真可以说到做到,陈年古寺,二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就要尽毁,真是可怕可怕啊。
想到这里,法慧顿时兴起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忘我之心,道了几声阿弥陀佛,又念了几遍罪过,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好汉,你说罢,要我怎么帮你?”
龙霄拍拍他的肩道:“对嘛,法哥,这才有点高僧普渡众生的样子,其实我只是要你帮个小忙,那个玉容郡主要是来上香求签,你只要说说她的姻缘快到了,要应在一个姓吴的人身上,天意难违,要她不要违逆,如此等等,法哥,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这点小事,你一定会应付的,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明天咱们就一道好了,你对外就说我是你过去认识的一位师弟,也是一位有道的高僧,今晚连夜前来造访研究佛理,不过我没走大门,寺里的人未必会全信,但你是一寺之主,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法慧此时已是任龙霄安排了,瞧着他道:“好汉,这事也不是不成,只是你的这付模样……”
龙霄一摆手道:“这点不用你来担心,到时候绝不会辱没你便是。”说着便从腰下取出了那个匣子打开,照着法慧的样子装扮起来,又让他去取了自己多余的僧帽袈裟云履,穿戴整齐,没多时,屋中就少了个虬须大汉,而多了个五十来岁,面目慈祥的高大僧人双掌合什,喃喃的念着不知所云经。
那法慧见到龙霄这般的易容之术,心中更是吃惊,巴不得早点天亮,好将事情办妥,眼前这尊瘟神也好早一步离开这佛门清修之地——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一章
龙霄见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便翻身倒在了法慧的僧榻之上睡了起来,这个法慧胆小老成,又见过自己的本事,倒不用担心他会玩什么花样。
但这一下却苦了那法慧,那僧榻本来就不宽,龙霄一个高大的身子躺在上面已无多少空间,而且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捱着这恶魔睡,要是自己梦中一翻身一扬脚的,无意中触及了对方的凶躯,只怕要受到一顿好揍,伴魔如伴虎啊。
无奈之中,法慧便将刚才被龙霄击碎了的蒲团勉强拼凑在一起,盘坐在上面敲着木鱼,念诵《妙法莲华经》,祈祷人寺安宁,再无灾难,只是他老人家实在有些岁数了,又受了些惊吓,念着念着便神不守舍,忽然一阵奇痛传至,睁开双眼,原来是误把额头当成了佛柄,敲在了木鱼之上。
斗转参横,不觉残月渐隐,晨曦初现,龙霄与法慧便一起出了禅房。
见到方丈的房里忽然多了一人,众僧人们果然皆是诧异,有精明一点的还把法慧请到了一边问询,但法慧无胆说出真像,只好依龙霄所说,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点缀,向这些人解说了一遍,虽然不知他到底添加了些什么,但各僧望着龙霄的眼神已从怀疑变成了尊敬。
闲话不再说,在法慧的安排下,大觉寺的和尚们都忙碌了起来,有的打扫山门大道,有的清洁佛身神龛,有的则添香加油,便是迎接一国之君也不过如此。
渐渐的天光大亮,眼瞧辰时将至,法慧便带着龙霄及上座、监院、知客、维那、书记、典座等寺内主事的和尚十来名站在了山门之外。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便见到先有一彪上千的人马呼啦啦的赶至,将寺庙之外围了起来。
跟着又是一阵马蹄之声,一群穿着黄甲的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不疾不徐的行来,而这群军队中间,有两小一大三辆马车,那最大的一辆套着八匹骏马,黄盖朱幔的宽大马车,想来那玉容郡主就在里面了。
龙霄见到这情景,暗道:“玉容郡主的车队穿黄着朱,阵势不比皇家稍差,威远王的野心已昭然而显了。”
正想着,那马队己停了下来,从两辆小马车中钻出十几名侍女,站在了道路两边,而其中的一人,龙霄认得,正是那日在王府大堂所见的紫衣侍女,只是此时她已改作了湖色外裳。
只见那侍女走到大车之下道:“禀郡主、女校书,大觉寺已经到了,方丈法慧大师正率各执事僧众相迎。”
只听得一声黄莺般的娇声道:“知道了。”
话音一落,便钻出一名十七八岁,身着雪青宫纱衫,腰系青纱长裙,削肩长颈,瘦不露骨,肌如瑞云,唇如点丹的秀美女子来,却是碧痕。
碧痕一下车,便扬声道:“郡主临寺,众人快快接驾。”
当下那法慧便带头伏倒在地道:“贫僧法慧,引领寺内各执事恭迎郡主大驾。”
龙霄随着他拜倒在地,但心中好奇,估计那郡主已下了车,便在人群中悄悄的抬起了头向前瞥去,这一瞥,一个绝色的美女顿时印在了心上。
只见她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梳着个凤翼鬓,发若墨云,披入肩后,额上涂着一个半月形鸦黄,眉淡远山,眸波如流,悬鼻樱口,脸容丰润,日光送于凝脂般的面上,袅娜迎风,如一朵盛开着的牡丹一般,让人艳射不敢正视。
龙霄一瞧,心中一跳,这少女虽然只穿着一身素衣淡装,但雍容华贵之态却飘然流溢,已不输于朱芷清与血凤,只是她二人,一个占了个清艳,一个占了个媚艳,这少女却占了个明艳,真是秋菊春兰,各擅其场。
这少女自然便是那玉容郡主朱丹霁了,只见她莲步婷移,走到一众僧人面前,纤手一挥道:“各位大师辛苦啦,这些俗礼便免了罢。”
那法慧便称了声是,叫了一声,所有的僧人都站起了身子。
这朱丹霁每几个月都会到这大觉寺里来上香,对这寺里的僧人都甚是熟悉,秋波流转,见到站在法慧大师身边的龙霄,不由向他一指,娇声道:“这位大师是谁,本郡为何过去没见过。”
法慧忙道:“这是我过去的一位师弟法嗔,一直云游在外,昨日才回,过两日便又要出行。”
朱丹霁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法嗔大师,长年云游,必然汇通禅俗之道,本郡倒要好生请教了。”
龙霄连忙合什双掌道:“阿弥陀佛,岂敢岂敢。”在这样的才女面前,他不敢多说话,只有用这样的大众语言来敷衍了事。
幸好玉容郡主并没有多问他,转头便对法慧道:“大师,前面带路罢,时辰可不早了。”
法慧连忙在前引路,龙霄正要跟着回身,却见紧跟在朱丹霁身后的碧痕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是她通过声音与眼神认出了自己,又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她飞快的一眨眼,就跟着法慧去了。
那玉容郡主此番来拜佛,极是虔诚,先是在三门殿敬了四大天王及及弥勒菩萨与韦驮,然后又去地藏殿许了愿,再至伽蓝殿与观音殿拜了,跟着到后面参了五百罗汉与大觉寺历代祖师,这才折返进了大雄宝殿。
上香完毕,便是抽签占卜了,只见那法慧从香案之下拿出一个筒子来,里面插了无数的竹签。
朱丹霁跪在蒲团上,闭上美眸,默默祈祷一阵,这才接过竹筒,用力摇了一会儿,便有一根竹签发出声轻响,落在了地上。
朱丹霁拿过来,见上面写着“九十七,上上签”几字,芳心一喜,连忙交到法慧手中道:“大师,快去查查这批语如何?”
那法慧到了声是,便到大殿一角的一个红色柜子里翻查,龙霄一直跟着他,却瞧着那法慧并不去柜中取物,而是从袖袍里飞快的拿出白色小纸条来,然后关上了柜门,走到了朱丹霁的面前,知道他要行动了,心中暗笑,只想听他如何圆说。
朱丹霁见法慧递来批语,连忙打开一观,里面却是空空无字,不由一愣,向法慧道:“大师,这纸为何无字。”
法慧垂着白眉合什一笑,一付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有字即无字,无字即有字,欲识佛去处,白云苍茫间。郡主,不知你所问何事。”
朱丹霁道:“我想问一问家父的前程。”
法慧道:“王爷本是极贵之身,若是能忌刀兵,深恤佛心,自然能事事逢凶化吉,一生平安,这张白纸,正是一个隐字,就是说要王爷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切切不可多沾血腥。”
龙霄听了此语,心道:“法慧虽然胆小,但这几句话倒还是说得不错,昨晚真是委屈他了。”
朱丹霁闻言,呆了半晌,忽然走到龙霄面前道:“法嗔大师,以你所见呢?”
龙霄见来问他,真是一惊,但他心理素质极好,立刻便稳定下来,脑中灵光飞动,望着那白纸,学着法慧的禅语道:“天空地空,人空物空,似空非空,不如不空。”
法慧听他满嘴乱说,顿时骇了一跳,连忙抚掌道:“好啊,好,师弟,你的禅理愈发空灵深晦了,这话由有至无,再无有生有,真是妙透生死,明心见性之语啊。”
朱丹霁开始闻听龙霄的话,还是茫然不明,如今由法慧这么一点,胸中所学的佛理便自然而然的去解这几句,只觉似乎悟了那么几分,心中大是佩服,凝视着龙霄,行了一礼道:“果然是得道的高僧,大师之语,凡女终身受教了。”
龙霄没想到自己胡诌应急之语竟让才学如海的朱丹霁如此推崇,不由暗道:“他妈的,这个得道高僧瞧来还很好当啊,说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就行了——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二章
他这样想着,但见法慧还没入正题,便有些急了,挡住朱丹霁等人的视线,在法慧脚下微微一碰。
法慧当然知道龙霄的意思,不得不又向朱丹霁合什一礼道:“郡主,贫僧还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碧痕心如烛明,见到他适才帮龙霄遮丑,就知其中尚有机关,不由道:“你这老和尚,咱们郡主此番诚心向佛而来,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朱丹霁也道:“佛向会人解,大师,本郡受你教诲已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法慧连忙道:“贫僧适才细观郡主面容,见你玉照高堂,脸泛桃花,恐怕是近日要红鸾星动,姻缘天降。”
朱丹霁虽然平时处理起政事来极是干练精明,但听到这话,顿时将脸羞得红如彤霞,低头不语。
碧痕连忙帮腔道:“哎呀,法慧大师,你瞧得准么,也不知谁会成为咱们郡主的如意郞君,你倒说说。”
法慧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准,当然是准了,要说这个人,也和小姐这张白纸有关,在于空无二字之中,只是天机不可泄漏,老纳只能点到而止。”
龙霄正在对这禅机感兴趣,听着法慧的话,心下微思,也不由暗暗一笑道:“这和尚,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他明的在帮自己,说玉容郡主的姻缘会与空无二字有关,其中有个‘无’字与自己的‘吴’字相对应,算是对他交差,但又怕郡主万一上当怪罪下来,要给自己推托责任,这空无二字,就是说玉容郡主这段时间的姻缘是子虚乌有的事,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禅机,真是一语双关,绝妙无比啊。”
朱丹霁默默站了一会儿,便对碧痕道:“碧痕,香都敬完了,咱们还是走吧。”
说着举步便向殿外走去,路过龙霄身旁,还特意道:“法晦大师,今日匆匆相逢,未得深引,改日还要请佛驾到府中来布福才是。”
龙霄长长的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道:“郡主天纵慧质,老僧也喜欢得紧,改日一定要来登门造访的。”
一行人便向山门外走去,碧痕故意慢了几步,趁无人注意,偷偷在龙霄手中塞了一张纸条,过才紧跑几步,追上了朱丹霁。
龙霄随着法慧将朱丹霁等远送至山门之外,见到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去,这才打开了碧痕给自己的纸条,却见上面写着几排绢秀的小字“王爷:明日未时,你到威远王府大门来,我给郡主说了,给你在后院里安排了个花匠的活计,方便接近郡主。”
见到这些字迹,龙霄心中一阵郁闷,那个老顾,真是过份,表面上给了自己一个香艳的任务,但却不知做起来会如此的高难度,碧痕让他到王府里去当花匠,可自己连花都认不完,那里是这块料啊,又只有临时抱佛脚,自学成才了。
当下便不再跟着法慧进去了,叫了一声:“法慧师兄。”
法慧说了刚才那番似是而非的禅机,正在怕交不了这大恶魔的差,听他发话,心中一跳,但众弟子在场,不敢乱语,忙道:“阿弥陀佛,法晦师弟还有什么见教。”
龙霄也合什一礼道:“师兄,我一向闲云野鹤的云游惯了,到了这寺中,还真有些难以清静,不如现在就告辞了。”
法慧一听灾星将去,不由大是心花怒放,连连感谢佛祖保佑,但嘴中还是道:“师弟昨晚方至,为兄实是深恨未能多多切磋禅理,怎么不多住此日子,真是可惜可惜。”
龙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暗笑,大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师兄诚心挽留,贫僧就在寺中再留些日子吧。”
法慧这话本是习惯性的客套,不想这恶魔竟然打蛇随棍上的应了,直恨不得搧自己老大两个耳光,慌不迭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其实为兄虽有意挽留,但枯禅静室,原不是师弟的性情,为兄岂能以一已之私来拘束师弟的大自在修行,师弟还是远游为妙,远游为妙。”
龙霄哈哈一笑,道:“师兄还真是替我着想啊,好吧,走就走,咱们是后会有期。”说着举手合什一揖。
那法慧暗道:“什么后会有期,这样的恶魔当然是后会无期,永无后会才好。”但还是一躬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只是那个“有”字实在是含糊无比。
龙霄知他心意,点点头,又向法慧身后的众僧人道:“你们这些孩子,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敲木鱼,要跟着主持方丈多多学习才是,他的禅理,可是高深莫测,妙用无穷得紧啊。”
那些僧人连忙都合什一揖,恭恭敬敬道:“师伯教训得是,弟子们谨记在心了。”
龙霄点着头,连说了几声乖孩子,这才纵声一阵长笑,全然一付高僧状,挥袍举步,在众僧人的目送中飘然而去。
走出大觉寺约有两里远,龙霄就钻出一片长草丛中,将僧帽袈裟脱在了里面,这才向客栈而回。
匆匆的吃过饭,龙霄见高通义不在,想是打探军情去了,便唤来了那日得过他赏金的伙计,让他去城中寻几名有经验的花匠来,事情办得好了,自己又有重酬。
发财的机会谁会拒绝,那伙计一溜烟的便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十来名衣着普通,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的男子进来。
龙霄不想这伙计竟如此夸张,超额完成任务,骂了他两句,但仍然给了赏金——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三章
一众花匠济济一堂,便如开会一般,龙霄请他们将自己的种花经验都讲出来,将各自赏黄金百两。这些花匠听到有如此好处,当下纷纷畅所欲言,虽然将自己的独特秘技隐而不谈,但也远比书本的知识丰富实际,龙霄一边用心记忆,一边做着笔记,眼瞧日斜向西,便让客栈的人送来了晚饭,一边吃一边听课,直到深夜方散,但已是受益良多。
到了第二天,过了午后,龙霄就收拾了一些必需物品,再三吩咐客栈的人善待黑煞,这才向威远王府走去。
王府前面有许多士兵守卫,龙霄也不想去惹麻烦,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等着碧痕出来。
没过多久,果然便见到碧痕穿着一身粉色罗裙袅袅婷婷的走出,龙霄连忙迎了上去。
瞧着龙霄,碧痕顿时冲着他嫣然一笑,轻盈的走了过来,见左右无人,才压低着声音道:“王爷,昨天你的胆子真大,我还担心你露出马脚来呢。”
龙霄嘻嘻一笑道:“有那个法慧和尚在,我的马脚是露不出来的,对了,碧痕,你怎么想起要我当这个花匠的。”
碧痕道:“王爷,你不知道,玉容郡主是最喜欢观赏花卉的,也最喜欢与爱花的人聊天,我瞧你文采似乎有点欠缺,只有在这上面下功夫啦。”
龙霄叹了口气道:“什么文采似乎有点欠缺,你这太对我客气了,我根本就是毫无文采,碧痕,你的情报工作倒是做得非常到位,可我真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碧痕也摇着头,老老实实的道:“这倒是,王爷,若是你用本来面目去与郡主接近,或许还有五六成的把握,可是现在真的是很难很难很难。”
她说一个“很难“其实就有些打击龙霄的自信,谁知是一连串的”很难”下来,更是让龙霄接近闷绝身亡的边缘,但就是这样,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暗道:“碧痕啊碧痕,那你是说我没什么法子啦,好,我倒要让你瞧瞧,这个玉容郡主,我是铁定要泡到手的。”
这话他当然没说出来,便道:“碧痕,咱们到底成不成只有做了才知道,先进了王府再说吧。”
碧痕点点头,领着他向大门走去,门外的守兵都认识这个与郡主形影不离的女校书,见她带着人入内,只简单的询问了两句,就让两人进去了。
进得府来,穿过层层叠叠的院落楼阁,又过了几道弄堂,顺着曲廊,跨进一道月牙门,便是威远王府的后花园了,刚一踏入,龙霄顿时眼前一亮,只见后花园占地极大,阳光之下,却是奇花争妍,翠竹斗碧,亭榭精巧玉立,假山玲珑竞秀,一排排的花林粉舞绛飘。走近了瞧,见那些各类花儿姹紫嫣红,颜色尽有,形态各异,便如千百名瑶池仙子入浴前铺的一地各色霞裳,又如是千百名美女在风中婀娜摇曳,或含如处女,或放若艳妇,色态媚人。一缕缕芬芳似乎把人也要薰得透出芬芳来。龙霄一时之间,瞧得眼花缭乱,如痴如醉。
碧痕见到龙霄的神情,轻轻一笑道:“王爷,这里美吗,可比你的逍遥王府的花园要强多啦。”
龙霄道:“岂止比逍遥王府要强,那皇宫里的后花园我也去过,地方虽然差不多大,但这里的花草种类我瞧还要比皇宫里的还要多一些。”
碧痕听他这么一说,又好奇的道:“王爷,你是来自外面世界的人,你们那里花园也有这么漂亮吗?”
龙霄摇头道:“没有,外面的气候是一年四季,温差大得很,春桃冬梅,各依季节而开,而且花季也不长,不象这里,什么桃花、李花、杏花,一古脑的全开在一处,真是和仙境一样。”
碧痕道:“那这么说来,还是咱们桃源里住着要好得多。”
龙霄点头道:“不错,若是没有战争,在桃源里悠闲自在的生活,的确是很惬意的事情。”
碧痕心中一直藏着一件心事,此时见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王爷,要是今后你把什么事情都办好了,是会住在桃源?还是回到外面?”
这个问题其实龙霄目前也无法回答,只好默默的又摇了摇头。
碧痕见龙霄摇头,心中也很是着急,不由在数株紫薇树下停下了身子,靠在他的胸前,痴痴的凝视着龙霄道:“王爷,我不管,我是你的贴心侍女,你到那里我都要跟着你,服侍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丢下不管,你能不能现在就答应我,能不能?”
龙霄望着碧痕殷切的眸光,明白她对自己的情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在他心中,并不是仅仅一个碧痕,朱芷清、朱芷贞、司马琴,这几个女孩子他没有一个放得下,但外面的世界里,还有君仪、谢如云、花香芸、柳琬、苏菲菲让他时时牵挂着,这些观念与习俗都不相同的女人,要想将她们溶合在一处,实在是个天大的难题,但他会尝试着去解决,不管过程有多艰辛。
瞧着龙霄点头,碧痕霎时喜笑颜开,踮着莲足,飞快的他的脖子上亲了一下,立刻羞涩着想要跑开,但这是碧痕第一次主动的亲吻自己,龙霄那里会放过她,一把拉住,抱着她的腰,曲下身去,嘴唇已印在了她红润的樱桃小口之上,此时阳光明媚,满园春光,也不知是花比人旖旎,还是人比花旖旎。
良久,良久,两人才分开身子,继续向前而行,没多久便见到了一大片玉簪花圃,花圃之旁,建着几间石屋。
这到这数间石屋前,碧痕娇声道:“老刘头,老刘头。”屋中有人答应着,一名白首皓发,枯瘦身材,筯突骨兀,行动俐落,不显衰态的老者走了出来。
碧痕道:“老刘头,这就是我哥哥,他可是个新手,进入这行还不久,不过聪明肯学,力气也不小,你多多教教他。”
那老刘头早就听碧痕打过招呼了,又知道她目前是郡主面前的红人,正要借机巴结,连忙堆着笑道:“是,是,既然是校书的哥哥,小人一定不敢怠慢。”
碧痕道:“也别提怠慢不怠慢的,你只要好好将种花的本领教给他就行了。”
那老刘头连忙道:“是,是,小人一定尽力将所学教给令兄。对了,令兄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们进来瞧瞧吧。”说着已打开了一间石屋。
龙霄与碧痕走了进去,却见屋中并无什么陈设,只在右壁放着一张仅够一个人睡的床榻,床榻之旁有个大木柜子,不过倒也明亮干燥。
碧痕把那老刘头支走,这才柔声对龙霄道:“王爷,这里的环境不怎么好,只能委屈你了。”
龙霄道:“这有什么,比这还差的环境我也住过,不过碧痕,原来你将事情安排的稳稳当当的,先前我真是担心没法胜任这工作呢,还请了许多花匠来教我如何种花,早知有老刘头在,我就不用那么费神啦。”
碧痕微微一笑道:“多学些知识,也没什么呀,这老刘头挺有本领,你一定会有所收益的。”
龙霄点点头,想起一事,道:“碧痕,玉容郡主一般是什么时候到这园子里来?”
碧痕道:“这可不一定,不过三天之后,是咱们桃源里的祭春节,郡主肯定是要来这园中的,怎么,你有什么好主意?”
龙霄道:“暂时没有,不过我会想到的,三天之后你就知道了。”
碧痕露齿一笑,便不多说,与他说了阵子话,就出去陪玉容郡主去了。
碧痕走了没多久,那老刘头便进来与他搭讪,龙霄倒是懂事得紧,不摆女校书之兄的架子,满嘴的客套话,很快的与老刘头就熟悉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带着自己到园中认花并讲解花性,那老刘头倒不藏私,指着园中的花一一给他祥细说了。
一连两天,龙霄都在学习中度过,他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吸引那玉容郡主的注意,但主意倒想了不少,最后却都被自己全部推翻,泡女难,泡才女更难,泡玉容郡主这样的才女是难上加难啊——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四章
到了第三天晚上,龙霄还是想不出办法来,一时气闷,便到园中闲转。
此时夜阑人静,玉宇无尘,天河泻影,月魄横空,一路渡步,微微感到霜露沁骨,不知不觉中,来到园中的一个水渠,便坐在了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去瞧那清幽的流水,月光倒映之下,却见到无数粉红色的花瓣在水面上逐波而流,真是令人凄艳伤感。
龙霄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面临此情此景,胸怀中也觉一片悲哀,感叹了一会儿,脑中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心肠,似乎与今晚有些仿佛,细细想去,便浮现出一部伟大的著作来――《红楼梦》,是《红楼梦》,记得读到“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这一章时,对这样的花逝,他也有过如此的伤感,那一首著名的《葬花吟》便是出自于此。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得让他都有些惭愧的念头闪现出来,林黛玉一首《葬花吟》让那个多情的怡红公子听得如痴如醉,从古至今,悲艳煽情的语句莫过于此,而自己恰巧还依稀记得,不如用来吸引这个喜欢文才的玉容郡主,只是将那个娇滴滴,怯弱弱的美人儿换成了自己这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虬髯大汉,反差实在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尽管心中毫无把握,龙霄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是有句名言叫做“世上本没有路,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秦琼还可以战吕布,项少龙还可以成项羽他老爷子哩,管他奶奶的,做了再说。
打定了主意,龙霄便开始记诵起《葬花吟》的诗句来,所幸他这个半罐水的中文系大学生,对于名篇名句还是背过的,只是时间太久,有些生疏,直暗诵了十余遍才记起来完。
记起了诗句,当下又要安排场景,自己要做这场戏,当然只能让那个玉容郡主偷听,不能露出面来,因此茂盛的花草丛是绝不可少的,而且还应该是这园里的必经之地,否则这一番苦心便要白费了。
在园子里找了半天,终于定了一处地方,是个牡丹花圃,栽的全是牡丹中的极品,分别是黄楼子、绿蝴蝶、残血子、舞青猊、大红狮子头,枝繁叶茂,直有齐人来高,开得是千娇百媚,仪态华雍,乃是园中最盛之景,那玉容郡主要是入园,不会不来此处。
寻到地点,龙霄便回到了屋中倒头便睡,反正除此之外,别无良策,能不能成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觉睡到清晨,龙霄早早的起了床,给老刘头说了声今日要独自熟悉园景,就到了后花园入门之处,远远的躲着,瞧那玉容郡主是否入内。
但这一等便是一个上午,玉容郡主并没有来,龙霄只得悻悻的去前面的厨房用了午餐,但一海碗饭几口就刨在了嘴中,又接着回到园中等候。
真是黄天不负有心人,到了下午未时刚过,便见到裙裾飘飘,无数的侍女拥着两名美人儿进来,一个身着蓝裳,一个身着黄裳,正是碧痕与那玉容郡主朱丹霁。
一行人刚走到园中,见到碧痕在朱丹霁的身边耳语了数句,那朱丹霁便点点头,对那群侍女道:“我和校书要到园里祭春,你们都在这里守着,别让人来打扰咱们。”
听到那群侍女齐声应了是,碧痕手中提着一个翠色的小竹篮,与朱丹霁一起婀娜多姿的走入园中,一路行着,一路却从竹篮中取出些绫锦纱罗叠成的旌幢来,挑开得娇艳的花树,仔细的系在了上面,想来就是那祭春之礼。
眼瞧着她两人向那片牡丹花圃渐行渐进,龙霄立时从另一条路先穿出过去,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得那朱丹霁前来。
碧痕一路行走,都没见到龙霄的影子,心中不由纳闷,但转念一思,这短短的几天,要想他想到什么好主意,的确是有些为难人,一定是先避了一边去了。
正想着,不觉到了牡丹花圃,两人见到碗大的各色花朵开得正艳,正自喜欢,靠上去就要细赏,却听到前面传来几声男子的长吁短叹之声,似乎是忧伤之极。
碧痕一听就知道发声的是龙霄无疑,不由一阵诧异,见到朱丹霁玉面一沉,似乎就要出声喝叱,连忙轻声道:“郡主,这人的声音有异,咱们瞧瞧是谁再说。”
朱丹霁想想也是,便与碧痕一道,肩并肩的躲在一丛大红狮子头之中,微露出娇面,向前望去。
却见在花圃前面一块空地上,一个身着灰衫,皮肤黝黑的虬髯大汉,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正在细细的清扫地上飘散的牡丹花瓣,动作非常轻柔,象是生怕将这些花瓣弄疼了一般。
碧痕见到龙霄居然这付造型,一时差点没晕绝在地,但很快稳住了心神,静观他搞什么鬼,而斜眼去瞥朱丹霁,也是一脸的诧异,不知此人在做什么。
这时龙霄已知玉容郡主到了,慢条斯理的将所有的花瓣扫在一起,用花囊装好,然后在泥地里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将那花囊放了进去,心想林黛玉那首《葬花吟》是自艾自伤之词,自己可是个大男人,有些词句套不进去,不免要穿帮,还是来点开场白为妙,当下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都把这花儿比做红颜,以我所观,真是确然无虚,娇花易逝,红颜易老,都是可悲可叹啊。”
他说着这话,便将泥土轻轻的开始覆在了花囊之上,又道:“花儿啊花儿,我一向以你为知己,见你香消玉殒,聊做了一首闲诗,算作为你送行吧。”
跟着便学着古人诵诗的腔调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这首《葬花吟》乃千古之作,词藻何等凄美精绝,他刚诵了个开头,顿时便将两个才女惊了一跳,但碧痕是知道他的根基的,微一思索,便知道这定是建文帝隐世后外界的佳作,竟让他妙手抄来。
但那玉容郡主却不明白龙霄的底细,闻得头一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只觉字字打在了自己的心上,顿时便有了些感触。然而那虬髯大汉真是才冠当代,吟出的诗句如珠矶金玉,越来越让人难以排遣,等他吟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一句时,已是满腹酸楚,不知不觉的湿润了眼眶,秋波盈盈,泫然欲流,再等到他吟罢:“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早就痴呆在了当场,泪流满面,倒如自己似这虬髯大汉所葬之花一般——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五章
碧痕知道有假,并不象玉容郡主那般的感同身受,见到朱丹霁的样子,暗暗好笑,心想该自己出动了,便附在她耳畔道:“郡主,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朱丹霁的思绪被她打断,不由微侧过头来,轻声道:“是谁。”心里面也很想知道答案。
碧痕道:“他是我哥哥,前几天才到府中当花匠,还是你同意的呢。”
朱丹霁一惊,又低声道:“原来他是你哥哥,竟有如此高才,你怎么不早说,怎能让他来当花匠,哎,这也都怪我,你曾说过祖上原是宫里的史官,虽落村俗,但还是诗礼传家,就应该想到有其妹便有其兄,不过以我所见,令兄的文才还远在你我之上。”
碧痕自然要给龙霄吹嘘一番,便道:“我哥和郡主一样,喜欢花草之物,到王府来当花匠,正是逐了他的心愿,不过论起才华来,他果然是我的十倍,只是人长得粗野了一点儿。”
朱丹霁打量着龙霄的样子,的确是粗犷昂藏,不过太喜欢他的诗句,便道:“也不尽然,当年唐朝才子温庭筠象貌奇丑,不一样的名满天下,所写的诗词至今为人赞赏,以我所见,令兄外貌雄壮轩昂,内心却甚是细致柔肠,才气绝不在那温庭筠之下。”
碧痕听朱丹霁帮着龙霄说话,知道此事有了个好的开端,又道:“郡主,不如我去叫他,让他陪你说话。”
朱丹霁虽知此事不妥,但对这个虬髯大汉心中已是好奇,也想进一步听他的文辞雅言,芳心一转,便道:“这样也好,碧痕,你哥哥不认识我,你也不要说明我的身份,免得大家拘束。”
碧痕点点头,一个娇躯从花丛中钻将出来,对着龙霄一眨眼,大声道:“好啊,哥哥,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龙霄耳朵何等灵敏,将两人对话早就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耳中,见到碧痕出来,故意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碧痕笑嘻嘻的道:“哥哥,咱们早就来啦,只是听到你在吟诗,就没有打搅,对了,刚才那首诗你做得真好,过去我可没有听过。”
龙霄道:“这是我昨晚无法成眠,到园中偶见残花落红,便想到要给它们做一个埋香之冢,一时有所感触,这才做了那首诗自遣,至于好不好,我可没放在心上。”
他说了这话,又道:“对了,碧痕,你说咱们,莫非是还有谁来了?”
碧痕道:“正是,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说着向花丛中一招手,朱丹霁便如拂柳轻烟般的走了出来。
碧痕指着她道:“哥哥,我来给引见一下,这位是频儿姑娘,是郡主的贴心侍女,与我非常要好。”又对朱丹霁道:“这是我的长兄吴明。”
龙霄便很有风度的向朱丹霁一揖道:“频儿姑娘有礼了。”朱丹霁知道碧痕原本姓吴,连忙还了个万福。
龙霄见到这朱丹霁站在花丛之旁,真是玉骨冰肌,艳若桃李,心想该大拍马屁了,纵声一笑道:“哈哈,碧痕,你一向自负才貌出众,却没想到频儿姑娘更是秋水冰壶,姿神娟洁,比你可要强多啦。”他这了这话,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那两个形容词,还是他前几天为泡才女专门学的术语,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碧痕见他说话用词提高得很快,心中不禁也大为诧异,脸上却笑道:“那是当然,频儿姑娘的容貌才华我是敬服得五体投地,不用你再来多说。”
朱丹霁闻到这虬髯才子在夸赞自己,脸上不由微红,道:“吴大哥,小妹才浅貌拙,得你谬赞了。”
碧痕给两人作了介绍,柳眉忽的一蹙,道:“哎呀,频儿姑娘,哥哥,我腹中有些不适,你们两人先聊聊,我待一会再过来。”也不等朱丹霁说话,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龙霄知道这是碧痕在借尿遁给自己制造机会,心中一笑,却骂道:“这小丫头,事情倒多。”
朱丹霁平时处理政事是颐指气使,精明强干,但终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家,这般的与一名男子在园中独自相处,大觉尴尬不妥,不由有些手脚无措,玉面上浮起两朵红云。
龙霄对泡妞的事,经验已甚是丰富,岂会让场面冷落下来,率先打破沉默道:“频儿姑娘,你瞧这园中景致如何?”
朱丹霁道:“很好啊,姹紫嫣红,生机盎然。”
龙霄道:“不错,频儿姑娘,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导引你到园中踏春。”
朱丹霁思及与一个下人同游,当真是不合规矩,但对这男子已感兴趣,转念一想,反正园中并无外人,自己又用的化名,就是和他说上一阵子话,也是无妨,碧痕绝不会乱说。
当下便默默的点了点头,有心考一考他,指着牡丹道:“吴大哥,以你所见,这花如何?”
龙霄早就有所准备,微微一笑道:“此花冠于众花,被尊为花王,以在下所见,不在于锦绣艳绝,而在于其冰雪的志气。”
朱丹霁道:“是么,小妹洗耳恭听。”
龙霄道:“《事物纪原》有记载,当年武则天谋篡皇位成功,冬日赏游御花园,百花尽放,而唯有牡丹不屈于她的淫威,独独孤傲不开,结果惹恼了武后,将它贬到了洛阳。这样的刚正不阿,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得到。而苏轼曾有诗云‘花开时节雨连风,却向霜馀染烂红’也是指的这牡丹的品格。”
朱丹霁听他见识高深,言辞文雅,心中顿时折服,好感又多了几分,主动道:“吴大哥,咱们走吧,小妹还想多多聆听你的高见。”
龙霄长长舒了口气,他从碧痕口中知道朱丹霁爱花,所谈必定要涉及花事,因此翻书查典,预备了些话,总算应对了过去。
一路前行,他腹中存货不多,只敢带着朱丹霁往自己有准备的花圃边转悠,没走多久,果然又听到她指着一大簇红艳的海棠花道:“吴大哥,依你所见,这海棠又如何?”
龙霄既然到此,自然会有所语,便反问道:“频儿姑娘,你有何感悟?”
朱丹霁想了想道:“《春秋》有云‘海棠有色而无香’,这是说贤者不能只注重外表,更应该偏重于内心,我认为这话有理。”
龙霄立即道:“姑娘此言差矣,以在下所见,海棠并非无香,而是在隐约之间,只是颜色太艳,旁人希望太重,明明有香,却闻不见了,郑谷《咏海棠》中有一句说得很好,‘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花之有香无香当以蜂蝶的去留为证才是。况且以海棠的花性来看,它是非常害怕臭气的,若是用粪水灌之,必然不会盛绽,从此点来说,倒比许多的香花来得洁净许多了。若依在下所见,这花香简素淡雅就很好,何必如兰如麝,扑鼻薰人,因此这海棠是否有香味,不在于花,而在于人了。”
他这话一出,朱丹霁已是倾倒,她本身就多才多艺,手下文官众多,其中不乏桃源里极有名的才子,但能有这样胸襟才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真是自叹不如。
两人过说边走,一路指点花卉,龙霄都用已准备好的话搪塞了过去,惹得朱丹霁对他连连垂顾,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六章
就在这时,朱丹霁忽然指着一畦兰圃旁边点缀的数株金盏花问道:“吴大哥,你说说看这几株金盏花。”
龙霄一时没有准备,那里说得出来,顿时间便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呆立在当场,嘴里道:“这金盏花么……这金盏花么……唉,不说也罢。”
朱丹霁闻了,不由奇道:“这金盏花为什么不说也罢,吴大哥,你到是说啊。”
龙霄一时无言,飞快的转着脑子想着应对之法,背心处已微微沁出了冷汗,正在要紧关头,却听到身后有女子娇声道:“这金盏花又名金钱花,满身铜臭,俗不可耐,不说也罢,哥哥,你怎么还是如此讨厌这种花。”却是碧痕一直远远的跟在他二人身后,龙霄的嗓门又不小,故而闻见,连忙奔来解围。
龙霄一听碧痕说话,自然要配合,仰天一叹道:“没法子啊没法子,生性厌烦那黄白之物,只要是沾了这字,在下也是不屑得很。”
朱丹霁不知有假,不由赞道:“龙大哥高洁,直追先贤,小妹真是佩服无比。”
说话之间,天色渐晚,朱丹霁与碧痕不便久留,就要告辞出园,临行之前,那玉容郡主偷偷的瞥了龙霄好几眼。
见到两人消失在花丛之中,龙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怕朱丹霁再呆在园中问这问那,自己不免要露出马脚来,这番问答,对他来说,无异于与一名绝顶高手大战了一场,真是劳累不堪。
晚上回到石屋,龙霄躺在床榻之上静静思索,今日与玉容郡主一遇,自己的表演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下一步,就该主动出击才是,而这主动出击,当然是写情书之类的了,反正玉容郡主喜欢文采出众之人,自己虽然一时背不出来许多,但碧痕却是个大才女,又最明白女孩子的心思,自然可以帮自己操刀捉笔,说不定那玉容郡主会开心得紧,然后再弄一个“隔帘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之类的幽会,多怕会搞定。
想到这里,心中微有些轻松,忽然之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老顾派自己亲自来与玉容郡主接近,拿取那地图,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碧痕现在与朱丹霁形同姐妹,顾子通完全可以叫她直接经手,何必来叫自己大费周折。
思及此处,龙霄已隐隐的猜到了顾子通的用意,玉容郡主是威远王的掌上明珠,又是其领地政务的最高决策者,自己真要将她收服了,好处可多得很,不仅可以减少士兵们争斗的伤亡,还可以用以要挟威远王,虽然未必奏效,但也能让他有所顾虑,大大的增加击败此人的可能。
如此一想,龙霄只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顾子通这个法子虽然并不光明正大,但只要能避免更多的血腥,自己当然要为之,不过要想此事成功,就要让那个玉容郡主对他死心塌地,这事真是困难至极。
这一夜,真是让龙霄思绪不断,心事满腹,为了这个玉容郡主是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第二天一早,龙霄正在园中修剪花枝,便见到碧痕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龙霄连忙道:“碧痕,怎么样,那个玉容郡主回去是怎么说我的?”
碧痕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个消息,见到他如此在意,心中也微觉一酸,不过她生性温柔,地位也不同,不敢稍有表露,仍是笑道:“王爷,明天你那个……那个样子还真吓了我一大跳,不过幸亏你吟的那首诗的确非常感人,而且和郡主说的话也很得体,郡主回去后,可把你好好的夸赞了一番,说你外粗内秀,称得上桃源第一才子。”
龙霄哈哈一笑道:“桃源第一才子,好大一顶高帽子,这个玉容郡主真是太过奖啦。”
碧痕摇摇头道:“这也不全是,王爷,是你的戏演得不错,选的诗词更佳,幸亏我知道是骗人的,否则说不定也要上当。”
龙霄又是一笑,然后道:“对了,碧痕,咱们是打铁趁热,等一会你给我写首好听点的情诗送给玉容郡主。”
碧痕惊道:“王爷,你送这个给郡主,可你们才认识那么一天,是不是显得太急了,实在有些孟浪,能不能缓几天。”
龙霄此时满有自信的道:“这事关系到桃源百姓的安宁,正是该越快越好,碧痕,你就照我的吩咐做好了。”
碧痕虽知不妥,但听他的语气甚是坚决,无法再多说,只好点头答应。
龙霄这时是兴致勃勃,只觉那玉容郡主已是囊中之物,精妙的情诗一至,便能手到擒来,急急忙忙的催着碧痕到了自己的石屋,然后到老刘头那里寻来了笔墨纸砚。
碧痕磨完墨,舔毫立笔,想了一想,便写道:“绰约丰神绝艳妆,翩跹小影怯风凉。谪来仙子原幽性,看破人情尚热肠。眉为善愁常减黛,衣因多病懒薰香。韶华肯为春风驻,一样花开冠四方。”落款则是“愚兄明赠频儿姑娘赏玩。”她故意将字写得力透纸背,刚健有力,全然仿佛男子所书,而这诗也写着甚是含蓄,只是赞美玉容郡主的美貌,全句不提一字相思之语,但倾慕之意已跃然与字里行间。
龙霄文才只能算是中等,勉强能看懂诗的意思,瞧着碧痕脸上甚是满意,便知道定然算是佳作。
碧痕又看到两遍,这才折成一个方胜儿揣在怀里道:“王爷,这信这带给郡主,不过她到底喜不喜欢,还难说得很。”
龙霄连连说了几声不妨事,叫碧痕快去交给玉容郡主,要是反应尚佳的话,他就要再书一封信,与之约会了。
碧痕也不久呆,举步走出了后花园。
接下来龙霄是在苦苦的等待中渡过的,直到傍晚时分,碧痕才重新到园中,龙霄正在修剪一片杜鹃花,远远瞧见了她,当下三步变作两步,奔到了她面前道:“怎么样?玉容郡主怎么说?”
碧痕一脸的黯然,然后叹了口气道:“王爷,我就说你太过着急了吧,我把那封信一交给郡主,她只匆匆瞧了一眼,便翻了脸,几下子就撕了,还说没想到你是如此轻挑的人,她是瞧错你啦。”
龙霄一听,一颗充满着自信的心灵顿时大受打击,结结巴巴的道:“怎么……怎么会这样,这郡主太过份了吧,说翻脸就翻脸。”
碧痕向他嗔怪了一眼道:“你也别怪郡主,你这一招用在普通女孩身上,说不定还有些效果,但她的身份地位不一样,想法就不同其他的女孩子,自然会稳重矜持得多。”
龙霄不得不自责道:“碧痕,我真是该听你的,毕竟这玉容郡主的心事你要比我了解,现在事情闹僵了,我这是欲速则不达,昨天的心血不就白费了么,你有什么好法子解决,今后我都听你的了。”
碧痕沉吟了一阵道:“王爷,你昨天的心血白费没白费,现在还不敢肯定,这样吧,你耐心的等几天,我先套套她的心意再说。”
此时龙霄是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一连五天,都没见到玉容郡主的面,碧痕虽来了两次,但只是和他闲聊,并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弄得龙霄是大为失落——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七章
到了第六天上午,那老刘头正在教龙霄修枝,碧痕又到了后园里。
这次龙霄再也忍不住,避开老刘头,将她拉在了一边道:“碧痕,那个玉容郡主到底给你提过我没有?”
碧痕摇头道:“只字未提。”
龙霄一听这话,心肠顿时凉了,却听到碧痕道:“不过……”
他连忙道:“不过什么?”
碧痕道:“郡主虽然是以侍女的身份和你谈话,但她特别喜欢赏花,过去至多三四天就会到园子里来,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若不是对你有几分好感,绝不会刻意回避,就是碍着我的面子,也大可以将你另换一个活计啊,就是说,她知道你喜欢花,又不想和你再碰面,便自己宁愿忍着不来观赏花景也要成全你的爱花之心。”
龙霄闻到还有戏,不由道:“碧痕,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碧痕来之前就想好了主意,柔声道:“王爷,你别着急,依我看,咱们就来个以退为进之计。”
龙霄道:“你倒说说如何个退法。”
碧痕道:“今天我一回去,便给郡主说你对频儿姑娘相思至极,知道被她所拒,这几天郁闷难解,不想再呆在这个伤心的地方,要辞了这份活计远走,从此再不入渤州府一步。她要是心中有你,还想见到你,自然会让你留下来,要是她心中没有你,王爷,我瞧你还是离开,另外扮个样子接近郡主,可惜,你的本来面目无法暴露,否则郡主一定更是喜欢。”
龙霄想了想道:“好,就这样办,要是这玉容郡主真留下了我,我就来个相思成疾,重病缠身,瞧她来不来瞧我,只要她来了,我自然会让她吐露心声。”
碧痕点着头道:“王爷,你这主意也不错,咱们大可一试。”
说话间,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碧痕这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她便到了园中,龙霄见到碧痕脸上浸着笑意,心中顿时一喜,知道她这次总算有好消息带来了。
果然听到碧痕道:“王爷,郡主不许你离开,还要我告诉你,频儿姑娘并不讨厌你,只要你能以礼相待,不涉男女之私,就能与你继续交往。”
龙霄闻言大喜,忍不住在碧痕脸上香了一口,这才道:“碧痕,从今天起,我就要装病了,你先透个风声给玉容郡主,再过两天,等我病重之时,务必要请频儿姑娘来一趟,我给她吐吐衷曲,不会有错吧。”
碧痕走后,龙霄果然是卧榻不起,只等着她带消息过来。
到了第三天下午,碧痕这才兴冲冲的到了龙霄的屋中,见他还在床上躺着装病,便推了一下道:“王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郡主终于答应过来瞧你了,就在今晚。”
龙霄早就腰酸背痛的快要支撑不下去,闻听碧痕这么一说,顿时一骨碌的翻身坐了起来,喜道:“真的,哈哈,咱们是大功告成了。”
碧痕却摇摇头道:“这还未必,郡主说她今晚来瞧你,不过是怜你之才,绝无其他的意思,而且这已是破例,日后再不会如此。”
龙霄此时信心又起,对这话并不放在心上。
不觉到了夜间,眼瞧着子时已过,龙霄正在床上将身子翻来翻去的不耐烦,只怕那玉容郡主爽约不至。
就在这时,听到屋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便知道是碧痕与玉容郡主到了,连忙将神色一黯,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冲口就是几声无力的咳嗽。
果然门口处传来极轻微的敲门声,龙霄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去开了门,却见门外花荫婆娑,清风袭人,如水的月光之下,正站着两位身姿袅袅婷婷的美人儿。
那朱丹霁一边进屋,一边向碧痕做了个手势,碧痕便点点头,站在屋外,将门虚掩了过去。
石屋中空无它物,甚至连桌椅之类的也没有准备,龙霄只得向床榻之上一指道:“频儿姑娘,你请坐。”
朱丹霁摇了摇头道:“吴大哥,你身体欠安,还是坐上去休息吧,我这次来一为探病,二来也想给你说清一些事情。”
龙霄听她的口吻有些不对,再仔细的瞧去,却见朱丹霁不如那日衣着随便,穿着杏黄绣凤衫子,外罩白纱披风,裙裾之下,微露出一双猩红色的鞋儿,春黛樱唇,艳光明姿,雍容高贵之态已形诸于外,那里还象名侍女模样,心中顿时忽忽一跳,心知事情有些不妙。
见到龙霄躺坐在了床榻之上,朱丹霁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便道:“吴大哥,你的病情如何。”
龙霄有气无力的道:“偶感了些风寒,积聚在内腑,一时遣散不开,有劳频儿姑娘挂念了。”
朱丹霁点点头,暗忖:“碧痕这个小妮子,将她哥的病情说得挺重,只是想让我来这一趟,兄妹情深,这也怪不得她。”
她此番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说什么话,当下道:“吴大哥,有一件事小妹对你有所隐瞒,今晚越礼造访,便是想给你说清。”
龙霄不由道:“频儿姑娘但请一言。”
朱丹霁道:“吴大哥,对不住,我并不是什么频儿姑娘,而是本府的玉容郡主,你别去怪碧痕,是我让她骗你的。”
龙霄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直言了身份,真是打乱了自己的阵脚,但不得不做出万分吃惊的表情,张口结舌的道:“什……什么,你便是玉容郡主。”
朱丹霁点点头道:“不错,你妹妹就在外面,不信她可以作证。”
龙霄这才“哎呀”一声,便要下床来行礼。
朱丹霁连忙制止道:“吴大哥,你有病在身,不必如此拘礼。”
龙霄自然是落得轻松,仍在床上坐着,闭目仰天道:“在下真是笨到家了,以姑娘这样的容貌风采,我早就该想到绝非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小妹误我,小妹误我啊。”
朱丹霁默默的瞧着他,半晌才道:“吴大哥,你的心意,碧痕都告诉我了,实在抱歉,这份感情,小妹无法接受?”
龙霄听到这里,顿时傻了眼,早就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得道:“为什么?”
朱丹霁见他的样子好象可怜巴巴的,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吴大哥,不可否认,你的文才,的确是让小妹很是仰慕,但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便是威远王,勇猛过人,英雄盖世,是我从小大到的偶像,而你虽然外表雄壮,但从葬花之举来瞧,性格过于柔弱多愁,如果是做一文友,自然是不作他人之想,但要想别有……别有所思,吴大哥,你还是死了这片心吧。”
龙霄一边听她说,心中一边呼着“糟糕”,这才知道自己实在有些天真,“大汉葬花”的创意弄巧成拙,大大的失败了,实在白白的浪费了许多时间,不由是暗暗叫苦。
朱丹霁也非一般的女子,既然将事情说了开去,绝不再行罗嗦,便待向龙霄告辞而去。
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战鼓之声大作,夜空中跟着传来非常激烈的兵器交鸣与马嘶人呼之声。
朱丹霁脸色一变,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向龙霄多说,急急忙忙的就要出屋——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八章
龙霄对这样的变化也大为奇异是,连忙道:“郡主,我跟着你一起出去。”
朱丹霁闻言,不得不回过头来道:“吴大哥,这不是赛文比诗,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再说你的病……”
龙霄道:“听前府之声,八成是发生了兵变,在下曾学过一些技击之术,或许能帮上郡主一丁点忙,至于在下的病,倒还能支撑。”
事情紧急,朱丹霁也不及细想,便点点头应允了,率先走出屋去,龙霄与碧痕跟在其后。
刚走出后花园,威远王府的上空已是映红了一片,无数的侍女与粗役在府中来回乱窜,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朱丹霁带着两人穿过两个院落,便见到府中的一队亲兵正在向前院里赶,瞧清带兵的人,连忙叫了一声:“周将军。”
一名四十来岁,头戴战盗,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将官回头见到朱丹霁,连忙奔了过来跪下。
朱丹霁手一挥道:“周将军免礼,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周将军道:“禀郡主,大事不好了,镇北将军张扬尘反了。”
朱丹霁身子不由一颤,失声道:“你说什么,张扬尘反了。”
那周将军道:“不错,是张扬尘反了,他已领着军马围在了渤州府城下,进攻王府的人是他城里的内应,似乎是想对郡主不利。”
朱丹霁脸色一阵苍白,但终是枭雄之后,胆色也异于常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对那周将军道:“你传我的命令,要府中的亲兵竭力剿灭反贼,事成之后,本郡将按功重赏,另外你再派些身手敏捷的士兵冲出贼军的包围,到骠骑将军铁名阳那里去,要他速速派兵来援。”
那周将军道:“末将听令。”站起来又道:“郡主,如今军情不明,你还是避一避吧。”
朱丹霁摇摇头道:“来不及了,敌人既然来袭,绝不会没有准备,定然会将王府全部围住,我和你一起到前面去,可以激励士兵,稳定军心。”
说着就让那周将军先行,自己跟在其后,只是莲脚娇小,走得并不快。
龙霄在旁边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随在她身边道:“郡主,那镇北将军张扬尘是怎么回事?”
朱丹霁边走边道:“这张扬尘过去本来是大明朝庭派到咱们领地的一员大将,带兵打仗很有些本领,平时对我父王也是百依百顺,并无异状,父王甚为倚重相信他,这次与大明朝作战,不仅没有除掉他,反而任命他为前面宁州府的太守,没想到他竟然会造反。”
龙霄一听,心下却是一喜,暗道:“天助我也,这张扬尘此举虽然未必成功,但也可以帮我打打头阵,将渤州府的兵力消耗一部分,而我随在这玉容郡主身旁,也能知道一些这里的兵力部署。”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王府的议事大厅,在一片极是宽敞的庭院前,那周将军与另外两名将官正领着数百名王府亲兵手持刀盾严阵以待,而激烈的厮杀之声便是从前面的庭院里传来的。
那周将军与另外两名将官见到朱丹霁出来,都过来见礼。
朱丹霁连忙道:“敌人有多少人?”
一名将官禀道:“回郡主,敌人是从正门与东侧门攻入的,数目虽然不祥,但据末将估计应该在两千人以上,必然是那张扬尘过去留在城中的旧部。”
朱丹霁又道:“派到铁将军那里求援的人冲出去没有?”
那将官道:“郡主,铁将军已先派人送信来了,说是城外张扬尘的军队正在登城,攻势非常凶猛,他正在调遣人手,要隔一阵子才能抽出人马来,要咱们务必坚持到援军前来。”
朱丹霁点点头,一脸的沉毅,忽然走到议事大厅的台阶之上,扬声道:“各位士兵听好,今晚来袭之敌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跳梁小丑,骠骑将军铁名阳的援军就要到了,到时内外挟击,自然可以将这些人全数剿灭,有退后一步者,杀无赦,有毙敌一人者,赏黄金千两,连毙三人者,官升一级,本郡就站在这里瞧着你们杀敌,与你们同进同退。”
她这声音一出,王府亲兵们的士气果然被激发了出来,不知是谁领的头,喊了声“保护郡主,誓死不退。”霎时之间,所有的士兵都喊了起来:“保护郡主,誓死不退”“保护郡主,誓死不退。”声音越喊越高,已传到了外面的庭院中。
龙霄见到这朱丹霁的举动,也不由暗自点头赞许,心想自己倒是瞧错她了,本认为这女子只是一名性喜翰墨的柔弱女子,没想到竟会做出如此刚硬激昂的举动。
此番来犯之敌并不少,威远王府中又抽了些士兵随军远征去了,一时疏于防备,过了二十分钟后,呐喊厮杀的声音渐渐逼近,没一会儿,就见到一些亲兵边打边退的到了这庭院,后面跟着许多拿着各式兵器的士兵,右肩之上都绑着一根白带。
两边士兵顿时交战在了一起,庭院之中,刀光剑影,人头叠动,拼斗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液,已留了一地,便是院中的树杆,枝叶、花瓣之上,也无处不是溅着血点。
王府内的亲兵刚才被朱丹霁的语言所激励,无不是奋勇杀敌,那些绑着白带的士兵人数虽然略占优势,但却无法再向前推进了。
正在这时,从外面又涌进来一簇士兵,领头的一人,手持鬼头刀,铜盔铁甲,身材彪悍高大。
这时龙霄听朱丹霁轻轻说了句:“原来是他。”不由侧头道:“这人是谁?”
朱丹霁道:“这人名叫屠人杰,原是张扬尘手下的将领,是父王见他武艺高超,特意调到渤州府来当督军校尉的,没想到是养虎为患,竟有今日之事。”
那屠人杰一进院门,远远的见到玉容郡主,便将鬼头刀一挥道:“大家伙都听清楚了,活捉反王之女朱丹霁,镇北将军重重有赏。”
说着一边让身边的人全部向王府亲兵扑去,自己向前一跃,刀光闪动处,已将一人拦腰斩断,他杀了这人,并不停歇,呼呼两刀劈出,又有两人倒在了地上。
龙霄见此人刀法虽然颇是凌厉,内力也算不弱,但若自己与之交手,不出五十招,就能将他毙于掌下,正要纵身而出,转念一想,自己正要借这些人之手削弱渤州府的军队,此时正好坐山观虎斗,只要等会能护住碧痕与这玉容郡主便行了,又何必多事,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战不了多久,又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呐喊之声,竟是又有军队从后园处杀至。
那周将军连忙道:“快快护住郡主,快快护住郡主。”立刻便有几名土兵过来,涌着朱丹霁等三人到了庭院中间,所有的王府亲兵顿时围成了一个圆圈。
刚调整好阵势,适才龙霄他们出来的地方就又黑压压的冲出数百人来,将整个庭院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下优劣之势已显,王府的亲兵纷纷在刀枪之下丧生,护住玉容郡主的圆圈已愈来愈小——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四十九章
朱丹霁见此情势,心知今日已无幸理,不由长长一叹,向龙霄道:“吴大哥,碧痕,是我连累你们了,等一下能不能逃生,你们自己设法罢。”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一名亲兵的手中拿过了一柄长剑,厉声道:“姓屠的,你想抓住本郡,要挟我父王,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本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等父王领兵折返,你等一定会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说罢这话,朱丹霁一咬银牙,闭起了美眸,举起了长剑,便要向自己的玉颈刎去。
眼瞧着一名绝色美女就要红颜零落,香消玉殒,龙霄抢过一步,右臂一伸,两根手指已挟住了她的剑身。
朱丹霁手中一紧,长剑竟是纹丝不动,睁开了眼来,却见是龙霄出手,心中微微一楞,但还是凄然道:“吴大哥,你让我死,要是我落在这些贼人手中,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欺辱,唯有一死,才能保得清白之躯。”
龙霄缓缓的把她的长剑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郡主,先别慌,天塌下来,有吴某给你撑着。”
碧痕与朱丹霁相交极深,这时也扑过来拉住她道:“郡主,没错,你相信我哥的话,他会有办法的。”
朱丹霁瞧见龙霄的一脸的沉稳威严,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那里还见得到当日葬花的半点风采,不禁大为诧异,心想此人的性格变化怎地会如此的大。
龙霄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又是点头一笑,也不多说话,纵身而起,如一头大鸟般的在空中掠过,片刻工夫,已到了屠人杰头上。
那屠人杰斗然见到自己头上落下一个黑影,骇了一跳,连忙举刀去削他的足端,却听到风声大作,原来对方凌空一掌,已抢先而到。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单是见这掌风来势,便知道自己万万承受不起,匆忙间一个“懒驴打滚”,躲避了过去,但闻得数声惨呼,则是在他身旁的三名士兵被这雄霸的掌风扫中,霎时骨折筯断。
龙霄落在地上,见到屠人杰已站了起来,当胸便是一掌插去,当真是迅疾无比,屠人杰一边挥刀迎战,一边招呼身边的士兵齐攻,但龙霄那里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右掌逼住屠人杰的鬼头刀,左掌一阵乱劈,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涌出,顿时有十几士兵死在了他的手中。
转眼已过了三十来招,龙霄见到屠人杰的武功套路,心中已是有数,对方用的是少林派的“伏魔刀法”,只是并未学全,施展起来并不能圆转无碍。
当下纵声长笑道:“‘伏魔刀法’刀法何足道哉,三招之内,我就要制住你胸前的‘膻中穴’,姓屠的,你信不信。”
屠人杰此时已知他的武功远胜于已,但听到说三招之内便能制住自己,还说明了穴道位置,心中全然不信,呼的一刀劈出道:“那里来的贼人,好大的口气,小心把大胡子吹掉了。”
龙霄哈哈一笑,右臂陡伸,向他左肩抓去,那屠人杰便来削他的手腕,龙霄这一招并不用老,避过刀锋,反手又向他面门抓去,屠人杰见这招来得快疾,连忙将刀锋一竖,只等他的手掌自动送上门来,谁知龙霄这一招仍是虚招,右脚忽然一起,竟向他的裆部狠狠踢去。
屠人杰此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上身,却不防他这骤然间一脚,此时来不及纵身避开,手中之刀也无法向下劈出,匆忙间只好用左手去挡住龙霄的这一脚,这样一来,他的双手一上一下,中间却是空门尽露,龙霄余下的左手两指快如闪电般的一伸,已点在了他的“膻中穴”上,顿时让屠人杰浑身酸软无力,鬼头刀掉落在地。
他一把抓住屠人杰的胸口,将他高高举起,右腿踢飞几名想来求援的士兵,声如炸雷般的道:“你们的头领在此,还不住手。”
他身材高大,此时手举一人,声如霹雳,威风凛凛的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顿时将全场的人都震住了,纷纷停下手来。
龙霄又道:“姓屠的,叫你的人将兵器丢在地上,否则你性命不保。”
谁知那屠人杰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身体虽然酸软,但嘴还能言,挣扎着道:“此地本是大明疆土,各位也是大明子民,威远王不思皇恩,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不要顾忌我,快……”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被龙霄向上一拳,击晕了过去。
随他而来的那些士兵正在犹豫之时,却闻得一个清鹂的女子之声道:“大家不要听这恶贼煽动,威远王爷出征,并非是想谋夺皇位,而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姑息养奸,无法让大明朝的百姓安居乐业,威远王爷是想解大明百姓于倒悬之苦,推翻昏君,剿灭奸贼龙霄,扫除天煞族,让咱们大明百姓再无忧患,实乃仁义之师,岂能容人污蔑。”
说这话的自然就是玉容郡主朱丹霁了,她跟着又道:“大家再想想,威远王爷神威天纵,手下战将上千,军队数十万,就算是那张扬尘的奸计一时能够得逞,但他终是螳臂挡车,王爷只要派出一小部分军队回到渤州府,大家只怕难逃一死。不过本郡念你们都是受人蒙骗才做出这般事情来的,格外开恩,凡今日丢弃刀枪归降者,既往不咎,绝不会受到任何责罚。本郡言尽于此,事关各位生死,大家三思而行。”
龙霄默默听着朱丹霁的话,心知她的言语软硬兼施,字字打动人心,多半会起到效果。
果然,先是闻到几声兵器坠地的脆响,接着便响起了一片,所有跟随屠人杰作乱的士兵都跪了上来,纷纷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人们一时糊涂,听了奸人的哄骗,还望郡主开恩留情。”
朱丹霁见到局势已受控制,暗暗舒了口气,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调度王府余下的亲兵安置这些士兵,此时隐隐听到城外不时响起厮杀之声,心中又是一紧,若不是战事十分吃紧,那骠骑将军铁名阳的援军早就该到了。
正在思想之间,忽然想起了今日自己的救命恩人吴明,连忙回头去瞧,顿时一呆,却见龙霄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碧痕跪在一旁哭喊着叫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朱丹霁见状,心中莫名的一慌,连忙奔过去道:“碧痕,你哥怎么了?”
碧痕哭丧着脸道:“我哥这些天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今天为了郡主,死命的支撑,现在只怕……只怕病情加重啦。”
朱丹霁本来就对龙霄有几分好感,只是嫌他不够刚强,但今日见到他力擒屠人杰的神勇,早就是又惊又喜,芳心暗动,这时不由着急道:“我……我去叫传王府的最好的大夫来给你哥诊冶,碧痕,你叫几个人抬你哥先到烟雅阁去躺着。”
她正要去叫大夫,却见龙霄还在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郡主……郡主……怎么样了……她……有事没……没有。”
朱丹霁见这个文武双全的男子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再也忍不住,真情流露,紧紧的握住他的手道:“吴大哥,吴大哥,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谢谢你这么……这么关心我。”说着说着,秀眸一热,一串珠泪便潸潸的流了下来——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章
没多久,龙霄就被几名士兵抬到了离玉容郡主的闺楼只有一院之隔的烟雅阁,又过了一阵,便有一名白发苍苍的大夫模样的人进来,问了碧痕几句,便
给他把脉,龙霄一运内息,那脉象顿时变得忽快忽慢,忽缓忽急,时而断若游丝,时而又奔若快马。
那大夫不由得骇了一跳,他行医四十年,从来没有见到这么混乱的脉象,全然不知道此人得的是什么怪病。
正在沉吟间,却听到碧痕道:“大夫,我哥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这大夫那里知道龙霄的病情,但他是渤州府里最有名的神医,要是说不出来,岂不是颜面无存,只好依着适才碧痕所说的道:“这位兄台本有大寒之症,全身本就虚弱之及,刚才又拼尽余力大战了一场,寒气又散入内腑,情形十分危重。”
碧痕本来还在担心龙霄演的这场戏瞒不过大夫,这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大奇,不知道龙霄又搞了什么鬼,暗自好笑,但还是一脸的焦急道:“大夫,你说他还有救没有。”
那大夫不敢打包票,只好道:“尊兄的病情已重,正是半凭药力,半依天命,难说得紧,难说得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着笔来,胡乱开了些吃不死人的药,递到碧痕手上道:“姑娘,你就照着这方子抓两付药瞧瞧,唉,尊兄真是了不起,明明知道自已病重,还要拼死保护郡主,致使病症入危,若不是这样,老夫这两付药是包管好的。”他说这话,便是要推托责任,不是自己医术不济,而是病人已入膏肓。
碧痕心中笑得更厉害,不过还得一脸哀伤的道:“是了,大夫,这话你去回郡主吧,她还等着消息哩。”
那大夫连声应是,便慢慢的走了出去。
见到屋中再无别人,碧痕才打了龙霄一下道:“王爷,我真是服了你,装得这么到家,连大夫都骗过啦。”
龙霄翻起身来,嘻嘻的笑了笑,想起一事,道:“碧痕,你不要老呆在这里,出去打听一下消息,随时来告诉我,要是那个张扬尘真要是入了城,我可不能让郡主受到伤害。”
碧痕点着头道:“王爷,你到底想不想那个张扬尘打进城来?”
龙霄道:“这事有利有弊,要是这张扬尘入了城,威远王必然会派一部分大军赶回,就可以暂时推迟对大明朝的进攻,但是这么一来,这渤州府的防务必然会加强,咱们再要奇袭,可就麻烦得紧了。”
碧痕道:“王爷,你说咱们能让郡主讲出那地形图所藏的位置么?”
龙霄脸色一黯,道:“碧痕,在来这里之前,我和顾先生都低估了这位玉容郡主,从我这几天的观察来瞧,她外柔内刚,其实是个十分精明无比的女孩子,若是稍有不慎,咱们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要时时小心,你和她如此亲密,有没有听她提过这地形图的事?”
碧痕摇了摇头道:“郡主给我从来不谈这些,府中的事她都讲得很少很少。”
龙霄道:“这就是了,你想想,威远王既然能把领地的政务都交给她,她又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自然不会是个平凡之辈,她对你口风紧,就是说对任何人都会有戒心,要想套出她的话,恐怕短时间之内做不到。”
碧痕不禁道:“那怎么办,王爷,难道咱们要在这里呆很久么?”
龙霄道:“威远王的大型战船已建造得差不多了,我料他不出一月就要强渡松阳河,咱们的时间可不多。碧痕,你与玉容郡主形影不离,绝不会没有机会,你要多多的留意这府中的可疑之处才是。”
碧痕没想到这个任务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一阵沉重,但还是点了点头。
又说了两句,龙霄便让碧痕打探消息去了,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她就回到了屋中,只说城墙上战事甚急,但张扬尘的军队并没有攻入城中。
一晚无眠,碧痕来回跑了四趟,所得的消息都差不多,而玉容郡主也一直没有露面,想来是在布置守备之事。
到了第二天清晨,碧痕第五次回到屋中,己是疲惫不堪,但脸上却露出惊奇的神情道:“王爷,张扬尘的军队全部被击溃了,听说是城里的士兵忽然从城外的地下冒了出来,从后面将他的军队打败的,那个张扬尘也不知跑到那里去啦。”
龙霄一听,顿时也是一惊,从床上坐起,这威远王果然老谋深算,事事留了后着,这城中必然有通往外城的地洞,玉容郡主才能这般的出奇制胜,那张地形图,真是太重要了。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龙霄估计是玉容郡主到了,连忙向碧痕一使眼色,躺倒在了床上。
没一会儿,果然是朱丹霁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进来,到跨入屋中,便道:“碧痕,你哥怎么样,吃了药有没有醒?”
碧痕脸现担忧之色,摇了摇头道:“还没有,郡主,我真怕哥哥会有事。”
朱丹霁神情间也是一片黯然,安慰道:“不会的,吴大哥是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已坐在了床边,轻轻的唤道:“吴大哥,吴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小妹来看你来啦。”
龙霄早就有些话想要问她,但还是等朱丹霁连呼了数遍之后,这才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道:“郡主,是不是郡主来啦。”
朱丹霁听他说话,顿时大喜,道:“吴大哥,是我,是我啊,你能不能睁开眼睛。”
龙霄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撑开了双眼,只是朦朦胧胧的无神至极。
朱丹霁见龙霄能够醒转,更是高兴,侧目见到碧痕端了一碗药汁过来想要喂他,连忙接了过来,让碧痕将龙霄扶起,靠在软枕之上,这才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本郡就行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退下,朱丹霁这才用樱唇试了试温度,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药渣,一手端药,一手拿着青花瓷勺,很细心的喂入龙霄的嘴中。
龙霄默默的望着朱丹霁,只见她眉若远山,面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因一夜未眠,甚显疲倦,但还是一脸的温柔,全然不见昨晚的威严刚烈,心中不由深深的一叹,若不是身负重任,情出无奈,他那里会忍心来欺骗这个绝色的少女,顾子通这个馊主意,真是害人不减啊。
见到龙霄一口一口的把药汁咽完,朱丹霁嫣然一笑,将碗放回桌上,然后重新坐到床沿,柔声道:“吴大哥,你好些了么?”
龙霄点点头,略微显出了些精神,道:“好些了,对了,郡主,城外的逆军被击败了吗?”
朱丹霁也点头道:“都被咱们打散了,只是可惜的是没有抓住那张扬尘。”
龙霄道:“郡主,你还真是厉害,不是说那个张扬尘挺会带兵打仗么,谁知道只一晚便败在了你的手中。”
朱丹霁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个张扬尘的确是个人物,这次居然能煽动近三万名士兵作乱,也怪不得铁将军一时抽不出人来救援王府。”
龙霄心中一动,道:“郡主,咱们渤州府现在还有多少人啊,怎地连区区三万人也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朱丹霁此时怎会对龙霄产生疑心,说道:“这次咱们对大明朝的战争,几乎调集了全领地的兵力,整个渤州府也不过还剩下四万人,许多还是暂时征募的新兵,这一次要不是有父王早就留下来的密道,咱们派人忽然操了姓张的后路,打乱了他的阵脚,胜负之数,还很难预料。”
龙霄道:“王爷真是神机妙算,早料到今日之事了,在下实在是佩服,但不知这些密道修了多久了?”
朱丹霁想了想道:“至少二十多年了吧,我还没出世就有一些啦,后来又陆陆续续的修了一些,父王常说,这渤州府的地下坑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可藏百万雄兵,退可守,出可攻,可耗了他不少的心血。”
龙霄忽然笑道:“这么说来,王爷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准备打这场仗了。”
朱丹霁慌忙道:“也不是,父王当年一定为对付天煞族的人准备的,那时的大明朝还不象现在这样混乱,父王还是忠心之极。”
龙霄也不去点穿,又道:“这坑道地形这般复杂,咱们的人是怎么出城的,难道就不怕迷路吗?”
朱丹霁微笑道:“父王早就留有一份图纸在府中,曾吩咐我在万不得以之时可以拿来使用,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龙霄知道再问下去便会引起朱丹霁的戒心,还是步步小心为妙,当下转了个话题道:“对了郡主,王爷这次出兵可不是帮了天煞族的恶人,要是他们也起兵怎么办,大明朝被两面挟击,分兵乏术,难道王爷就不怕大明百姓遭难么?”——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一章
龙霄对这话着实有些难以回答,只得道:“这事在下还要考虑考虑再说。”
朱丹霁点点头,咬了咬嘴唇,鼓起了勇气,拉着他的手道:“吴大哥,这事自然要等到你养好伤再说,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这话言毕,她已是满脸通红,娇羞无限,自己如此做,已是给了龙霄接受他的信号,当下不敢再久呆,纤手松开,站起身来柔声嘱咐了两声,便出了屋去叫碧痕进来。
龙霄见到她烟柳般婀娜的身子走了出去,已是闭目暗暗长叹,面对这样美艳聪慧的少女,他心中又何尝没有动情,但大事已定,要不了多久,两人必定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真到了那时,万万要保全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才是。
思索之间,碧痕已到了屋中,龙霄忙睁开眼来道:“碧痕,那地形图今晚郡主拿出来瞧过,你明天去悄悄的打听一下,今晚自从咱们离开郡主后,她都去了那些地方,你再想想,这些地方中那里最是可疑。”
见到碧痕点头,龙霄便叫她回去歇息,另外换了一名侍女前来守候,自己则倒头大睡。
到了第二天上午,朱丹霁过来小坐了一阵,就去府中议事大厅处理政务了,而到了正午时分,碧痕才进了屋,将一名侍女唤了出去。
龙霄知道她定是带着消息来了,见她走近,连忙轻声道:“怎么样,问到些什么了吗?”
碧痕点着头道:“问到啦,昨晚府中解了围之后,郡主只去了两个地方,先是回到了她的书房,然后便直接去城墙上找那骠骑将军铁名阳。”
龙霄一喜,忍不住道:“好啊,这地形图就在这书房里了,今晚我就去找一找,那书房在什么地方。”
碧痕道:“就在郡主寝宫的第一楼,王爷,你还是带我一起去,我熟悉那里的环境,办起事来方便些。”
龙霄点点头,表示应允。
半日光阴过去,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之时,龙霄便背着碧痕出了屋,纵身上了屋脊,那玉容郡主的寝宫离他所居之处只有一院之隔,是以很快就到了。
在碧痕的指点下,龙霄先从二楼一扇开启的窗户中蹿了进去,见是间无人的小屋,外面还有间屋子,隐然有鼾声传来,碧痕轻声道:“王爷,这里睡的是郡主的奶妈,下面书房的钥匙在她身上的。”
龙霄点点头,悄悄的走了出去,见果然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侧躺在床榻之上,一指伸出弹在了她脑后的玉枕骨上,那妇人鼾声立止,昏晕了过去。
碧痕快速的从她除下的衣裳中解了串钥匙下来,向一道门指了指,龙霄便轻轻的打了开来。
顺着楼梯直下,到了大厅右侧的一间房,碧痕用那钥匙缓缓的打开一个大铜锁,然后向大门外指了指,龙霄看了过去,却见灯光闪烁,隐隐有人声传来,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外面有人巡夜,要小心别弄出声响。”
进入房间,碧痕打开窗,一涨清亮的月光顿时泄入屋中,却见甚是宽敞,四壁全是书籍,却不知那地形图藏在何处。
龙霄道:“碧痕,咱们分头找,那图纸应该不会小,要多注意夹层什么的。”
说话间两人便各自细细的寻找起来,但书中,橱柜中,甚至盆景里都找遍了,全然没有线索。龙霄又想起司马琴家的密室,将屋中所有可以旋转的东西都拿来扭动,然而还是没有收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两人在这书房里己呆了两个多小时,花图,山图,佛图倒是见了不少,却唯独没有什么地图。
龙霄正在焦燥之时,却见碧痕正借着月光瞧一付岁寒三友图的下轴,不由过去悄声道:“碧痕,你还不找,瞧这些古画做什么?”
碧痕道:“王爷,你来瞧这画轴。”
龙霄将眼凑了上去,却见那画的下轴处微微的破损的地方,心中顿时一亮,轻声道:“这画经常有人摸过。”说话间已掀了起来,用手在它的壁后摸了又摸,却没有什么发现,不由大是失望,放下画正要转身,却见到碧痕忽然抓住那画轴向下一拉,只听得“喀”的一声轻响,靠左墙的地面上忽然现出一个黑洞来。
龙霄一时大喜,在碧痕脸上亲了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痕轻轻一笑道:“能够让这画轴破损,必然要用一些力,我也只是想试试瞧,没想到真是要向下拉。”
龙霄知道此时不能再耽搁,过去一瞧,隐隐见到一排石级向下延伸,却不知到底有多深,唯恐有危险,便让碧痕在上面等着,自己掏出了火折子来,满怀戒备,慢慢的走了进去。
大约下了三十来级石级,就到了地底,龙霄瞧壁上凿着些油灯,便用火折子去引燃,火光之中,但见是个四五丈宽的方室,里面空无一物,却在空中两丈余高的地方用一根细线悬着一个三尺来长的铁匣子。
龙霄暗暗欢喜,想那地形图必然就在上面了,将身子一纵,伸手摘到了那铁匣,向下一拉,那绳子竟然轻易的便断了。
然而就是这绳子一断,忽听得“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来势极为强劲。
龙霄骇然一惊,一边拼命后纵,一边用双掌奋力狂舞,护住了周身,将那些弩箭激得又四处乱飞,等他回到台阶,发现衣裳上己被刺穿了两个洞,幸亏都是贴身而过,背上满是冷汗,这样的机关,若是他轻功与内力稍差,便难逃其祸了。
拿起这铁匣,龙霄不敢去立马打开,而是将它放在地上,拿起一根弩箭,将盒盖处一挑,那盒盖应手而开,露出了一个紧裹的布幅,却并无什么暗器射出。
龙霄拿起那布幅一展开,借着屋中的光亮瞧去,只见这里面将整个威远王领地的山川河流,高山低丘,城池形状等等一切都悉数录在其中,而渤州府的地底密道也豁然在列。
匆匆一观,他又紧裹起来,向密室上方走去。
碧痕正在上面等得焦急,见到龙霄出来,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急忙问道:“王爷,找到没有?”
龙霄一扬手中的布裹道:“就是这东西,碧痕,咱们快将一切恢复原状,明天一早,你就向郡主说我的病又发作了,要去找我的师父才能冶好,咱们尽快出城去,我还要去做一件事,才有可能彻底击败这个威远王。”——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二章
阳光普照,晨曦已尽,在渤州府城外的大道上,疾驰着二匹一黑一红两匹骏马,那黑马之上,骑坐两人,男的虬髯黑肤,女的貌美如花,而红马之上则是一名三十来岁,身材瘦削的男子。
那黑马上的自然便是龙霄与碧痕了,昨晚两人从书房里出来,所幸并没有出现传说中的那些宝物被盗就会钟铃大作的场面,安然无恙的出了朱丹霁的寝宫。
龙霄让碧痕借故连夜出了王府,去“高升客栈”通知那高通义在城外等候。天刚微微发亮,碧痕就依龙霄所言,去玉容郡主之处说哥哥昨晚的病情发作的厉害,只怕渤州府的大夫己无能为力,只能去向他的授业恩师――正在宁州境内隐居的一位绝世奇人求救了。
朱丹霁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芳心惶惶,连忙到了烟雅阁,见龙霄神智又有些迷糊了,不由得是珠泪盈腮,一时没有了主张,只好听了碧痕的话,匆匆安排好一辆四匹骏马的马车,叫上府中一名驾驭之术最好的车夫,让人将龙霄抬了上去,还准备唤一队人马护送,碧痕连忙以哥哥的恩师不喜外人造访为由拒绝了。
在朱丹霁哀伤的眼神与殷切的叮嘱中出了门,临到“高升客栈”时,龙霄让碧痕扶下车,到马棚里牵了黑煞,让它尾随在了马车的后面。
出城不足三里,见到高通义候在了路旁,龙霄便出手制住了马夫,让高通义立刻通知另外的同伴来将马车驾走,并将那车夫好好的看押起来,自己则与碧痕骑上了黑煞与高通义一起向松阳河一带进发。
碧痕随着他一路前行,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咱们这就回去了么?”
龙霄摇摇头道:“威远王这个大患还没解决,怎么能够回去,我这次过松阳河,是想找那方靖谈谈。”
碧痕奇道:“大明朝不是说咱们是叛逆么,这个方靖可是他们的大将军啊。”
龙霄道:“这方靖与我有些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来瞧,此人精明老成,绝非是一个鲁莽无知之辈,我说的话,他或许还能听一听,碧痕,你想一想,威远王麾下有四五十万大军,而咱们不过十多万,还得留一部分人提防天煞族的人入侵,要击败威远王,岂能不要明军相助,况且要偷袭渤州府,就要通过大明各境并渡过松阳河,没有这方靖,只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碧痕闻听这话,也知事情远不简单,心情不由甚是沉重。
到得宁州境内,却见一路行人甚是稀淡,就是偶然见到也是神情慌张,步履匆忙,田间地头也没什么村民耕作,进了宁州城风,己是一座无人管制的空城,不时可见恶少无赖在街上横行霸道,商铺店门早就关了大半。
龙霄见到这样的情况,心中却是暗喜,忖道:“这张扬尘的确是帮了我的大忙,他这么一闹,渤州府便成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要想攻之,可暂无后顾之忧了。”
数日工夫,已过了翼州、锦州,通州,到了松阳河前线,高通义对这些地方已是轻车路熟,舍了自己骑坐的枣红马,带着龙霄、碧痕及黑煞在山地河岸上穿梭曲行,碧痕莲足娇弱,只好仍是龙霄背着。
钻进一片茂密高深的芦苇荡,直直走了约有两个小时,便见到了里面藏着一只小船,构造大小与当日过河之时乘坐的渔船差不多。
瞧着高通义十分吃力的想把船推进十米来远的水中,龙霄走过去一掌推出,那船顿时如离弦之箭般的直滑入水中。
那高通义见了龙霄的神力,吃了一惊,实不知这个上司是何方神圣。
三人一马上了船,高通义将竹篙一撑,那船渐渐的向外摆去,他的渡河方式与那易三都是一样,不去直接横渡,而是顺着河流缓缓的靠近中心,到了下游四五里远才在一处四五丈高的悬崖之处靠了船,将之栓在了一根石柱上,指着那崖上垂下的一根铁链道:“吴大人,这里上去便是大明朝的一个渔村了,你先上去,我将链子套在碧痕姑娘身上,你再往向上拉。”
龙霄此时已将碧痕背在了身后,瞧了瞧那铁链,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这个“了”字还没有说完,双脚一蹬,那船身蓦地一沉,他已跃在了半空之中,到了三丈来高的地方,身子微微缓了下来,右臂陡伸,在铁链上一拉,身子再起,与碧痕已消失在悬崖之上。
高通义正瞧得目瞪口呆,却听到龙霄在上面道:“高大哥,你将我那马儿捆牢,我拉它上来。”
高通义闻言,连忙用铁链将黑煞从腹部绑了个结实,然后仰首高声道:“吴大人,好了,你拉吧。”这话刚毕,黑煞一个庞大的身躯已快速的升了起来,没一会儿便上了悬崖。
最后轮到高通义,也不用他象过去那样煞费苦心的攀爬而上,只将铁链捆在了两腋之下,就腾云驾雾般的被龙霄拉了上去。
三人一马都站在了悬崖的岩石之上,龙霄环视左右,却见离这里不出两百米的地方,已有大明军旗在迎风招展。心中暗暗一叹,思到:“这松阳河沿岸如此之长,大明军队又怎能处处防守,威远王的大军若是在此处登岸布阵,方靖也是无可奈何。”
在高通义的带领下,避过大明官兵的布防,龙霄与碧痕到了一个聚有两三百十人的小渔村,在一扇甚是残破的门扉上敲了三下,便有一名渔夫打扮的壮年汉子来开了门,高通义向龙霄引见了这人,却是姓陈名智,乃是顾子通专门安排在这里的探子,一方面是为了打听大明官兵的动静,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接应在威远王领地的同伴。
龙霄叫高通义照顾好碧痕,又问明了方靖中军大营的所在,这才骑着黑煞向上游而行,一路上果然见到大明军营沿岸而扎,但都不密集,不过每隔一处都建着一个极高的烽火了望台,作为观察敌情与报警所用。
不紧不慢的走了两三个小时,便瞧到一个安有数千帐蓬的极大军营,处处是旌旗飘扬,不时见到一队队的士兵在营中穿梭巡逻。
瞧着有人骑马靠近,立刻有十多名手持长枪的大明骑兵疾奔而至,高声呼道:“来者是谁,报上姓名来意,否则格杀无论。”
龙霄扬缰迎了上去,也大声道:“我是安明关欧阳将军手下的人,有重要军情禀告方将军,快快前去通报。”
此刻这些大明骑兵已将龙霄团团围住,其中一人道:“你这汉子,说是欧阳将军的手下,可有何凭证?”
龙霄明白这是军营里的规矩,便道:“在下一路受到天煞族追魂武士的截杀,所有的信物都遗失了,但这军情十万火急,务必要让方将军知道,你们误了朝庭的大事,谁也吃罪不起,快去报与方将军知道,见与不见,让他定夺。”
这些人见到龙霄威猛轩昂的样子,交头商议了一阵,便有一名骑兵匆匆奔入军营之中。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见那骑兵返了回来道:“方将军有令,先搜此人身上是否藏有利器凶物,然后缚了他的双手,推到营中说话。”
龙霄知道方靖是怕人行刺,微自一笑,已一跃下马,双手背在了身后中,当下有人寻来了粗大的麻绳,将龙霄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然后扶着他重新上马,押着他向军营深处行去。
方靖这中军大营不下三万余人,在大大小小的帐蓬间,曲曲折折的走了好一阵,才见到一个极大的营帐,此时外面火光明亮,已围满了大明士兵。龙霄心道:“此人果然是老成谨慎,我不过是一个人,他却摆出了如临大敌的样子,怪不得不敢渡河去与威远王决战了。”
进入营帐之内,远远的便见到了方靖端坐在了军案之上,大帐两边也布满了他的随身亲兵。
在离方靖还有十来丈的地方,押着龙霄的士兵就让他停了下来。
火光之中,坐在桌案之上的方靖已瞧清了来人的模样,不由沉声道:“你就是欧阳林派来送紧急军情的人,见了本将军怎地还不下跪?”——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三章
龙霄这时哈哈一笑道:“小人是给将军送一场大富贵而来,将军反而要我下跪,岂不是有些失礼。”
方靖听到这声音极熟,不由愣了愣,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龙霄又道:“小人是给将军送破敌良策而来,将军可否愿意听一听?”
方靖听了这话,再无怀疑,纵然平时极是沉稳,这时也吃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失声道:“你……你是……”
龙霄唯恐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等他说出下面的话,立刻高声道:“方将军,你猜得不错,就是在下,你当然知道在下生性腼腆,当着太多的人就难以说出肺腑之言,不知能不能让你手下的人退出去。”
方靖慢慢的重新坐回在了椅子上,凝视了龙霄良久,这才一挥手,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入大帐一步,违令者斩。”
他这么一说,所有在大帐内的士兵都呼啦啦的涌出了帐外,放下了厚实的帐帘,霎时之间,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了龙霄与方靖两人。
龙霄微笑着走到方靖案桌下,道:“方将军,你难道就不怕我会对你不利吗。”
方靖望着龙霄,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缓缓道:“堂堂的护国大将军龙霄,曾单枪匹马踏破了天煞族军队二十余座连营,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既入帐中,要夺本将军的性命只在眨眼之间,我手下这些庸才,在与不在,都抵不了什么事。”
龙霄一笑道:“方大将军,这你可就过奖啦。”他一边说着,双手轻轻一挣,缚在他身上那些粗大的麻绳顿时如腐烂了一般,断成了好几截。
龙霄抖了一抖身上残余的绳索,见旁边有一根木椅,也不客气,几步走过去端了起来,然后回身放在了军案之上,紧紧的挨着方靖而坐,倒象是好朋友说体己话儿一般。
方靖默默的瞧着他,脸上并无任何惊慌的神情,等他屁股落在了木椅之上,这才道:“龙大将军,多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龙霄一阵苦笑道:“有恙,有恙得紧,方大将军,你难道没有瞧到我现在这付模样么。”
方靖微笑着道:“龙大将军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啊,威武刚猛,不亚于当年蜀国名将张飞张冀德。”
龙霄一愣,跟着哈哈大笑着拍着方靖的肩道:“好,老方,有够幽默,是想好好谈话的样子,我欣赏你。”
方靖含笑道:“龙大将军,你刚才说有一场大富贵等着我,又说有破敌之策,方某正想请教究竟,还乞一赐。”
龙霄这时一收笑意,眼睛凝望着方靖道:“方大将军,龙某也想听你一言,你是否相信外界传闻,说我是大奸大恶之徒,这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这事我也说不下去。”
方靖沉吟了半晌,才摇着头道:“本将深谙大将军的为人,的确是不相信外界的传言。”
龙霄轻笑道:“什么深谙我的为人,那都是马屁话,方大将军,我相信你绝不会对我毫无了解,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靖道:“镇煞关一战,本将虽未参与,但你别忘了,那八万骑兵,可是我的部下,他们后来虽归了你指挥,但还是有许多的将军对我从不隐瞒,当日的事,他们都给我都给详细的描述过,其中绝无虚假之处。而你自立为王,却又力阻天煞族的人大举入侵,这些都是铁的事实,我对大将军你也是深自佩服。”
龙霄道:“这些自然又是你那些老部下设法告诉你的了,怪不得他们没有什么人离开,喂,老方,莫非你在其中起了些作用,故意留一部分人给我对付天煞族。”
方靖忙摇着手道:“本将绝无此意,绝无此意,我那些部下的去留都是他们自己拿的主意,与本将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龙霄知道此人做事是滴水不漏,也不去逼问,又道:“这么说来,现在镇守安明关的欧阳林也知道这一切了。”
方靖点点头道:“不错,欧阳林是我的门生,他与我常有书信往来,这些事他怎么会不知道。”
龙霄不由笑道:“怪不得我在安明关瞧那欧阳林的布军完全是敷衍了事,草率得紧,对两关之间的来往也不制止,原来是算准我不会乱来了。”
方靖微笑不语,算是默答。
龙霄听了方靖的话,再不犹豫,便正色道:“方大将军,你认为对威远王的这一仗有几成的胜算?”
方靖闻到龙霄提出这个问题,脸色顿时变得黯淡下来,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威远王能征善战,处心积虑的准备了数十年,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败大明军队,若单论实力,这一仗,咱们是凶多吉少了。”
龙霄听他这话,便知他对威远王果然是心存畏惧,就是如般的忌惮心理,才造成了现在只守不攻的局面,不禁也是一叹,但无意指责于他,当下直言道:“方大将军,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借道的。”
方靖一惊道:“借道?龙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霄也不罗嗦,从后腰袍下抽出了那卷地形图来,在案桌上慢慢展开,然后在那大片画着山岭的地方指了指。
方靖一瞧,忍不住“哎呀”一声,又从坐椅上弹了起来,再仔细看下去,一脸的激动,双手抚着那地图,竟微微有些颤抖。
龙霄此时道:“方大将军,现在你该懂我的意思了吧。”
方靖凝视着那地图,他也是名深知战策的老将,默默的看了一阵,才道:“龙大将军,你是想学魏将邓艾偷度阴平,攀越摩天岭,奇袭蜀都的旧事”
龙霄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方大将军,你瞧瞧,这些山岭中是否有路能往渤州府。”
方靖闻言,再次仔细瞧了下去,不由道:“这里的大山虽多,但多为低矮之势,并没见到什么绝崖断壁,以我所见,应该能找出一条路来。”
龙霄道:“顾先生曾去过威远王的领地,他也有这样的念头,现在咱们有了这幅地图,但如鸟儿长上了翅膀,当然能飞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方靖这时忽然抬起头来,神采奕奕的道:“龙大将军,本将有一个极是佩服的人,他曾预言能助我破威远王者一定是你,没想到果然被他说中了。”
龙霄闻了,也是奇道:“哦,有这样的神人,此人是谁?如今是否还在军中?”
方靖点着头道:“还在,我想他也想见一见你,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唤人去请他到大帐里面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营帐,想是吩咐手下去请那人去了——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四章
没一会儿,方靖再次掀帘而入,坐到案桌之旁与龙霄一起细研那地形图,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龙霄听到帘幕处传来声响,便抬起了头,却见两名士兵推着一辆轮椅进来,上面坐一人,四十余岁,面目清癯俊逸,穿着一身蓝缎锦袍,长袍下摆却是空荡荡的,正望着自己微微含笑不语。
龙霄见到此人,脸上顿时也露出了笑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道:“哈哈,司马大将军,原来你早就到了这里,怪不得刚才方将军说有人能猜出我能助他哩,除了你可没别人。”
方靖瞧到司马轻鸥进来,顾不得与他寒喧,连忙道:“司马大将军,你快来看,龙大将军给我带什么来啦,真是天佑大明也。”
司马轻鸥叫那两名士兵出去,自己用手转动车轮,到了军案之下,方靖便将地形图拿到他的手中。
司马轻鸥一瞧之下,也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面现惊喜之色,等仔细再看,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
再过了一阵,司马轻鸥将图纸交回给方靖,向龙霄一拱手道:“恭喜龙大将军,此次出马大有收获,这地形图到了咱们这里,比得过消灭了威远王的十万精兵。”
龙霄道:“司马大将军,你也曾经去过威远王的领地,不知你认为是否真有一条路可通渤州府?”
司马轻鸥点点头道:“以我所见,应该有这样一条路,你们来瞧。”龙霄知道他要指地图,便将他推上了帐中木制的两步台阶,到了军案之旁。
司马轻鸥等两人都凑了过来,伸出一指对着那威远王领地的大片山岭道:“你们看,从这野猴岭到渤州府附近的鹰渡山,山峦丘壑虽然极多,而且都是遮天闭日的森林,但是咱们有了这地图,龙大将军的轻身功夫也是绝佳,可以以日月为方向,参照图纸带兵前行,不至于迷路,而到了鹰渡山,以这图所绘,此山虽然高险,所幸两边都有斜坡攀爬,虽然困难,但不会成为绝路,咱们的军队,只要下得这鹰渡山,前面是一马平川,不到半日工夫就可以直逼到渤州府的城下。”
龙霄接着道:“到了渤州府城下之后,咱们来个围而不打,故意让人去给威远王通风报信,想来他一定会领兵回援的。”
方靖听到龙霄的话,大是振奋,伸拳在桌上一敲道:“好啊,只要威远王带兵回援,我就会率大军渡河追击,对他形成合围之势。”
司马轻鸥道:“这主意的确不错,然而龙大将军必须有随时控制渤州府之敌的把握,一但威远王领兵回援,能够在两天之内攻下渤州府,将城中的主力部队尽数歼灭,免除后顾之忧,然后还要出城,在威远王回来的险要之处设伏,必须在这里阻击他的军队到一天以上,等到方大将军的部队赶来,与他决一死战。龙大将军,这样你肩上的担子就非常的沉了,实在不知你的军队能不能支撑。”
龙霄微微一笑道:“要论战斗力,我的军队相信已在大明官兵之上,何况我还有一支‘神弩营’,虽只有二千余人,却抵得上数万精兵,这次奇袭渤州府可不能惊动威远王,人数不宜太多,只是天煞族那边也不得不防,我准备调一半的‘神弩营’前来,然后让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各自挑选的部下一万人过来,这两人,一个善于近博,一个长于远射,分别适合攻城与设伏,想来已可应对局面。只是这么多人到此地来,要想瞒过威远王与天煞族的耳目,恐怕并不容易。”
方靖仔细想了想,立刻道:“这个也好办,我给欧阳林写去一封书信,让他放出话来,说要调一部分安明关的士兵到松阳河一带来,让你的军队一路打着他的旗号,反正大家过去都是大明官兵,服饰都是一般无二,只要多多注意,应该没什么问题。”
司马轻鸥又道:“你的军队到了之后,咱们就去佯攻威远王的战船,他必然会调兵守护,忙乱之中,自然会露出空隙来,你就带人插了进去,这山岭之势以松阳河为界,通州与锦州的地势与威远王领地差不多,方靖会叫人引导你们从无人之处穿行。”
龙霄听两人已将所有的细节安排好了,不由一击掌道:“好啊,咱们三人,一个是忠勇大将军,一个是义烈大将军,一个是护国大将军,难道说三个大将军,还斗不过一个王爷么。”说着已伸出手来道:“此战必胜。”心中怕外面人多嘴杂,走漏风声,发的声音并不大。
司马轻鸥与方靖对望一眼,也是心情激荡,各自伸出手来与龙霄握在了一起,压抵着声音道:“此战必胜。”
说完这话,三人都是会心一笑,意气风发。
商议完这件大事,龙霄与方靖各自写了一封信,分别是给顾子通与欧阳林,方靖叫了一名心腹传令官,连夜领着一队骑兵前去安明关交给欧阳林。龙霄却向两人说了声,向方靖要了一支出入军营的令箭,出了大帐,翻身骑上了黑煞,一路急奔,到了那小渔村的房子。
一进屋,便见到碧痕与高通义、陈智都还坐在屋里闲谈等着自己,也不罗嗦,将写好的那封信交到了高通义的手中,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露出了随身携带的逍遥王令符来。
高通义早就觉得龙霄来历不凡,见此情况,毫不怀疑,与陈智倒头便跪。
龙霄将两人扶了起来,让高通义立即回到镇煞关把信交给顾子通,而陈智仍在这里打探各方面的军情。
高通义见龙霄神情极是凝重,知道这信事关重大,不敢有任何耽搁,向龙霄恭恭敬敬的告了退,便在屋后去牵了一匹早就准备好的骏马来,一跃而上,绝尘而去。
龙霄带着碧痕回到方靖的中军大帐,一掀帘,却见两人还在指着那地形图细声讨论着。
瞧着龙霄带了一名婀娜秀美,神态温柔的女子进来,还向两人介绍这是自己的丫环,方靖心中不以为然,但司马轻鸥眼中则闪过了一丝异色,但嘴中什么也没问。
此时夜已深沉,方靖就让人领着龙霄与碧痕到离大帐不远的一个营帐休息,龙霄心中牵挂着一件事,只呆了一会儿,让碧痕先上床睡了,便出帐向人打听清楚了司马轻鸥的住处,大步的走了过去。
到了司马轻鸥所住的营帐,却见并无士兵把守,便拂开帘幕,刚一进去,就瞧到司马轻鸥也没有睡觉,正坐在前面的轮椅上对自己点头微笑。
龙霄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早料到自己要来了,不由一笑,拿了一根椅子坐在他的旁边道:“司马大将军从京城到了这松阳河来,实在辛苦啦。“
司马轻鸥一揖道:“主公过奖了,你能拿到威远王的这张地形图那才是真的辛苦,连我也是大出意外。”
龙霄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司马大将军,三公主现在怎么样了,在你府上习不习惯?”
司马轻鸥微微一笑道:“还好,只是每次我去,她就老是吵着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龙霄不由一叹道:“这个三公主生性贪玩,这段日子先是被幽闭在寝宫,然后又被关在雁归塔上,如今又只能呆在密室里,的确是委屈她了,不过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
司马轻鸥点点头道:“三公主是我从小瞧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我如何不知道,不过现在琴儿一有空就去陪她说话,她倒也不算太寂寞。”
龙霄想到司马琴与朱芷贞性格是一冷一热,两人的关系一样不太好,如今能在一起时常聊天,成为知心朋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知道朱芷贞没事,便也不去管她,又道:“司马大将军,二公主当日冒险带我进入雁归塔,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事?”
司马轻鸥脸色微微一黯,道:“昌明皇帝知道二公主帮了你,真是雷霆大怒,说她也和三公主一样,失德无行,瞧上了反贼,当晚就下令将她送到了皇宫里的素心庵,要她一生面对清灯古佛,不得再出庵门一步。”
龙霄闻言,心中顿时一震,跟着就是悖然大怒,霍的站了起来道:“昌明这个狗贼,竟敢如此对待二公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五章
司马轻鸥见到龙霄这般的激动,心想此子真是福分不浅,让大明朝的两个公主都为他吃了苦,忙道:“主公,你不要冲动,二公主虽然入了素心庵,但是目前仍在带发修行,你还是专心料理了威远王的事,才去想如何让二公主脱离苦海吧。”
见到龙霄好不容易才平心静气的坐回椅子,司马轻鸥想到女儿,又道:“主公,我出来之时,琴儿也嘱咐我要是遇上了你,代替她向你问好。”
龙霄思及司马琴对自己深藏的情意及那道隔在两人之间的毒誓,也是暗自神伤,道:“这就多谢司马姑娘惦记了。”
司马琴此时已知女儿的心意,而见到龙霄也不象无情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主公,你觉得琴儿如何?”
龙霄道:“文武双全,秀外慧中,是个难得的奇女子。”
司马轻鸥点点头道:“那我实在奇怪,你两人明明相互欣赏,琴儿又为何要拒绝我给你的独鹤戒,我去问她,她总是含泪不语,主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龙霄摇摇头道:“我与司马姑娘的事的确颇是曲折,司马大将军,她既然不愿意讲,我也就不能提,你就别管了。”
司马轻鸥见他不讲,自然不便再去追问,就略过不提。
此时龙霄又道:“对了,司马大将军,建文帝遗诏的事你给方靖说没有?”
司马轻鸥道:“还没有,这方靖过去虽然也是我的部下,但此人精明谨慎,又甚是忠于大明朝,咱们可不能莽撞,等我观察他一段时间,然后探一探他的口气,再决定是否告诉他这事。”
龙霄点头道:“不错,这方靖是如今大明朝最能打仗的将军,手握兵权,咱们若是要做成那件大事,得不到他的支持,日后只怕唯有与他兵戎相见。”
两人又商谈了一阵,龙霄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见到碧痕睡得正香,就轻脚轻手的上了床去,挨在她的身边睡下。
一连六天,龙霄与碧痕都呆在军营里,方靖也开始在暗中调度军队,但外表上却是平静无比,让人丝毫瞧不出大战将至的迹象。
到了第七天的下午,龙霄正在中军大帐与方靖及司马轻鸥在一起商议军情,便见到一名士兵匆匆的走了进来,跪禀道:“大将军,营外来了一大队人马,说是安明关的欧阳将军派来的,两名主将正在外面等着见你,是否让他们进来?”
他这话一出,大帐中的三人都是满心大喜,方靖高声道:“快快请他们进来。”
那士兵得令而去,过了一阵,就领着两名头戴战盗,身披铠甲的将军进来,正是那白云道长与赵如风。
两人一入了帐,见到里面的三人,先向龙霄跪下叫了声:“王爷。”然后再起来向司马轻鸥与方靖各拱了拱手。
龙霄给大家都作了介绍,这才道:“白云道长,赵将军,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白云道长一揖手道:“回王爷,步军一万,弓兵一万,都是军中精壮强悍之士,另有神弩营的士兵二千三百人,另外还在各营中抽出了当初与咱们同来的江湖好汉五百人。”
龙霄一听,不禁道:“我不是在信上说只调神弩营一半的士兵么,怎地全来了,要是天煞族的军队再犯如何是好。”
这时赵如风道:“顾军师说,这次与威远王的作战,关系极为重大,咱们是嬴得起输不起,必须全力以赴,而天煞族目前极少有异动的可能,因此便将神弩营所有的人都调来了,不过顾军师又造了二千多架假弩,另外派人拿着守在前线,敌人很难瞧得出其中的变化。”
龙霄知道顾子通一定有所安排,便点了点头,更是信心大作。
司马轻鸥与方靖还没有亲自目睹过连珠弩,虽然知道是厉害的东西,但两万军队要完成如此巨大的任务,实在是极为困难艰辛,心中还是甚为担忧。而若是多派部队,这样大规模的行军,又极易被人发现,情势如此,别无选择,只有听天由命,放手一搏了。
既然龙霄的军队到了,方靖再不耽搁,叫了一名传令官进来,让他去通知水军及离中军大帐三十里以内的各营正印将军到帐中议事。
三个小时之后,那些将军才全部到齐,方靖便开始布置佯攻威远王的建船处的事宜,并派了四十艘战船载运龙霄的两万精兵过河。
一切安排妥当,龙霄回帐与碧痕告了别,到了子夜时分,便率两万军队到了岸边,那四十艘战船正靠岸等着,不过每船只能运载二百多人,必须分两次才能全部过河。
龙霄想到那河岸之上的暗哨,便让白云道长与赵如风与那五百名江湖好汉乘坐上了当头的两艘战船,因要爬山越岭,军队中不带战马,他的黑煞也留在了军中。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只听到下面河岸上战鼓之声响震天地,呐喊之声不绝于耳,大明朝的军队已开始向威远王的建船处发动了佯攻。
龙霄静静的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隐隐瞧到对面河岸上的敌军一拔一拔的向下游赶了过去,直到再不见军队调动,知道附近已无敌军,这才高声道:“开船。”
四十艘战船早就准备好了,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全都扬起了风帆,直向对岸驶去。
不到半个小时,当头的两船已经靠了岸,龙霄吩咐了一声,带着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及五百江湖好汉,急速的下了船,向河岸之上搜索,若是发现暗哨,便立即扑杀,不放走一人。那些暗哨见势头不对,想要逃走,但那里比得过龙霄等人的脚程,没过多久,便被击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等到所有的两万精兵都渡过了河,龙霄让方靖派来的两名熟悉地形的向导带路,趁着夜色,已登上了河岸。
一路穿林渡溪,翻山越岭,直到了第四天,才入得威远王的境内,刚走得一日,便见到茫茫的一片原始森林,巨树参天,荆棘遍地,其难行之处,更在龙霄曾经走过的“巴拉汗山”之上。
由五百江湖好汉在前开路,两万精兵走入了森林之中,但林中树大叶密,阳光全然穿射不进,白日行军,也与夜晚一般无二,龙霄令人点起了火把,自己则跃在了这些参天的树冠之上,根据着日月方向及树叶的疏密,不时出声指引着部队向北而行。
行程缓慢,到了第六天下午,龙霄正在树冠上施展轻功行走,忽然听到下面军队里传来惊呼与惨叫之声,连忙纵身而下,却被瞧到的情景骇了一跳,只见一条约有两人来粗,二三十米长的巨蟒,一身黑鳞,眼露幽幽的绿光,横卧在众人之间,张着血盆大口,正将一名士兵呑入腹中,几名神弩营的士兵慌忙取出了连珠弩来,一阵乱射,却闻得“铛铛”的脆响,那些箭矢竟被激得四散而飞,对这巨物毫无损伤,倒把它惹得急了,猛的一摆尾,十几名士兵连惨呼之声都不及发出,便被扫得血肉模糊,命丧黄泉。
龙霄是素知这连珠弩的强劲厉害的,见居然对这巨蟒是无可奈何,心下也是大为吃惊,叫了声:“都闪开。”身形一纵,已跃在了半空,对准那巨蟒正立起的头部,“天残地绝魔功”已提至到了极限,奋力一掌劈去。
他的掌力是何等的霸道,饶是一块坚石也要被击得粉碎,但结结实实的打在那巨蟒的头部,只不过将它带着微微一歪。
那巨蟒此时已被龙霄激怒,见到他落在自己的身边,吐着粗大的须子,张口便向龙霄咬来,嘴还未至,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已迎面扑来。
龙霄闻到这般气息,差点儿就要作呕欲晕,强自振作精神,照着它的头又是连环几掌劈去,但只是让巨蟒的头略为一缓,来势依旧,眼瞧着就要将龙霄活生生的呑入腹中。
就在这时,龙霄忽然一个翻身,向后退了一丈有余,见到那巨蟒的绿眼直有盛菜的圆盘般大小,匆忙中不及细想,从左右的士兵中抢过两只长枪,身子重新跃起,在空中对准它的两只眼睛投去,瞬间正中目标,鲜血飞溅处,那巨蟒的眼睛顿时瞎了。
巨蟒的眼睛一瞎,痛得头尾间一阵乱摆,将附近的树木扫得“轰”然作响,
,枝叶如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龙霄这时才有时间观察它周身的薄弱之处,见就在这巨蟒举头之时,下方露出一片白肉,想来就是别人常说蛇的七寸之地,接过两架连珠弩来,等它再次抬头,二十四支箭矢射了过去,全部透体而入,那巨蟒血流如注,猛烈的挣扎了十分钟左右,渐渐的不动了。
见到巨蟒已死,龙霄这才传令士兵们继续前行,不过要时刻留意森林中的凶禽怪兽。
但越向森林里面走,这些生猛之物便越多,不时有狮、豹、虎、熊之类从林中钻将出来袭击军队,等三天之后走出这片深阔的森林,清点人数,已是折了一百二十人之多。
出了森林,龙霄照着那地形图所示,带着士兵们尽量避免高山峻岭,在略微低矮的山峦丘壑间攀爬穿行。
到了第十二天上午,才到达地图中所示的鹰渡山——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六章
站在鹰渡山下,龙霄见这山奇险无比,布满郁郁葱葱的树木,而且海拔极高,怪不得以“鹰渡”为名,只是观上山之势,虽然高陡,但还是可以慢慢爬上去。
正在这时,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是在鹰渡山之下发现了二十几户人家,龙霄真是大为诧异,便让那士兵领着自己前去。
走了约有五百米远,就瞧到有十多幢粗糙的木屋建在一处平坦的地势。
没一会儿,又有二十几名成年人从木屋中走出,年纪皆在四五十岁以上,身上的衣裳,似乎都是野兽的皮毛所做。
龙霄正要找一个人问话,却见一名白发苍苍,皱纹纵横的老者满脸是笑的走了过来,向一众身披轻甲的士兵环视打量了一阵,瞥到了穿着灰袍的龙霄,便上前来一揖。
见这老者眼光不错,又颇懂礼数,龙霄忙也还有一礼,道:“老丈,请问高姓大名。你们怎么会在这无人的深山里安家,岂不是与世隔绝了。”
那老者顿时一脸的黯然道:“回这位将军,小老儿原来姓孔,原是渤州城威远王府里的士兵,二十年,威远王派咱们一共七十八人去办一件事,没想到这事并没有办成,结果威远王发了怒,要将咱们全部处死,所幸有一位朋友事先通知,咱们才连夜逃出了渤州府,但威远王四处张榜捉拿,一时不知往那里可去,只好往深山老林里钻,误打误撞的到了这里,见地方还不错,便伐木建房,以打猎为生,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只不过缺医少药,又时时有凶兽相袭,七十八人只剩下二十七人了。”
龙霄闻言,心中一动道:“老丈,那你们当年是从那里过来的?”
那姓孔的老者向鹰渡山一指道:“就是从山的那边攀爬过来的。”
龙霄一喜,道:“那边的地势如何,好不好下去。”
姓孔的老者道:“比这边难是难了一点,不过多费些力,要想下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了,这位将军,小老儿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想从这鹰渡山绕过去进攻威远王啊。”
龙霄不愿多说,只微微一笑道:“咱们也和你们一样,误打误撞的到了这里,只是想尽量出山。”
他本来就请这些人引路,但瞧到都不怎么年轻了,就只好作罢,反正依那地形图所示,翻过了这鹰渡山,路途就再没什么的艰难,渤州府已是指日可待。
向那老者告了辞,龙霄命令部队开始攀山,自己则带着那五百名江湖好汉在前开路。
由于这山上的树木极多,攀爬起来也有借力之处,两万精兵渐渐向山顶靠近,大约四个小时之后,龙霄带着前头部队已到了山顶。
刚上得山顶,龙霄想到奇袭渤州府之事就要完成,心中是一阵振奋,便举步疾行,想去找到下山的路。
直行了二十分钟左右,已走完了山顶,龙霄向前一瞧,只见是一片空茫,那里还有别的路。
亏得他平时总是镇定自若,这时脸色也是一变,几步赶到山顶的尽头,果然是一带如笔如削,深不可测的悬崖,其地形之险直,竟与那天神崖有所仿佛。
龙霄此时是暗暗叫苦,这样的地势全然与他所盗的那付地形图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威远王,真是给他开个天大的教训,顾子通与司马轻鸥都没估计到会有这样的山势,渤州府根本就不可能绕道而行,即使真有一条路,在苍苍的森林及茫茫的大山中,至少也要找上数月之久。
便在此时,龙霄忽然想起那孔姓老者说的话来,根本是一派胡言,不禁失声叫道:“糟糕,中了威远王的奸计了。”他一边说出这话,一边飞身就向来路疾纵而去,但刚掠得一半,就见到浓烟滚滚,所有的士兵几乎都惊呼了起来。
等到了山顶的另一边,却见两万精兵都将爬到了山顶,但就在他们的身后,已有一片火海将整个山都包围了起来,而且越烧越大,噼噼啪啪的轰然作响,向着山顶蔓延而至,照这样下去,不出明天清晨,鹰渡山上的一切的生灵都会被焚为灰烬。
直到此时,龙霄才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老谋深算,怪不得偷那地形图并没费多大的劲,也没有什么警报机关,那威远王早在十几二十年前派人勘查地形,绘制图纸之时,就思考到日后若有敌人进攻,会打这个翻山绕道,奇袭渤州府的主意,故意叫人在图纸上做了手脚,防患于未然,而且为了不让敌人活着离开,另外寻出一条自己也不知道的路来,又想到向这深山之中派了忠诚之士乔装驻守,只要敌人上了鹰渡山,无论有多少人,无论有多厉害,只一把火就能够将之尽数歼灭,这火势来得如此快捷,如此猛烈,对方必定是准备了无数的松油之类的燃料,绝不让自己这些人逃生。
想到这里,龙霄不由得仰天长叹,在这样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里,任他武功盖世,轻功绝顶,也在劫难逃,什么一统桃源,什么造福于民,什么魂牵梦绕,情深意重,一切都会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转瞬成空。
此刻白云道长与赵如风也从悬崖之处匆匆赶了过来,脸上都有惊惶之色,不约而同的道:“王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见到这两人的慌张,龙霄的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他想起了当年自己通过桃花瘴之时艰辛与坚持,不到最后的关头,绝不能轻言放弃。
龙霄对两人摇了摇手,忽然纵声道:“大家不要惊慌,全部急速向山顶靠拢,这场大火烧不着咱们。”
听到龙霄这样说法,赵如风不禁面露喜色,问道:“王爷,莫非你已有了办法。”
龙霄对两人低声道:“还没有,现在稳定军心要紧,这场火要烧上山顶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再到崖边去想想法子。”
说着又纵身向山崖那边掠了过去,白云道长与赵如风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不一会儿就到了崖边,龙霄首先想到的便是将绳子套着树枝垂下去,但以上山的高度来瞧,这峭壁不下百丈,那里来那么长的绳子,即使用接绳之法将之引长,这崖壁之上毫无借足之处,除了自己与白云道长与赵如风等有数几人或许可以顺利的爬下去,这两万士兵绝对难逃一死,自己又于心何忍。
向下既然不行,龙霄又向对面瞧去,却见一山相峙,除了与鹰渡山相对的这一面十分陡峭,而两侧都是斜缓之势,有路可通。
他约莫估量两崖之间的距离,应在二十三四丈左右,而自己的轻功只能一掠十丈,相差得太远,而且身上还必须系着足够这么长的绳索,更是要大打折扣,那里过得去。
正在这时,他的眼睛无意中瞥到自己旁边长着一株高约三丈,两人来粗的杨树,灵机一动,仔细打量了一阵,忽然道:“白云道长,赵将军,咱们来做弹弓。”
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同时一愣,望着龙霄,不懂他的意思——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七章
龙霄道:“我背着绳子站在这树梢,大家将这树板弯,将我弹出去,我想过了,只要能接近到对面山上八丈的地方,我就能扔绳去套在上面的树杆上,到时候再顺着这绳子爬上去,在两山之间做一个绳桥出来。”
两人听到他这个想法,都不约而同道:“王爷,不行,这太危险了,要是不能到达对面山上,摔下去只有粉身碎骨,”
龙霄道:“现在也顾不得了,救大家的命要紧,即使不行也得冒险一试。”
见到两人还要出口相劝,龙霄摇手制止,叫人拿了三根十丈长的绳索牢牢的结在一起,然后捆在了自己的腰间,又拿了两根绳索,都打成了一个活结,跃到了那杨树之上,将其中一根套在树干中上部的位置,然后道:“大家用力向下拉,但要慢慢来,不要把树子一下子拉断了。”
就这样,龙霄手中拿着一根绳索,腰间捆着一根绳索,站在杨树之梢,风动发鬓,衣裾飘舞,一脸的沉毅无畏,他一生有面临着无数的危险,这一次,却不知能否渡过。
在龙霄的指挥下,由二十几名膂力强劲的江湖好汉拉绳,那杨树慢慢的向下弯去。
龙霄默运真气,听到那杨树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知道差不多了,高声叫道:“放手。”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一齐将手松开,只听到一片“哗啦啦”的树叶声,龙霄已被高高的弹起,急速的向对面山崖掠去。
等到在空中掠了十来丈的距离,龙霄心中却不由一紧,因为他感到身后拖带的绳索是越来越沉重,已将他的轻功与杨树反弹之力大为削弱,原来估计这一弹至少能达到十五六丈,但现然只怕立刻就要势衰力竭了。
果然,再过了两丈,龙霄横掠的力道已尽,此时别无它法,只好用手中的绳索向对面山崖最近的一棵松树套去,但此时相距还有十二三丈,而那绳索只刚好够十丈,这一套,自然是落了个空。
随着他的绳索落空,龙霄的身子也飘飘悠悠起来,却是他在用“仙鹤九变”作最后的坚持,见着势头不对,这时那边山崖之上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不少人都含泪闭上了眼睛,不忍见到他坠落山崖,变成一团肉浆的样子。
就在这生死绝续的危急时刻,只听山崖上有人大声道:“王爷,踏住我的箭。”却是赵如风的声音。
龙霄在空中便听到一阵急劲的破风之声,竟是有箭向他的脚下射来,连忙向下一踏,身子立刻向上斜升出丈余,又离那崖边近了些,力道刚衰,又闻得嗖然之声大作,原来赵如风又是一箭射来,赶紧踏住,身形再起。
就这样,赵如风羽箭不歇,龙霄脚下急点,一个身子便如是凌空飞渡一般向前疾行,等赵如风射到第十箭,他的身子已稳稳的站在了对面山崖之上。
山崖这边的士兵那里见过如此神奇的飞渡之法,全都是屏气凝息,目瞪口呆,直到龙霄挥手,这才喝起采来,呼声雷动,久久不绝。
龙霄死里逃生,此时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不敢耽搁,将身上的绳索解了下来拴在一株粗大的松树之上,将两边山崖连了起来,这才高声道:“白云道长,赵将军,你们先过来。”
只见两人身上也各系了一根长绳,白云道长是飘然踏绳而过,而赵如风则是将双手双脚悬在绳索上,一步步的爬了过来,又找了地方将绳索套好。
紧接着又有一百多名擅长轻功的江湖好汉带了绳索过来,或大树,或石柱,分别找牢实的地方拴好,这一百多根绳索已足够两万精兵逃生所用。
但这样长距离的空中绳桥的确也很有难度,等到所有的江湖好汉都过来,其余的士兵爬起来就非常困难,不时有膂力稍弱的人失手惨叫着坠落山崖,龙霄见到此景,虽然是愀心般疼痛,但也无可奈何。
等到两万精兵中的最后一个人爬了过来,已是从下午到了第二天的黎明,这时隐隐的可以瞧见那鹰渡山上有火苗冲了上来,真是凶险万分。
龙霄让各部清点人数,才知道竟有五百士兵坠崖丧生,心中又痛了一阵,这才传令大家就地休息。
数小时之后,龙霄一声号令,便率众顺着微斜的山势慢慢而下,五六个时辰之后,全部的军队已齐聚在了山下一处平坦之地。
龙霄这时学了个乖,命令白云道长带着五十名轻功卓绝之人先行在前面探路,每隔半个小时回来禀报一次,这才让部队继续前进。
但此时的道路地形又与那图纸上所绘的一模一样,前面除了几个小山丘之外,并无什么险阻,而且已经见到了疏疏密密的大小村庄。
当这些村庄的村民们瞧见有军队从大山里忽然钻了出来,全都是惊骇难禁,用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他们。
龙霄此时已不去理会这些村民的慌乱的神情,传令下去,部队全速前进,争取在傍晚之前,直插到渤州府之下。
一路穿村过庄,到了太阳西斜之时,已遥遥的望见了渤州府高耸的城楼。
没多久便兵临渤州城南门下,只见城门已紧紧关闭,而城墙之上每一个墙垛都有一名弓箭手拉弓搭弦的在向下俯视,无数手持各类武器的士兵正在上面穿梭来去,一片的忙乱无序。
龙霄知道必定是路过那些村庄之时,有人用快马抄了捷径通知了玉容郡主,而且是刚到不久,所以才有如今的情景,微微一笑,既不传令进攻,也不去分兵包围四门,只让军队在南城门之下布下了一个方形阵来,一万弓兵在前,一万步兵在后,而神弩营各分一千余人布在了两翼。
一切停当,龙霄叫人竖起了两面大旗,一面是“万世逍遥王”,一面则只是一个“龙”字,这两面大旗,已可以通知城中之人,是他亲自到了——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八章
就在这时,只听得城上有人高声喊道:“来者可是逍遥王龙霄,请近前说话。”
龙霄眼神锐利,见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下颌一绺长须,盔甲整齐,一脸威严,心中一动,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城下,也高声道:“来将可是骠骑将军铁名阳?”
城上那说话的将军果然就是渤州府负责军务守备的骠骑将军铁名阳了,听到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向下俯视着龙霄,见他一身随意的灰色长袍,面目俊朗英挺,身材高大魁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禁道:“尊驾便是逍遥王了。”
龙霄纵声一笑,道:“就是我了,如假包换。”
第二十七章奇袭渤州府(下)
等到两万精兵中的最后一个人爬了过来,已是从下午到了第二天的黎明,这时隐隐的可以瞧见那鹰渡山上有火苗冲了上来,真是凶险万分。
龙霄让各部清点人数,才知道竟有五百士兵坠崖丧生,心中又痛了一阵,这才传令大家就地休息。
数小时之后,龙霄一声号令,便率众顺着微斜的山势慢慢而下,五六个时辰之后,全部的军队已齐聚在了山下一处平坦之地。
龙霄这时学了个乖,命令白云道长带着五十名轻功卓绝之人先行在前面探路,每隔半个小时回来禀报一次,这才让部队继续前进。
但此时的道路地形又与那图纸上所绘的一模一样,前面除了几个小山丘之外,并无什么险阻,而且已经见到了疏疏密密的大小村庄。
当这些村庄的村民们瞧见有军队从大山里忽然钻了出来,全都是惊骇难禁,用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他们。
龙霄不去理会这些村民的慌乱的神情,传令下去,部队全速前进,争取在傍晚之前,直插到渤州府之下。
一路穿村过庄,到了太阳西斜之时,已遥遥的望见了渤州府高耸的城楼。
没多久便兵临渤州城南门下,只见城门已紧紧关闭,而城墙之上每一个墙垛都有一名弓箭手拉弓搭弦的在向下俯视,成百上千手持各类武器的士兵正在上面穿梭来去,一片忙乱无序景象。
龙霄知道必定是路过那些村庄之时,有人用快马抄了捷径通知了城内。微微一笑,既不传令进攻,也不去分兵包围四门,只让军队在南城门之下布下了一个方形阵来,一万弓兵在前,一万步兵在后,而神弩营各分一千余人布在了两翼。
一切停当,龙霄叫人竖起了两面大旗,一面是“万世逍遥王”,一面则只是一个“龙”字,这两面大旗,已可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只听得城上有人高声喊道:“来者可是逍遥王龙霄,请近前说话。”
龙霄眼神锐利,见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下颌一绺长须,盔甲整齐,一脸威严,心中一动,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城下,也高声道:“来将可是骠骑将军铁名阳?”
城上那说话的将军果然就是渤州府负责军务守备的骠骑将军铁名阳了,听到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向下俯视着龙霄,见他一身随意的灰色长袍,面目俊朗英挺,身材高大魁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禁道:“尊驾便是逍遥王了。”
龙霄纵声一笑,道:“就是我了,如假包换。”
铁名阳在城上一拱手道:“逍遥王,咱们王爷与你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忽然领兵来袭是何道理?”
龙霄哈哈大笑道:“铁将军,你这话错了,大错特错,威远王这口又浑又浊的井水,早就浸到我的河水里来啦,他这次举兵,檄文里不是有什么要肃清奸贼的话么,你可不要说这个奸贼不是指的本王我。”
铁名阳无话可说,只好道:“就算王爷在檄文里隐有所指,但也没有对你有任何的企图,但王爷你如今兵临城下,似乎于礼不合吧。”
龙霄又是一阵大笑道:“什么叫于礼不合,铁将军,你这话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好好好,就算本王于礼不合,威远王是君子,对我是动口不动手,本王今天就当当小人,来个动手不动口,看他拿我又怎样。”
铁名阳冷冷的笑道:“逍遥王,你能够绕道从大山里钻出来,铁某人的确是佩服你,但瞧你的军队,不过两万来人,也没有带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就想打进城来,岂不是痴心妄想之极。”
龙霄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摇着头叹道:“铁名阳,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的死撑了,张扬尘虽然很不幸的被你们打败了,但是我想一夜激战,你的士兵也挂了不少,城中过去算起来还有四万军队,现在只怕是三万人都不足了,还有不少的新兵,我要攻城,小铁啊小铁,不是本王瞧不起你,真的是简单,简单之极,分分钟搞定的事。”
铁名阳听到他这样有些莫名其妙,又极是轻蔑的话,肚子气得象是要炸了一般,大声喝叱道:“龙霄,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要以为派了些探子在渤州城中打听消息就这样嚣张,本将总要让你尝尝厉害。”
龙霄此时是一心想激怒铁名阳,又哈哈大笑,语重心长的道:“小铁乖,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我也挺心疼,不过见你这么激动,本王就陪你玩玩儿,这样罢,我让两千体质最差,最不爱跑动的士兵出来,不管你派多少人,咱们先在外面打一仗,要是我输了,立马拍屁股走人,绝不食言。”
铁名阳“哼”了一声道:“你这奸贼,不敢攻城,想骗我派人出来,到时候一涌而上,告诉你,别妄想了,本将岂会上你的当。”
龙霄道:“小铁,你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你不义,这样罢,我给你拿出一点儿诚意出来。”
他这么说着,回身走到军队里面,让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带着各自的部下远远的后退了一里有余,这才领了二千神弩营的士兵出来到城下分三排站好,然后道:“小铁,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来抓我。”
铁名阳在城上见到龙霄这样的布置军队,心中真是心花怒放,暗道:“这小子如此轻率托大,真是天助我也,外面传说他如何如何的厉害,原来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他只领着两千人站在城外,而后面的军队离得那么远,我只要多派骑兵,快速将之歼灭,他的军队全是步兵,就是想逃走或是增援都来不及。”
良机已至,岂能坐失,铁名阳连忙调兵遣将,让城中所有的八千名骑兵整装待发,准备出城围歼敌人,活捉贼王。这八千骑兵全是威远王留下来的老兵,已是城中的精锐之师,这以四对一,自然是稳操胜券。
一切停当,只听到一阵战鼓雷动,渤州府的城门大开,八千铁骑,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向龙霄与二千神弩营的士兵扑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五十九章
龙霄此时已吩咐士兵们都准备好了,见到当头的骑兵已在连珠弩的射程范围之中,挥手一声令下,这些士兵都是从弓兵中选拔的尖子,又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训练,极有准头,只见白羽如雨,满耳都是箭矢发出的刺耳的厉叫,奔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已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全部中箭倒在了地下,只剩一些空马茫然四散。
骑兵仍在前进,等到第一排的神弩营士兵将弩中的十二枝箭矢射完,地上已躺了二千多具尸体,龙霄再一挥手,第二排的士兵跨步而上,继续开始射击,第三排的士兵开始后补,而第一排的士兵则退了最后装箭。
就这样,渤州府的骑兵根本就靠不到龙霄的十丈以内,到第三排神弩营的士兵退后,放目望去,已是遍地横尸,孤马长鸣,那八千骑军已剩不到两千,全都畏缩着不敢再进,而此刻,还只是过了半个小时。
那铁名阳在城楼之上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真是惊骇万分,发疯般的嘶声叫道:“快快鸣金收兵,快快鸣金收兵。”
听到城内的鸣金之声,那剩下的一千多骑兵慌忙掉转马头向城门处逃去,龙霄怕逼得太近,进入城上弓箭手的攻击范围,并不下令追击,叫人去将那些四散逃走的马捕捉起来。他这招扮猪吃象之策目的已经达到,既消灭了渤州府内的有生力量,又起到了震骇城上之敌的作用,他若是真要令军队攻城,相信不出三个小时,便能进入渤州城内,但现在他要的是玉容郡主写信去通知威远王来援,还不能马上进城。
这时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已带着部队重新回到龙霄的身边向他揖手,恭喜首战大捷。
这样的胜利早在龙霄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见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当下重新安排部队的阵形,所有帐蓬什么的宿夜之物都没带来,只能露天而席,龙霄把两万人分作两部,轮流守夜,提防敌人偷袭。
一切安排好,他又带了一些人按着那地形图所示找到通往城内的各个地道入口,却发现这所有的地道都给人用实土填满了,而这些土壤都还有新痕,心中知道,定是朱丹霁忽然得到有军队兵临城下的消息,自然会想到地图被盗,到那密室一瞧就可证实,第一反应,便是要封住这些通往城内的地道了,只是不知她是否会将此事疑心到自己与碧痕的头上。
既然地道被封,龙霄也不再放到心上,猜想此刻渤州府的求援书信已由人送了出去,反正东西北三门都没有被围,这送信的人完全可以绕过自己等人。
一夜过去,龙霄仍没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选出了五百名神弩营的射手,不时向着城内露出身躯的士兵放箭,那连珠弩的射程是普通弓箭手的一倍,渤州城的士兵虽然是居高临下,却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眼睁睁的让敌人当作箭靶,而自己的羽箭却全然碰不到敌人的身子,不得不曲身蹲在城垛之后躲避,但心中已早就没有了斗志。
等到下午,龙霄估计渤州府求援的信使出去了好几拔,这才让人将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叫到身边,将那地形图展开,商议攻城及设伏的事。
龙霄这时已反复研究过了地形图与当前的形势,也不多说废话,对两人道:“白云道长,赵将军,等一下我便要下令全军攻克渤州城池,今日攻城之战,不易拖得太长,也不能让军队多增伤亡,我的打算是这样的,由我与白云道长带着五百名江湖好汉作前锋,尽快登上城楼,然后再接应一部分士兵上去及打开城门,赵将军带着神弩营的士兵给我们作掩护。”
白云道长与赵如风连忙都抱拳领命。
龙霄接着又道:“不过咱们攻入渤州府后,必须马上控制局面,可不能在里面久留,你们来看……”
说着手指已点在地图之上,继续道:“渤州府的求援书信已出,快马加鞭之下,至多三天后就能到达松阳河威远王的大帐,我料那威远王必然会非常谨慎,虽知老巢遭袭,但轻易不会撤军,必定要接到后面几封求援信,知道咱们有足够的力量攻克渤州府之后,这才会领兵而回,他绝不会让咱们在他的后方形成气候,从而对他造成巨大的威胁。”
听到这里,白云道长点点头道:“王爷说得是,但不知你准备在渤州府境内何处伏击他的军队。”
龙霄摇着头道:“不是在渤州境内,而是在这里。”说着手指又向前动了老长一段距离。
他这一指之下,白云道长与赵如风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的道:“在翼州境内。”
龙霄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这翼州之境,你们想想,这威远王老谋深算,又极是谨慎,不会想不到咱们会设伏攻击他,因此一定会派人将可疑的地方好好的查探一番,这是人家的地盘,对这些地势自然熟悉无比,即使咱们藏得再隐蔽,也瞒不过他的耳目。所以我就要找个他万万想不到的地方,这翼州离这里有近两天的路程,威远王不会料到咱们这么快会拿下了渤州府,而且会毫不停留的赶到翼州境内设下埋伏,所以他的心思多半会在宁州与渤州之间,到翼州之时会疏于防范,全速前进,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所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你们瞧,这就是通往翼州的必经之路‘断肠谷’,两山夹道,道路狭窄,正是设伏的好地方,咱们就在此地依仗地势阻击威远王,等着方靖带兵来援,一举将他歼灭。”
白云道长及赵如风此时对他真是敬佩万分,实想不到多月不见,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越来越细密老辣了。
见到两人已领会了自己的战略意图,龙霄又道:“传我军令,此次进城,务必谨遵几件事,第一,绝不可伤害玉容郡主。第二,绝不可伤害渤州府的百姓,还有……”
赵如风见他说了这话,却迟迟不语,似乎有什么十分为难的事,忙拱手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龙霄这时咬了咬牙,长叹一口气道:“还有,凡是渤州府的士兵,必须格杀无论,一个不留。”
这言一出,赵如风还没什么,白云道长毕竟曾是出家之人,怀有慈悲之心,急忙追问道:“王爷,这又是为何?”
龙霄知道他会有此问,脸现黯然之色道:“道长,杀孽太重,多增血腥,也非我所愿,但你想一想,咱们原本兵力就少,若是渤州府的这些士兵还在,就不得不分兵看管,若是不去管他们,等咱们兵进翼州,这些士兵若是尾随而来,与威远王大军一道,对我军形成挟击之势,到时候咱们这两万士兵,全都要血溅荒山。道长,依你所见,我该如何是好。”
白云道长知道他的话半点不错,在这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往往换来的就是自己人的牺牲,要成大事,有时候心肠不得不硬啊,他素知龙霄正直仁义,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怕也是痛苦无比的事了,当下不再说话,只一拱手,毅然道:“末将领命。”
这时龙霄想到渤州城另外三门并未封锁,要是等一下攻进城中,必然会有人要去通知威远王,这么一下,会坏了自己的大计,便向这三个城门各派了一千弓箭手与三百神弩营士兵去,若是有人出城,立刻射杀。
等到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将龙霄的命令传达完毕,五百江湖好汉与神弩营的士兵很快齐聚在他的身后——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章
渤州城墙极高,约有十六七丈,而以龙霄的轻功,只能一跃六丈,这向上之势,赵如风的羽箭无法踏足,他便与白云道长商量上城之法。
片刻议定,龙霄唤人拿了一根绳索来,将绳头套上铁钩,拿在手中,向一边的赵如风作了个手示。
只听得赵如风一声令下,一百名神弩营的士兵便照着一处城墙一阵激射,立刻有十来名露出身躯来的渤州府士兵被射中,发出了数声惨叫,那一片的人便全都蹲下了身子。
就在这时,龙霄与白云道长已同时飞身而出,转眼就到了城墙之下,两人同时跃在了空中,白云道长身形略慢,到了龙霄的脚下,霍然伸出双掌来,对着他的两脚奋力向上一推,龙霄的身子顿时加速上升起来,到得空中十来丈的地方,这才向上抛出了绳钩,挂在了城垛之上,伸手拉得两下,一个高大的身子已站在了渤州府的城墙之上。
那些正躲在城垛下的渤州府士兵忽然见到墙上冒出一个人来,直如斗将军从天而降一般,全都骇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附近立即有十多士兵挥舞着手中兵器向他攻来。
龙霄已下了必杀令,一声长啸,动手之间也不再容情,挥手两掌便劈飞五人,跟着脚下一扫,又有四人腿骨尽碎,这时见到胸前有一刀一枪同时递至,双手一出,各自抓住,用力向上一折,闻得两声脆响,那两般兵器竟一齐从中折断,他拿着半截刀枪,身子上前一欺,已回插在了那两名士兵的胸口。
瞧到眨眼之间围在这灰袍汉子身旁的士兵全部倒在地上,周围的人全都是心惊胆战,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他攻至,龙霄掌挥脚踢间,又有七八名士兵被击毙。
这时又见到他适才上来的地方跃下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影来,正是白云道长。
白云道长一至,剑招迭动,立时也有四人在他剑下丧生。
城上一名将军模样的人急忙道:“放箭,快放箭射死这两个人。”
霎时之间,上百名弓箭手搭弦射来,白云道长的长剑舞出了一团雪花,护住了自己的身子,龙霄却是掌风凶猛,将那些箭羽激得倒飞而回,顿时惨呼之声响作一遍,好些弓箭手倒在了地上。
两人双掌一剑渐渐的向外扩了一个大圆圈,那五百名江湖好汉趁些机会已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了上来,城墙之上,已向下悬了百十根绳索,这处城墙方圆五十丈之内,已全数让龙霄的人控制住。
又过了半个小时,龙霄见至少有两千名步兵登了城,便呼喊了一声,与白云道长一道,带着五百名江湖好汉向城楼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很快就接近了城门,几乎是砍瓜切菜一般将附近的守军消灭光,除下厚实的门闩,打开了城门。
早就候在外面的一万多名精兵见开了门,全都呐喊着涌进了城,那些渤州府士兵早就没有了什么斗志,见到龙霄的军队进了城,便四散而逃,但比不过龙霄精兵的快捷灵敏,纷纷被击杀在当场。
龙霄想到玉容郡主,便带着三百名江湖好汉向威远王府奔去,刚到府前,就瞧见那铁名阳手持一柄宣花大斧,骑着一匹白马,领着威远王府的亲兵正向南城门处赶去,当下也不多说,高高的跃在了空中,一掌将铁名阳劈下马来。
那铁名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举着斧头就要向龙霄当头劈至。
龙霄纵声长啸,抬手之间,已将那斧柄折断,将斧头拿在手上,跟着抓住铁名阳脑后的发鬓,顺手一挥,血光溅处,已将他的整个头削了下来,提在手中,高声道:“铁名阳的项上人头在此,渤州府还有何人胆敢反抗。”
主将瞬间被杀,跟在铁名阳身后的那些威远王府的亲兵见到龙霄的手段,早就是心胆俱裂,不约而同的向后跑去,龙霄将手一挥,那三百名江湖好汉已如饿虎饥豹般的冲了出去,一一将之搠倒劈翻。
匆忙之间,龙霄抓住一名王府亲兵提了起来,道:“知不知道玉容郡主在那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那人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龙霄随手一扔,那人便筋骨俱断。
如此这般,龙霄一连问了十来人,都说不知道朱丹霁的下落,龙霄不禁大为着急,冲进了王府四处寻找,又问了些丫环,仍是不知。
这时白云道长也带着两千多人进入王府,龙霄下令细细搜查,然而也是毫无所获。
此时伏击威远王的大事要紧,龙霄不敢再耽搁,等到得报整个渤州府的士兵已被消灭,传令清点伤亡,方知战死一千二百人,伤了两千人,这两千伤员无法带走,只能在渤州府治疗,龙霄又怕今日这一番杀戮,让这两千人遭到渤州百姓的报复,又留下了一千人保护。
跟着他又令由白云道长带剩下的四百多名江湖好汉作开路先锋,先到“断肠谷”附近埋伏,不许放一人过去,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想通知威远王,也要另寻山路,时间上已是来不及。
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城中搜寻马匹,偌大的一个渤州城,军民喂养的马匹不下五万,龙霄要人将其中善于奔跑的挑出来,连同昨日捕获的军马,共计一万六千多匹,传令城中所有的士兵上了这些马,在城外略作整队,便向翼州方向疾奔而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一章
一路尘士飞扬,蹄声雷动,龙霄命令全军饮不下鞍,食不离座,等到骑下马匹累得无力之时,便用放血之法,刺激这些马匹继续狂奔,只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到了翼州城外八十里“断肠谷”处,此时正是清晨时分。
刚刚停下马,就见到白云道长匆匆来报道:“王爷,咱们刚赶到这里埋伏,就有三拔人想去给威远王报信,现在都给咱们料理了。”
龙霄点点头,便让五百兵士将马匹全部赶往宁州府,并将道路上滴洒着的马血掩埋好,然后传令下去,由白云道长与赵如风各带一部分人马分别攀到“断肠谷”的两边山腰之上,多多的准备岩石,粗木等物,而自己则带着两千神弩营的士兵藏在了山谷尽头道路两旁茂密的草丛中,只待威远王的军队冲将出来,就立即射杀。
一切准备妥当,他又派了五十名轻功高强的江湖好汉到前方三十里处去打探消息,一但发现威远王的军队,就立即赶来禀报。
静静的等待之中,到了正午之时,却见到一人施展轻功急速来报道:“王爷,威远王的军队过来了,不过人数不多,只有三百来人,似乎在道路两旁搜索着什么。”
龙霄一听,不由暗暗骂道:“这威远王真是个老狐狸,虽然知道翼州境内极少有可能藏有伏兵,但还是派出了士兵探路。”
他此时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传令,让所有的士兵急速向后撤出一里之外,另找地方藏好,自己见到路旁有棵参天的巨树,便一跃而上,掩住了身形。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果然见到有数百骑兵东张西望的驰了过来,到了这“断肠谷”,全都停了下来,分作了三路,两路向山上爬去,而一路就在道旁的杂草丛中仔细搜寻。龙霄望见,心中明白,那威远王对“断肠谷”的地形是了如指掌,定是特意吩咐了这些探子兵要好好查清楚有没有敌军设伏。
又过了半个小时,那些探子兵才纷纷重新上马,又分作了两部,一部分人继续前行,而另一部分人向来路飞驰而去。
龙霄知道掉头的人必然去通知威远王平安无恙去了,疾展身形,去自己手下士兵的藏身之处,命令各自回到原位。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又有一名江湖好汉来禀道:“王爷,前面发现敌军。”
龙霄忙问道:“这次有多少人?”
那人道:“约在五千人左右。”
龙霄点点头,一挥手,让他再行探听,然后传下令去,来的只是威远王的前锋营,要士兵们藏好身躯,千万不得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果然听到无数急促的马蹄声,一大群披着黑盔黑铠的骑兵由远而近,到了“断肠谷”之时,并不停留,匆匆穿行而过。
等到这五千前锋营骑兵过去,龙霄心中渐渐开始沉重起来,他知道,威远王的大军就要来了,以他的机谋,不会不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因此要救援渤州城,就绝不会作分兵之策,因为若是那样,松阳河的兵力一但薄弱,就只能让方靖所率的大明官兵一口吃掉,这样他就会由优势转为劣势,因此他必然会想到将计就计,快速救援渤州,以绝对的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消灭,然后利用渤州老巢,与攻进来的大明官兵决战,到时候,这威远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初入生地的大明官兵反而会成为他的猎物。因此这场战争的胜负关键就要由自己这一万多名精兵来决定了,如果能够消灭威远王一部分军队,便会给大明官兵增加取胜的法码,实不知自己的部队能否经历住这场力量对比悬殊,完全是自杀性的战斗。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龙霄先是听到一种微微的持续的声音,紧接着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轰隆隆的便如是一道从远而近无休无止的雷鸣,跟着连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却不知有多少人马向这边赶来。
龙霄凝神屏气,死死的盯住道路,没一阵,一队盔甲齐整的骑兵便现入他的眼帘,但见这些骑兵虽然行进得甚是迅速,但队形却一直保持得极好,想是平时训练有素所致,心中不由一紧。
眼瞧着前头的骑军已行到了“断肠谷”的中段,龙霄向后一挥手,草丛便有一名士兵竖起一面高高的红色的旌旗来,已是向两边山上的部队传达了进攻的信号。
就在这一霎那间,只听得一片震天吼地的呐喊之声,山上现出了无数的身影来,几乎在同时,羽箭纷飞而下,磨盘大的石头与粗长的还带着枝叶的树木也从山上直坠下来,全都落在了那些骑兵中间,顿时是人仰马翻,惨呼之声不绝于耳,至少有四千多名骑兵倒在了地上,这四千多人与马一倒,就将道路越堵塞起来,勉强有数百人拼命想冲出山谷,但龙霄带了神弩营的士兵在两旁守候,见到有人过来,便是一阵猛射,将这些人尽数射死在谷中。
进入谷中的威远王骑兵大约在两万人以上,给这一阵突然袭击,一时弄得是昏头转脑,在乱军之中不知所措,在龙霄的部队居高临下的强攻下,顿时丢下了一万多具尸体,退出了“断肠谷”。
龙霄知道威远王在这忽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必定有一段考虑的时间,接下来才是这场残酷的阻击战正式的开始,忙令持旗手发出信号,要山上的人立刻到谷中将这一万余名骑军身上背的箭鞘及刚才射出的箭羽收集起来。
他下了这道命令,立刻便向右侧山顶之上飞跃而去,疾纵之下,没多久便到了山顶,却见方圆不过十来丈,显得甚是狭窄,几步走到边沿,对着前方放眼眺去,却见“断肠谷”之外的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与马匹,顺着道路蜿蜒而立,也不知有多长,不过可以猜到的是,现在到的都是威远王的骑兵,步兵至少还有一天才能赶到——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二章
过了一阵,只见立在“断肠谷”之外的威远王骑兵都下了马,一部分人已绕到了两山之后,似乎想迂回进攻,龙霄知道是对方准备发动强攻了,连忙疾如弹丸般的跃下山去,让人摇动旌旗,命令白云道长与赵如风两人调派一些人手支援已部署在山后的部队。
就在他发出警告没一会儿,便听到山谷外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呐喊,紧接着瞧着潮水般的敌人分成数个方向朝两山之上爬了上去,后面却是由弓箭手掩护着。
这时整个“断肠谷”内处处充满了杀戮与血腥,只见到满谷的箭羽嗖嗖厉响,一块块的山石在向下急坠,一根根的树干在向下滚落,威远王的士兵纷纷从山上惨叫着跌落下来,山谷里的尸体是越来越多,成堆成片,但山下的弓箭手却愈聚愈多,龙霄的部队也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就在这时,又听到马蹄声起,一大队骑军迈到了山谷中的障碍,趁着两山之上交战正激,想要通过谷中,龙霄下令神弩营士兵必须对准敌人而射,尽量一矢而中,这箭矢打造不易,只怕支持不到一天,就要射尽。
眼瞧着已将敌人的骑军阻止住,此刻又听到身后马蹄之声大作,原来是先前过去的那五千前锋营骑兵进入宁州时得到讯息,回身来援。
此时腹背受敌,龙霄连忙将两千神弩营士兵分作两部分相背而站,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五千前锋营全都将头上的面罩放了下来,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那强劲的连珠弩射在那五千前锋营骑兵所穿着黑盔黑甲上,见得是火花四溅,却完全无法射透。
龙霄见状,心中立刻想道:“是天铁,这些前锋营骑兵的盔甲一定是用那质地极是坚硬的天铁铸成,这威远王真是肯花血本啊。”
眼瞧着五千前锋营骑兵手挥着长枪马刀就要冲了过来,他岂能叫神弩营的士兵丧生于这些人的铁骑之下,连忙高声道:“全体士兵快向左边山上撤。”
龙霄这一下令,神弩营的士兵便纷纷向赵如风负责的左边山跑去,那五千前锋军顿时与威远王的骑兵汇合在了一起。
到了山腰,龙霄让神弩营的士兵各自找地方迎敌,自己站在山下俯视,却见所有的骑兵都停了下来,不再出谷,而是下了马,渐渐的向山上逼近。
龙霄知道定是有从渤州府出来的人向这些骑兵报告了渤州府已无什么敌军的消息,这些人自然不会再向前而行了。
威远王那五千前锋营士兵身披天铁盔甲,不畏箭矢,向上冲来的速度甚快,龙霄细细观察他们的服饰,见那铠袍只及膝部一带,顿时纵声道:“大家快瞄准这些人的小腿射。”
听到龙霄的话,神弩营及其他的弓箭手全都瞄准这些人的下肢射去,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中箭的前锋营士兵或仰或俯的纷纷倒在了山坡上,约在千人左右,而其他的人也吓得连忙趴了下来,慢慢的顺着地面向上爬,这样一来,龙霄的人倒是不好再发箭了。
龙霄微作思索,让人去将左山之上的江湖好汉全部找来,共有两百多人,又调来了一千步军,守在那前锋营士兵准备爬上来的阵地上,令他们见到有敌人上来便去照着小腿处攻击,务必不得让这些人完好的进入山腰。
其实若是五千身穿天铁盔甲的人同时攻上来,龙霄的确是想不到应对之法,但他们这样东一个西一个的爬了上来,对付起来便容易得多了,这些人刚一站起,那些江湖好汉便拿着刀斧剑锤等诸般兵器朝着他们的双脚一阵狂削乱敲,等这些人一倒下痛呼,暂时失去反抗之力,那一千名步兵就去揭开他们盔上的面罩,对着面目处就是一阵乱刺。
这样下来,大半个小时之后,阵地上便多了一千多具面目模糊,双脚残疾的尸体,剩下的还没有爬上来的前锋营士兵见势不对,急忙停止了前进,向乌龟一般的向山下缩去。
龙霄此时才微松了口气,传令下去,让神弩营大部分的士兵将这些天铁盔甲穿上身上,散于左山前后山腰各处,随时解除危急之境。
这时他得空向对面山上瞧去,心下顿时一震,只见无数威远王的士兵已攻上了山腰,白云道长正领着自己残余的部下在阵地上沐血奋战,但敌人是越涌越多,有些还是从山顶上下来的,想是后山早已失守了。
龙霄此时眼中已噙满了泪花,他不是不想去求援,但右山已失,这左山就是他拖住威远王军队唯一的希望,方靖应该早就率部过了河岸,但不知战果如何,自己的任务是在这里尽其所能的消灭威远王的有生力量,整个战争的胜负悬之一身,实在抽不出人手前去增援,而若是他单枪匹马的冲过去,根本就无济于事。
仰天长长的叹得一声,龙霄气聚丹田,运足内力呼道:“右山的士兵听了,不必再行坚守,快快退到左山之上来。”
他这话一出,右边山上镇煞关的士兵便纷纷的想突围过来,但此时攻入阵地的敌军直有三四万人以上,每一名镇煞关士兵的身边都围有五六人之多,除了白云道长带着一百多名江湖好汉施展轻功飞奔下山来,其余八千精兵,不多久便全部壮烈牺牲,每一个的身躯之上都有十道以上的伤痕。
见到白云道长与那些江湖好汉浑身是血的冲到了左山,龙霄令人一阵箭雨掩护着他们进入阵地,一点人数,却只剩下了八十三人。
这时山上所有的石头已扔光了,树木也来不及再砍,只有靠用箭来射了,所幸敌人的弓箭手射出的箭远比他们的多,只要派人在阵地上随便一捡,就是老大一梱。
这时山谷外战鼓之声大作,那些威远王士兵听到,更是发了疯似的向上爬来,但赵如风手下的弓箭手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又是他亲自选出的,个个能够百步穿杨,每一箭射下去,几乎都有威远王的士兵倒在地上,但敌人此时实在是密如蚁巢,仍然有人冲上了阵地,龙霄分散在阵地上的神弩营士兵便是一阵乱射,将这些人击毙在了阵地之上,不致于造成大患。
这场无比残酷的激战,一直持续到深夜,月光如银,清幽大地,本是浪漫之境,但威远王的军队还是踏着山上厚厚一层已经冰冷的尸体,无穷无尽般的向山上攻来,双方借着月光互射,龙霄手下的士兵也已损失不少。
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龙霄的人已是又饥又渴,弓箭手的双臂全都是红肿不堪,射出的箭开始失去了准头,而最可怕的是,神弩营士兵连珠弩上所用的短矢也用光了,只能用牺牲的同伴手中的弓箭射敌,不过他们本就是军中优秀的弓箭手,用起箭来也是准确无比。
龙霄见敌人密密麻麻的又逼了上来,心念转动,向上望了望那有如帽顶的山巅,急忙传令剩下的士兵全部向山顶退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三章
当所有的人边战边退的到了山顶,己不过剩了三千来人,而一半数是披着天铁盔甲的神弩营士兵,这山顶甚是狭窄,力量可以集中,大家成圆形而站,龙霄将弓箭手分作两排,前排射箭,后排就休息,而手中没有弓箭的,就去拣敌人射上来的箭羽。
龙霄站在山顶向“断肠谷”外再次瞧去,放目所见的地方都挤满了军队,道路上已出现了步兵的影子,而这些军队已开始向山谷中穿行,似乎在向宁州城进发。心中不由一叹,方靖的大明官兵果然是太差劲儿了,居然连威远王的步军都没追上,这样的局面,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善于谋算的威远王必然在什么地方布下了疑兵,让大明朝的骑兵不敢靠近。这样一来,威远王的军队进了城,要再打就没那么容易了。
坚持到了下午,龙霄又损失了一千多士兵,只有穿着天铁盔甲的人与白云道长、赵如风等四五十名身手较高的江湖好汉还在苦苦支撑,但这山顶之上并无腾挪之处,要闪避那些威远王弓箭手向天斜射的箭羽真是辛苦无比,而这时,山下的战鼓是一阵急过一阵,似乎在催促自己士兵们必须立即把敌人消灭。
龙霄这时又去瞧山下的情势,却见所有在“断肠谷”外的敌人都消失了,转眼瞧到对面山上已站满了威远王的士兵,象是在忙着布防,心中一动,走到山顶另外两边,又看到遍布谷中的尸体已不见了,就是滚石粗木什么的也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他隐隐觉得不妙,到山顶另一边,朝翼州府方向往下一望,顿时惊呆了,威远王所有的军队,不仅没有开进翼州府,反而调转了方向,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布下了阵势,所有的马此时也咬上了木环,无法发出嘶声,整个密压压的大军,竟没有半点响声。
见到这样的情景,龙霄完全明白威远王的意图,他在这里受到了袭击,便想到了以牙还牙,也要在这断肠谷设伏,等他的疑兵一撤,那些明兵在追击之中,那里会想到他并不去渤州,而选择了在此决战,这场战争的胜负,只怕是败局已定了。
正是震惊之中,只见空中有无数的火把晃过,发出轰轰之声落在了山顶之上,那炙热薰烤之气,立时布满了整个山顶,顿时将弓箭手们的队形全部扰乱。
这时向山上投来的火把越来越多,将整个山顶把弄得如火海一般,龙霄的军队再也无法呆在上面,纷纷向下移动,顿时之间,每一名士兵都遭到了残酷的围攻,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下。
不到二十分钟,龙霄的手下只有白云道长与赵如风等武功高强的数十人还在与成群而来的敌人激烈厮斗,但在这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下,也已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此刻,听到远处有嘈杂的马蹄声响起,龙霄匆忙逼退敌人,跃到前面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见数千名威远王的骑兵在向“断肠谷”方向急奔而至,而在他们的身后,已隐隐传来呐喊之声,他心中明白,是大明官兵赶到了。
果不其然,威远王的骑兵刚进谷不久,轰然如雷的蹄声传来,成千上万戴着铁盔,身披铠甲的大明骑兵从山道间闪将出来,急速的向“断肠谷”方向冲至。
龙霄见状,知道是他们的视线被树木所挡,瞧不清山顶上有人,连忙运尽内力,纵声道:“大明官兵赶快停下来布阵,威远王就在这山谷之外埋伏,速速的去通知方大将军。”
他这声音聚气而发,洪亮响彻,如春雷乍响一般,顿时压住了巨大的马蹄声,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大明官兵的耳中,只见得前面的骑兵顿时勒住了缰绳,在“断肠谷”还有百余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然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便闻到千百面的战鼓擂动起来,震得群山微颤,远处树林中的鸟儿都飞上了天空惊鸣盘旋,迟迟不敢下落——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四章
战鼓声中,威远王的骑兵已经开始发动,如一条人龙,从“断肠谷”里急速的穿过,呐喊着吆喝着,直向大明官兵恶狠狠的扑去。
大明官兵刚刚停下,阵脚还没有站稳,被威远王的骑兵这么一冲,顿时显出了一片慌乱,已出了大道,散在了道路两边空旷的野地里,匆匆应战,但敌不住威远王骑兵的凶悍勇猛,纷纷的坠落下马。
此时山顶之上,只剩下了龙霄与白云道长及赵如风三人,全都变得如血人一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负了伤。
三人向山下边战边退,激战之中,忽闻得赵如风一声沉哼,倒在地上,却是被人在腿上刺了个血窟窿,龙霄连忙回身来救,两掌挥出,将已围在赵如风身边的四五名士兵击得远远飞出,然后蹲身一拉,已将他负在了身上。
足足一个小时之后,龙霄三人才靠近了那些大明骑兵,却见已被威远王的人杀得连连后退,不少的骑兵正在拉转马匹,似乎就想逃走。
龙霄心中顿时一凉,若是这些先头的骑兵向后而逃,势必会引起后面渡过河的所有明军的恐慌,这些人的斗志本来就不旺盛,这一跑之下就会引发连环的反应,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方靖在后面也招呼不住,数十万大军一路上自相践踏,就算跑到了松阳河边,也来不及上船,就要让威远王的人屠杀殆尽。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却见从大明骑兵之后忽然又涌出一大队人马来,这些人虽然也穿着大明官兵的服饰,但人人骑术精湛,勇猛善战,霎时之间,便挡住了威远王的骑兵,双方激烈的拼杀在了一起。
那些大明官兵败仗打得多了,最缺乏的便是自信心,现在见到自己这边有人能与威远王的骑兵对拼而毫不落下风,仿佛是打了定心针一般,齐齐呐喊着又向威远王的骑兵扑去,再也无人退后。
激战之中,方圆两里的旷野之上,挤满了双方十万以上的骑兵,那真是人擦着人,马挨着马,全都是近身相搏,刀去腰断,枪来胸穿,尸体厚厚的积了一地,处处充满了残忍与血腥。
龙霄与白云道长在乱军各抢过一匹马来,自己将赵如风扶在了身前,行进之中,见到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将军英勇无比,骑着一匹高大的黄骠马,手中举着两把雁翎刀,在马背上挥展自如,人与马到了那里,那里就有威远王的骑军中刀跌落在马下。
龙霄瞧清此人,真是大喜过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手下的龙勇大将军魏建业,实不料居然到了这里,怪不得刚才那些骑兵与大明官兵大有区别,却是他镇煞关里的部队。
他向白云道长呼喊了一声,便纵马靠了过去。
这时魏建业也瞧到了龙霄三人,连忙将身边两名威远王的骑兵砍下马来,招呼旁边几名手下护住自己几人,过来一揖手,大声道:“王爷,白云道长,末将终于找到你啦,唉呀,赵将军怎么了,他没事罢?”
龙霄道:“赵将军只是受了些伤,失血太多昏迷过去了,但没什么大碍,对了,你们怎么会来的?”
魏建业道:“顾军师说这次对付威远王,大明官兵的胜算还是不大,若是败了,后果是不堪设想,便让我带了四万骑兵前来相助,又令所有军屯的士兵及镇煞关内的守军全部到了天煞族的边境驻防,提防他们领军来攻。”
龙霄点点头道:“顾先生这样的安派没有错,大明官兵人虽然多,但都对威远王畏惧得紧,恐怕只能由咱们来撑着了。”
魏建业又道:“王爷,你带来的人呢?顾先生说你们会设下埋伏阻击威远王,成功没有?消灭了他多少军队?”
龙霄一脸黯然,悲声道:“除了咱们三人,所有的士兵都阵亡了,咱们就在前面‘断肠谷’里设的伏,虽然不知道消灭敌军的具体数目,但损失应该不小。”
说罢这话,龙霄将赵如风抱在了白云道长的马鞍上道:“道长,你的伤势也不轻,还是带着赵将军到后面冶疗吧。”
白云道长身上挂了四处彩,早就有些支撑不住,应了一声,又道:“那王爷你啦,你不是也受伤了。”
龙霄背心处被人划了两刀,但伤得并不重,当下道:“我没事,留在这里与魏将军一起迎敌。”
匆匆说了几句话,白云道长便带着昏迷的赵如风向后奔去。
龙霄纵马向前,见到威远王士兵中有使方天画戟的,便夹手夺了过来,施展出自创的“灭杀戟法”,每出一招,便有一名威远王的骑兵魂丧黄泉,没过多久,死在他手中的已不下百人。
这场惨烈的混战从下午持续到了深夜,双方的死伤的数目都是极为巨大,大明官兵仍在源源不断的增援过来,威远王见无法战胜明军,只好下令撤军。
龙霄知道他派了人在“断肠谷”之内埋伏,若是硬行通过,必要会损失惨重,他对这谷中的环境已极是熟悉,让军队暂不入内,在山下放起火来,那两山之上,树木甚密,而且多是松树,而松脂极是易燃,大火一起,任山上有多少军队,也只得下山逃命。
见到无数的士兵去找来杂草一堆一堆的放在了山下,龙霄心下暗思:“以威远王的智力,不会没想到火攻之计,他的失策之处便是以为自己的大军能够很快吃掉谷中的小股部队,然后仍借以‘断肠谷’的地形对付大明官兵,这没有什么不对,但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就是完全没有估计到这不过一万来人的队伍,居然能够在自己十数万骑兵连绵不绝的攻击下坚持一天一夜。
过了一会儿,那火就开始燃了起来,渐渐的越来越大,向山上蔓延了开去,那些威远王的士兵见势不对,纷纷的从山的另一面撤走了——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五章
待到山上火势稍小,龙霄便带着大队人马穿过了“断肠谷”,两三个小时之后,直抵到了翼州城下,只见到城楼之上,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军队,那威远王竟然没有再向渤州老巢逃走了。
龙霄明白,在“断肠谷”这一役中,那威远王已损失了绝大部分的骑兵,这便如是打残了他的两条腿,再也逃不远了。
此时龙霄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命令所有先得到达的骑兵布好阵势,时刻提防威远王再次率军出城决战。
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方靖带着后军也到了翼州城,足足五十万明军已将翼州四面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布置好军队的任务,方靖带着几名将领到了龙霄所在的北城门,黑煞却随在几人之后,它虽然已不避生人,但除了龙霄之外,还是不肯供他人驱策。
方靖瞧到龙霄,还有数丈,便跃下马来,向他单膝而拜。
龙霄见状,连忙也下了马,扶起他道:“方大将军,你为何如此多礼?”
方靖道:“我这是替大明朝与威远王领地所有不希望战争的百姓多谢龙大将军,若不是你奇袭渤州,逼得威远王领军回援,又在那‘断肠谷’设伏,消耗了敌人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威远王岂会甘心困守在一座孤城之中,大将军之功,将垂范后世,名扬千秋。”
龙霄一脸黯然,叹息着道:“什么垂范后世,名扬千秋,方大将军,你是过奖了,我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真会垂范后世,名扬千秋的应该是随我而来的士兵,他们才是最伟大,最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我想日后在这‘断肠谷’上,应该刻碑永铭才是。”
方靖闻言,也不住的点着头道:“龙大将军,你知不知道在‘断肠谷’一役,威远王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龙霄摇头道:“具体的数量我难以猜到,不过应该会不少。”
方靖道:“在‘断肠谷’外,咱们一共找到了四万多名威远王士兵的尸体,而在‘断肠谷’之中,却有七万多具尸体,除去你手下的人,威远王竟有五万多军队被消灭在了其中,再加上受伤的,据我推算,威远王的损失应在十三四万左右,已是他全部军队的近一半,而骑兵只怕已去了八成以上。”
龙霄想到了放的那一场山火,虽然是不得以而为之,但无论是自己人的尸体还是敌人尸体都会变得面目全非,无法分清,心中不由得一痛。
这时方靖又道:“如今咱们与威远王的优劣已分,他虽然还有十多二十万的军队,但已形成不了什么气候,我想若是硬攻,必然要多增伤亡,不如围而困之,等到城中粮尽,再行攻战,方是良策。“
这时龙霄断然道:“不行。”
方靖不由一愣道:“还请龙大将军示下。”
龙霄一叹道:“方大将军,我知道你一向行军谨慎,但你好好想一想,威远王城中现在虽然只有不足二十万人,然而他的领地之中却还有三百多万百姓,此人一向老奸巨滑,极具蛊惑力,要想反败为胜,唯一的一条路,便是重新组织军队与咱们对抗,而现在咱们是异境作战,又有这么多的军队,粮草辎重的运输都困难得紧,胜负之数只怕还很难说。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威远王的女儿玉容郡主我还没找到,此女聪慧善言,绝不会眼睁睁的瞧着父亲被围,定然要聚集力量设法救援,也是不可不防之事。因此,依我所见,还是速战速决,争取在十日之内攻入城中,才是正理。”
方靖听到龙霄这一席话,恍然大悟,不由长长一揖道:“龙大将军,你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方某受教了。”
他这话说完,转身便去向身后的一名将领吩咐,要他去催促运输攻城器械前来。
龙霄等他安排好,这才问道:“方大将军,怎么不见司马大将军前来?”
方靖道:“见到威远王撤军,我军渡过松阳河,司马大将军就回京城去啦。”
龙霄一听,心中微感诧异,要说司马轻鸥精通兵法,能随军前来是最好不过,却不料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京城去,只怕是另有什么打算,而这方靖口口声声的叫自己在大明朝的旧称,而不以王爷相视,那就是还没有承认那逍遥之境了,日后实难说是友是敌。
数日匆匆而过,到了第六天的下午,攻城的云梯、冲车、钩索等物已陆续抵达完毕,方靖与龙霄商议之后,决定就在夜晚强攻翼州城。
龙霄此时心存顾忌,不会傻到用自己的人去做攻城的前锋,白白的送死,便以所领之军全是骑兵为名,向方靖要了一个拦截敌军退路的任务,带着激战后剩余的三万骑兵埋伏到了渤州方向,离翼州城外二十里的一带密林里。
刚进入密林,便听到无数的战鼓齐震,士兵们的厮杀呐喊之声就是在这二十里之外也清晰可闻,这场既宏大壮观,又残酷血腥的攻城战,三万镇煞关骑兵虽然没有去参与,但也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激烈无比的气氛,人人都在屏气聚神的听着城那边的动静。
从夜晚到天明,然后又是入夜,整整三天时间,这吼天震地的声音一直持续着,毫无间歇,想来方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威远王最后的力量消灭于翼州城中——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六章
到了第四天,快到黎明之时,忽然听到道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象是有无数的人马疾驰而来。
龙霄发出了信号,已是略显疲惫的三万骑兵全都振作了起来。
不多时,就见到一大群威远王的骑兵过来,人数竟不下两万人,却不知威远王在其中何处。
龙霄一声令下,三万早憋得发慌的镇煞关骑兵如虎似狼般的扑了出去,霎时之间便与威远王的骑兵厮杀在了一起。黑夜之中,本来很难分清敌我,但龙霄早就预见,已让自己的军队在肩上系了白带,自然不会误伤同伴。
混战之中,龙霄骑着黑煞,提着一柄方天画戟在人堆里东突西杀,寻找着威远王的踪迹,但数万骑兵的激斗,人头攒集,马蹄如林,一时之间那里找得着。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又有一大队人马从后面追击了过来,却是大明朝的骑兵。
威远王的军队前后被截,顿时更是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龙霄如炸雷般的喊道:“威远王的士兵听好了,此次战争,其罪只在威远王一人之身,余者皆可得恕,快快入下兵器,下马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否则是自寻灭亡。”
他这话一出,威远王的骑兵在强敌围逼,走投无路之下,面面相觑了一阵,便听到“叮当”的兵器落地的声音,跟着这声音便越来越多,这些人纷纷的跃下马来,不再反抗。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泼剌剌的冲出一匹纯白色的骏马来,直向道路左侧奔去,那里本来有一道两丈来宽的沟堑拦着,但那白马好生神骏,长嘶一声,四蹄发力,便飞一般的跃了过去。
龙霄见到那人背影,虽然只穿着普通士兵的盔甲,但能骑着这般骏马的又岂会是平常人,微微一笑,在黑煞头上一拍道:“好兄弟,这才就要瞧你的了。”
黑煞已通人性,他话音刚落,便举蹄冲了出去,到了那沟堑之边,也不见黑煞如何费力,无声无息的就跃了过去。
这一白一黑的两匹骏马风驰电掣在崎岖不平的旷野之中奔跑,真是如同闪电一般,但那白马允其量只能与司马琴的超影飞虹相提并论,跑不过三里,便被黑煞渐渐追上。
眼瞧着到了那人的身后,龙霄将手一伸,猿臂轻舒,已将那人擒在了怀中,满心欢喜的提起头来一瞧,心中顿时猛地一沉,原来此人面目身材虽与威远王有些仿佛,但那里是他本人。
龙霄见到这人,暗呼了一声:“糟糕,中了威远王调虎离山之计了。”他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紧,当然明白再快的马也比不过黑煞,逃也是白逃,便叫人引自己到了这里,那恰恰证明威远王还在那群投降的敌军之中,此时只怕又要择路而逃了。
想到这里,龙霄急转马头,向来路而回。
不多时就到了适才阻截敌人的地方,却见到自己的人与大明官兵正在押着俘虏在地面站好队,缓缓向翼州城的方向走去。
龙霄张目四望,没有瞧到魏建业,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向离得最近的一名镇煞关骑兵问道:“我走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没有?”
那士兵见是他,忙道:“禀王爷,你追那匹白马没多久,就有几百人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穿的全是天铁盔甲,咱们用箭去射,根本就伤不了他们,魏将军命令全照着马身上射,让这些人没法子跑远,不过还是有百余人进入到了咱们先前出来的密林里,魏将军带着一些人追赶去了。”
龙霄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夹腿就骑着黑煞向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没得一阵,就穿出了林子,见到了一座重峦叠嶂的高山,远远望去,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洞穴奇多,果然是个绝佳的避身之所,那威远王想来早就有了从这里逃走的打算。
正想着,便见到了前方的路上,魏建业正带着两三千人准备进山搜捕,连忙高声的呼住了他。
魏建业瞧到龙霄,纵马迎了过来,一揖手道:“王爷,那威远王领着百十名士兵刚进去没多久,我想跟着进去。”
龙霄摇着头道:“不要忙,威远王既然选择这走这条路,对山中的地形必定是熟悉得很,咱们贸然追进,只会让他弄得晕头转向,没有法子追近,反而给了他逃走的机会,而若是这次让他逃脱,要想在其它的地方抓到他就更困难了,实在就是后患无穷啊。”
魏建业闻他说得有理,忙道:“王爷,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龙霄此时从怀中掏出了那地形图来观看,又对照实地远眺了一阵,这才沉声道:“魏将军,你立刻去传我军令,让咱们所有的人都过来,然后再让方大将军多调些人手,咱们用个最笨的法子来逮住威远王,先将这座山给它围成个铁桶,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魏建业道:“这方法倒也不错,不过这山瞧来方圆至少在四五里左右,要是等咱们大队人马过来之时,这威远王己溜了怎么办?”
龙霄扬了扬手中的地形图道:“有了这个东西,他溜不了。”说着一边叫魏建业赶快去调兵,一边将现有的一千骑兵分作了五队,各设一名队长,让这此队长率队从山脚绕道至山的后面,先将通往渤州方向的道路全数封死,然后再令另外两千人,按一定的距离分散在这山的两侧,若是发现敌人另外寻路下来,便立刻高声报警。
等到士兵们散去没有多久,魏建业就带着两万多镇煞关骑兵过来,龙霄仍不下令搜山,只是命令他们围在了山下的各个方向。
一直没有接到发现威远王等人行踪的消息,过了三四个小时之后,方靖派来的五万步军也到了位,龙霄先将整座大山密密实实的团团围住,这才令三万士兵上山挨树挨洞的一寸寸仔细搜索,这样的布置,威远王真是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然而不知不觉过了一天,威远王仍然没有找到,龙霄也不着急,让人在山下设了营帐,命令部队轮番上山寻找,他相信威远王还在这山上,只是藏得极为隐蔽罢了,他绝不会放弃。
又过去了两天,大山之上已被搜查了两遍,还是毫无所获,方靖此时已将翼州的事宜安顿好,得到军报,判断威远王已经逃走,让龙霄撤围。
但龙霄坚持着自己的直觉,不相信这百十来人会在这大山之上凭空消失,再次传下军令重新搜山,让士兵们留神那些偏僻无人,杂草丛生的地方,瞧一瞧有没有洞穴之类的被遮掩住了,而且还特别下了一道赏罚令,第一个发现威远王等人行踪者将赏以重金,而若是有那一队士兵疏忽大意,放过了威远王一行人的藏身之所,将全部斩杀,绝不容情。
眼看又过了一天,这日黄昏时分,龙霄与魏建业正站营帐外向山上远眺,龙霄是胸有成竹,一付稳如泰山的样子,而魏建业则在他的眼前走来走去,显得甚是焦燥。便在这时,忽的听到山上绿荫之中传来兵器交鸣之声,跟着传来士兵们大声的吆喝呼喊——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七章
闻到这般响动,龙霄与魏建业不禁对视一眼,心中顿时皆是一振,知道这次围捕,总算有所收获了。
魏建业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向龙霄说了声,便匆匆向山上奔去,而龙霄是毫不担心,威远王所带之人不过一百,在山上的重军包围之下,又岂能兴风作浪。
果然那兵器交鸣之声没一会就寂静了下去,大半个小时之后,便见到无数的士兵喜笑颜开的向山下撤来,又过得一阵,魏建业就带着一群士兵押了二三十人下来。
龙霄一眼便瞧见了走在这些人最前面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发乱鬓散,一张眉浓唇薄的国字脸,但已是脏黑不堪,虽然眉宇间勉强透着几分的傲倨尊贵,然而神情却大是委靡。
见到俨如国君一般的威远王落得如此下场,龙霄心中这才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滋味,他对此人的谋算也颇是敬佩,因此脸上并不现出奚落的神色,等这一行人走到了帐前,便迎上去拱手向他一揖道:“威远王爷,咱们可又见面了。”
那威远王见到了他,便如瞧着宿世的仇敌一般,眼光中充满了怨毒,久久的望着他,就象是要将他活活吃了似的。
魏建业见状,猛的在他背后一推道:“手下败将,胆敢对咱们王爷无理,还不快快跪下。”
威远王一个踉跄,但很快的站住了脚,忽然昂起头来,向龙霄狠狠的吐了一口痰。
龙霄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侧身避开,挥了挥手,便让士兵们将他带了下去。其实在他心中,倒极想与这一代枭雄详谈一番,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等到威远王一行人被带了下去,龙霄问魏建业道:“这些天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山上的士兵是怎么发现的。”
魏建业道:“唉,说起来这个威远王倒是奸滑得紧,他们藏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山洞里,进去后便用大石头将一部分洞子封堵起来,也不用草木去掩饰,任何人一上山都可以瞧到这个山洞,只是一眼可以望尽,谁也不会认为里面还藏着人,幸亏咱们军中有这小子在。”
说着就向身后一名士兵道:“杨毅,你给王爷讲一讲经过。”
这时便有一名十七八岁皮肤黝黑,身体壮实的少年向龙霄跪了下来道:“小人杨毅,参见王爷。”
龙霄见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体神情间却显着着精明强悍之态,心中也有几分喜欢,将他扶起来道:“杨毅,这么说来你是活捉威远王的大功臣了,好,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本王也想听听。”
那杨毅一拱手,恭恭敬敬的答应一声,这才道:“小人从祖上开始,便是山上的猎户,传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七代了,我从小便跟着爷爷和爹爹到深山密林中打猎,我们家最厉害的便是能按着足迹寻觅各种猎物的踪迹。这次小的到山上搜寻贼王,先前负责的是后山,昨天才调到前山上,那个山洞大家都瞧到了,但在外面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人,所以就没人进去。但小人那时候腹中忽然有些不适,就钻到洞里去拉泡屎,等到解决完了,正想出去,却见到洞口有许多杂乱的脚迹,从泥土的颜色来判断,应该在三四天以上,而且人数应该在百人左右。当时小人就起了疑心,顺着那脚迹寻去,却见到这些足迹全部在洞里堵塞的那些大石下消失了,因此就可以肯定,三四天前这大石之后有百余人进去过,正和贼王与他的手下的数目相同,小的当时就给咱们率队的伍长将这事说了,伍长一叫来人,将那石头移开,那些人便现了形啦。”
这时魏建业也道:“这洞穴想来是威远王早就叫人准备好了的,里面存满了干粮与清水,若不是杨毅无意间察觉,只怕咱们就是将这山再搜几遍,也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龙霄听到这里,暗道:“威远王为这场战争准备了近二十年,自然会安排好后路,俗话说‘狡兔三窟’,但他又何止三窟,只怕三十窟也有,只可惜时乖命蹇,遇到这个杨毅,却无法东山再起了。要想成大事,没有点狗屎运可实在不行。”
他心中已是了然,拍着杨毅的肩头笑道:“好啊,你这泡屎可就拉得值钱了,我军令中说过要重奖第一个发现敌踪的人,可不能失言,这样罢,咱们镇煞关虽然不如大明朝庭阔绰,但五百两天铁与五千两黄金还是有的,不过要等到这里的事情完了,回到咱们的地方才能给你。”
那杨毅忽然又跪了下来,含着泪大声道:“王爷,小的爷爷与爹爹都让天煞族的恶贼害死了,娘亲也让他们抢了去,我不要什么赏赐,只要跟着王爷消灭天煞族,救回娘亲,替爷爷和爹爹报仇。”
龙霄听到他这话,顿时想起了当日初到桃源,在那前山村见到惨绝人寰的那一幕,不由也是一叹,再次将杨毅扶了起来道:“天煞族的恶贼,我会想法对付的,不过军令如山,你这赏赐可不能不要。”
他说着这话,又侧头对魏建业道:“魏将军,我瞧这杨毅不错,你可要好好栽培才是,就先给他个伍长当当吧,要是干得好,可以再提。”
他的命令魏建业岂敢不遵,连忙又叫杨毅跪下谢了。
威远王既然已经被俘,龙霄也没有再留在此山的必要,方靖此时己率大军到渤州去了,他叫了人去渤州通知方靖威远王已擒的消息,并要他想法找到朱丹霁的下落,但绝不可对她有任何伤害。安排完毕,这才带队回到了翼州。
为防有人来救威远王,龙霄寻了一处易于防守的大户人家府宅作为驻地,三万骑兵全部布置到了周围,一应饮食清水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他深深知道,这威远王是条落在地上的蛟龙,自己绝不能再给他上天的机会。
如此过了四天,方靖回信要龙霄务必看好威远王,他已令人送了加急奏折到京城禀告昌明皇帝,对威远王如何处置,还要听从他的旨意。另外还有一条消息便是,朱丹霁的仍然没有踪迹,方靖正在让人细细查找。
龙霄知道以昌明皇帝的性格,这威远王是绝对活不成的,因此也不忙去自行安排,方靖已将此次战胜威远王的祥细经过写了上去,他所率的镇煞关士兵居功至伟,他很想瞧瞧昌明皇帝对此又是如何反应。而对于失踪的玉容郡主,他心中是常怀着几分歉意,又有几分担心。
这日晚上,龙霄理完军务,回到府中的内室,见里面甚是零乱,不禁想起碧痕来,自己派去接她的人已走了三天,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软软的斜躺在床上,龙霄的思绪便开始杂乱起来,一会儿想的是外面世界的那些现代女孩,一会儿想的又是京城里的朱氏姐妹与司马琴,一会儿又想的是如何尽量避免血腥登上帝位,真是纷至沓来,纠扰不清——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八章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外面房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的声音道:“王爷,府外面来了一个单身女子,想要见你。”
龙霄一听单身女子,那自然不会是碧痕了,心中一奇道:“她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那士兵道:“说了,她……她说自己是威远王的女儿玉容郡主。”
龙霄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霍然从床上站在了地下,高声道:“什么,这女子说她是玉容郡主,你们听清楚没有?”
那士兵道:“回王爷,听清楚了,绝计没错,她是说自己是玉容郡主。”
龙霄听罢,连忙道:“快,去请这女子到我的书房来,我要与她说话。”
等到那士兵去了,龙霄便走出了内室,到了中厅右侧的书房里坐着,等着那个自称是玉容郡主的女子前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又听到了脚步之声,那名士兵在书房之外禀道:“王爷,你要见的人到了。”
龙霄怕这人真是朱丹霁,自己一时还不想暴露就是吴明的秘密,便“嗯”了一声,略粗着嗓子着嗓子道:“让她进来。”
说话之间,门外就飘然走进一名袅娜如柳的女子来,穿着一袭普通的淡蓝色的罗夹衫,系一条桃红的百折罗裙,亭亭玉立,不施脂粉,但云鬟雾鬓,骨柔肌腻,肤洁神清,眉目如画,艳若桃李,虽荆钗布服,却不掩一脸的雍容华贵,不是那玉容郡主又是谁。
龙霄见到真是的她,心中思如电转,便知道必是为了其父而来,微微的笑了笑,向自己对面的一张椅子一指道:“久闻玉容郡主的芳名,今日得暏仙容,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还请坐下说话。”
他此时相貌大变,又故意变了嗓音,朱丹霁那里想到会与此人相识,也在打量这个传说中的大明英雄,拥兵独立的逍遥王爷,却见他不过在二十多岁左右,面容俊朗,眉宇间英气四溢,身材魁梧,显得更是气宇轩昴,竟是位一生中从未见过的青年俊杰。
朱丹霁心有所属,对龙霄又充满了敌意,因此对他外貌并没什么感觉,只是冷冷的望着他道:“姓龙的,我爹现在被你关在那里?”
龙霄微笑道:“令尊如今在我府上很好,每日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郡主不必担心。”
朱丹霁想着往日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父亲忽然变成了阶下囚,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早已布遍了泪水,潸潸的从雪白的脸颊上滑落,但很快的便止住了哭泣,只是怨恨的死死的盯着龙霄。
龙霄一笑道:“郡主外貌温柔贤淑,目光倒是犀利得紧。”
朱丹霁咬牙切齿的道:“我是在瞧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问你,我爹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来袭我领地,攻入我渤州城,为何又要将士兵们全部杀死,你根本不是人,而是喜欢血腥的恶魔。”
龙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郡主,在下素来闻你是个精通才学,知书达礼的女子,不会不知此事的是非曲折,我与令尊之战,不在怨仇,而在情势,我今日不来与令尊交手,来日令尊也不会对我留情,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不说也罢,至于我下令将留守渤州城的士兵全部诛杀,这也是当时兵力薄弱,形势所逼,绝非是嗜好血腥之辈,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令尊杀的人绝不会在我之下,我若是一味的心慈手软,对不起的便是镇煞关上十数万追随我的弟兄。”
他这话说得言词铮铮,有理有据,朱丹霁也不是蛮横无知之人,一时语塞,沉默了半天,才道:“王爷,你……你能不能放了我爹。”
龙霄听她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起来,语气甚是可怜,不禁又叹息一声,摇着头道:“郡主,你的一片孝心,龙某也深感佩服,便此事实在太大,我无法答应你。”
朱丹霁这时的脸上渐渐的流露出了毅然之色,点点头道:“好,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但我可以拿一样东西来和我爹交换,不知你愿不愿意?”
龙霄闻见,不由道:“哦,郡主还有什么东西比威远王还要重要,龙某倒想见识见识。”
朱丹霁在来之前虽然早已打定了主意,但还是犹豫了片刻才站了起来,玉臂轻舒,纤指微展,宽衣解带间,已将身上的衣裙尽数剥落在地,露出了一个赤祼的身子。
龙霄面对着遍体雪白的朱丹霁,却见她眉弯新月,眸凝秋水,嘴含樱丹,身姿修长,胸前一对玉乳微微向上翘着,尖峰小巧嫣红,显示着少女的骄傲,而她的腰肢纤细如柳,双腿交合之处,织着一片淡淡的茸毛,虽然闭得紧紧的,但还是隐隐可见那条让人销魂失魄的细缝。这样的身子,真是雪艳花浓,千娇百媚,而她玉臂之上,却豁然点着一枚血红的守宫砂,足可证明其冰清玉洁。
龙霄在这一霎那之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心跳得厉害无比,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道:“这就是你想和我交换的。”
朱丹霁一脸圣洁的点点头道:“不错,王爷,你要是肯放了我爹,我的这个身子就完完全全的属于你了,我还可以发誓,这一生一世,只忠于你一个人,为奴为婢,做牛做马,都随你喜欢。”
龙霄默默的望着她道:“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自己的心上人伤心吗?”
朱丹霁想起了那吴明对自己的一片痴情,顿时现出了几分黯然之色,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平静的瞧着龙霄道:“我没有心上人,王爷,你说吧,换,还是不换。”
龙霄叹道:“《二十孝》里有缇萦为婢救父,朱娥替父挡刀,周婉代父赴死,这些女子都称得上孝义刚烈,但郡主甘愿牺牲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清白贞洁来救威远王,其行更在这些烈女之上,本王真是佩服无比。”
他说着话,已站起身来,拱手向着朱丹霁深深一揖,跟着便除去身上的外袍,想要将她雪赤的身子裹住。
朱丹霁见到他的举止,不由涩声道:“王爷,你是不愿意要我吗?”
龙霄道:“郡主之貌,堪称倾国倾城,要说龙某不动心,那确然有假,但令尊实非常人,我若徇私放之,桃源之地,必然又要再起刀兵,必然又要多添新坟,龙某实在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啊。”
朱丹霁闻到他这话,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罕见的媚笑,将一个身子软软的向他依去,腻声道:“王爷,你真的决定了么,为什么不多想一想。”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臂来,似乎是想去搂龙霄的脖子,但已在头发中偷偷的取出了一柄簪子来,那尖利之处透着幽蓝蓝的光芒,竟是浸过了剧毒——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六十九章
眼瞧着朱丹霁用手掩住毒簪,悄然的刺向龙霄的脖脉,就在此时,她的右手却被抓住了。
原来龙霄素知这玉容郡主的性子,见到她的媚笑,便知道事情不对,暗暗的留了神。
朱丹霁只觉自己的纤手在他的手中动弹不得,一脸的凄然道:“恶贼,我爹一向视你为生平最大的敌人,如今一世英名果然是毁在你的手上,我若不能救得爹爹,就要杀了你,替爹爹除去心头之恨。”
龙霄默默的从她手上将那毒簪取了下来,然后松开了手,心中想着如何应对这位刚烈的奇女子。
就在这时,只见朱丹霁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猛地一转身,就向后面墙壁奔去,正是要触墙自杀。
但有龙霄在,她的这些举动那里会成功,朱丹霁离那墙壁还有数尺,龙霄的身形一幌,已拦在了她的面前,朱丹霁便一头撞入他的怀里。
龙霄不想再瞒她,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深深一叹道:“郡主啊郡主,你这又是何苦啦。”
朱丹霁听他忽然改变了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好生的熟悉,身子不由一震,从龙霄怀中挣脱出来,凝神的望着他,颤抖着道:“你……你说什么,再说……再说一遍。”
龙霄用爱怜的眼光瞧着她,又轻声道:“郡主,你乃一代才女,聪慧孝义,天下罕见,又何必轻生呢。”
朱丹霁这次听得真切,细细的打量他的眼神与身架,一个娇躯颤抖得象风中的白梅一般,喃喃的道:“你,你是……”
龙霄平静的点点头道:“不错,是我,我还说一个人,你什么都会明白了。”
接着又依照那日在大觉寺装那法嗔的口吻道:“天空地空,人空物空,似空非空,不如不空。”
朱丹霁何等聪慧,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无论是吴明还是法嗔,都是堂堂的逍遥王龙霄所扮,自己枉自聪明,也真是瞎了眼,更可笑的是,前些日子她还在日夜牵挂着此人的病情,而且还想起那法慧对自己所说的姻缘已至,要在一个“空”字上寻,而那吴明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姓中的那个“吴”字与“无”谐音,正巧应在“空”字之上,甚至还天真的认为他就是上天赐与的良配,若不是发生此事,就要等他病愈后向父王禀告,委身下嫁。却不想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就连大觉寺那个被奉为有道高僧的法慧也在欺骗自己。
她此时脑中是一片空白,茫然道:“这么说碧痕也不是你的妹妹了。”
龙霄点着头道:“不错,碧痕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的贴身侍女。”
朱丹霁忽然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泪珠子已是串串坠落,书房密室里地形图被盗,她根本没有疑心到这两个人身上,而这两人,一个被自己视为文友知己,一个被自己瞧作未来之婿,却没想到真是引狼入室,轻信匪人,致使渤州城被袭,而父亲领兵回援,终遭大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罪孽啊。
悔恨之中,朱丹霁已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凄惨的叫了两声:“爹,爹,是女儿对不起你,是女儿害苦了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咬舌自尽。
龙霄早就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势不对,连忙在她下颌上一点,让其唇齿间全然无力,说道:“郡主,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双方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但龙某对天发誓,我对郡主你绝无恶意,更何况的是,令尊为了一已自欲,勾结天煞族,几使桃源百姓处于水深火热,血雨腥风之境,这般的逆天而行,终不会得到好报应,兵败是迟早的事。而且那张地形图,本来就是令尊早就设下的一个陷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我侥幸率部逃脱,没有中他的毒计。”
见到朱丹霁不停的摇头,龙霄知道她有话要说,便解开了她下颌的穴道。
朱丹霁一但能够说话,便厉声骂道:“恶贼,你血口喷人,我爹虽然过去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但绝不会与天煞族的人有所勾结,你要是再污蔑我爹,我就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龙霄要打消她的求死之心,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污蔑,只有你爹心知肚明,郡主,你难道就不想见他一面么?”
此话一出,朱丹霁果然暂时不再想死,瞪着眼睛望着他道:“好,你马上带我去。”
龙霄点点头道:“这没问题,郡主,你跟我来。”说着不再多语,举步就向外走去,朱丹霁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大厅,到了一片庭院,就在这庭院的右侧,有两间偏房,此时四周站着近两百名士兵,手持兵器,在外面警惕的戒备着。
见到龙霄,所有的士兵便跪下来请安,龙霄抬手叫起,让守在屋门口的一人去将那大锁打开——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章
一进门,屋中又站着七八名士兵,都向龙霄请了安,他一眼瞧见桌上的饭菜杯碟还未动过,便道:“威远王还没有用饭么?”
一名士兵道:“回王爷,饭菜已经送来很久了,他还没有来动过。”
龙霄点点头,带着朱丹霁走进了里屋,仍有四名士兵站在其中,而那威远王便一脸憔悴的坐在屋中一根座椅上,双眸微闭,似乎正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这几天龙霄来了几趟,威远王都是这个样子,因此也不觉有异,便道:“威远王爷,你瞧瞧是谁来了。”
朱丹霁见到父亲这个样子,早已将玉手紧紧掩住朱唇,泣不成声,等到威远王一睁眼,便几步奔了过去,跪倒在他的脚下凄声叫道:“爹,爹,你受苦了,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
威远王张目见到女儿,也是一愣,不由道:“哎呀,霁儿,你也被他们抓到了,你哥哥和所有的弟妹呢?”
朱丹霁流着泪道:“哥哥和弟妹及各位姨娘,女儿都安排好了,我并不是他们抓来的,而是想念爹爹,特地来瞧你。”
威远王顿时一跺脚道:“霁儿,你一向聪明,怎么也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要是你陷身在这里,你哥是个蠢物,弟妹又还小,家里的人该如何是好,谁来照顾他们啊。”
朱丹霁哭着道:“霁儿不是不知道,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爹爹你啊。”
龙霄见到这里,心中暗忖:“不管这威远王从前做过什么事,但从朱丹霁的样子来瞧,他至少算是一个合格的慈父。”
一念至此,龙霄向屋中站着的士兵一挥,让他们全部出去,而自己也跟着走出了此房,无论如何,威远王都只有死路一条,就让这父女俩再好好的聚一聚吧。
默默的在外面房间坐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听到威远王叫了自己一声,龙霄心中一奇,想不到此人会主动的叫他。
走进里屋,只见威远王负手而立,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威风,对着他道:“逍遥王爷,本王想和你饮上几杯,不知你可否赏脸。”
龙霄心中更觉诧异,但这样的要求怎会拒绝,便又走出屋去,吩咐士兵重新准备了酒菜来。
没多久,一切准备停当,外间的桌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龙霄叫所有的士兵都退出了屋外,威远王便与朱丹霁走了出来。
龙霄与威远王相对而坐,朱丹霁则打横相陪,为两人斟酒。
两人默默相视,各自对饮三杯之后,龙霄等朱丹霁斟满了酒,便举了起来对威远王道:“威远王爷,我敬你一杯。”
威远王望着他道:“哦,要我喝这杯酒,你有何辞?”
龙霄道:“我敬你这杯酒,是敬你的智谋,也是给你陪罪,要不是我,只怕你早已是大明朝的皇帝了。”
威远王叹息一声道:“不错,镇煞关一战,要不是你,昌明太子早就没命了,那来现在的昌明皇帝。断肠谷一战,你灭了我五万骑兵,伤的还有三万余人,否则单凭那方靖,又岂会是我的对手,而两次大战,仔细想来,我的策略都没有错,只是没想到你是如此难以对付,而那鹰渡山,我至今都没想到你是如何翻越的。当年项羽垓下兵败,曾叹言道‘天亡我也,非战之过。’本王今日也想说这一句。”言罢一抬腕,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龙霄这时又举起杯来道:“威远王爷,我再敬你一杯。”
威远王道:“此杯又是何解?”
龙霄一笑道:“这一杯,我是敬你的治民与治军之功,若不是你贸然举兵,你领地的百姓倒也算得上安居乐业,而你的军队无论是的军纪还是勇力,都在大明官兵之上,这自然要费去了你不少的心血与是时间。”
威远王也不客气,点着头道:“这也不错,说起治民与治军这两项,无论是文德皇帝还是昌明皇帝,这两父子都远远的差我太多,这一杯,我喝。”跟着又将手中的酒饮干了。
龙霄等到酒杯斟满,再次举起杯来道:“我还要敬你一杯,这杯你是要非喝不可。”
威远王道:“让本王非喝不可,你倒是说说瞧。”
龙霄道:“我这杯是敬你有个既聪慧美丽,而又孝义刚烈的好女儿,你说,这酒你该不该喝。”
威远王此时纵声一笑,望着满脸忧伤的朱丹霁道:“这话说得好,这酒我该喝,该喝。”说罢又将杯中的酒饮光了。
龙霄敬了他三杯,便歇了手道:“威远王爷,其余道德仁义什么的我就无法敬你了,还请见谅。”
威远王脸上并无异色,让女儿将酒斟满,举了起来道:“这第一杯,我也要敬你,少年英杰,谋略高超,武功盖世,有胆有识,是个了不起的大好男儿。”
龙霄不料他会如此夸赞自己,愣了一愣,但对此人并不去作什么虚伪的谦逊,微微一笑,举杯饮尽。
威远王接着又举杯道:“这第二杯,我是敬你是个实实在在,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本王派探子对你的事都打听得清楚,的确是称得上‘仁勇侠义’这四字。”
龙霄举起杯道:“要说‘仁勇侠义’这四个字,做起来实在很难,但我会尽力而为。”说着又将酒喝光。
喝完第二杯酒,龙霄正等着他再次举杯,却见到威远王放下杯来道:“这第三杯酒,我要先问你一件事,再行相敬。”
龙霄点头道:“王爷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威远王凝视着他道:“你与霁儿的事,我已尽数知道了,好,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娶霁儿为妻。”
这一问真是突兀无比,龙霄与朱丹霁都万万无法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龙霄一时沉吟不语,细细猜想他的意图,朱丹霁则是大声道:“不,爹爹,此人骗了我,又害了你,我恨不得将其食髓喝血,绝不会嫁给他的。”
威远王并不理会女儿的话,一脸肃然的望着他,重复道:“你说,愿不愿意娶霁儿为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一章
龙霄仍然没想到他的用意,便道:“郡主国色天香,知书达礼,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佳偶,龙某纵然有心,但也绝不会为此做出违背道德仁义的事。”心中暗思要是对方提出什么非份之想,就要一口回绝。
威远王紧接着道:“好,若是我并不要你做什么违背道德仁义的事,还会送你一份极大的嫁妆,你愿不愿意娶她。”
龙霄此时朱丹霁已很是喜欢,如何会不应,当下点头道:“只要不违背道德仁义,我也用不着你什么嫁妆,要是郡主自己愿意,龙某一生绝不相负。”
这时朱丹霁大声道:“我不愿意,我当然不会愿意,爹,你这是怎么啦。”
威远王沉声道:“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作主,那里由得你愿与不愿。”
朱氏家规极严,朱丹霁见到父亲发威,顿时不敢再说,只是用秋水无尘的大眼睛恨恨的瞪着龙霄。
威远王抚了抚左手中指一枚绿宝石戒指,这才慢慢的举起了酒杯道:“这第三杯酒,我是敬未来的桃源之主。”
这话一出,顿时又让龙霄与朱丹霁大吃一惊,龙霄心中微跳,忙道:“威远王爷何出此言?”
威远王这时已显得非常的平静,笑了一笑,淡然道:“强藩已除,国君昏庸,外敌虎视,逍遥王爷,难着你就不想当一个逍遥皇帝么,先逼昌明皇帝退位,再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向天煞族全面宣战,一举灭掉这个百世隐患,让桃源的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快活幸福,成为一个真正的逍遥之地,难道你真的不想么?”
龙霄此时也不去做出大惊小怪的模样,只道:“逼昌明皇帝退位,我要是这样做,和你又有什么区别。”
威远王一笑道:“这其中自然是大有区别,先从道义上来说,我走的是邪道,太过急功近利,为了达到快速称帝的目的,不惜与天煞族的枯罗大王达成协议,双方共同出兵攻击大明朝,事成之后,他南我北,各不相侵。但我们两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我登上大明皇帝宝座之日,便是双方重新开战之时,到时候不是我一统桃源,就是他恢复旧貌,这其中风险极多,而且大明百姓必然先要死伤不少。”
朱丹霁过去对父亲的心意也颇有猜测,但总是不愿意相信,如今闻听他亲口相告,不禁是一脸的黯然,垂下头去。
而龙霄料不到的是这威远王居然会承认自己的野心,并且对会引起的后果清楚明白,毫不避讳。
威远王仍在接着道:“而逍遥王你,将会走的是正道,如今镇煞关已在你的控制之中,而且有一个顾子通相助,兵强马壮,已能抵挡天煞族大军的进攻,单从这一点来说,你已没有后顾之忧。而且据我所知,大明朝将领中仍有理智善断,对你佩服尊敬之人,那方靖若是不信任你,又如何肯让你的数万人马通过大明之境,而司马琴一直在京城替你辩白,他父亲司马轻鸥又与你同时在京城出现,这其中只怕大有瓜葛,这两个人都是大明朝举足轻重的大将军,方靖如今手握大明几乎全部兵马,司马家更是历代大明重臣,在朝中与军中的威望皆是极高,这两个人只要是其中一人肯真心助你,你便可以减少大明军民的厮杀伤亡,成就大业。”
龙霄闻他分析得如此有理,心中甚是敬佩,便凝神听他说下去。
威远王言语不停,又道:“从形势上看,我要称帝,必须除掉你的人马,而你要称帝,也要消灭我的军队,而现在胜负已分,我已是阶下之囚,你的条件已经成熟,更何况我还会送你一支二十万以上的大军。”
龙霄顿时一惊,实不想这威远王还有一支二十万的军队,但他若是有,又岂会不动用,否则这场战争必定另外的一种局面了。而斜瞥到朱丹霁也是一脸的茫然,想来也完然不知父亲还有一只这么大数量的伏兵。
威远王并不立刻解说,只道:“龙霄,我如果没有瞧错,你也绝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甘居人下之人,正何况那天煞族的枯罗大王智慧精明,更在本王之上,文德皇帝父子根本不是对手,大明百姓还在危险之中,无论是为人为己,你也应有这般的想法才是。”
龙霄闻他娓娓而谈,似乎并无恶意,但只怕这人在用言语试探自己,然后施展什么阴谋诡计出来,不由半天沉吟不语。
那威远王明白他的顾忌,淡淡的一笑,伸出右手来道:“龙霄,你武功高绝,自然深谙经脉之道,你来给我把把脉瞧瞧。”
龙霄暗自警惕,依言向他的右手腕脉摸去,只觉断断续续,衰弱之极,竟是临死之象,再观他的脸色已浸出了一层浓浓的黑气,顿时站了起来,惊呼道:“原来你已服了剧毒之物。”
他这话一出,朱丹霁立刻被骇得魂飞魄散,连忙抓住父亲的手道:“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说,这不是真的。”
威远王抚了抚女儿的头,柔声道:“霁儿,这是真的,爹爹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啦。”说着举起的右臂,在左手的那枚绿宝石戒指上一按,那戒指便弹了开来,里面还残留着一些蓝色的药粉。
朱丹霁这时已急得将要晕倒,见到龙霄,便伸出双手向他狠狠的抓来道:“都是你,都是你这大恶贼不肯放我爹爹,我和你拼了。”
这时威远王却猛喝一声道:“霁儿,住手,男子汉大丈夫,对付大敌岂能心慈手软,龙霄一点儿没错,要是换着他落在了我的手中,早在山上之时,就会令人一刀砍了,永绝后患。何况昌明皇帝必然不会放过我,他的圣旨一到,也是我人头落地之时,早死晚死,又有何分别。”
朱丹霁见父亲居然喝叱自己,一时愣住,不再向龙霄攻击,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泣。
威远王不去理她,向龙霄道:“现在你可以实话对我说了吧,愿不愿意称帝。”
龙霄到了此时,也不再隐瞒,默默的点了点头。
威远王见到他点头,便要哈哈大笑,但此时气息已无法相接,只得捂着胸笑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婿,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会将这二十万军队送给你了。”
龙霄道:“你说吧,我尽量做到。”
威远王道:“将来你成就大业,必须立我的女儿为皇后,生下的男孩立为太子。”
龙霄这才明白威远王的意思,他虽然失败,但还是不肯甘心,要让自己的隔代血缘延续其心愿。
当下道:“以郡主的容貌才能,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并无大碍,但太子之事我不能答应你,桃源的将来,应该由一名最适合它的人来当皇帝,你我都无法决定。”
威远王脸上微现失望之色,但知道龙霄的决定不会更改,只得缓缓点头道:“好,这样也好,不过我相信你与霁儿生出来的孩子差不到那里去。”
他说完这话,又道:“快,快取笔墨来,我要写字。”
龙霄知道威远王这么做必然有其缘故,便匆匆走进里屋,寻来了笔墨纸砚,磨好墨,将笔交到威远王手上。
威远王一接过笔,便龙飞蛇走般的写了起来,不多时已写成一书,递到朱丹霁的手上道:“霁儿,我死之后,你不要拘于旧礼,尽快与龙霄成婚,这里是我给领地的百姓写的信,要他们谨遵你俩的命令,这些年来我对领地里的百姓不错,他们不会服昌明皇帝这个昏君,这场战争中又死了不少的弟兄儿子,必然忌恨在心,大明官兵只能压服他们一时,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想法反抗。你只要将这信拿出来公布给领地里的百姓,必定就能招募到至少二十万以上的人,加上龙霄旧有的军队,大明朝这群乌合之众已是不堪一击,龙霄大业将成,大业将成啊。”
他说话间已是坚持不住,瘫坐在了椅子之上,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朱丹霁见状,便是一阵呼天叫地的哭喊,威远王用自己颤抖的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叫了两声“痴儿,痴儿。”便垂下了头手,再无气息——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二章
见到威远王鹤驾向西,朱丹霁已哭得昏死过去,而龙霄也是满腹沉重的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威远王的遗体磕了九个头,这曾经是个让他感到忌惮的敌人,但临死之前的所言所行,却不失为枭雄风范,洒脱悲壮,足可以令他心怀尊敬了。
过得良久,龙霄才去扶起朱丹霁,捏住了她的鼻下的“人中穴”,朱丹霁才幽幽的醒转过来,见到龙霄,尖叫了一声,举起双拳便向他击去,但她那无力的粉拳那里打得痛龙霄,没多久自己的手倒疼得厉害,一时怒急攻心,张着银齿向他的颈部咬去,龙霄将身子一侧,朱丹霁的嘴便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忍住朱丹霁拼命的撕咬,龙霄紧紧的将她柔弱的身子抱住,自己有太多对不起这个少女的地方,他发誓,会用一生的好来回报她,虽然不可能是全部,但会很真挚,很温柔。
渐渐的,朱丹霁的牙齿也咬得酸软,只觉满嘴的腥液,一松开樱唇,便见殷红的鲜血从龙霄薄薄的袍子里急速的渗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老大的一片,她不想此人竟能一声不哼的忍受,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一双充满着怜惜与关爱的眼睛,心中莫名的一颤,但还是极用力的将龙霄推开,再次跪在了父亲座下。
龙霄此时也不去多说话,打开了门,叫来数名士兵,要他们各去准备棺木,布置灵堂,并请僧侣道长前来超渡解醮,一切都要隆重尊贵,万万不可办得差了。
数个小时之后,棺木已经寻来,乃遇水不沉的百年阴木,却是翼州府的百姓知道威远王自杀身亡,主动捐献出来的。
接下来便是盛服装棺,龙霄叫士兵取来威远王坚守翼州时穿的龙袍王冠,亲自拿来给他换上,然后轻轻放入棺中,朱丹霁除换衣之时,便一直守在父亲身边,在龙霄将要合盖的那一霎那,又是放声痛哭,死死的抓住板盖毫不松手,直至背气晕绝。
龙霄怕她再寻短见,便要人找来四个身大体粗,能说会道的婆子将朱丹霁扶到自己的内室里照顾看护,并传下话去,要是郡主稍有差池,便要她们人头落地。
灵堂设在府中的大厅,很快就有附近的道士来为威远王舞了七星剑,踏了天罡步,念了往生经,设了长命灯。
跟着僧人们也到了,龙霄便问了熟悉丧礼的部下,把这些人分为两起,前厅让僧人们坐了,挂上佛像纸札,诵大悲忏,超亡化魂,先前的道士则安排去了后花园,设下法坛,诵登仙羽化咒,解冤洗业醮。一时间府内幡影招摇,诵声如潮,铙钹钟磐,喧聒一堂。
这样大的事,顿时在翼州府里传开了,无数百姓念平日威远王冶下之恩,还未到黎明之时,就纷纷前来吊祭,但让龙霄的手下拦在了府外无法进来。龙霄闻报之后,长叹一声,便令将府门大开,任随翼州百姓进出。
数小时后,朱丹霁醒转,静坐了一阵,竟是不吵不闹,问了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婆子灵堂的位置,便叫人送来孝服,穿戴齐整,到了灵堂,向前来吊祭的人跪谢答礼。
过了一天,碧痕就赶到了翼州,见到这样的情景,心中对朱丹霁也是万分的歉意,日夜一步不离的陪着她,劝解安慰,朱丹霁对她却是不理不睬,漠然相对。
到了第二天,龙霄正在灵堂里站着瞧络绎不绝前来吊祭的翼州百姓,心中思索着威远王一生的功过对错,却见到一名四十来岁,白面细髯,中等身材,披着天铁铠甲的将军威风八面的带着十多名士兵走了进来,龙霄认得仔细,此人乃是翼州府里主持局面的将领,名唤张世忠,原来也不是方靖的手下,而是昌明皇帝从京城里派来支援前线的一品大将,为人甚是傲倨,便是方靖也有些没放在眼里。
那张世忠进了大厅,便对着百姓们高声道:“都出去,都出去,这样的反贼,是谁叫你们来吊祭的,小心把你们都定为叛党,通通的都抓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叫自己的手下去驱赶堂中的百姓。
龙霄心下暗怒,抬腿便走了过去,也不见礼,冷笑着道:“张将军,你可是来吊祭威远王的?”
张世忠对他颇为畏惧,但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龙将军,你拥兵自立,本是大罪,但并无犯境之举,这次又能出兵相助,制服贼兵,功劳不小,方大将军已报上朝庭去了,皇上自然会龙颜大悦,开恩赦免了你的前罪,虽然未必能官复原职,但当一个正一品的将军还是很有可能的,你可要好好的把握,叛王畏罪自杀,随意拿一付残棺葬了便是,怎可办得如此隆重,惹得圣上不喜,本将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啊。”
龙霄道:“威远王过去做过什么,我不想再提,但他现在人已经魂归黄泉,人死为大,祭奠一下有何过错,我的事还轮不着你管,现在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今天要是来祭奠威远王,就请留下,要是打了其他什么主意而来,就即刻回去。
那张世忠这时已转眼瞥到灵堂一旁跪着一名脸带憔悴,身着素服的绝色美女,再一看她跪的位置是孝子孝女谢客之所,想起京中传闻,心中顿时一动,一指朱丹霁道:“这女子莫非就是那玉容郡主。”
龙霄冷冷的道:“是又如何?”
张世忠面露喜色道:“好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将本要在这贱人身上追查别的叛党下落哩,左右,来啊,给我将贼王之女抓起来,送到府中,我要好好的询问。”
龙霄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了,见到他身后有两名士兵向朱丹霁奔了过去,身形微动,早就一只手抓住一个,远远的丢了出去。跟着走到张世忠面前,伸手便是一耳光搧去,这一下虽然没有用上内力,但已将他的左脸搧得高高红肿,鼻血也流了出来,极是狼狈。
张世忠身为大明朝正一品的将军,又是城中留下来的七万明军的主将,虽然知道这龙霄是不好惹,那里想到他会说打就打,毫无顾忌,但深知此人武功高绝,又不敢还手,不由道:“你……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将也敢打。”
话音刚落,眼前一闪,龙霄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搧在了右脸上,这次不仅是肿了脸,连牙齿也脱落了两枚,吐了一嘴的血。
龙霄望着他道:“姓张的,我这第一巴掌是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嚣张。第二巴掌是教训你对郡主出言不逊。你服是不服。”
张世忠捂着脸,一嘴是血,气急败坏的道:“姓龙的,你也太欺负人了,我……我和你拼了。”
龙霄哈哈一笑,然后沉下脸来,逼视着他道:“和我拼了,那好啊,悉听尊便。”
张世忠听到他这话,顿时哑然无语,说到单打独斗,他是想都不敢想,而要是领兵前来,镇煞关将士在与威远王军队交战之中尚能以少胜多,就凭自己手中这七万临时组合的散兵游勇,只怕是一触即溃。
想到这里,这张世忠就全然没有了底气,但还是例行的交代了一句:“好,好,姓龙的,咱们走着瞧,走着瞧。”说罢便灰溜溜的带着人走了,回去后自然要修书四处投诉——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三章
龙霄等这些人一走,仍然让手下招呼百姓们进来继续祭奠,但为预防万一,还是叫人给领军驻在府外的魏建业带了个信,要他加倍提防。
就在此时,龙霄心中忽然起了个疑问,按行程来算,方靖的加急奏折应该早就到了京城,而昌明皇帝的批复圣旨也应该到达此地了,但现在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经历张世忠一事后,朱丹霁还是没有理会龙霄,不过碧痕呆在她身边,倒可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了。
头七刚过,本来还有二七、三七等等,但为防多生事端,龙霄便选定了起棺的日子,威远王自然是要葬在渤州,他去与朱丹霁说了此事,朱丹霁也默然而应。
到了发引这天,一众道士在灵前开了冥路,就该摔盆起行了,而这人选问题却着了难,按规矩,女人是不能摔盆的,而威远王的儿子又远在渤州无法到此,这盆无人摔,就不能起棺,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朱丹霁却一脸沉肃的走到龙霄面前,冷冷的道:“你去。”
龙霄正在思索,却不想她会主动来提出此事,那就是承认他便是自己的夫君,威远王的女婿,有半子之份,也是能够摔盆的。
他心中一喜,望着朱丹霁点点头,朱丹霁却不与龙霄的眼神有任何对视,转身便回。
当下龙霄走了过去,捧着火盆向下一摔,便有十余名身壮体高的大汉准备抬棺,然而就在这时,龙霄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让所有的人都退开,忽然撕开了衣衫,露出了赤裸雄壮的上身,双手抓住棺身,奋力一举,便将整个沉重的棺木背在自己的背上。
白云道长与魏建业此时就在他的身侧,见状连忙道:“王爷,你这又何必。”龙霄摇摇头,不作任何解说,举步便向外走去。
碧痕站在朱丹霁的旁边,瞧着龙霄这样,早就心痛得珠泪直流,对着她道:“郡主,你看,王爷为了你这样辛苦,难说你就不能原谅他么?”
朱丹霁也没想到龙霄会这么做,心中也是一软,但想到父亲之死与此人大有关系,便又复刚硬起来,紧紧的咬着唇,什么也没有说。
堂上所有的人以为龙霄这样做是为了朱丹霁这个绝色美女,其实都错了,这时的龙霄早己磨砺得成熟无比,顾然这其中也有为了朱丹霁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他想到自己在领地之中沾了不少的血腥,这领地里的百姓只怕对他早已视为仇敌,他这样做,正是要表达自己的赎罪之意,民心难得啊。而另一方面,他之所以要率领全军向渤州进发,便是料到那昌明皇帝很有可能要让方靖对自己下毒手,只要稍有不对,他就能率众退入深山之中保存实力,通过朱丹霁与威远王那封信的影响力伺机积蓄能量,以渤州府为基地,一步一步的发展自己的势力,然后走上称帝之路。
当龙霄背着威远王的灵柩走到街上,果然引起了轰动,许多百姓对着灵柩放声痛哭间,望着龙霄的眼神都开始亲切起来,毕竟在这些人的心里,最终消灭威远王的还是大明的军队。
三万骑兵片刻出了城,浩浩荡荡的向渤州府方向走去,龙霄仍然背着威远王的灵柩走在队伍的中前,不许任何人来帮他,一路不急不徐的行走,还未至宁州,龙霄的背上已是被棺木擦得血痕斑斑,头颈腰间,也是酸痛难当,但他还是在默默的努力支撑着。
这就是龙霄,也是所有能成大事的人共有的一个特质,平时他们看来和普通人并无二致,但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有远异于常人的毅力和决心,无论自己如何艰苦,只要还没有最后倒下,就要坚持到底。
朱丹霁与碧痕同乘了一辆马车,碧痕见到龙霄如此辛苦,不由是走一路哭一路,几次下车去给龙霄擦血拭汗,都让他叫了回去。
而朱丹霁见到龙霄背后一线一线流淌的血液,终于开始动容起来,不时的偷偷的用眼去斜瞥他的身影,芳心中纷乱无比。
如此行程,四天后才到了渤州城,方靖避嫌不出,不过却让龙霄留在渤州城里守护伤员的一千士兵带着此营帐等必须物品在城外相迎,并让人告诉龙霄,其余伤员自己一定妥善医冶。
龙霄叫白云道长与魏建业带了大部分人马在城外扎营,交代他们要好生防范,自己则只带了一小队人继续前进。
威远王的墓地在渤州城右侧五里外的眉峰山上,山清水秀,郁郁葱葱,正是他早就指定的埋骨之所,是由朱丹霁告诉了碧痕,碧痕再给龙霄说的,他已提前让人来选了绝佳的风水宝地赶工掘好了坟地。
到了墓前,烧了冥器纸札,由仵作念了朱丹霁所书的祭文,依着罗经吊了方向,这才将威远王下了殓,然后再盖土砌好,其余石人石马诸物,龙霄已令人限日修好。
此时朱丹霁自然又有一番悲痛,直哭得青山染愁,飞鸟啼伤,到了傍晚之时,已是奄奄欲昏,龙霄忙令碧痕扶了她,乘轿离开了眉峰山。
到了驻军之处,龙霄将朱丹霁安置在了自己大帐的旁边,要碧痕寸步不离的陪着,对于这个女子此刻的心意,他实在无法摸清。
没过多久,城中就有官兵送来了被褥酒肉粮草等物,并带来的方靖要龙霄入城相聚的口信。
龙霄也不带别人,只身就跟着这些官兵入了城。
方靖的大将军府自然就设在威远王府里,那些士兵领着龙霄进去,穿院过庭间,不入大厅,而到了一处偏厅。
进入屋里,却见只有方靖一人坐在厅内椅上,正中却摆着一桌酒席,还在微微冒着烟气。
瞧到龙霄入内,方靖连忙站了起来,相互行礼寒喧,便坐在了酒桌之上。
几杯下肚,方靖便举怀道:“龙大将军,此次大捷,本将完全是仰仗你了,我敬你一杯。”
龙霄微微一笑,抬臂喝下。
方靖见他喝干,又道:“龙大将军,你不计前嫌,助咱们大明灭了叛逆,方某一向感激敬佩,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龙霄道:“哦,方大将军请讲。”
方靖望着他道:“据我在翼州府的探子讲,前几日你为了让百姓吊祭威远王,竟把张将军在灵堂前痛殴了一顿,这事可是真的。”
龙霄一笑,点点头道:“不错。”
方靖又道:“我还听说在威远王灵柩起棺之前摔盆的人是你,这事可是真的。”
龙霄仍是点头道:“确有此事。”
方靖紧接着道:“还有,你独自一人,赤露上身,背着威远王的棺木从翼州步行到了渤州,这事也不会有假吧。”
龙霄再次点着头道:“不假。”
方靖眼神一敛,沉声道:“好,龙大将军,我来问你,你这些所作所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龙霄已猜到他要问这话,顿时哈哈一笑道:“这还用问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早在我来渤州府取地形图之时,就瞧上那玉容郡主了,如此做当然是要讨美人儿的欢心。”
方靖久久的凝视着他,好半天才道:“如果是这样,龙大将军这样做本将也无法评说,但若是你有其它的念头,就实在让我为难了。”
龙霄心中一跳,暗忖:“这方靖一向谨慎老成,智力不低,我的行为,他自然会有所察觉,这是向我施压示警了。”
当下又是一笑道:“方大将军,我会有什么其它念头,真是奇怪,我自己倒还不知道,不如你给我说说。”
方靖这时长长一叹,一脸诚挚的道:“龙大将军,你的勇猛谋略,在咱们大明朝,除了过去的司马大将军,的确再无人能及,方某深为敬佩,若是你忠于大明,方某愿一生供你驱策,绝无怨言,但要是你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方靖虽然自知智浅力乏,却要拼着这残躯与你誓死周旋,还望你凡事三思而后行才是。”
龙霄知道方靖在暗中观察自己的神情,一阵大笑道:“方大将军,人人都说你谨慎得紧,看来此言非虚啊,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方靖从龙霄的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之处,只得讪讪笑道:“不错,不错,这定是我在胡思乱想,唉,这人一老啊,心眼就多,容易得罪人,龙大将军不要见怪。”
龙霄笑着摇头,表示毫不介意。
接下来两人再不提此事,各自讲些高兴的闲事,直喝到半夜,龙霄才与他扶肩搂腰的告了别,出城而去——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四章
翌日一早,龙霄并未贪睡,站出大帐,先去前面帐中瞧了赵如风的伤情,见他虽然还是无法起床,但身上的伤势己得到了控制,便坐下来闲聊,两人是不打不相识,经历了这么多的患难,感情已深,言语投机,这一坐就是半天过去。
等出了赵如风的营帐,龙霄想到了朱丹霁,然而又怕瞧见她的冷脸,考虑了良久,这才决定去瞧一瞧。
进入她与碧痕两人的营帐,却见到朱丹霁仍是一身素服,玉面雪肤,脸色憔悴,便如一枝经过了一场暴风骤雨后的梨花,半跪着坐在营帐内铺设的地榻上,而碧痕则不停的在找她说话,朱丹霁神情懒洋洋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见到龙霄进来,朱丹霁就完全不言语了,别过了粉脸去,不去瞧他。
龙霄只觉甚是尴尬,想到朱丹霁尊贵娇嫩之身,居然住在这样简陋潮湿的军帐之中,心中颇是过意不去,便道:“郡主,这里可还过得习惯么,等会儿我叫人到城中购买些物事到营中来给你添置。”
朱丹霁还是不理他,碧痕忙道:“王爷,这样最好,瞧来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可不能委屈了郡主。”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龙霄递眼色,似乎要与他到帐外说话。
龙霄懂起了她的意思,就说道:“碧痕,你随我出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碧痕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施施然跟他出了帐。
到了营帐之外,碧痕用一双深情的秋眸,满含忧郁的凝视着他道:“王爷,你背上的伤都好了么,擦了药没有?”
龙霄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嗨,就那么一点儿小伤,真是小KS,还用着擦药么?”
碧痕听到“小KS”一语,不由一愣,但她终究是才女,立刻闻句析意,明白了意思,暗暗记住这些新鲜名词,又道:“不行,王爷,你虽然体质强壮,但那些伤口若是感染可就了不得,咱们快到你的大帐去,我给你涂药。其余的话,等一会儿再给你说。”
龙霄本来没觉得什么,可碧痕一意坚持,只好随她走入了旁边的大帐,军中携带的疗伤药品不少,碧痕很快就找到了一瓶外敷的药粉,要龙霄脱光上身,趴在地榻之上,自己给他抹药,想到若是有人冒冒失失的进来,岂不羞死人,便道:“王爷,你这里会不会有人闯进来?”
龙霄明白她的想法,笑道:“这是我的中军大帐,擅闯者死,谁有这个胆子。”
碧痕这才放心,不停的催促着龙霄脱衣。
龙霄只好依言除下外衫,将里衣也解了一半,露出了肌肉虬结的身体,趴在了榻上。
碧痕以半跪之姿坐在龙霄的身旁,见他的背上的血痕还没有完全结疤,当下又埋怨了两句,这才将药粉撒在了他的伤口处,然后用葱白般的手指给他轻轻的涂抹。
龙霄好久没有享受到这女子的温柔,只觉背后摩摩痒痒的甚是舒服,不禁闭上了眼眸体会这种感觉。
碧痕的心思全在龙霄的身上,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动,手下便不停的在他上身微微的用力搓揉。
这一下龙霄更是爽了,不由道:“碧痕,想不到你的按摩功夫不错啊。”
碧痕嫣然一笑道:“原来你们外面叫这个为按摩功夫,可在我们这里叫做推拿之术,我手上没什么力,可做得不好。”
龙霄睁开眼来,哈哈一笑道:“手上没什么力,做推拿自然是不行啦,不过做这按摩是刚刚好。”
碧痕听他夸赞,很是高兴,笑道:“王爷,要是你喜欢,婢女日后就经常给你按摩好了,我要是不懂,你就教我。”
龙霄上身被她纤手游走,倒引发了下身的冲动,便道:“好啊,不过你是想学全套啦,还是想学半套?”
碧痕奇道:“当然是全套了,只学一半有什么意思,只要能让你舒服,婢女什么都愿意学。”
龙霄一阵暖流涌动,但跟着便道:“好吧,你既然想学全套,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先把你的外裳也脱了。”
碧痕心中猛的一跳,一张秀脸顿时染了个通红,羞涩的道:“什……什么,王爷,我的外裳也要脱么?”
龙霄点点头道:“不错,这按摩最关键的便是要放松,不仅我要放松,你也要放松,穿着衣裳就太碍手碍脚了,要学全套的按摩就非这样不可。“
碧痕对他这个说法大有异意,但自己既然答应要学,又岂能不遵,扭扭捏捏的将外裳与裙裾解了下来,只穿着一个水绿色的肚兜与底裤,赤露出了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肤来,而那肚兜甚是轻薄,已隐隐可窥尖挺的酥胸。
龙霄见到她的样子,血液奔流更速,不过还是不能太猴急,让她在自己背上推揉敲打了一阵,才道:“碧痕,你把我的里裤脱下来。”
碧痕一阵心慌意乱,忙道:“王爷,你这个按摩怎么……怎么会这个样子,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
龙霄哈哈一笑道:“学半套不是这个样子,学全套就一定是这个样子,碧痕,你不要告诉我忽然不学了吧。”
碧痕这时真是进退维艰,心想现在外面的人怎么会这么多的花样,将心一横,便将他的里裤除下,当见到龙霄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心中也是燥热难当。
龙霄叫她伸出光洁的手掌在自己的大腿臀部伸掌缓推,只觉越来越神清气爽起来,猛地一翻,便仰面躺在了榻上,一根巨物已不屈不挠的直指苍天。
碧痕此时已知中了心上人诱敌深入之计,涨红着脸,两只手不知往他身上那里放。
龙霄其实最喜欢的便是碧痕这种传统女子始终羞怯怯而又温顺如水的感觉,先让她在自己胸前推拿一阵,接下来就让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去,然后吩咐她用纤纤玉指握住那勃然巨物,微微上下提动,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此时他再也忍不住,坐起身将碧痕拉倒在榻上道:“碧痕,让我也来给你按摩按摩。”
碧痕慌忙摇头道:“不,不,王爷,我不要,奴婢从小就怕痒。”
龙霄那里肯听,将她肚兜的系结打开,顿时瞧到两只白兔般的乳房顶着两枚红润的细果跳将出来,捏弄抚摸了一阵,便要碧痕象自己一样趴卧着,伸出宽厚粗实的大手在她细腻光滑的脊背推揉了一会儿,那禄山之爪就不知不觉的移到了碧痕的臀部上,却见她的臀部虽还没有达到那种完全成熟的浑圆,但肌肤又光又嫩,如同两堆雪团一般,不禁心喜,抚摸了好久,碧痕只觉身上一阵阵的战栗,臀部忍不住紧紧的收缩着。
龙霄这时已无法再进行下去,用手在碧痕腰间一抬,便将她弄得背对自己跪在榻上,将她的玉腿一分,对准花谷就刺了进去。
碧痕被他胡弄了这么久,春情已动,花谷内此时已是潮湿一片,但这样别扭的姿式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在龙霄进入的那一霎那,还是有些微痛。不由樱唇半启,轻呼了一声,但又怕外面的士兵听见,只好咬唇忍受。
龙霄掌着碧痕的滑臀,真是意兴大作,先还轻柔了一阵,跟着身子前俯,双手已触到了她下悬的双乳,一边抚弄,下身一边渐渐动得激烈起来,顿时将碧痕弄得几乎瘫软,浑身香汗淋漓,发鬓散乱,粉面贴在了地榻之上,紧紧咬住榻上的一张毛毯,不敢发出声来,只是鼻腔里不时传出压抑的哼响。
如此姿态,龙霄驰骋良久,这才玉种兰田,鸣金收兵——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五章
事毕,两人在榻上相拥而躺,碧痕小鸟依人般的靠在龙霄的胸膛,红晕犹自未散,在她过去的观念里,对这样的事那是想都不敢想,但为了这个男人能够快活,自己是什么都可以做的,更何况的是,这样的事她也渐渐的开始适应习惯,而且已有了快感,真不知这是否就叫做淫荡下贱。
龙霄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闭眸歇息了一会儿,便道:“碧痕,你不是还有话要给我说吗,到底是什么?”
碧痕忙道:“王爷,我本来是想给你说郡主的事,但给你这样胡天胡地的一弄,差点忘记了。”
龙霄伸手在她的粉鼻上一刮道:“什么我这样胡天胡地的,别忘了,可是你自已强行把我拉到营帐里面来的,还要我脱衣,现在居然还倒打我钉耙,真是活天的冤枉啊。”
碧痕又羞又急道:“我叫你脱衣,是好心给你敷药,谁想到你会让我学那个按摩,先还规规矩矩的,可越到后来就越不规矩了。”
龙霄又是哈哈一笑道:“我忘了告诉你,在我们外面有许多的按摩院,都是从规规矩矩到不规不矩,你想想,男人谁能受得了女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除非他是太监。”
与她闲扯了几句,龙霄便道:“好了,现在说正事,碧痕,你说郡主怎么呢?”
碧痕道:“王爷,我问你,你就那么想娶郡主为妻么?”
龙霄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就道:“我觉得郡主挺好的啊,怎么,你不喜欢吗?”
碧痕抬起头来,凝视着他道:“王爷,我是你的贴心侍女,一辈子都会是,不会有什么非份之想,你相信我的话,郡主美丽贤淑,才能卓绝,是我最佩服的女人,不仅是你的良配,更是做王妃的不二人选,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才是。”
龙霄知道她与玉容郡主交情不错,这话当然出自真心,不由苦苦一笑道:“郡主认为是我害死了威远王,现在对我是横眉冷对,要想她与我结为夫妇,这个难度只怕和摘天上的星星差不多。”
碧痕摇了摇头道:“王爷,你对自己太没自信啦。”
龙霄听她这么一说,似乎事情还有转机,连忙道:“碧痕,莫非郡主对你说过什么?”
碧痕一笑道:“王爷,我还要给你告个罪,你可别生气,我把你出卖了。”
龙霄知道她还有后文,便道:“卖就卖吧,不过要卖个好价钱,否则我会非常非常生气。”
碧痕又嘻嘻笑道:“我才到的时候,郡主就象现在对你一样,根本就不理我,我心中一急,又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跟她说我只是你的侍女,你有吩咐,我不敢不听令,一切的事都是逼不得己,请她原谅。”
龙霄在她脸上一抚道:“这招不错啊,反正玉容郡主都恨得我要死,多恨一点少恨一点毫无关系。倒是你能够让她重新说话,才是要紧的事。”
碧痕点着头道:“我就是这样想的,郡主听了我的话之后,神情果然和缓了许多,而且也跟我说话了,不过骂了你不少的坏话,真是对不住。”
龙霄笑道:“怪不得前几天我的耳根子发热呢,原来是郡主在骂我,不过没关系,我福大命大,百神庇佑,骂两句也减不了寿。”
碧痕道:“郡主和我说话之后,我也探过她的口气,她果然对你是恨得要死,我本来想你们是永远不会在一起的。”
龙霄叹了一口气道:“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天意,郡主对我的恨是应该的,换着我也不会接受一个与父亲之死有关系的人。”
碧痕道:“可是后来我就瞧出情势并没那么严重,威远王起棺那天,是郡主来叫你摔的盆吧,我见到她到你身边说了句话。”
龙霄点点头道:“不错,是郡主来叫的我。”
碧痕道:“所以当时我真的很是奇怪,后来一想,威远王自杀之前,你们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否则绝不会如此。”
龙霄便不瞒她,道:“威远王在临死之时把郡主许给了我,要我好好的照顾她。”
碧痕道:“这就是了,不过威远王虽然指了婚,但郡主心里却还是非常恨你,要想她和你亲近也是不可能的事,幸好你用了那招苦肉计,居然把威远王的灵柩一个人背着走到了渤州,王爷,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龙霄不好多说,只是一笑了之。
碧痕又道:“女儿家的心都是肉做的,不象你们男人那么心硬,郡主本性善良心慈,自然不会例外。一路之上,我瞧得出来,她也被你的诚心有所感动,好几次都在望着你的背影发愣,而且还问了些有关于你的事。”
龙霄心中一动,道:“哦,都问了些什么?”——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六章
碧痕道:“她问我跟了你多久了,你平时为人怎么样,对人好不好,王爷,我也是女人,当然明白女孩子的心里,要是她心中对你的恨完全无法化解,是绝对不会问这些问题来的。”
龙霄一笑道:“那你就添油加醋的把我的好处说了一遍,是不是?”
碧痕摇头道:“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照实说了,王爷,你本来就很好啊,我想不出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龙霄明白碧痕对自己的感情,便道:“那她就问了这些了么?”
碧痕道:“不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问我,你在后花园里葬花的那首诗是谁做的,还有给她写的那封信。”
龙霄道:“那你是怎么给郡主说的?”
碧痕道:“我照实说了,就说你葬花的那首诗是我无意中从古书里见到的,而那封信也是我替你作的。”
龙霄道:“那她是什么反应?”
碧痕道:“脸色有些失望。”
龙霄微微的叹了口气道:“唉,这玉容郡主一向喜欢文才出众之人,她只怕要瞧不起我了。”
碧痕又摇头道:“这不尽然,王爷,你忘了那天晚上郡主在你的房间说的话么,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对文才出众的人的确喜欢,但她毕竟也是王家之女,王爷你的雄才大略,武功勇力,对她来说,或许更是一种吸引,最重要的一点是,王爷你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未来郞君年轻英俊,比你原来那个样子强多了,郡主应该感到意外才对。”
龙霄道:“碧痕,那么你就是说,我与郡主的事大有希望了。”
碧痕点着头道:“一定会有,王爷,我不会猜错的,现在郡主独自在帐中,不如你去陪她说说话,你没听说么,女孩子最怕死缠的男人,总会被你打动的。”
龙霄忽然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碧痕忙道:“王爷,你怎么了?”
龙霄道:“唉,要说死缠,我的脸皮可太薄,做不了这样的事。”
碧痕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卟哧”一笑,抬手打了他一下道:“呸,这话要是你才到咱们桃源那会儿说,我还相信,现在么,就是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刚才对我那个样子,还算脸皮薄。”
龙霄哈哈大笑道:“那你是说我是个厚脸皮啦,好,既然这个恶名我是背了,今天就要再和你厚一厚。”说着伸手就向碧痕赤裸的胸乳上又摸了过去。
碧痕轻叫一声,连忙伸出纤手将自己的两只乳房死死捂住。
龙霄本就是逗她玩儿的,瞧她如此紧张,又是一阵大笑,身子却爬了起来,快速的穿上衣裳,然后用毛毯将碧痕盖上,柔声道:“碧痕,这些天你一直陪着郡主,一定没有睡好,就在我帐里好好的歇息一会儿,我去找郡主谈谈。”
说完这话,他就弯下腰去,在碧痕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便走出帐去。碧痕微侧着头,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幸福甜美的笑容越来越浓。
龙霄重新走入朱丹霁的营帐,却见她仍坐在地榻上发呆,便走了过去,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了朱丹霁的旁边,瞧她有什么反应。
一片寂静的过去了半个小时,朱丹霁终于忍不住了,娇声怒喝道:“谁叫你进来的,碧痕呢,她在那里,叫她来陪我。”
龙霄总算让她开口,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便站了起来道:“碧痕是我不让她来的。”
朱丹霁也站了起来,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碧痕来。”
龙霄正是要让她不停的和自己说话,又道:“因为是我想找郡主你好好的谈一下心。”
朱丹霁轻蔑的一笑道:“谈心,姓龙的,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你配吗。”
龙霄见到她的轻蔑,心下骤地热血奔涌,也不想一昧的陪小心了,傲然道:“对于郡主你来说,我是不配,但对于我自己的良心来说,我有足够的资格说这话。”
朱丹霁又是一阵冷笑,望着他道:“你的良心,姓龙的,你乔装打扮的来欺骗我,偷了书房密室里的地形图,害死了我爹,你还敢跟我说良心。”
龙霄斩钉截铁的道:“我当然配,是对于你爹的死,我的确要负很大部分责任,但要让我再来一次,一样的要致你爹于死地。”
朱丹霁听到他这话,嘴唇都气得颤抖了起来,道:“你……你这个该死的恶魔。”
龙霄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她,大声道:“我不是该死的恶魔,恰恰相反,该死的恶魔正是令尊,郡主,你精通六艺,学富五车,是天下间难得的知书达礼的奇女子,龙某一向仰慕,但这仰慕并不是纵容,并不会影响我的良知,令尊是没有得到寿终,但是,他至少得了个全尸,至少还有你有我给他渡化亡灵,而一年前在镇煞关,令尊不惜牺牲数十万大明官兵来满足他的野心,难道说这些人就没有父母兄妹,没有儿女子侄吗,他们有多少人因为令尊的无故撤军而弄得身首异处,至今还埋骨荒野,又有多少人做着无人超渡有冤难伸的孤魂野鬼。最可耻的是,令尊明明知道数十万大明官兵若是被天煞族消灭,就会有上百万的无辜百姓被杀,成片成片的村庄被焚烧,还是毫无人性的这么做了,就只是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为了自己所谓的抱负。为一已私欲,而不惜置百万人的性命而不顾,因此令尊才是人神共弃,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朱丹霁不想龙霄忽然爆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激愤的话来,不由顿时懵住了,紧紧的瞧着他,久久的无一言一语反驳——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七章
这时龙霄已压抑已久,威远王该杀,但如今在这朱丹霁面前,倒象他是个逼死无辜的大坏蛋一般,他要说,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把她从梦中惊醒。
当下接着道:“郡主,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说龙霄在镇煞关称王,身受两面强敌夹攻,力拒天煞族的进犯,是个忍辱负重的大英雄,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明辨是非,懂得善恶的女子,难道说就因为威远王对你们这些子女疼爱有加,就可以蒙蔽你所有的灵智,所有的良心,博大广远的良心。我可以告诉你,在一年以前,龙某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当什么大英雄,但当我亲眼目睹了天煞族惨绝人寰的屠杀,当我知道了大明朝数百万百姓将面临一场血腥的浩劫,我就对自己发誓,我要当这个大英雄,那怕拼尽我最后一丝力,流尽我最后一滴血,我都会无怨无悔,永不放弃……”
朱丹霁听到这里,眼睛中忽然泪如泉涌,转身倒在了地榻之下,扑着面“呜呜”的哭出声来,再也不和龙霄说话。
龙霄说出肺腑之言,不禁大是畅快,想了想,又道:“令尊虽然有做错的地方,但也不愧是一代枭雄,他临终时把你许配给了我,自然会有他的道理,郡主,咱们两人应该同心协力,为桃源的百姓们创造出一个安宁祥和的环境才是,这样也可以为令尊积德赎罪,让他少受六道轮回之苦,这才是你应该尽的孝道,而不是现在这样哭哭啼啼的无所作为,让令尊失望,也让我失望。”
话到此处已尽,只有让朱丹霁慢慢细思了,龙霄转身便向帐外走去,到要出营帐之时,蓦地停下足来,回头望着仍在地榻上哭泣的朱丹霁,用充满霸气,毋庸置疑的语气道:“郡主,你会成为我的妻子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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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过去,在这两天里,龙霄并没有再去瞧朱丹霁,他深深的知道,对于朱丹霁这样的女人,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任谁去劝都是没有用的。
而在军务上,龙霄让那高通义吩咐在威远王领地所有的探子都要打起精神来,一但发现有京城的官员到,就必须立即来报,自己好有所提防。
为防方靖忽然袭击,他又将军营驻地迁移到离渤州城有十里之远的一处山丘之上,后面便是当日偷袭渤州的那条路,龙霄已打定了主意,一但见势不对,绝不会与方靖盲目的硬拼,而是速度的转移到深山里去,一切的必需物资,他己令人准备好了。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龙霄正在大帐中与白云道长及魏建业商量军务,便接到士兵来报,说高通义在帐外求见,心中顿时明白,是渤州城里有消息来了。
不一会儿高通义进来跪下请安,龙霄让他站起身道:“高通义,朝庭派人来了么?”
那高通义点点头道:“回王爷,今日午时,朝庭便有人到了渤州,方靖率军中将领在城门外迎接。”
龙霄忙道:“来的是谁?带了多少人来?”
高通义道:“属下已打听清楚,来的是朝庭的虎平将军花战,带来的官兵有五千多人。”
龙霄听到花战之名,顿时想起这人是谁来了,当日在素心山庄,他救了二公主出来,所遇见的便是此人,也就是他给二公主说的自己已死的消息,此人当时好象还只是一名禁军中的小官,又极是贪生怕死,想不到现在居然成了什么虎平将军,而且还能带队来向方靖宣告圣旨,想来溜须拍马的功夫也修炼到了五十级以上。
想到这里,龙霄又道:“那圣旨的内容你打听到了没有。”
高通义摇着头道:“没有,圣旨是进了威远王府向方靖宣的,咱们的人没法子进去。”
龙霄知道这事也极是难办,便不再问,只道:“如今渤州府可有什么异动?”
高通义道:“属下瞧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点,那花战随队来了不少的牛羊及美酒,似乎要犒劳军队,方靖正令渤州城里张灯结彩,传令全军,从明天开始,准备大宴七天哩。”
龙霄心中一动,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要高通义回城再探,一切都要细细的打听清楚。
等到高通义一走,龙霄向座下两人道:“道长,魏将军,此事以你们看有何意见。”
白云道长道:“这倒没什么啊,打了胜仗,派人来犒赏军队,是很平常的事。”
魏建业望着他,也道:“末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王爷,你莫非感觉其中有诈。”
龙霄点着头道:“不错,两位将军,你们想一想,此时随方靖驻扎在渤州城内的大明官兵不下二十万,要让二十万人大宴七天,需要多少的酒肉,又岂是那花战带来的那点东西所能应付,便是整个渤州城一时半会儿只怕也凑不出来,方靖这个命令就让人怀疑了。”
白云道长忙道:“王爷,你这话有道理,那你以为方靖在玩什么花样?”
龙霄沉吟道:“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花战带来昌明皇帝的圣旨里叫方靖对咱们下手了。”
他这话一出,白云道长与魏建业都是一震,静静的听他说下文——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八章
龙霄接着道:“这方靖生性最是谨慎,他对我所知极深,知道若是让我逃了,一定会后患无穷,而他对这里的地形还很不熟悉,必然会一边令人偷偷的摸清咱们的退路,一边秘密调集部分留在翼州与宁州的官兵前来助阵,希望一举将咱们歼灭。因此就要用到七天时间来布置这一切,如果我没有料错,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送酒肉到咱们军中来了,尽量的麻痹咱们,让咱们放松戒备。”
魏建业这时忽然一拱手道:“王爷,末将一直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龙霄道:“魏将军请讲。”
魏建业道:“王爷既然早知昌明皇帝对咱们会居心叵测,为什么不在前些日子便率军离开威远王的领地,回到镇煞关去,这样一来,咱们就不会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龙霄道:“其实这一点我不是不想,而是有两件事让我无法回去,其一,咱们镇煞关太过狭小,军多民少,又时时准备应付大明朝与天煞族两方面的压力,要想发展是极困难的事,而在这里,有玉容郡主在,威远王的数百万子民还能为我所用,要想成就大事,就一定要以此为基。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昌明皇帝此人有时候愚不可及,做事不计后果,他既然有心想除掉我,又认为方靖的军队战胜了威远王,一定是天下无敌,我一但回到镇煞关,方靖这数十万大军一定会尾随而至,到时候最得利的便是天煞族了,等到咱们都拼得差不多,他们要是再举全族之军而入,谁又能再制得住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道长、魏将军,我知道你们对我寄托了许多的希望,但这些希望都是想让桃源里的百姓活得更好,更快乐,咱们宁愿自己危险一点,也不能拿百姓们的性命冒险啊。”
白云道长与魏建业一听,不由对他肃然起敬,对视一眼,双双站了起来,拱手对着他深深一揖,白云道长道:“王爷深谋远虑,慈心为怀,真是上天派给桃源百姓的救世之主。”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有士兵来报,方靖派人送了许多的酒肉来,说是这次平定威远王,镇煞关的军队劳苦功高,要好好休息几天才是。
魏建业闻报,不由望着龙霄深深的凝视,这那里还是过去那个马王大赛中什么都不懂的少年,短短一年时间,他成长的速度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在上次与天煞族大战之时,这少年除了武功高绝之外,军事政务上还要处处的听取顾子通的谋算,而现在,他已完全的成为了一个威严沉稳的王者,一个只通过军报便能判断出敌人动向的智者,早不是自己等人所能及的了。
这时龙霄站起身来道:“白云道长,魏将军,方靖必然要来人观察咱们的反应,咱们可不要露出半点疑心的神情来。”
两人连忙躬身点头,随着龙霄走出帐去,与方靖派来的人好一阵寒喧亲热。
等到方靖的人一走,龙霄就开始布置准备撤退的事宜,由魏建业带了一队人在前方一里处设营,作为示警与断后所用,而白云道长则带着一些人到前面深山中安置机关陷井,以阻断大明官兵的追击。
眼瞧着入了夜,龙霄在各营巡视完毕,便回到了帐中想要休息,正准备宽衣,就听到外面士兵报道:“禀王爷,玉容郡主求见。”
龙霄听到,心中顿时一喜,朱丹霁肯主动来见他,无论是什么事,都是个良好的开端。
不一会儿,白衣飘飘的朱丹霁便走进了帐内。龙霄笑着招呼着朱丹霁坐下,那独凳却是用树木做成。
朱丹霁并不去坐,默默的望了他一阵,才道:“王爷,小女子来是想问一件事。”
龙霄听她居然以“小女子”自称,忙道:“郡主,你身份尊贵,岂可如此自贬。”
朱丹霁道:“败军之女,何来的尊贵,我早就不是什么郡主了。”
龙霄一时也不好勉强,便道:“郡主,你想问什么事?”
朱丹霁道:“昌明皇帝的圣旨到没有?”
龙霄点点头道:“到了,今天才到的。”
朱丹霁又道:“知不知道圣旨里有些什么?”
龙霄摇首道:“不知道,圣旨是方靖在王府接的,我的人无法打听到。”
朱丹霁道:“王爷,我劝你一件事,在昌明皇帝心里,你和我爹都是大逆不道的反贼,虽然你帮大明官兵击败了我爹,但不要妄想他会赏识你信任你,多半会命令方靖向你下手,你最好提防一下。”
龙霄这时忽然大笑起来。
朱丹霁听到他的笑声,玉面不由一沉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听不听随便你。”这话一说完,转身就向营帐外走去。
龙霄见朱丹霁虽然言语间仍然还是冷冰冰的,但这些话却透着对他的关心,那就是说自己前两天的那番话已起到了作用,她的心结已经渐渐开始在松动,暗自高兴,忖道:“这一下该趁热打铁了。”
他这样想着,两步抢将过去,就抓住了朱丹霁的右手,只觉入手温滑细腻,便如握住一块暖玉一般,说不出的受用舒服——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七十九章
朱丹霁不防自己的手被他拉住,她这是生平第一次和男子肌肤相触,不由是心慌意乱,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龙霄,娇声喝叱道:“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要怪就怪这些天来她如此的眼神对龙霄使得实在太频繁了,根本就没了什么杀伤力,龙霄反而倒是用欣赏的眼光瞧着她的一双眼睛,却见凤眸清明,剪水秋瞳,十分的漂亮,脸上笑得更是灿烂。
朱丹霁被他盯得烦乱无比,一生之中,那里有男子敢对她无理,象她这样的王室闺秀,靠的便是一种威煞之气,让别人尊重畏怕,但如果真有人漠视这样的威严,她一个弱质女子,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龙霄极会掌握分寸,见到她着急的样子,接下来要是赏来一记耳光,那就自讨没趣了,立刻放下手来,陪笑道:“郡主千万不要生气,我刚才发笑,绝不是轻视你的话,而是高兴郡主如此关心,实不相瞒,你担心的事我已有准备,这昌明皇帝,还害不到我。”
朱丹霁凝视着这个男人,那日在营帐中对自己说话是慷慨激昂,言辞如铁,好一付男子汉大丈夫的模样,而现在却又这样的嘻皮笑脸,处处陪着小心,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对方既然这样,她自然也不好发脾气,心中也有事要给他说,便忍下气来,仍旧冷冷的道:“王爷,你有什么要需要小女子的地方么?”
龙霄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禁欢欣无限,虽然朱丹霁这样做绝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但他相信,假以时日,她对自己的感情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的。
当下道:“郡主,承蒙你的好意,我的确有需得着你的地方,但不是现在,既然你提到此事,那我就直言了吧,如果是方靖率军进攻,我准备退入深山之中保存实力,那方靖必然要封锁我的粮食物资,若是时间一久,我希望郡主你能让附近村庄的百姓对咱们进行支援。”
朱丹霁听了他的打算,点点头道:“好,粮食物资的事没有问题,我会负责解决。”
龙霄一笑,久久的望着她,这个女子,抛开她美丽的容貌不说,聪慧多智,极具能力,一定会是自己事业上不可多得的良助。
朱丹霁此时在龙霄目光的灼灼注视下,心里也是思绪纷扰,她仍然还在恨他,恨他对父亲的死负有责任,但也深深的明白从道义上来说,他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最让朱丹霁心乱的是,她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开始具有了吸引力,她恨着他,但并不讨厌他,甚至在内心深处已经原谅了他对自己的欺骗,而且想起他扮成大汉葬花的那个样子,也颇有几分滑稽可爱。但自己可以嫁给他,辅助他,完成父亲的遗愿,却绝不能爱上他,绝不能——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八十章
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朱丹霁再次避开了龙霄火热的眼神,说了声:“王爷,既是如此,我就先走了。”
龙霄还想和她说说话,忙道:“郡主,你哥哥和弟妹们现在何处,要不要派人将他们接来?”
朱丹霁摇了摇头道:“他们现在都在一些忠于我爹的百姓家里藏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现在咱们这里的处境危险得紧,他们还是不来为妙。”
龙霄闻她不知不觉的用到“咱们”一语,心中暗喜,正要再说,却听到外面有士兵道:“禀王爷,大营外来了一辆马车,车里面是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自称复姓司马,说有急事要求见你。”
龙霄一听,不由拍掌笑道:“好啊,司马大将军现在到此,必有赐教,我可要轻松多了。”
跟着便扬声道:“快快请这人进来。”外面那士兵恭声答应着去了。
朱丹霁对大明朝的情势也极是熟悉,不由道:“司马大将军?莫非是司马轻鸥来了?”
龙霄微笑道:“就是他了,令尊不是曾说若是司马轻鸥与方靖这两人其中有一助我一臂之力,那我的大业将成么,现在司马大将军就是助我来了。”
朱丹霁知道司马家在大明朝的威望与地位,实在难以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司马轻鸥会帮龙霄对付大明朝,但龙霄既然说得如此肯定,那自然是不会有错,便道:“王爷,你有要事,小女子就不留在这里了。”
龙霄见她要走,心想自己已答应威远王若是大业得成,便立她为皇后,而且要让她走近自己,理解自己,就必须开诚布公,无所隐瞒,当下道:“郡主,你别走,就在这里,有事咱们一起商量,好不好。”
朱丹霁闻龙霄的语气轻柔,对自己甚是尊重,心中顿时一软,而且本身也对司马轻鸥的来意感到好奇,就微微的点了点头,坐在了那大树做成的独凳上。
过了一阵,司马轻鸥就坐着轮椅中让一名粗壮的大汉推着进来了,见到龙霄揖了揖手,转眼瞥到帐中还坐着一人,侧目瞧去,却认得是威远王的女儿玉容郡主,不禁一惊。
司马轻鸥过去到领地来的次数不少,朱丹霁也早就认识,见他向自己瞧来,连忙站起来行了个万福道:“司马大将军,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龙霄见到司马轻鸥的神情,知道他心中必有疑问,便挥手让那大汉出去,把他推到一边,将威远王临死前的话对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司马轻鸥听说龙霄答应威远王要立朱丹霁为后时,想起了女儿,不禁向她又瞥了一眼,暗忖:“此女也是皇族血统,相貌美丽,神态雍贵,又对主公成事大有裨益,立她为后倒不是不可,但不知她的心胸如何,日后是否能够容得下琴儿,我可要和她好好结交才是。”当下等龙霄将自己推到朱丹霁面前时,满脸笑着,一揖手道:“郡主深明大义,胸襟广阔,轻鸥真是好生敬服。”
朱丹霁对司马轻鸥一向也极为尊重,连忙还礼道:“大将军谬赞了。”
龙霄打了个哈哈道:“好了,现在大家都不是外人,司马大将军,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司马轻鸥也不想耽搁正事,便道:“是,主公,轻鸥此次便是为昌明皇帝那道圣旨而来。”
朱丹霁闻听世代大明忠臣,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司马轻鸥居然称龙霄为“主公”心中顿时惊异无比,但她向来沉稳,只静静的听两人说话,暗中推测缘故。
龙霄也料到司马轻鸥此番来会与此有关,便道:“司马大将军,圣旨的内容你知道了吗?”
司马轻鸥摇头道:“并不知道。”
龙霄一阵失望,又道:“那你为何说是为这道圣旨而来。”
司马轻鸥道:“主公,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的事。”
龙霄摇头道:“近段时间来,我的探子所报的都是领地里的情况,京城里的事倒是不知。”
司马轻鸥忽然闭目,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唉,京城里的事真是一言难尽,总之昌明绝不能再做皇帝了,建文圣祖真是远见卓识啊。”
龙霄对昌明皇帝了解得紧,一瞧司马轻鸥这样子便知道准是那家伙又做了什么离心离德,得罪老臣的事。
司马轻鸥似乎也不想多说,只道:“王爷,你不知道,如今昌明皇帝在宫中修了一座小城,每天都会让许多的犯人进去,穿着三种不同的衣服,自己则站在城墙上用弓箭射杀这些人,先还是些重犯,可到了后来,连一些只犯了轻罪的人也给带了进去。”
龙霄听到这里,心中明白,笑道:“穿三种不同的衣服,那自然是威远王,天煞族和我了,这三股力量弄得那昌明皇帝不爽,他一时又奈不何,只好自己在皇宫里过过干瘾了。”
司马轻鸥点点头道:“就这个意思,主公,现在威远王已经不在,以昌明的性子,必定会对你不利,所以我猜花战这道圣旨,便是要方靖对你用兵。”
龙霄道:“不错,方靖已经开始玩花样了。”说着就将方靖要大宴七天的事对司马轻鸥说了。
司马轻鸥听罢,一脸沉肃的道:“主公,你是如何打算的。”
龙霄道:“先向后撤入深山之中与方靖周旋,适机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一举击败他。”
司马轻鸥道:“此法虽然可行,但并不是上策。”
龙霄道:“正要向司马大将军请教。”
司马轻鸥此次来已有主意,当下道:“王爷,我和那方靖有些交情,知道他并非愚昧之人,对你也一向敬佩有加,我想去游说他改变主意。”
龙霄道:“这方法好是好,不过我瞧那方靖对大明朝忠心无比,你这番游说并不一定有效。”
司马轻鸥一脸黯然道:“这次我把建文先祖的遗诏带来了,想来会有些作用,主公,这事你得和我一起去,若是方靖再顽固不化,你就必须要将他当场击杀,他要是一死,大明朝就再无良将可用了,你的威胁就会少了几分,只是太可惜了此人。”
龙霄微微点头道:“这方靖虽然有些太过谨慎,但为人不错,也的确是个将才,咱们尽量和他讲道理,真要是杀了他,也是不得已的事。”
两人决心己定,此事越快越好,便商议如何连夜入城,朱丹霁一直在默默的听两人的对话,这时忽然道:“要到王府不难,我有一条路进去。”
龙霄不由道:“那些地道你不是都派人堵死了么?”
朱丹霁摇头道:“有一条路是我爹用来给自己与家人逃生用的,并没有画在地形图里,那日你的军队入城,我也是从这条路逃出来的。”
龙霄忙道:“这条路通到那里。”
朱丹霁道:“通到我爹卧室的床下,那里有个机关,你扭三下床就向下裂开了。”
龙霄闻言大喜道:“好,郡主,事不宜迟,你马上带我们到入城的那个道口去。
朱丹霁也明白事关重大,当下便站了起来,脆声道:“王爷,司马大将军,那咱们走吧。“——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八十一章
龙霄找人取了到地道必须的火折子,将司马轻鸥负在背上,随着朱丹霁出了军营顺着小道向南而行。
行进间,瞧见朱丹霁莲足弯小,移步甚是缓慢,心念一动,说了声:“郡主,得罪了。”不由分说,拦腰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胸前,一阵少女的芳香顿时扑入鼻中,真是沁人心脾。
朱丹霁一时不防他如此,不由得是又羞又急,涩声道:“你……你干什么,快放……放我下来。”
龙霄现在正是想打消她与自己的隔阂,那里肯放,正要出语解说,却听到司马轻鸥在自己身后道:“郡主,军情紧急,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节省时间,你就不必再意了。”
朱丹霁闻到司马轻鸥出语,心中羞涩更甚,知道越是挣扎,自己越会显得狼狈,只好不再动弹了,双手不便去搂龙霄的颈项,唯有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臂。但一股从所未闻的强烈的男子气息传到,只觉胸间小鹿乱撞,脸上已然飞起了红霞,所幸黑夜中龙霄没有瞧到。
龙霄听见司马轻鸥替自己说话,心下暗笑道:“这姜还是老的辣,司马大将军清楚郡主对我心怀怨意,出言相助,比我来说要强得多,此人不仅心思细密,才能超群,而且善解人意,真是难得的人才,司马府数百年来能够得到历代大明皇帝的重用,自然会有它的道理。”
由朱丹霁出言指路,向前疾行了五里左右,便见到荒野中有一株五六人合围的参天大树,朱丹霁忙指道:“就是那里了,你快放我下来。”
龙霄奔到大树下,才将朱丹霁轻轻的放在地上。
朱丹霁整了整微乱的发鬓衣裙,走到树下曲身刨开一处堆着厚厚树叶的地方,回头道:“王爷,这下面是一块木板,你打开它就可以进去了。”
龙霄点点头,过去将那木板向上一提,果然就露出一个洞来。
他想到一事,不由回头对朱丹霁道:“郡主,一个人回军营,可要小心些。”
夜光之中,朱丹霁瞧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担忧,芳心中也是悸动,轻声道:“我知道,没关系。”
龙霄此时已顾不了许多,背着司马轻鸥就要下去,正要入洞,听到朱丹霁背后极轻微的喊了句:“王爷……”
他回过头去,却瞧见朱丹霁已闭住了嘴唇,只是用一双秋水湛波的大眼睛凝视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但一时却说不出口。
龙霄知道朱丹霁想让自己多加小心,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便取出了怀中的火折子,向洞中一照,见到有一级级的台阶向下延伸,就走了进去,从下面将那木盖依旧覆在了洞上。
那台阶没几步就完了,洞身非常的狭窄潮湿,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龙霄无法施展轻功,在曲折的地道里走了许久,连用了五个火折子,微光之中,忽是见到了前面又有数步台阶,便明白地道的尽头到了。
到了那台阶上,果然瞧着有一个黑色的圆柄,按朱丹霁所说,这顶上就是威远王的床榻,只要满满的连转三下圆柄,那床面就会向下裂开,却不知这上面是否有人。
龙霄将耳贴在那顶上凝神倾听,这床上倒还没有人,只是屋中却传来了两人男子的谈话声,仔细一辨析,其中一人正是方靖,而另一人则不知是谁。
想到方靖这么晚了还没有入睡,必然是在商议重要的军情,龙霄一时也不贸然而出,想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此时只闻那方靖道:“花将军,你说咱们能不能再给皇上送加急奏折去,这真是和龙霄动起手来,今后就难以再收拾局面了,还是请皇上三思而后行才是。”
听到这话,龙霄便知屋中另外一人定是那什么虎平将军花战了,不过从方靖的话语中听来,他还是不愿意与自己动手。
传来那花战的声音道:“方大将军,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皇上对龙霄这逆贼是深恶痛绝,一心要将他消灭,以保咱们大明朝万世其昌,无论你写多少奏折去,都不会有用的,反而会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就不定会降罪于你。”
方靖道:“皇上降罪于本将倒不打紧,我担心的是,一但与龙霄开战,圣上就会永远不得安宁了。”
只闻那花战怒喝了一声:“大胆,方大将军,我在京城里就听别人说过你这人谨慎怕事,原本还不相信,但你这样的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确是让末将失望得紧啊。”
方靖还在苦苦道:“花将军,皇上委你为钦差大臣来此地宣旨,你自然也有责任将实情相奏,以免圣聪蒙尘,不是本将想违抗旨意,而是我对龙霄甚为了解,此人天生勇猛,武功盖世,以我对他的观察,此人已越来越成熟老练,善于谋略,他能勇取地形图,仅率两万精兵就拿下了渤州城,然后竟能想到远至翼州的断肠谷设伏,在威远王数十万大军的轮番进攻之下,却能支撑住一天一夜,消灭了威远王五万以上的精锐骑兵,这些对本将来说,都是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做到了,从而让咱们大明官兵能够顺利击败威远王,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听到那花战冷冷的笑声道:“方大将军,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咱们现在的数十万军队还对付不了龙霄的三万骑兵么,就算那姓龙霄的逆贼再过厉害,在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之中,我倒要瞧他能不能再逃得性命。”
方靖很诚恳的道:“花将军,本将不是说咱们倾全力还不能对付龙霄,但你仔细的想一想,以他的智谋,又岂会想不到皇上极有可能要命令对他下手,而他迟迟的没有率军离去,一定是有他自保的道理,而且玉容郡主还和他在一起,甚至两人已有婚配的迹象,这些都让本将为皇上担心得紧啊,以我对龙霄的了解,他绝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从目前来说,所作所为也称得上是大仁大义,可咱们要是把他逼急了,本将实在担心他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来,到时候皇上后悔也来不及了。”
花战大声道:“方靖,这么说来你要抗旨不遵了,是与不是。”
方靖的声音道:“方靖不敢,本将只是想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供钦差大人斟酌。”
这时那花战没有说话,好一阵才道:“方将军既然如此说,末将就将这些话再写一个奏折向皇上送去,瞧一瞧圣意如何,方将军,你这样处处的替皇上着想,末将真是深为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龙霄听到方靖道:“那就烦劳上差了,该是方某敬你才是。”接着便传来碰杯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动,暗忖:“这姓花的口气有些不对劲啊。”——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八十二章
方靖的声音又传来道:“花将军,这么说来,本将就先把围击龙霄的事放一放,军队先不忙调置,等皇上的回复到了再行安排,你瞧如何。”
却闻花战阴恻恻的冷笑道:“方大将军,这只怕不行,调兵遣将的事,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要是再传军令,这朝令夕改可是犯了军中的大忌啊。”
方靖听他转眼之间忽然又变了卦,不由诧异的道:“花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听花战沉声道:“方靖跪下接旨。”
便听到木凳撞移之声,接着方靖道:“臣方靖恭迎圣喻。”
那花战道:“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封疆,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隐世之境,罔不臣伏。近逆贼龙霄,拥兵独立,妄自尊王。本着义烈大将军方靖讨剿,然恐为贼所惑,反成一党,故令虎平将军花战持朕之旨,见机行事,若方靖有不臣之举,即行捉拿送京,自代大将军一职,麾下诸将,不得有违,倘有异议,与逆贼同罪。故兹诏示,想宜知悉。钦此。”
龙霄听清这道圣旨,心中不禁一叹,那昌明皇帝的疑心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方靖当日为了顺利的击败威远王,瞒着他将自己的数万军队放入大明之境,定然已遭到了昌明皇帝的猜忌,因此才会给花战这么一道圣旨,他将手下唯一的良将下狱,便如当年的崇祯皇帝对待袁崇焕一般,称得上是自毁长城,这样的皇帝,要是让他去与天煞族交手,大明军民只有任人杀戮的份了。
正在这时,只听到方靖衰弱而又痛苦的叫道:“姓花的,你……你给我都服了什么东西?”
传来那花战得意洋洋的声音道:“方大将军,真是对不住,你现在手握兵权,末将实在有些担心,便在刚才你喝的那杯酒里放了点江湖中的‘软骨酥’,只是让人浑身无力,并非剧毒,你放心好了,要冶你的罪,还得圣上拿主意,末将明日就将你送到京城里去。”
方靖道:“皇上……皇上叫你……你见机行事,本将……忠于大明,你凭什么对……对我下手。”
花战哈哈一笑道:“忠于大明?姓方的,你三番五次的替那姓龙的反贼说好话,又借故要延迟剿贼良机,还说什么忠于大明,皇上圣明,果然没有猜错,你早就和那逆贼成为一丘之貉了,幸亏是我发现你及时,识破了你的阴谋。”
方靖挣扎着道:“姓花的,这分明……分明是你乱……乱行圣意,想谋夺我大将军一……一职,你这个阴险的……阴险的小人。来……来人啊。”
花战沉声道:“方靖,你大逆不道,还敢强嘴,忘了告诉你,你外面的亲兵早就让我的人干掉了,现在你已是我的阶下之囚……”
龙霄听到这里,知道接下来他就要叫人进来带方靖下狱了,急忙在那黑色的圆柄上扭了三圈,只闻“喀啦”一声,那顶上果然裂开,落了一床被褥下来。他双脚一蹬,背着司马轻鸥已纵了出去。
那花战正在得意即将要代替方靖手握大明朝大将军的权柄,那里会想得到屋中的床下会钻出人来,骇了一跳,张嘴就要叫自己布置在外面的士兵进入,忽见来人还未至,已是遥遥一掌击来,一股强烈的劲风袭到,胸口处顿时一闷,全然说不出话,他虽然曾在大明禁军中任过职,但那只是靠的祖上的福荫,手中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那里是龙霄的对手,匆忙接了两招,便被龙霄制住了胸前的“膻中穴”,再也动弹不得。
方靖软弱无力的躺在地上,看清了来人,不由道:“啊,龙……龙霄,司马大……将军。”
那花战也认得龙霄,见是这个小祖宗忽然杀到了,嘴上虽说不出话,但心里直是暗暗叫苦,只怕今日自己这大将军没有当成,反而还要做他的掌下亡魂。
龙霄将司马轻鸥放在一张椅上,然后去扶起方靖坐在他的旁边,这才走到花战身边道:“方大将军的毒有解药没有,有就眨你的狗眼。”
花战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忙不迭的眨了眼。
龙霄便伸手到他的怀里,不一会儿掏出了一白一红两个小瓷瓶,双手各持一只,问道:“这里面那一瓶是解药,你就眨那一只眼睛。”
花战连忙眨了右眼。
龙霄知道这人胆小如鼠,不敢骗自己,便将右手白瓶的木塞打开,走到方靖身边,让他张开嘴,将里面的药粉倾入。
过了十分钟左右,方靖已渐渐有了精神,望了龙霄一眼,这才向司马轻鸥道:“司马大将军,你怎么会来的。”
司马轻鸥凝视着他道:“方大将军,此地之事关系着桃源千百万百姓性命,轻鸥不敢不来啊。”
方靖一脸黯然道:“司马大将军,刚才方某之言你也听到了,对龙霄用兵,我确是逼不得己,圣命难违啊。”
司马轻鸥道:“这么说,你还是准备动手了。”
方靖微微一笑道:“现在还由得了我么。”说罢瞧着龙霄道:“龙霄,你今日带司马大将军来,自然是劝我不得用兵,但若是劝说不成,就要取我性命,是不是。”
龙霄知道这事瞒不住他,便点了点头。
方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司马大将军,你出自忠良之家,世代为大明重臣,你的话皇上应该纳谏才是,又何必千里迢迢的到这里来相劝方靖,皇上既然下了决心,我也不能违拗啊。”
司马轻鸥不由苦笑道:“方大将军,我要是能劝住皇上,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到劝你了,皇上如今是见都不愿意见我,那里还会纳什么谏。”
方靖又是一声长叹,闭起眸道:“忠义不能两全,龙霄,你动手吧。”
司马轻鸥知道方靖的性格,料到他会如此,也不再说,从怀中掏出了一道黄色的布幅来,正是那建文遗诏,说道:“方大将军接旨。”
方靖正闭眸待死,闻言不禁张开眼睛,见到司马轻鸥手中的圣旨,心中大为诧异,但急忙跪了下来道:“臣方靖接旨。”
司马轻鸥当下便将建文遗诏的内容诵了出来,方靖刚听了前面几句,便觉得不对,细细的听了下去,更是越来越奇,到了最后,已是无比震惊,抬起了头,死死的盯住司马轻鸥,想知道这道遗诏是真是假——
〖第四卷 叱咤帝业〗第八十三章
司马轻鸥明白方靖心里的疑惑,一读完遗诏,便道:“方大将军,建文圣祖这道密诏在我司马府已存了近六百年了,轻鸥若不是逼不得己,也不会拿了出来,你自己瞧一瞧吧。”说着将那遗诏递到了方靖的手上。
方靖依然跪着,将手中的那道遗诏翻来翻去的瞧了个仔细,见果然是御用的绢布朱笔所成,色泽已甚是陈旧,而且上面豁然盖着大明玉玺及建文帝的宝印。
他这时才呆呆的站了起来,重新坐在椅上,发了好半天神,才对司马轻鸥道:“司马大将军,你的意思是要遵圣祖之旨改朝换代了。”
司马轻鸥叹道:“方大将军,我司马府从祖上起,已保了大明朝六百多年,你以为我做这个决定很容易么?”
方靖瞪着他道:“司马大将军,建文圣祖有言‘凡我朱氏子孙有危及桃源百姓者,余可择良人取而代之’,当今圣上刚登基不久,还未来得及施惠于民,你又怎敢就他会危及桃源百姓,莫非你挟有私心。”说着向龙霄望了一眼。
司马轻鸥沉默了一阵,才道:“方大将军,你久居军旅,近日军务甚忙,对京城的事并不知晓,昌明之事,乃大明之耻,我本不堪提,既然事到如今,我就说罢。”
他说到这里,便道:“方大将军,你可知赵太傅之死。”
方靖道:“方某过去为赵太傅门生,一身功名皆得因太傅垂青,他老人家数月前在家里中风暴毙,方某当时刚到松阳河布兵,未能去奔丧,至今含愧在心,这里有什么问题?”
司马轻鸥道:“我从外面回到京城,提到赵太傅的事,别人也是这样说的,但前些日子我才从宫中打听到此事真象。”
方靖知道司马轻鸥在宫中多有授艺弟子,他得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忙道:“什么真象,你快说。”
司马轻鸥道:“当日威远王连克锦州与通州,眼看就要打到幽州,昌明得报之后,便慌了手脚,让人寻了一名江湖术士夜观天象,结果那术土说是有客星孛于大角,荧惹东井,才让紫薇星淡,当有年高德馨的大臣代死,方可应了此天象,否则帝星堪危。昌明听了之后,当晚就宣了赵太傅入宫,令太监活活将他打死。”
方靖听到此处,不禁“啊呀”一声,猛的抓住了司马轻鸥的臂膀,颤抖着道:“司马大将军,此事……此事当真。”
司马轻鸥道:“方大将军若是相信轻鸥的人品,那轻鸥就绝无虚言。”
方靖这才放开他的手,坐在了椅子上,眼中含泪,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司马轻鸥又道:“昌明自从知道威远王打到松阳河之后,就更是疯狂颓废,开始成天饮酒作乐,有一天大宴群臣,令礼部尚书韩光进作监酒,令大家极醉方归,那韩光进怕群臣醉酒后失仪,劝酒间不是很积极。昌明大怒,说他违抗自己的圣旨,是想谋反,拨出腰间的剑来,一剑将这个韩光进刺死。可怜这韩光进,一生遵循孔孟,竟死在这昏君手中。”
见到方靖还是没有说话,司马轻鸥摇首再道:“最令人可耻的是,昌明在一日酒醉之后,竟忘记人伦,闯入了皇太后的寝宫,意图逼奸太后。”
他这话一出,方靖心中顿时一震,咬牙切齿的在椅子的靠手上猛的一拍。
龙霄却毫不担心,暗道:“昌明这烂人只怕要倒霉了,血凤可不是好惹的。”
司马轻鸥也知道皇太后便是血凤,不过此时为了让方靖激愤,隐而不说,接着道:“幸亏皇太后奋力反抗,又抓伤了他的脸,才没让他做下灭绝人伦的事,不过昌明皇帝却派人将皇太后抓了起来,反说她淫乱后宫,有辱太上皇,将她关在了地牢之中,还派了大内高手日夜看守,只怕仍是居心不良。太上皇几次前去理论,都被他拒之门外。”
这时方靖再也忍不住,骂道:“畜生,畜生。”
龙霄听到这里,却是暗忖:“血凤内力已为我所废,但武功还在,昌明吃的苦头应该不小,不过他误打误撞的关住了这个天煞族最大的奸细,倒也是好事,不过血凤虽然比他年轻,但也算是他的母后,这个人真是丧心病狂了,唉,在镇煞关时他连伤员的人肉都想吃,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轻鸥道:“昌明对官员母后如斯,对百姓更是无情,广州以西,多有虎狼狮豹出没,过去百姓们都能对付,但如今各村的青壮年多从军去了,这些凶兽便到村子里吃人为害,百姓们便奏请朝庭除害,谁知昌明知道了之后,反而道‘野兽饿了自然要吃人,等它们吃饱了就不吃了,终不能累年为患,有什么好担心的,上天派它们惩罚百姓,是因为他们有罪,不能替朕分忧,何必怨天尤人。”
方靖听到这里,已是蓦地站了起来道:“可恨,可恨。”
司马轻鸥见到方靖的样子,便知道差不多到火候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方大将军,你学识在我之上,应该记得《周礼》里的话‘贼贤害民则伐之’,这也是先周的九伐之道,昌明残杀忠良,乱伦宫闱,害苦百姓,已在九伐之中,难道还能说没有危及桃源百姓么。方兄啊方兄,如今明主就在你的身边,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他这话一出,只见方靖双眸圆瞪,抽出腰中战刀,几步走到花战面前,指着他怒骂道:“你这个溜须拍马之辈,无功无劳,无才无德,那昏君竟会叫你这样的小人来接替大将军之位,大明朝当真是没救了,罢了,罢了,不保也罢。”
说着一刀挥出,血光飞溅,花战一颗项上人头已滚落在地。
方靖杀了花战,将刀一弃,跪倒在龙霄面前,恭声道:“罪臣方靖,拜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