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重逢 (火葬场开始了)
09重逢
子末路解开禁制,势坐在明夕身边,将明夕的双臂压在自己的腋下,一双手扣住明夕的手腕,另一只手拿出药膏,轻轻的抹在指肚上。
明夕双手指肚上被烫得发红,“是我考虑不周害得你被烫伤。”他边说,边检查明夕的手指肚。
明夕在他身后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只是烫伤而已,当初拔他指甲时,可是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过。如今这番做派是什么意思呢?搞的他好像受了多重的伤。
他曾经在子府受过更重的伤,那几次,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药膏冰凉凉的,指肚上的灼热立刻消失,皮脂完好,就像从未受过伤似的。
末路满意的看在他的手指,还很细心的吹气,明夕受不了他这么肉麻的举动,趁着他松懈时,抽回自己的双手,连忙躲进床角。
苏渊站在一旁噗哈哈的笑出声,末路不悦的看向他,“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们要休息了”他特意把‘我们’咬的很重,苏渊指着他,比划几下,表示自己的不满,随后从窗户跳出。
末路转身看向明夕,眉头微微蹙起,“这么讨厌我吗?”他询问道,明夕不置可否,他何止是讨厌他,他看见他就想去死
无论子末路现在表现得多么无害,但烙印在明夕脑海里的,永远是他恐怖的身影。
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曾经的每一次伤害,甚至那些痛苦,历历在目,记忆被翻起时,犹如近在昨日。
明夕也知道,他不可以把自己困在过去,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他自己的时候,无论在脑海里怎么模拟再见子末路时的情景,也不如现在的真实感受,就像现在,他与子末路相处一室,这种感觉让他窒息。
末路看在明夕,他垂下头,轻轻叹息,“明夕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明夕将自己卷缩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挤进墙里,他全身紧绷,警惕的盯着子末路。
他想,欺负人的总会很容易释怀,被伤害的才会念念不忘。
如他想到从前的酷刑,身体忽然开始冒冷汗。
如果让他和子末路再待在一起,他想他会受不了,选择先自我裁决。
因为,子末路于他而言,太过恐怖。
子末路垂下头,默默起身,他将纱幔重新拉上,再次盘膝而坐,可是明夕依然躲在床角,透着纱幔观察他。
“诶”子末路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屏风后面。
屋内烛火熄灭,整间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屏风后,听到子末路再次叹息,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的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岩明夕一个人。
次日,明夕觉得昏昏沉沉,他好像被抱起,他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记不得了,当他被放在马车里时,子末路摸着他的额头说,“别担心,是安魂香”
明夕的思维有些缓慢,子末路是怕他失眠吗?还是希望他更顺从一点?他想也许是后者。
明夕被放在软垫上,末路为他盖上毯子,手指贴近自己的脸颊,却在更近时收回了手。
末路转身驾马车,一天几日,他们走走停停,夜里在客栈时,末路会离开房间。
明夕知道,即便他看不见子末路,子末路依然在监视他。几次试探后,让明夕彻底打消逃跑的念头。
两人平时的相处也愈发如履薄冰。
子末路偶尔会自说自话,见明夕兴致匮乏,他依然继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明夕从不知子末路能有这么多废话可讲。他觉得烦了,就钻进被子里假装小酣,也只有他睡觉时,子末路才会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进入皇城地界,马车禁止入内,末路掀开车帘,伸出一只手递给明夕,明夕没有接,自己蹦下马车。
他希望子末路能明白,从前他是逢场作戏,现在是懒得搭理。
没有谁可以像他一样,每天随时随地准备去死。
他不知道子末路何时耐心耗尽,忽然露出一个真面目,将他撕碎,也不知,哪天他心情不好,再次对他拳脚相加。他不是一个心存偏见的人,但子末路对他来说,是一个例外。
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两年,子末路在他面前所展现的恐怖,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
他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将子末路全部阴暗的那一面,瞧得最彻底的人。
他笑或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明夕联想到一连串的不适反应,甚至,在子末路一个挑眉的动作,在明夕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后续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尖叫嘶吼和漫骂,诋毁侮辱和殴打
这些东西是明夕挥之不去的阴影。
即便,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以礼相待,从未逾越,也从未强迫他所不愿的事。
但更多的接触,明夕实在做不到,只要末路靠近,明夕就会觉得反感,那是在绝望恐惧全部到达极限后,对于毁灭的排斥。
站在末路身边,呼吸都是一件很累的事,无论是做什么,只要缩短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好。
富贵酒楼里,明夕看着眼前的饭菜,每一道都很精致,也看得出子末路的用心,这些菜品是他从前喜欢的吃食。
可是,子末路是不是忘了,他早已不是小孩子,更是在很久之前,早就不喜甜食。
不过,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告知子末路,对他而言,他们越少接触越好。
他默默的吃着眼前的食物,没表现出高兴也没表现出厌恶,子末路将距离很远的菜放入他的盘子里,“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明夕没有抬眼,他只是默默的吃着,随意吃两口,他放下筷子,“怎么不合胃口?”子末路询问着。
其实,合不合胃口都无所谓,曾经他饿的整个胃都在抽筋时,还会管合不合胃口?
甜腻腻的东西在嘴里,让他觉得发苦。
明夕起身,末路连忙说,“明夕一会我们去逛夜市吧,听说皇城的夜市很热闹,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他展露得很欢快,明夕垂着头,连一个眼神也未给他,回到客栈,直接关上门。
他终于可以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不再紧绷。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没有明夕的允许下,末路不再贸然进入房间。
但这件事,对于岩明夕来说,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无聊至极。
他在或者不在,岩明夕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想进来,明夕无法抵抗,他不进来,明夕也不认为自己有哪些主导权。
子末路这样自娱自乐会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也许等他自己烦了,累了,耐心耗尽时,忽然转身将他撕碎,到时候也算一了百了。
“扣扣扣”末路在门外敲门,他说道,“明夕,我买了些小玩意儿,你快出来看看?”
见明夕没有回应,他又说,“有糖人,还有糕点,噢对了还有你最喜欢的草编蚂蚱”
明夕在屋内叹息,这些都是什么哄小孩的东西。
门外,子末路的声音渐渐低落,他说,“还有一些我自己选的礼物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我放在门口了”
他轻轻的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将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放进屋内,再把一些零食糕点放在上面。
关上门时,他说:“明夕糖,要尽快吃,不然会溶化”
明夕坐在屋内,并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看门口堆放的礼物。
次日时,末路敲门,明夕依旧没有理睬,末路看着门口的礼物,糖人早就溶化成一滩糖浆,落在精美的盒子上,这些礼物顿时变的十分狼狈。
末路有些委屈的问道,“是因为是我送的所以才不喜欢吗?”
明夕没有回答他,也许是吧,沾染子末路的一切,都让他无感。
屏风后,子末路的身姿慢慢弯曲,他一样一样将礼物捡起,垂着头走出门外。
再回来时,他神采奕奕,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欢快的招呼明夕出来,对于他的招呼,明夕向来不敢拒绝,因为明夕知道,他不出去,子末路也会用别的办法,逼他出来。
他当初骗子末路,他已经辟谷,不需要吃食,当天晚上饥肠辘辘时,在被子里摸到几颗水果。
想来应该是子末路准备的,面对饥饿,明夕只能没出息的含泪吃下。
他以为的反抗,或许在子末路眼里,都是蚍蜉撼树。
他对付他,总会有一百种以上的办法。无论是硬的,还是软的。
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子末路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盒子推到明夕面前,盒子打开着,里面是一串洁白的玉珠手串,“送给你的”明夕将视线移开,子末路斟酌着用词,他说:“我替你戴上吧”他在询问,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明夕的脸。
明夕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似乎逃避,他将脸颊转到一边。
他以为自己这样,足够表达自己对子末路的抗拒。
末路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明夕忽然转头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子末路死死抓住。
明夕试探性的向回扯拽两下,见自己抽不出来,便放弃。
这是这么久以来,子末路唯一一次强硬的对他。
末路将手慢慢放手,他还在仔细打量明夕的脸色,他也知道刚刚的行为一定惹到明夕不快,可是他也想让明夕知道,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手串戴在明夕的手腕上,白色的珠子忽然变成蓝色并且越来越寒凉,最后在明夕的手腕上,一颗颗珠子全部炸裂,变成粉末落在地上。
明夕诧异的盯着自己的手腕,他确定,这串手串绝非凡品,更不会是凡间皇城内贩卖的饰品。
子末路的表情有些惨白,好像受了非常大的刺激,他整个面部僵硬,双眼空洞,一滴泪从眼眶流出,滴落在地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哽咽沙哑。
“这是灵犀珠会因为佩戴者的心情而变换颜色”他哽咽一声,继续说,“粉色是愉悦,红色是愤怒,紫色是情欲,绿色为恐惧,蓝色是哀伤”
“你有什么难过的事,难过到爆炸”
明夕微微蹙眉,看向子末路,因为这么久以来,明夕首次看向他,两人眼神交汇时,末路还有些小兴奋。
明夕的眼神转瞬即逝,他杵着下颚,他想大概是因为要面对子末路吧。
见到他,就想死
末路似乎心有不甘,又将明夕的手拉起,这次他拿出那枚对戒,其中一个在他的手指上,他拿着另一个想套在明夕的手指上。
结果,戒指刚刚套进手指,便化为一滩水,顺着指缝落在地面,重新凝聚成戒。
明夕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欣慰的笑出声,他真的不爱他了
那对道侣对戒,是他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的,受过仙人的祝福。
让他意外的是,子末路竟然能戴上那枚戒指。
他竟然还爱他?
想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受折磨的又不是他,对待这段感情,想拿或想放下,都是他一个人说的算。
也许在子末路的心里,他从前爱的时候,是明夕三生有幸,他不爱的时候,是明夕咎由自取,他悔恨的时候,明夕就该站在原地,等着他再续前缘。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随随便便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将一切扔在过去。
末路不信,将戒指捡起来,再次套在明夕的手指上,一次比一次焦急,一次比一次绝望。
最后他双手捂住明夕的手指,不让那枚戒子跌落在地,可是戴不上,就是戴不上。
明夕抽出自己的手,停止他这种无聊的行为。
末路垂着头,双手握着那枚戒指
一言不发。
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变的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