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阁 http://www.whcui.com
“斩毅!发生什么了?”焚音披着外袍匆匆推门进来,看到斩毅的形容,她的话头突然止住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斩毅……”她走上前去,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可是举起的手却僵直着不动了。
梵音心里泛起了久违的恐惧。
斩毅的眼里一片虚无,茫然的像一个孩子。就像九年前梵音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那时她只有两岁。隐主把斩毅带回来的时候,梵音对他的记忆除了满身是血,就是那双空茫而涣散的黑瞳。
像是将死之人。
这个男人就在她的院子里住下了。焚音按照隐主的嘱咐日日照料他。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动也不曾动过一下。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五感不达,除了那双睁着的眼睛,完全就是一个死人。
焚音为他弹遍了天下的曲子,直到第九个月,她奏毕一曲,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男人轻缓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而此时斩毅坐在床上,就如同当年那个半死之人。他的眼里,像是坠落了全部的光芒。
“做噩梦了吗?”梵音在他的榻边坐了下来。
斩毅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才醒过神来,应了一声:“嗯。”
他的脑海里突然跃出易昭寒带着稚气的笑脸,惊得他脑中一个激灵。斩毅长叹了口气,绝望而无力的将脸埋进了双手里。
立冬一过,气温急转直下,今年冬天出奇的少雨,愈发冷的骇人了。
青都城南的离君亭是青都的公卿仕女最喜欢的地方之一,这个原本平庸的十里长亭因为顺帝一朝的一个女子而闻名。
顺帝一朝的下将军李穆领命去南郡平乱,南郡瘴林丛生,此去九死一生,但是他的新婚妻子徐氏坚持要与他同行,李穆不允,徐氏送他至城南的十里长亭,在此题下一首诗,诗名《妾离君》。诗里只字未提“君”与“妾”,而是诉尽笔离手、鱼离池、鞘离剑之苦。李穆一介男儿,读此诗罢,垂泪不止,终于带上了他的妻子一并南行。这首《妾离君》出自妇人之手,却通俗易懂,脍炙人口,这座长亭也由此得名。
赤炼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缩在亭子角落里怨念的盯着亭外的小路,终于在视野里搜索到一个由远及近的小点。
走到亭子口,易昭寒的动作突然像是被放慢了五倍,女孩小心翼翼的提着厚重的袍子,缓慢的几乎是老态龙钟的走到赤炼身边,见方圆十尺内都没有人踪才向赤炼拱手示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赤炼看着她突然又变得麻利的动作拖着下巴思索道:“这个亭子门口的台阶上施了什么让人变僵硬的法术吗?”
易昭寒摇摇头,很是得意道:“前辈,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般故事里的女主角每逢亭子口的台阶就必绊倒,然后倒在男主角的怀里。所以,每次我看到亭子里是个女人的时候上台阶都特别小心,以免一不小心发展出一段同性恋……这不就偏离主题了么?”
“……我有哪里很像女人吗?”
“不不,前辈误会了。刚刚小女只是打个比方……我是怕我跌入前辈怀里后,一不小心发展出一段人妖恋,这么重口味的我实在……”言罢眼看就要痛心疾首的掩面而泣。
“人妖恋……”赤炼觉得脑袋里飞过一群乌鸦。
“我说小鬼头,”赤炼一巴掌拍在犹在脱线状态的易昭寒头上,“我就送到这儿了,我长了一张这么别致的脸,没事就不到人堆里招摇了。”
“嗯。”
赤炼将肩上背的无锋剑解下来结结实实的绑在她肩上,嘱咐道:“回去好好练剑,别给你师父丢人。”
“嗯。”
“等你有点膂力了师叔教你拔刀术哈哈!”言罢重重一掌拍在易昭寒背上,拍的女孩刚接好的骨头差点又重新组合了一遍。
“……谨遵师命。”易昭寒回身向赤炼拱了拱手。
“还有,乱来要有个底线,犯二可以,玩命不行。你要是死了,日后谁给你师父披麻戴孝啊?”
言罢,转身摆摆手去了。
易昭寒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突然伸手去紧紧握住了无锋剑的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少年人的斗志。
郢宫太息殿,入夜,风里卷着些湿气,倒吹展了弘英帝一日紧锁的眉。
弘英帝下了朝就一步没离开这里,连午膳和晚膳也是在案几边匆匆用的。今年少雨,粮食收成不好,前线又催着军饷和军粮,正是祸不单行。一个下午太息殿进进出出了数十位朝臣,弘英帝听着他们慷慨激昂的陈词,不苟言笑。
“陛下,文相求见!”
弘英帝猛的转过身来,抬手道:“快宣!”
文相一身寻常富贵公子的月白长袍,摆上卷着一股尘土的气息,快步上前便要行礼。
弘英帝扶住他:“这一趟辛苦文卿了,看你样子,刚回京就赶着进宫了吧?”
“文某惭愧,有负圣托,没能查到易淮及易昭寒行踪。不过,唐地倒是有不少关于这一对师徒的传闻。”
“哦?”
文相茶也不喝一口便立即禀道:“易淮是唐地一带有名的妙手,人称松伯,据查,他第一次出现在唐地首阳山一带是弃宁九年开春时节。这个老人虽有回春妙手,为人却古怪孤僻,常人难近,来来往往都是一个人,是以连他的住处也没有人知道。”
弘英帝点点头。
“一直到扶平三年的腊月,易淮到沐阳城出诊,身边突然多了个小姑娘,正是易昭寒。”
“随后一年他二人一直以祖孙相称,师徒为实,行医足迹遍布唐地。直至扶平五年的除夕雪夜,易昭寒到首阳镇置办年货,才听她说,易淮已然过世。此后,她接过了易淮的旧业,在唐地一带行医济世。”
“这么说来,易昭寒在唐地的行迹只能追溯到扶平三年。”
“正是。”文相补充道,“扶平三年的腊月初八。”
“这么清楚?”
“是的。下官找到了沐阳城成衣铺的郭掌柜,据他说,他是认识易淮的,那天易淮领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来他的铺子里给她做衣服,郭掌柜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小姑娘,腰还没有他的大腿粗,他看着可怜,便招呼她来家里喝一碗腊八粥,结果那小姑娘抱着那碗腊八粥喝了没两口,就哭得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足足哭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被易淮牵着走了。”
“易昭寒?”
“正是。”
弘英帝站起身,在屋内缓缓走了一个来回,回头问道:“文卿此番奔波辛苦你了,其后的事情朕会交给夔鸟。眼下落碧城局势越发紧张了,今年入库的秋粮供不应求,前日朕让地官府新拟了一份征粮的草案,你来看看。”
文相略一停顿,应声起身,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折子。只是他这片刻迟疑里的不解终是没能逃过弘英帝的眼。
“文卿可是有所疑虑?”
文相抬眼看了青帝一眼,立即跪了下去:“臣不敢。”
“朕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你支使出去查这么一宗无关痛痒的案子,何况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职,你有不解也是应该的。”
文相垂着手,略一思索,道:“臣在首阳镇还查到一事,未及容禀。”
“说。”
“扶平八年二月初三,易昭寒在首阳镇救过一个落碧城军士。按照时间和当地人的描述,只怕此人……”文相的声音一经迟疑,像是掐断了一样。
“昨个儿朕去了趟孰里,考察了承泽和伯熙的功课,两个孩子虽说不上聪明绝顶,却也算是好学。朕羡慕他们啊。”弘英帝走过去,双手扶起文相,“季之啊,你我二人兄弟十载,如今却不能像孩子们那样亲近了。”
弘英帝负手背对着文相,缓了缓道:“当年老师为朕审视局势,说先皇的几位皇子中,太子是父皇长子,身份显赫,是为天时;四弟是将门之后,聪敏过人,是为地利;而朕所有的,不过是有你们这些兄弟青眼相待,如此,是为人和。”
弘英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只有十八岁,这声气叹得却是千山万水,他转过身来看着文相,神色深不可查:“如今朕看着昔日比肩而立的兄弟臣服在脚下,心中欣慰,却也落寞。朕初登大宝,朝廷内忧外患,后宫里外戚专权,朝堂上党争成风,石夷乱党未除,北边又有犬戎虎视眈眈……朕真正能倚仗的人,还是只有你们这些朕昔日情同手足的旧友啊。”
“季之,你与朕是共患难过的,那时在落碧城朕命在旦夕,你仍能舍命相互,朕信你这份赤胆忠诚,但是,朕不相信你那时并不知朕被下的究竟是什么蛊毒。”
文相低头看着自己的袍子,并不做声。
“叶台在南郡行医十数载,若是连朕中的究竟是什么蛊都查不出来,那真是徒负虚名了。”
文相一下跪了下来,道:“百蛊术。寒鸦双绝之一的百蛊术。”
弘英帝在他头顶俯视着他,神色冷漠而深远。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