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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季之跪在地上,冷静答道:“叶医师与臣道,此毒无药可医……时值危急,三军中遍布先太子和落碧城眼线,陛下遭此不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同时护陛下脱离所处险境,才能为解毒觅得良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嗯。你这份慎重倒是朕看中的。”
百蛊术既是寒鸦双绝,寒鸦门旧人早已归入落碧城,那这毒是何人所下也就不言而明了。只是叶台既已断言弘英帝的毒是无药可治的,文相没有将下毒之人一口咬出,这其中又有几分是为自己退路的计量,那就是谁都不知道的了。
弘英帝并不将话说开:“朕那时并不知道是落碧城所为,只道兄长终究是耐不住下手了,是以回到青都就急急的去找老师,发动夺嫡。只可惜了我大哥……”
弘英帝命人取来一只锦盒,摸在手里,缓缓道:“朕身上这百蛊术究竟是如何解的,你虽然一直不问,但朕知道你心中不解。季之,你可曾听说过血芝?”
“血芝……千年圣草,万金不易。”文相通医理,知道此物的贵重,“难道……”
“你猜的没错。天不绝朕,让朕在首阳山下遇到了易昭寒。她以半株血芝圣草祛了朕的蛊毒。有意思的是,她似乎并不知朕身份,好像这株价值连城的药材,她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拿来救人了。”
一时间屋里寂寂无声。文相的脑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很多事情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只是这小小年纪身怀异术的女孩出现在彼时彼地,难免不惹人怀疑。若只是怀着赤子之心的医师还好,若是对手苦心经营的一颗棋子,只怕事情远比想象中棘手。
“这件事若是交给夔鸟去查,自然也不会办得不好。但是,此事牵连极广。眼下内忧外患,落碧城战事吃紧,不是釜底抽薪的时候。”
“陛下英明。”
“一个尚未及笄却法术卓绝的小姑娘,季之,若是你又会如何处之呢?”
文相双眉微蹙,沉声道:“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当除之以绝后患。”
青都的禁卫军多是些世家子弟,做父母的一方面想让孩子历练历练混个军衔,一方面又怕战场上刀枪无眼,于是便把孩子送到禁卫军里,便是出了什么事,也好关照。这些孩子既不用靠那几个军饷养家,也不用拼了命去搏个上将军的头衔,结果培养出来的大多是混混,收拾老百姓倒比收拾恶霸强盗来的更多些。
“爷要的是一剂吃了便能百毒不侵的药,你拿些补药给我作甚?”
这个刘重光是天官府皮革司司长的儿子,前两日因为跑肚,在仁寿堂开了方子,但是这位爷是个只吃药不忌口的人,一边药吃着,一边酒肉不断,这药吃了三天下来也不见效,一腔怒气无处可撒,便要来砸这药铺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跑堂的小厮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位好惹的主,进了内堂去请吴尚勇,无奈吴尚勇正给病人扎针,一时脱不开身。
“我随你去看看。”易昭寒净了手出到外堂,扫一眼刘重光,问道:“不知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听说仁寿堂是不输同德馆的医馆,在青都都是数一数二,居然连一个跑肚的小病都治不好。”
“军爷面色红而不润,可见浊气侵体,气血不畅,当调理为主,辅以药石。忌凉性和辛辣,否则再多的药吃进去也只是白白苦了自己。”易昭寒就事论事。
“你家的方子治不好病,还要推到病患的头上,好个刁医!不说这个,我听说仁寿堂没有求不到的方子,我要一剂吃了便能百毒不侵的药,堂上可有?”
易昭寒挑了挑眉头,恭敬地答道:“自然是有的。”
“哦?拿来给我瞧瞧。”
易昭寒回身取了一副药给他。
刘重光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药?”
“回军爷的话,这是砒霜。”
“大胆刁民,竟敢戏弄大爷!”言罢已作势要去拔刀,这一下吓得周围好事围观的人去了大半。
“小民不敢,只是天下百毒不侵的人唯有死人而已。”
刘重光的脸骤然憋得酱紫,他虽然霸道,却一定要讲个理字,这下被这小姑娘讲的全无道理可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刘将军,被一个小女子将了一军啊!”一个白袍人笑着跨门而入。
他着一袭月白色如意连云的夹袍,腰间系着一块翠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但是他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喟叹的气质。便是迟钝如易昭寒,也直觉得感到这是一个身份极其尊贵的人。
禁卫虽然游手好闲,盛产混混,但是有一项本领却是难得的,就是对朝中显贵的识别能力,青都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就有惹到大人物的可能。刘重光一看来人,立即换上一副无害的嘴脸,两步上前:“文……”
“这里不是朝堂,不必行此大礼。”文相和颜悦色的打断了刘重光的话头,“刘将军病可是看好了?”
“看好了,看好了……下官这就告辞了。”
“看好了就好。代在下向令尊问好。”
“一定一定,大人放心。”说着狼狈而去。
易昭寒呆呆看着白袍公子,只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正是此等人物。此时见对方回过头来冲自己笑着点了点头,才关闭了花痴模式,正色道:“敢问公子是要问诊还是抓药?”
“抓药。”言罢,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方子递给易昭寒。
易昭寒扫一眼方子,心中微微一紧,随即道:“公子稍候。”言罢便去抓药。
文相看着她瘦小的身影,不知为何想起她在沐阳城成衣馆对着一碗腊八粥痛哭的场景来。这个男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怜悯之情来。
“公子,你的药。”
文相接过药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女孩有一双干净到清澈的眼睛,执着又无辜,像是一个赤子。
看的文相一怔。
这一瞬的失神,让文相心里生出一股警觉。若真是一个赤子,倒还好说,若非如此……
只是可惜了一块璞玉。
青都上三坊挨着安乐坊的街上是陵王的宅邸。陵王是当朝皇上的皇叔,朝野内外出了名的风流王爷。因着青平帝一朝皇叔淮王作乱这一前车之鉴,武帝和懿帝一朝对同姓兄弟都格外提防,这一辈青姓的除了武帝和懿帝只得陵王一个。而陵王也乐得做他的逍遥王爷,整日赋诗作画,寻花问柳,莫说结党,便是朝事也很少过问。
青都傍着建水的支流丰江,冬日里北方的风裹着丰江上的湿气飘在这座城池里,又湿又冷的寒气打着旋儿无孔不入。每过了立冬,街上的人便少了起来。
日头刚落,两辆拉货的马车钻进了凌王府的侧门,陵王是个会玩乐的,虽然没有实权,却领着爵位的俸禄,年关将至,大户人家置办些年货再正常不过,是以谁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素心跟府上的管家清点香料入库,小厮过来与她低语了两句,素心笑笑应着:“王爷盛意,小女却之不恭了。”
入夜。
风并不大,却哀哀的,凌王府里的风,卷着一丝宛宛转转的丝竹之音,又细又长。
素心跪坐在花廊下,看着面前的男人十指飞舞,在七弦琴上举重若轻的织造着一份绵远的哀思。
陵王在琴技上的造诣多是拜青楼里的姑娘们所赐,他生得细皮嫩肉,这支《故人殇》被他弹来,倒有几分深闺女子的怨色。
素心抬头,夜色深沉,她倚着廊柱,缓缓合上了双眼。
陵王奏完此曲,见素心像是睡去了的形容,便自嘲般笑笑:“这《故人殇》被本王一弹,居然有些胭脂味,让姑娘……”
他的声音一顿。
女人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
素心睁开眼,正撞见陵王眼中的尴尬。
“素心失礼了……”女人坐直了身子,拭干泪痕,“王爷曲中哀婉,令素心动容。彭远有此福分得王爷十年挂怀,当是不枉此生。”
“本王说过,彭远于本王,是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陵王站起身来,从桌上端起一盏水酒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扬手洒向面前一地黄土。
“本王能为他做的不多,每年这一杯水酒,也是聊慰本王心中的遗憾吧。”
陵王回过头来看着素心:“倒是素心姑娘你,为了个本不怎么认识的男人,在这里虚掷年华,这份情义,才不枉彭远此生。”
“他连性命都为我舍了,我这区区几年青春又算什么呢?”这个一向犀利的女人眼里泛起了一种困惑的神色,“这些年来,我常常在想,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彭远,十几年前死在异乡的一个玄天宗,只是为了一个在天牢里见过几面的阶下囚。他用自己的性命,在他的挚爱心里刻下了一道疤,虽然或许他至死都不知道。
他以为,他终究不过是素心生命里转瞬即逝的一瞥罢了。却不知,这个女人在他身后,替他在他的父母膝下尽孝二十载。云来阁 http://www.xyyq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