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叶看着跪在眼前的墨桥生,他赤|裸的身躯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四肢纤长,肌肉紧实,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肌肤,一路溜进那引人遐想的浴巾之内。
他闭着双眼,面色绯红,连脚趾都紧张得微微蜷缩,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程千叶不得不承认心中被这样的他狠狠地撩了一把,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将人就此推倒在草地上法办了。
她伸出手,轻轻掠了一下墨桥生乌黑柔顺的额发,感到那指尖下的肌肤随着她的触碰紧张得微微战栗。
“桥生。”她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无端有些酸楚,“你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墨桥生诧异的睁开眼,他对上了一双如秋水一般温柔的眼眸。
于是,他把“我没有”,三个字中的“没有”两字咽了回去。
主人说过,最不喜欢欺骗。
他低头垂下眼睫:“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隶,主人对我的恩德,我没有什么可回报的东西。只有这副身躯,还勉强算是干净,若是主人喜欢,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双柔软的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
那天籁一般的声音,似乎从最深的梦境中传出。
“桥生,我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
“我从未想过把你当做一个物品,只在床笫间使用。”
“你既勇敢,又坚强,是一个优秀的人。在我眼中,你不仅武艺超凡,还对我很忠心。总有一天,你会和那位俞敦素将军一样,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成为我大晋不可或缺的将军。”
“到时候人们都会说我慧眼如炬,只用了一匹马换来一位旷世奇才。”
最后那个声音笑着说:“但是,你需要自己先站起来。不能再这么妄自菲薄。”
墨桥生感到自己的胸口燃起了一团火,这火苗点燃了深藏在他卑微的内心中的渴望。
他不由在浑浑噩噩中站起身来。
程千叶看着眼前这位男子,徐徐挺直了脊背,眼中点亮了星火,站起身来。
她为自己成功的灌了一碗鸡汤感到有点得意,不由举杯欲饮。
就在这一刻,那条不识时务的浴巾,却好死不死的松开,从墨桥生的腰间滑落了下来。
程千叶噗的一声,把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
尽管墨桥生慌乱的捡起浴巾,全身红得像一条煮熟的大虾,飞速撤离了。
但程千叶还是瞥见了那一点风景。
她在躺椅上翻滚了一下身体,摸摸自己的胸口。
她问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不是心动了?
程千叶牵着墨桥生离开温泉山庄的时候,墨桥生脸上的红晕还未曾褪去。
萧绣似乎特别兴奋,逮住程千叶不在的时候,便使尽全身解数和墨桥生打探情形。
墨桥生却闭紧了嘴巴,只字不提。使得萧绣很是失落。
……
冬天来得比想象中的迅速。
气温一日日的低了下来。
但对汴州城的百姓来说,今年的冬季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从大晋源源不断运送来的物资,安定了汴州军民的心。他们怀着对来年春天的期待,竭尽全力地投入到对抗寒冬的准备中去。
前线盟军却接连传来了节节败退的消息。
先是左路军北宫侯吕宋贪功冒进,折戟平陆。中路军华宇直鲁山受伏,大溃败走。
本来右路李文广部稳扎稳打连下数城。但负责粮草的云南王袁易之嫉李文广之势,刻意延误,扣发粮草,使李文广部止步南阳。
至此,盟军全线溃散,李文广自领本部兵马愤而回凉州。
近日汴州城外不时出现溃退而来的散兵游勇。
程千叶下令将他们打散收编。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加紧巩固城防,整备工事,准备好迎接随时可能反扑回来的犬戎大军。
这一日,远处的地平线上渐起黄沙,一队形容狼狈的败军,仓惶直奔汴州而来。
威北侯华宇直在数名部将的保护之下,当先奔到城下,大喊一声:“我是威北侯,快开城门!”
等了许久,城墙上慢吞吞的出现了一个年轻幕僚的身影,此人笑眯眯地冲着威北侯一拱手道:“威北侯远道而来,我部自当为侯爷接风洗尘,只是如今主公此刻却不在城内,请侯爷稍安勿躁。”
华宇直气急败坏:“你是何人?犬戎骑兵顷刻既至,不是做耍,速请晋越侯前来说话。”
那幕僚依旧不紧不慢振袖行礼:“在下张馥,乃一小小幕僚尔,委实做不得主,还请侯爷先行率部抵御敌军,等我家主公从西山回来之后,整备军队,点齐兵马,必定出城为侯爷助威。”
华宇直看着那高耸坚固的城墙上,林立着威仪肃穆的将士,铠甲蹭亮,刀枪争鸣。
心中知道这些都是推脱的借口,晋**队占着地利,不肯出头,要让自己的部队打头阵。
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调拨军队,背靠城墙,摆下战阵迎接那凶猛的异族追兵。
威北侯的部队被犬戎一路追击,本来早已失去战意,只望能速速入城躲避。
谁知却被拒之城外。
此刻后无退路,前有追兵,将士们反倒都激起背水一战的决心。
阿凤带着他的小队站在队伍的最前线,迎接敌军的第一波冲锋。
作为奴隶组成的部队,向来是被摆在最为凶险艰难的地方。
此刻的他,身躯中箭,既伤且疲。
但是他不能退,
退,
就意味着死亡。
他像一匹受伤的野狼,大吼一声,挥刀向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冲去。
他的刀砍进敌人的**,敌人的刀也砍进他的身躯,眼前不知飞溅的是谁的鲜血。
阿凤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痛苦。
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麻木,意味着死神的临近。
他举刀替身侧的一个兄弟接下敌人的攻击,然而前方又亮起一道刀光。
此刻他已经没有第二把刀去挡这道夺命的锋芒。
就到这里了。
那一瞬间,阿凤这样想,死在战场上也好。
这样无趣的人生,为什么我还如此的恋恋不舍。
一柄闪亮的银枪从他身侧探出,破开那道刀光,去势不停,直接没入敌人的腹部,将那犬戎武将挑下马来。
一骑黑袍小将,策马横枪,越过阿凤,领着一队鲜衣亮甲、精神抖擞的骑兵,向着敌方战阵迎头冲去。
那名小将一马当先,勇不可挡,如一柄利刃撕开了敌军的方阵。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那样的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桥生。”阿凤干涩的喉咙里,轻轻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在晋军及时的支援之下,威北侯部击退了犬戎的追兵。
劫后余生的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
此刻的威北侯中军大帐,华宇直怒气冲冲,把一个酒杯砸在他面前的张馥脚边。
“晋越侯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只让老夫带家眷亲随入城。他这是将汴州视为你晋国私产了么?”
张馥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地回复:“侯爷误会了,主公对侯爷素来尊敬,岂敢怠慢。这正是想着侯爷军旅辛劳,才在城内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若是侯爷执意和将士同甘共苦,要宿在这军营之内,那小人也只好惋惜告退。”
他态度谦和,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言语间却没有退让之意。
此刻的汴州不论军政民心,如今已牢牢掌握在晋国那位主公手中。
不说威北侯如今只率着一队败军之师,便是领着雄师数万,想要拿回这座城池坚固,兵精粮足的汴州城,也是不可得了。
北威侯心中叹气,当初嘲笑晋越侯的话语言犹在耳。如今想想,众多诸侯中,倒只有他一人占到了便宜。
有什么样的主君就有什么样的属臣。单看眼前这位油盐不进的张馥,就知晋越侯也是位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的奸猾之人。
威北侯深悔自己看走了眼。
但他现在不想,也不能和晋国闹僵。
只能吞下这口恶气,又摆出笑脸来面对张馥。
……
程千叶在汴州新设的城主府大摆筵席,为威北侯华宇直接风洗尘。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相互吹捧,宾主尽欢。
程千叶心里很不耐烦这种应酬。
但她知道,作为一方诸侯国的主君,特别是一个立足未稳的年轻主君。
这种应酬不可避免,乃是在这里生存的必备技能。
她笑语盈盈端起金杯,遥向客座上的华宇直举杯敬酒。
华宇直举起酒杯:“此次多亏贤弟及时拔刀相助,某心中感激不尽,当敬贤弟三杯以表谢意。”
程千叶酒量甚好,丝毫不怕,来者不拒。
华宇直哈哈大笑,“说起来还是贤弟最会调|教人”
他看向侍立在程千叶身后的墨桥生:“这个奴隶到了贤弟这里没多久,简直是脱胎换骨了,今日在战场之上,老夫几乎都没认出人来。”
程千叶看了眼身侧之人,笑了笑,素手轻翻,倒了一杯酒,亲手递上。
墨桥生一撩衣摆,单膝下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金乌西沉,天色渐晚。
士兵们训练的校场上逐渐冷清了下来。
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还在角落里上下腾挪变化,不知疲倦的练着一柄混铁点钢枪,似乎没有休息的打算。
俞敦素和几名士官端着晚饭路过校场,俞敦素喊了一下:“桥生,还不休息?”
墨桥生收住枪势,下跪行礼,口中道:“见过俞将军。小人还想再多练一会。”
他额头之上布满汗水,如雨一般滴落。但他目光灼灼,精神旺健,并不显疲态。
俞敦素从自己的碗中分出两个白面馒头,放入墨桥生手中,“勤奋是好事,但也不要太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墨桥生双手捧接食物,恭恭敬敬低头称谢。
走出了一段距离,俞敦素身边的一位士官道:“那个墨桥生真是疯了,天天都看得到他来校场,从天不亮开始练到月上三竿。”
另一人接话:“不过就是一名奴隶,再练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想当将军不成。”
“这个奴隶丝毫不知道天高地厚,见了俞将军竟敢不行伏礼,只跪拜了事。”
“你不晓得,这是主公特许的。主公对他甚是宠爱,他就连在主公面前都可免除伏礼呢。”
俞敦素开口:“此人虽然身份低下,但确实身手不凡,于战场上也骁勇善战,立下战功。尔等不可如此鄙薄于他。”
众人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俞敦素回首看了看那个在斜阳下勤练不辍的身影,心中想道,如此坚韧不拔之人,实乃我军中将士之楷模,可惜他只是一个奴隶,我说出来怕你们也听不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墨桥生领了自己的晚饭,回到自己的屋中。
如今他在城主府的外院中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虽然屋子不大,但整齐干净。里面摆一张舒适的床,铺着暖和的被褥。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衣柜,柜中挂着几套舒适耐穿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个带锁的盒子,可以存放一些私密之物。
靠窗摆着一套简易的桌椅。桌面上放着一套主公赐给他的《武经七书》,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一切都让墨桥生充满幸福和满足之感,如果要说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离主人居住的内院远了些,不能时刻看到主人那亲切的面容。
昨日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食他一点都没碰,正好好的摆在桌上。
他把这些连同新得的晚餐,加上俞敦素给的白面馒头,一起包在了一个布包里,再在包袱里放入了他所有的伤药绷带。
墨桥生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想了想,从馒头上掰下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口中含着。
真是没用,以前便是两三日不进饮食也熬得住。如今才一日夜便这般饿得慌了。
不打紧的,明日早上再吃就好了。这些还是带去给阿凤把。
趁着夜色,墨桥生向威北侯临时落脚的驿馆而去。
昨日威北侯华宇直入城的时候,墨桥生在随行的人员中见到阿凤的身影。
阿凤在战场上伤得很重,状态似乎不太好。
威北侯华宇直及其随行人员,被程千叶安顿在一座轩昂壮丽的大宅之内。
墨桥生用一角主人赏赐的碎银子,敲开了那宅院的侧门。
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收了他的好处,便随便使唤了一个奴隶领着墨桥生往外院的倒座房去了。
那是一间小小的隔间,除了一张腐朽的板床,一条破烂的毛毡毯外别无他物。地板上留着一团黑褐色的血迹,屋内空无一人。
墨桥生看着这间屋子,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泥沼中挣扎的日子。明明只有个把月,就好像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天底下的奴隶如此之多,我何其有幸,能被上天眷顾,遇到了那位主人。
他默默叹息一声,把带来的食物和药品放在床上,打算离开。
“你来干什么?”
门外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阿凤身上披着衣物,一手扶着门框,倚在门边。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显得格外苍白。
他走进屋内,推开墨桥生,看着床上的东西,冷冰冰的道:“既然找到了好主人,还回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阿凤的性格惯来如此,墨桥生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打开药瓶为他上药。
这几年来,每一次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勉强挣得性命的伙伴,都是这样相互拉扯一把。
虽然活得痛苦,但每个人都依旧期望能活久一点。
墨桥生记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被当时已是老兵的阿凤扛了回来。那时他们没有药,阿凤扯下一截衣物,勉强止住他腹部流血不止的巨大伤口。
阿云第一次受了重伤,是被自己扛回来。
如今,阿云已经不在了。
许多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不见。
奴隶的生命,和蝼蚁一般不值钱。但他们每一个人明明都是那么鲜活的生命,都曾经那么顽强的渴望着活下去。
阿凤褪下上衣,背对着墨桥生而坐。
“桥生,虽然遇到了好主人。但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始终是一个奴隶。”他清冷的声音响起。
“奴隶对主人来说,只是一个玩具,一份财产,既然他对你再好,你也只是一个珍贵一点的玩具而已。”看不见表情的时候,阿凤的声音似乎柔和了许多,“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作为主人他随时都能舍弃你,变卖你。我曾经……”
阿凤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曾经不止有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姓,一个主人赐予的姓。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响起幼年时,主人喊他的声音:“楚凤,楚凤,来我这里。”
那位主人是一个世家贵族的少年公子,既温和,又儒雅。那么温柔地对待刚从奴隶市场被买回来的小凤,给他吃香甜的食物,给他穿上干净的衣物。不论做什么事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带着他。
“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呢,你也我一起姓楚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楚凤了。”
我要把一生都奉献给主人,年幼的阿凤,曾对自己的誓言深信不疑。
直到那一场贵族们的聚会上。
“你这个小奴隶不错,卖给我,一锭金?不够?再加一锭?”几个华服玉冠的贵族男子站在他的主人面前。
刺眼的黄金,一锭一锭的加上来。主人终于按耐不住点点了头。
不论他如何哭喊,祈求,都无济于事。
主人抱着黄金走了。
而他身体和心,都在那一次,被从内到外彻底的打碎。
阿凤从黑暗的回忆中醒过神来,他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总之,千万不要相信主人,不要轻易付出你自己的心。否则,只有更多的难堪等着你。”
墨桥生黯然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主人吴学礼。那位主人教他读书,教他识字,也算是很好的一个主人。但只因为一个小错误,就再不听他解释,迅速的将他发卖。
墨桥生在心中说到:
但如今,我深受主人之大恩,不论主人要我的什么,只要我有,我都心甘情愿双手捧上,至于会产生的后果,且顾不得了。
阿凤的左肩中了一箭,箭杆折断了,箭头却嵌在身体中,没有取出来。
墨桥生取烈酒浇在伤口上,抽出一柄解腕尖刀,道了一声:“忍着!”
刀尖一挑,一枚带着鲜血的铁箭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阿凤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墨桥生接住陷入昏迷的他。为他包扎好伤口,扶他躺下。
看着晕厥过去的阿凤,墨桥生默默叹了口气。但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奴隶,不便在此停留太久。
他留下食物和药品,匆匆顺着原路返回。
快要到达角门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令他毛孔悚然的声音。
“让我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桥生么?怎么了,晋越侯待你不好,还想着回来见见你的旧主我么。”
华宇直腆着大肚子,领着一群侍从,喊住了墨桥生。
墨桥生伏地行礼,“下奴该死,因探访旧友,竟然惊扰到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诶,你我也算主仆一场,无需如此客气嘛。”华宇直扶起墨桥生,将他上下打量,“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在我这里的时候,毫不起眼,也不知晋越侯是怎么滋润的,竟让你这般光彩照人起来。”
墨桥生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
华宇直摸着胡须,笑着道:“你想不想再回老夫这里?为了你,老夫倒是可以考虑把那匹黄骠马退回去。”
墨桥生叉手行礼,“还请侯爷恕罪,下奴的主人还有事交托下奴,实再不敢耽搁。请恕下奴先行告退。”
他话一说完,两步跨出角门,展开身法,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夜色之间。
华宇直看着那个追之不及的身影,沉下脸来,“哼,晋越侯嚣张跋扈就算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连个下贱的旧奴,都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
程千叶在城主府内院的小道上,边走边和肖瑾商量着难民过冬安置问题。
围墙边上的树木传来微微的一阵轻响。
侍卫们立刻举戟喝道:“什么人?”
墙头上落下一个人,那人伏地请罪。
正是墨桥生。
程千叶走上前去,摸了摸那颗伏在地上的脑袋:“怎么了桥生,这么晚了还慌里慌张的跑来找我。”
墨桥生抬起头来,看到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那张笑脸。
他不知不觉就把心中的恐惧说了出口,“主人,别把我还给威北侯。我一定会努力,我会比那匹黄骠马有用很多。”
程千叶哭笑不得,她把墨桥生牵起来,挥手和肖瑾告别。
在众目睽睽中,拉着她那位“男宠”的手,乘着月色慢慢踱步走了。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主公说话的声音。
“真是傻得可爱,别说一匹马了,就算一座城池,我也不肯换你的呀。”
“咦,你是不是饿了?军营里吃不饱么?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程千叶和张馥,肖瑾三人,坐在出城的马车内。
“那个威北侯什么时候滚,该不会想留在我们汴州过年。”程千叶没好气地说。
“我很讨厌他,还不得对他摆出个笑脸。张馥你想个办法,让他麻溜的走人。”
张馥略微诧异:“主公觉得我能做到这事?”
程千叶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公于我心中,无所不能。”
你以为你在我心里还是朵白莲花么?这种事正适合你这种腹黑男去做。
肖瑾却想道:前日威北侯不过是欺负了一下那个墨桥生,主公心中便一直耿耿于怀。看来那个奴隶在公主心中的分量确实不低。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公主的身份。
肖瑾看了一眼正掀起车帘,看着窗外的程千叶。
她那张莹白的面孔,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灼灼生辉,妁妁其华。
公主虽为女子,但为人洒脱,举止大气,似乎天生就不像普通的女子一般拘谨而娇柔。这些日子,她渐渐适应了主君的身份,一日日的显得从容和稳重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来,竟然没有一个外人发现了他们偷梁换柱的秘密。
肖瑾这样想着:那个墨桥生,若是真的被公主看中了,成为亲近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必须帮公主留意观察一下他的品行。
程千叶看着窗外那一眼看不到边的荒芜田地,回过头来,伸指在手边的几案上点了点。把肖瑾和张馥的注意力招了过来。
“我想推行一个政策,废除已有的井田制,采取授田制。”
“授田制?何谓授田制?”肖瑾、张馥异口同声问道。
其实不是叫授田制,具体叫什么我已经还给历史老师了,只是大概对这个制度有点印象,程千叶在心里羞愧了一下。
她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点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小圈,和一个大圈。
“汴州在这里,大晋在那里。如果我们还想要继续从汴州扩张领土。”程千叶沾水的指尖向外画出几道线条,五指张了一下,“就必定要不断的从晋国征兵,从国内调拨粮草,千里迢迢,损耗甚巨不说。就说百姓都来打战了,种粮食的人手也会紧缺不是?”
张馥沉吟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着那个小圈。
“对,我是这样想的。把荒废的土地按人头分给那些流民,鼓励开荒。”程千叶微微倾身,“我们可以广发告示,只要愿意入我晋国户籍,不随意迁徙。不管是哪国人,均授予一定数量的田地。第一年,我还可以免除他们的赋税。”
她将手一收:“这样,我们大晋的勇士在前方开疆扩土,后方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
张馥眼光微亮:“此事确有可行之处,只是许多细节还需仔细推敲。比如多少岁的男子可授田,每人授田几许,所受良田是否有部分固属国家,部分允许私人买卖……”
程千叶看到张馥和自己一拍即合,很是高兴。
肖瑾却皱着眉头提出了反对意见:“土地本属于贵族和国家,庶民向来不能私有。此举有损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怕会招到国内的士大夫和公卿们的抵制。主公新任,根基尚且不稳,不可轻言变革,还望主公三思。”
程千叶知道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意见,乃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心态不同所造成的。
肖瑾对自己更为忠诚,所以他优先考虑的是程千叶个人地位的稳固和安危。
而张馥看重的是晋国的壮大和强盛,所以他支持程千叶去做这种带着一定风险的变革。
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确实都具有敏锐的政治天赋,他们能在程千叶寥寥数语中,就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问题的关键点。
多吸收了几千年知识文化精华的程千叶,在这两位大才面前也并不显得多么有优势。
程千叶耐心地和肖瑾解释探讨:“肖司寇说得很对,一开始,我们可以先不动晋国内那些公卿贵族们的封地。汴州是我们新打下来的,到处都是无主的土地。我是想在汴州做个试点。”
“如果可行,日后我大晋但有开疆扩土,都施行此制。今后我大晋有功之人不再封分土地,只以金银爵位赏之。至于目前已有的封地,你说得对,可以先不变动,徐徐图之。”
肖瑾犹豫了片刻:“汴州百废待兴,主公在此地声誉很高,倒也……确实可以一试。”
张馥沉默不语,心中却想:“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如今看来,主公竟也是个有野心之人,而且这格局……倒也不小。”
马车到了汴水河边,程千叶跳下车来,先前在路边买下的丫鬟碧云,急忙赶上来服侍。
她的身后跟着妹妹小秋。
碧云比较稳重,虽然长相平凡,但心思细腻周全。
而小秋年纪尚幼,在程千叶身边好吃好喝的住了几日,逐渐恢复了开朗活泼的本性,一张蜡黄的小脸也有了点白皙圆润的样子。
程千叶挺喜欢这两个小丫头,出门时常带上她们,好让她们姐妹也能出来放放风,不至于因为新环境而过度拘束。
她拉过小秋的手问道:“小秋,你告诉我,你爹娘为什么不在家乡种田,宁可流亡到汴州来?”
小秋答道:“我家没有田可种,好田都被贵族老爷占了,每年给贵族老爷种完一大片的公田,才能种分给我家那一点点在山坡上的瘦田,阿爹还要服很多劳役,养不活全家。我最小的弟弟就是饿死的。”
碧云接话道:“回禀主公,先前家乡的领主大人,动不动就抓人去打战,村里的年轻人十不存一。我家就我阿爹一个成年男子,阿爹怕被抓去当壮丁,留下一家老小在家中饿死,这才带着我们逃亡出来的。”
碧云的垂下头来:“可是逃到了这里,一样遇到了战乱,阿爹阿娘没有办法,只好卖了我们姐妹养活弟弟。”
“如果给你们家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每年只要交给三成的税,你觉得你爹娘会不会想搬过去。”
“那肯定的啊,不只我爹娘,我全村都会想搬过去的,属于自己的土地啊,那是做梦都想要,我爹肯定会加倍用心打理它。把每一寸土都好好利用上。”
程千叶拍了拍她的手,“很快就会有了。”
张馥和肖瑾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欣慰。
汴水河边,早等候着新任的汴州官员们。
为首的汴州牧王思礼,带着州丞、州尉,州司马等新上任的地方官员,急急忙忙迎上前来。
叩首行礼,拜见主君。
王思礼是一个肤色黝黑,身材矮壮的中年男子。笑起来很有些憨厚的模样。
他穿着麻鞋,卷着裤子,踩在泥地里,走得一脚的泥。看起来像是个勤政爱民的能吏。
但程千叶却感到很不舒服,因为她见到了让自己难受的颜色。
叫你前段时间消极怠工,结果搞这么一个货色做汴州牧,现在就问你膈不膈应。
程千叶和他们打了一下哈哈,问起汴水河的情况。
这条河是黄河的支流,水势凶猛,所以肖瑾一直很重视河堤防护情况,时常前来查看。
王思礼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说:“回禀主公,多亏主公圣明,肖司寇贤能,及时调拨民夫加固河堤。此刻秋汛已过,可保我汴州今冬无水患之忧。”
程千叶象征性地点头夸赞了两句,不太耐烦应付。
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指着一个挤在人群最末尾的官员道:“看你的服饰,是负责工建的司空把?你来说说看,水利方面还有没什么问题?”
那人伏地行礼,“启禀主公,卑职乃是州司空崔佑鱼。如今秋汛是已经安然渡过。但今年冬天冷得早,水面结冰得很快。卑职私觉得……”
王思礼在边上咳嗽了一声。
崔佑鱼抬头看了自己上司一眼,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觉得很有可能引发凌汛。还请主公疏通河道,加固河堤,以防水患。经臣所查,汴州境内,尚有以下河段堤坝破损严重,急需加固。”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双手捧上。
程千叶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文字,还画着水利专业的剖面图和地形图。
周围的州官们面色都有些难看。
程千叶看着跪在眼前浑然不觉的崔佑鱼,心中笑道:这是一个官场的愣头青啊,这种人不论在哪里,估计都是个让上司讨厌的人,不过他做事认真,专业技术看起来挺过硬。当然主要是他颜色很漂亮,让我一眼就看到了。
“行。”程千叶收起文书,“你写一份详细的对汴河整体的治理方案来,直接交给我……额”
她想起自己也看不懂,于是改口。
“直接交给肖司寇。”
一行人视察完河堤。
回城的路上,程千叶对肖瑾说:“那个王思礼很糟糕,你找个借口,把他换掉。”
肖瑾诧异道:“王大人先前在大晋任州牧多年,经验丰富,口碑也好。不知主公因何对他有此恶评。”
“额。”程千叶临时编了个理由,“我听到一些关于他的风评,各种作风都很差。不然这样,张馥,你来帮忙仔细查一下这个人,看看是否属实。”
我哪里知道他是哪里不好,但肯定是不好。
张馥你一定能查出来的把。
程千叶用期待的眼神挑了一下张馥。
张馥只好无奈的接下指令。
……
墨桥生下营回来,守门的侍卫喊住了他,指了指门边立着的一人道:“那人找你的,等很久了。”
墨桥生一看,是阿凤,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站在寒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愚蠢的以为,作者码字都是专心码自己的,不会受别人的影响。
自己码字才发现,这个,根本就不可能的嘛,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小可爱们的想法,我基本就是靠着你们才写得下去。
关于阿凤,统一剧透一下好了,省得你们看的不安心。
第一、他不是反派,别担心了,他只是会干几件错事而已。
第二、他有得到幸福。
第三、你们都很敏锐,他原来的设定确实要战死沙场,作为男主的对照面,是女主成熟的催化剂。不过你们都这么喜欢他,我就放过他算了,故事还是不变,但他最后的结局就为你们改一下。女主成长什么的,就随便,反正咱也不是正剧。
哎呀,都剧透光了,还有啥好看的。
“阿凤,你竟能出来看我。”墨桥生十分惊喜,他领着阿凤到自己的屋中。
阿凤跟在他的身后,一步步走得很慢。走到屋内,轻轻挨着椅子边坐下,微微地颦了一下那双好看眉头。
墨桥生心中一沉,叹息一声,给他倒了一杯水。
“那天我走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威北侯。他对我似乎很不满,我一直当心他迁怒于你。果然还是……”
阿凤握着那个粗瓷茶杯,在手中转了转,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道:“主人他最近越来越过分,我几乎已经忍受不了。”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拽住了衣摆,手背上青筋爆出,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墨桥生:“阿生,你能不能帮帮我?”
阿凤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孔上,难得的露出了一点温柔的表情:“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见见晋越侯。我……我试试看能不能让他也看上我。”
墨桥生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对视了许久,终于还是撇开了视线。
“对不起,我不能瞒着主人,做任何有可能违背他心意的事。”
但我会找机会请求一下主人,求他能不能和威北侯买下你。
这对墨桥生来说,是一件极度为难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主人乞求什么,也没把握能得到主人的同意。
所以他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阿凤垂下头来,自嘲地笑了一下:“罢了,你不必介怀,是我强人所难了。”
他转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你这里有酒吗?过两日,主人便要打道回府。你我之间,怕是难有再见之日。”
“有。你等我一下。”
墨桥生转身于柜中取出一小壶酒。
他用桌上的茶杯,给阿凤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二人默默地碰了一下杯。
各自带着心中的苦意,饮下这杯酒。
才喝了一杯酒,墨桥生就感到头有些昏沉,他一手撑住了桌子,甩了一下脑袋,诧异地看向阿凤。
随即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阿凤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扶着他躺到床上。
墨桥生陷入了沉睡之中。
阿凤站在床边,用悲凉的目光看着这个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兄弟。
“对不起了,如果我不这样做,等着我的只有死。”
他拿起酒瓶,将余下的酒均匀撒在被褥之上。
程千叶视察完河堤,天色已晚。
一回到府中,她就忍不住朝墨桥生居住的外院溜去。
主公日日回府都要去看那个低贱的奴隶,已经是城主府广为人知的秘密了。
墨桥生取代了萧绣成为主公身边第一“男宠”的流言也在下人间越传越烈。
我就去看看那个小可怜今天有没吃饭,是不是又傻傻的饿着肚子。
程千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她雀跃地跨进房门,笑着对背坐在桌边的人喊道:“小墨。”
那一瞬间,她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跨出的脚步顿住了,
这人颜色不对!
不是桥生的蔚蓝色,而是一种陌生的酒红色。本来也算是十分漂亮的颜色中,混杂着浓郁的灰黑色,显得死气沉沉,浑浊不清。
“什么人?”程千叶喝问道。
她后退了一步,准备随时唤来附近的侍卫。
那个桌前的男子转过身来,他双手交叠匍匐于地,行了一个最为谦卑的礼。
程千叶对他有点印象,依稀记得他是威北侯身边的一个奴隶,也许这人是墨桥生的一个旧友。
程千叶在他身上没有看到带有恶意的情绪颜色,稍微放了点心。
她扫视了一眼屋内,看见墨桥生正静卧于床榻之上,表情平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你是什么人?桥生他这是怎么了?”
“回禀侯爷,下奴乃是威北侯的奴隶,名叫阿凤。同桥生有些故旧之情。因想着即将分别,我二人一时忘形,多喝了几杯。桥生他不胜酒力,刚刚睡了过去。”
程千叶向前查探了一下床榻之上的墨桥生,见他带着一身酒气,睡得正沉,于是放下心来。
“还请侯爷切莫责罚他,一切都是阿凤的不是。”
阿凤抬起头,露出一张俊逸的容颜来。他面带桃花,眼含秋水,含羞带怯地望着程千叶,轻声细语的开口说话,
“侯爷若是不嫌弃,阿凤可以代替桥生服侍于您。”
程千叶回过头来,看到那个男子,已在月色下散开长发,半解罗裳。
他的长发微微卷曲,旖旎而下,肩头上绑着雪白的绷带,窗外的月光斜照在肌肤上,一半光一半影,露出满身青紫的淤痕,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凌|虐美。
眼中却带秋波,冲着程千叶浅浅的笑。
若不是亲眼所见,程千叶真的想不到一个男性,也能有这么妩媚动人的神态,而且丝毫不违和地带着一种异样的美艳。
但程千叶却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她看得见那张笑面如花的面孔后面,透着的是浓黑的悲哀,满溢着灰败的自暴自弃。
她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那副虽然美丽,但早已冻得发白的身躯上。
阿凤愣了一下,他很少在自己这么主动的情况下失手过。
他冷得已经有些僵硬的身躯突然被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所包围,一双洁白的手伸了过来,给他紧了紧领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等他回过神来,那位晋越侯已经出门离去,屋内还留着他临走时说话的声音。
“不要勉强自己做这种事。”
程千叶逃回了内院,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妈呀,这古代的美男子动不动就来当面脱衣服,自荐枕席这一套,真是叫人受不哇。
她突然想起把墨桥生一个人留在那里还是不太放心。
于是她招手叫住了正巧迎面走来的箫绣:“小绣,桥生屋里有个威北侯的人,把桥生灌醉了,你带几个人过去看一看,不要出什么意外。”
……
墨桥生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回到了第一个主人吴学礼的书房。
他跪在那里,眼前的地上是那个摔碎的砚台,周围围着一圈的人,每一个都伸手指着他,众口一词地说,“是他,就是他干的好事!”
墨桥生心中惊恐,他紧紧拽住主人的衣摆,“不是我,主人,真的不是我。”
吴学礼的神情既阴森又恐怖,“脱了他的裤子,打一百杖,卖到窑子里去!”
“不,主人,你相信我,不是我,不要!”
吴学礼的那张脸突然变成了晋越侯的面孔,他依如往日一般温和可亲,墨桥生正要放下心来。
却听见他笑盈盈地说道:“桥生,既然大家都说是你,那也没办法了,只好卖了你啦。”
墨桥生惊出一身冷汗,从床上一轱辘翻起身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他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感到胸中一阵难受,也不知是痛苦多些还是愤怒多些。
穿好衣物,他忐忑不安的向着主人的内院走去,不知道昨夜是否有发生什么让主人不快的事情,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主人。
半路上萧绣拦住了他:“桥生,你最近是不是和威北侯的人交往得太多了?”
萧绣皱着眉头:“昨夜你自己喝醉了,竟然让一个外人留在你屋内,你不知道主公天天都会去寻你的吗?幸好没有惊扰到主公,若是让主公不快,你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墨桥生无从辩解,低头认错。
张馥正好路过,笑眯眯地打了个圆场:“桥生顾念旧人倒也是人之常情。反正威北侯这两日间就要回封地去了。”
二人见到是张馥,齐齐下跪行礼。
张馥温和的说,“但是桥生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是主公的人了。要注意自己的立场,过去的人还是少交往一些,一切应以主公为重,你说是不是?”
墨桥生伏地行礼,口中称罪。
果然过了两日,威北侯便和程千叶辞行启程。
程千叶在府中设宴,为他饯行。
摆宴的时候,墨桥生再次见到了阿凤。
阿凤正和萧绣在穿堂外的阴影处低声交谈着什么。
见到了他,阿凤只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桥生,桥生,我正要寻你。”萧绣喊住了他,“快帮忙提一个,这个食盒也太重了。”
萧绣手中提着两个食盒,抱怨道:“吕瑶竟然在这个日子吃坏了肚子,爬不起身来,厨下此刻是一团乱,连端菜的人都安排不好。我不放心,亲自来提主公的食例。”
墨桥生把两个食盒一起接过来,不解地问道:“你认识阿凤?”
“那天你喝醉了,主公说你屋中有陌生人,不放心,让我去照应你一下,不就见到了他。”萧绣一面走,一面揉揉手臂,“刚才只是碰巧遇到,打了个招呼。说起来主公对你还真是体贴细致呢。”
此刻大厅的宴席上,坐着的都是双方知名的将领和官员,彼此之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十分融洽。
萧秀、墨桥生二人跪到程千叶身侧。
墨桥生打开食盒,端出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末日文《被反复使用的男人》,喜欢这种题材的小可爱麻烦预收一下哦,写完这本将军才会开。
文案如下:
这是篇末日反派总BOSS化身忠犬小可怜的故事。
男主具有不死和控沙双技能(怎么欺负都死不了)。女主无金手指,自强自立。
女主:我说你到底还黑不黑化了?
殷宿一把扯住她衣角:你……你是不是又想抛弃我?
楚千寻在末世挣扎了十几年,一夕死亡,重生回了末日之初。
既然老天爷再给了一次机会,那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决定避开所有危险人物,恐怖份子,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为什么前世那位毁灭了全人类最后的希望,所经之地具变为黄沙修罗场的“黄昏帝王”,竟然楚楚可怜拉着她的衣角求收留?
前世残酷嗜血,让所有人瑟瑟发抖的“冰霜恶魔”,却是一个病娇美少年?
前世冷漠无情,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哭的“枪械女王”,原来是一个因为失恋哭哭啼啼求安慰的美女?
前世属于暗杀组织,收割了无数人命,手上沾满鲜血的“血腥玛丽”,成为了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无脑小迷妹?
楚千寻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剧场。
依旧保持女主自强,男主凄风苦雨的风格。喜欢的小可爱提前点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