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穿越小说 > 【肉文】将军总被欺负哭 > 正文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成为我的人!”
    萧绣从墨桥生手中接过菜肴,捧于桌上。

    取出一根银针,把食物逐一验过。

    又用一双银箸,从每碟食物中夹出一点置于一小碟之中。

    他将小碟递给一旁伺候的碧云,碧云举筷准备尝试。

    程千叶不动声色地伸手拦了一下,貌似不经意地随口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你们姐妹伺候了,都下去,让小绣和桥生留下就行。”

    此刻的程千叶看似坐于软塌上,轻松随性,但无人知道她的内心其实被一种无形的不安所抓摄。

    她感到了这个宴会上有很多不对劲的人。

    首先是威北侯华宇直的身上笼罩着一股阴谋即将得逞的兴奋。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但是他肯定做了,而且马上就有可能实现。他才这么兴奋。

    坐在程千叶附近的张馥,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具脸下,是等着好戏上场的幸灾乐祸。

    大殿的角落里还有一两看看似满笑容的仆役,心中却藏着一股灰黑色恶毒之意。

    但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程千叶眼前的萧绣。

    萧绣的身上也笼罩着一股浓黑的恶意。

    这股恶意似乎并不针对程千叶。

    但当他俊美的面容和往日一般,眉目含情,温柔似水,巧笑倩兮的靠近程千叶时。

    在程千叶眼中,那有如实质的黑暗色系,翻滚于那春花一般娇艳的面容上,显得格外令人惊悚。

    不对劲,这些人太不对劲了,他们是要干什么?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程千叶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殿上负责宿卫的贺兰贞,和列于席上的俞敦素和肖瑾,这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亮起一圈金色,程千叶稍微松口气,这几人还是靠得住的。

    她忍不住向后倾了一下身体,悄悄摸到墨桥生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自己近一些。

    此刻墨桥生身上那一圈坚定的金色,才是让程千叶最安心的存在。

    坐在程千叶下首第一位的张馥,微微倾身,含笑低声提醒:“萧绣,主公的菜还没人试呢,动作快些,不要给客人看了笑话。”

    萧绣似乎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神色自如地拿起试菜的碟筷,亲自把程千叶桌前的每一样菜都试吃了一遍。

    刚放下筷子,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他神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菜肴,勉强喊了一声:“有毒!”就倒下身去。

    程千叶先前看着他情绪不太对劲,但想不到情势竟然直转,下一刻萧绣就几乎要死在自己面前。

    她两步跨出桌案,只见萧绣已蜷缩起身体,面色发青,口中吐出白沫。

    程千叶一把掐开他下颚,迫使他张开口,将一根银筷伸进他的喉咙给他催吐。又接过侍从手中的牛乳,灌入他口中。

    同时大喊一声:“传军医!”

    大殿上顿时一片混乱,所有列席之人都紧张的查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相互窃窃私语了起来。

    肖瑾怒不可遏,站起身下令:“即刻扣压膳房一应相关人等。殿上所有传菜仆役一律原地等候不得离开。”

    顷刻间,满殿都是宿卫侍从来回跑动时发出的铠甲呛鸣之声。

    不多时,大殿之上跪满了一地的厨娘,伙夫,仆役等人。

    膳房的管事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说:“今日席上各位大人的菜色,都是一并烹制的呀,不可能独独主公那一席出了差错。”

    “今日吕总管不在,小人就怕忙中出错。主公和威北侯的食盒是小人和两个副管事亲眼盯着装盒的,直接递到了萧公子手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其间并……并无任何人接手。小人等实在是冤枉啊!还请主公明鉴,肖司寇明察啊!”

    一个在大殿服侍的仆从怯怯抬起头来:“也……也不是没有人接手。”

    肖瑾怒喝道:“快说!你指得是何人!”

    那人抬头瞥了程千叶身侧的墨桥生一眼。

    殿上众人的视线向着墨桥生汇聚,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在程千叶身侧伺候的只有萧绣和墨桥生二人,也只有他们接触过菜肴。

    而此刻萧绣中毒倒地。墨桥生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墨桥生大惊起身,他心中涌上了不妙的感觉。

    人群中的一个厨娘抬起头道:“对对,我看见的,就是这个人在路上从萧公子手里接过食盒。想必都是他的缘故,要查查他就好了,此事实在和我等毫无关系啊。”

    站在程千叶身后宿卫的贺兰贞,怒气冲冲地一把抓起墨桥生的衣领,把他掼在地上。

    两个甲侍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他的双臂。

    “不是我!主公!真的不是我!”墨桥生挣扎着昂起脸,看向程千叶。

    程千叶还没说话,肖瑾拱手行礼道:“主公切莫感情用事,眼下此人嫌疑最重,若是查明真相之后,于他无关,再还他清白不迟。”

    这边威北侯华宇直领着自己的人,打着哈哈上前道:“看来这是贤弟的私事,老夫也不便再多搅扰,这就先行告退了。”

    程千叶和他应酬了一番,把人送走。她看着威北侯离去的背影上笼罩着一股失望的情绪颜色。

    看来应该是他想毒死我,然后没成功,失望了?

    程千叶摸摸下巴,感到心中依旧一团浆糊。

    她决定先观察一下发生了什么。

    数名甲士匆匆入殿,其中一人手上捧带锁的木匣,墨桥生看着那个匣子,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那是他衣柜中用来放置私物的匣子。

    那名甲士单膝跪地,捧上木匣。

    肖瑾沉着面孔上前打开那个已被砍去锁头的匣子。

    盒盖一开,露出一匣金灿灿的黄金,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殿上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一个奴隶,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黄金。除非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肖瑾打开瓶子,交给一旁的军医。

    那名大夫对比了瓶内所装的药物和桌上的食物,冲肖瑾点了点头。

    殿上顿时响起沙沙议论之声。

    “不,不是我!”墨桥生双目赤红,挣扎了起来。

    贺兰贞一拳把他揍倒在地,连踹了两脚。

    “早就看你这魅惑主公的家伙不顺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千叶阻止了他行为。

    墨桥生被人按在地上,他拼命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程千叶。

    程千叶不忍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她招俞敦素上前:“俞将军,你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你亲自看守。”

    又附在俞敦素耳边,低声说:“我没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要打他。”

    听到程千叶的话,墨桥生的面孔上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他颓然放弃反抗,任由俞敦素将他押了出去。

    一片乱局过后,程千叶回到自己起居的厢房。

    她坐在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的香茗,整理着脑中的思路。

    肖瑾从屋外进来,躬身行礼。

    “小绣怎么样?”程千叶问道。

    “大夫说幸亏吃入的毒物数量很少,主公又及时给他催吐,应无大碍,吃了药,调养几日便好。”

    程千叶点点头,算是放下一件心事。

    肖瑾又问:“那个墨桥生,还请主公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程千叶打量了他片刻,嗤的笑了一声:“你当真觉得此事是他所为?”

    “主公何故有此一问?”肖瑾诧异道。

    程千叶沉下脸来,一言不发的看着肖瑾,看得肖瑾逐渐惶恐起来。

    “不。以你的聪明,你一眼就能看破此事中有猫腻。”程千叶缓缓说。

    “墨桥生是我亲近之人,他如果想要毒害我,机会多得是,怎么可能当众行凶,还明晃晃的在屋里留着罪证?”

    “你和张馥轻易都能想到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你们都不和我说,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追更都很辛苦,特别我还写得慢又少,我也很内疚。

    大家等不了可以养肥再看,请不要忘了我。

    不看了的小可爱尽量不要特意跑来告诉我。

    如果说得人多了,我还是会有点小伤心的不是。

    么么哒,爱你们每一只。

    “我……”肖瑾面红耳赤,跪地请罪,“下官确实也察觉此事有不妥之处,但一来证据确凿,无从辩驳。二来下官也想着先稳定局面,好徐徐查出幕后之人。”

    程千叶打断了他,“还有一点,你怕桥生和我太过亲近,不小心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于是心里想着干脆将错就错,借机除掉他也好。是也不是?”

    肖瑾心中大惊:这只是我内心深处朦胧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还没很明确,缘何主公竟能一语道破?

    程千叶坐在上首冷漠地望着他。

    肖瑾第一次从这位主公身上体会到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叩首于地,诚心请罪,“臣知错了,还望主公恕罪。”

    “臣虽然确有过此念,但若是能查明真相,臣也不可能草菅人命,让清白之人枉死。还望主公相信微臣之心。”

    过了许久,肖瑾甚至觉得背上出了一道冷汗,才听见头顶上传来程千叶的声音。

    “起来,这次就算了,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失望的事。你还情有可原,张馥那个混蛋,我这次不会轻易算了。”

    “走把,你先随我去看看桥生。”

    ……

    墨桥生被铁链锁在一间阴冷的牢房中,月光透过铁窗的栅栏,在他的身体上投下一条条斑驳的光影。

    看守他的俞敦素将军,性情温和,没有对他动粗,只是默默抱着刀,守在了牢房门口。

    除了最初贺兰贞的那一下,再没有人打过他,也没有人对他动用任何刑罚。

    但墨桥生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次受到的惩罚都来得痛苦。

    从内而外的疼痛。

    阿凤的那句话在言犹在耳,

    “不要轻易对主人付出你自己的心。否则,只有更多的难堪等着你。”

    墨桥生闭上了眼。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妄想这种幸福。

    他眼前反复出现着程千叶那张温和的面孔。

    当初在城门外,惊鸿一瞥,那人坐在高高的舆车之上,几乎在阳光下烁烁生辉,他懒洋洋地望过来,冲自己展颜一笑。

    ……

    “桥生?”

    墨桥生依稀听见有人唤他,茫然的抬起头。

    眼前出现一张真实的笑颜,逐渐和幻想中的面孔重叠,清晰了起来。

    主公。

    主公他竟然来看我了。

    程千叶看着眼前被铁链禁锢的墨桥生。

    不过是关了他大半夜的时间,这块蓝宝石就把自己搞得万念俱灰,死气沉沉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抬起头看到自己,那双眼圈瞬间就红了,露出既悲伤又绝望的神情来。

    程千叶伸出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弯下腰,靠近他的脸庞,温和地问道:“桥生,你告诉我,是你做的吗?”

    墨桥生灰败的眼眸中亮起了流萤,他微微张了一下口,低下头去。

    片刻才轻轻说出一句话来。

    一句在他从小到大的噩梦中,反复说过无数次,却从来没被人相信的话。

    “不是我。主人,你相信我。相信我一次。”

    这一次,他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答复。

    “既然小墨都说了不是,那就不是。”

    那个人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温柔地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填进他的心里,填进了他那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心中。

    “主公,此事罪证确凿,怎可如此轻信?”俞敦素抱拳谏言。

    程千叶起身回过头,冲着俞敦素、肖瑾招了招手。

    “俞将军,”她看着俞敦素,“实不相瞒。如今的军中,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们在场的三位。”

    “今日我信任桥生。他日若是也有人在我面前构陷于你,我也会这般信任你。”

    俞敦素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谢主公恩信。”

    程千叶道:“我和肖司寇探讨过,此事不可能是桥生所为,但至于是谁在背后指使,谁在嫁祸,其中又牵连多少人。目前都还不得知。”

    “但他既然做了这件事,总有他目的。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们几位,帮我一起查出真凶。只是可能要委屈桥生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她转过身,却看见墨桥生垂着头,一动不动的。

    “桥生?怎么了?”

    程千叶弯下腰去,她看见月光照在墨桥生的脸上,折射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哎呀。程千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挥手把俞敦素和肖瑾赶了出去。

    双手轻轻捧起墨桥生的脸。

    “怎么哭了呀?”

    那鼻尖通红的面孔,在她手中轻轻颤抖。

    剔透的泪珠,接连不断的从紧闭的眼角滚落下来。

    薄唇紧紧抿着,死死不肯泄露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无声的在程千叶手中痛哭着。

    程千叶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也可以哭得这么美,这么的让她心动。

    她耐心地一遍遍为他擦去眼泪。

    “别哭了,桥生,别哭。”

    ……

    天蒙蒙亮的时候,牢房的门被人打开,萧绣提着一篮食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他对着哈欠连天的俞敦素道:“俞将军辛苦了,主公令我给人犯带点吃食。将军一夜未眠,要不要也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俞敦素打了个哈欠:“点心却是不必,既然如此,你看着他吃饭,容我先去打个盹。”

    萧绣笑盈盈地说:“将军只管一旁休息,我替将军看上个把时辰想来也不打紧。”

    俞敦素毫不客气,拱了供手,找了两张条凳并在一起,往上一倒,不多时便传来呼呼之声。

    萧绣钻进牢房,从篮中取出食物,端在墨桥生眼前。

    “吃么?”

    墨桥生凝视了他片刻:“原来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很恨我吗?”

    萧绣垂下眼睫:“不,我对你没有恨。”

    墨桥生不解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疑问,必须要知道答案,为此我不惜任何代价。”

    “疑问?”

    “你告诉我。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萧绣抬起眼,直视着墨桥生,“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去和主公说你是冤枉的,我可以证明那瓶毒药不是你的。这样你就可以回到主公身边了。”

    “知道什么?”墨桥生感到十分不解。

    “你知道,你绝对知道!不想死的话,你就告诉我!”萧绣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墨桥生的衣领,“你和主公那么亲近,你告诉我,主公他,他是不是……”

    肖瑾从藏身处跨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抓住他!”

    数名甲士冲进屋来,一把将惊慌失措的萧绣按倒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最近一周可能都会短小一点,下周恢复正常

    肖瑾把五花大绑的萧绣提进屋,丢在程千叶面前。

    他挥退众人,冷着脸说了一句:“这家伙可能知道了。”

    萧绣听得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程千叶,

    “你,你不是主公?”

    “你是谁?你……是千叶公主!”

    程千叶靠在椅子上,袖着手看了他半晌,闭了一下眼睫,算是默认了。

    她看着萧绣身上那一直存在着的粉红色,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了,涌上了一种悲伤而绝望的色彩。

    “那,公子呢?”他低下头,轻轻地问。

    其实他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程千叶有些不忍看到那刺眼的伤痛,她避开目光,“兄长他已仙逝多时了。”

    “是……是么?”

    “中牟之乱,兄长被公子章毒害而亡。我不得已,顶替了他。我已经手刃了仇人。为兄长报仇雪恨。”程千叶如实说出实情。

    萧绣一下委顿在了地上。

    他回想起那场中牟之乱。

    那个时候主公去参加宴会,却没有带上他。

    等他听到主公中毒身亡的传言,心急如焚赶过去的时候,

    肖司寇早已封锁了主公的卧房,只让主公的母亲杨夫人和主公的正妻许姬入内。

    好在最后主公还是平安无事的露面了,不但控制住局面,打败了敌人,更让他惊喜的是,从那以后主公很少宠幸别人,只将他带在身边,还对他分外的温柔。

    他一度因此暗自心喜。

    原来,那个时候主公就已经不在了么。

    我怎么那么蠢,他对自己说。

    千叶公主对我虽然很好,但明显透着疏离。她有那么多地方不对劲,我就像瞎了一样蒙上自己眼睛,假装都没看见。

    萧绣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主公的情形,那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公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蹲在饥寒交迫的自己面前,“没人要的小孩吗?可怜见的。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呢?”

    我还天天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想不到那个人,原来已经死了那么久。

    “说,是谁指使你下的毒?你们的本来的目标是我?”

    程千叶的声音像是从虚无缥缈的地方传来一样。

    萧绣回了一下神,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端正跪好。

    “指使我的是威北侯,他让那个叫阿凤的奴隶给了我一匣子黄金,和一瓶□□。让我下毒谋害主公,承诺得手之后,让我到他身边。”萧绣冷笑了一下,继续招供,“除了我,他们还收买了大殿上伺候的阿右和许甲作为策应。”

    “我对千叶公主您,怀疑已久,但您对我实在太好,让我忍不住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墨桥生的出现,他,让我感到了危机,也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对劲。”

    “可是不论我怎么和墨桥生套近乎,他都对您的秘密守口如瓶。此次威北侯派人来寻我,我见有此良机,便想着借机嫁祸于桥生,要挟他告知我真相。我并没有真正毒害公主您的意思。”

    他以额叩地:“但小绣依旧罪无可赦,无可辩驳,请公主赐我一死。”

    程千叶皱眉,他坦白地这么干脆,只求速死,

    “你这是不想活了?想为兄长殉葬?”

    程千叶有些不太理解。在她的记忆中,原主的这位兄长不但庸碌无为,私生活混乱,而且脾气也很暴躁,动辄打骂下人。

    只比威北侯那种变态略好上一筹而已,想不到竟然会有人真心实意喜欢他,喜欢到生随死殉的地步。

    “你真的那么喜欢兄长?”

    萧绣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很多人都私下说主公他不是一个好君主。他不如老侯爷那般雄才大略,甚至也没有千叶公主你这般聪敏。但是我……”

    他似乎陷入回忆中喃喃自语: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经常都吃不饱饭。我既瘦弱又容易生病,是一个负累父母的孩子。”

    “有一天,阿爹突然不打骂我了,还带着我去绛城,陪我看杂耍,玩了一整天,从所未有的给我买了一个糖人。最后他摸摸我的头,叫我在一个街口等他。”

    “我等了很久很久,一步也不敢离开,然而阿爹再也没有回来。是公子把快饿死的我从路边捡了回去。”

    萧绣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他凝视着程千叶的脸,似乎想透过这张面孔,再看见那位自己渴望的人。

    “公子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从不勉强别人,也很少打我,如果他生气了,只要我好好求他,他都会原谅我。”

    “他时常对我说,他和我一样,是不受父母喜欢的孩子。他想当一个好主君,治理好国家。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大家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性格不好,脑袋也不够聪明,所以他越来越焦虑急躁。”

    “但他在我心中,他就是最好的主公。我真的想一辈子都伺候在他身边。”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中的光亮慢慢不见了。

    他垂下头,神色灰暗,等待程千叶宣布自己的死亡。

    程千叶本来对他确实动了杀心,但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肖瑾拱手道:“主公不可妇人之仁,此人委实留不得。”

    “肖兄,”程千叶看着他,“杀戮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式,今天我能为保守秘密杀了他,你不怕有一天我也为了保守秘密杀了你吗?”

    她抬手止住肖瑾的话,“我意已决,你不可插手。”

    “小绣,”她来到萧绣面前,蹲在他的面前,“兄长虽然走了,但我们还要活着,我继承了他的位置,也继承了他愿望。”

    萧绣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我想让我们晋国变得好一点,至少不再有父母因为饥饿,抛弃或卖掉自己的孩子。想必哥哥他,若是看到晋国逐渐强大,看到晋越侯成为人人夸赞的君主,也会很高兴的。”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向他伸出了手,“这个愿望不容易实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我……”箫绣不知觉张开了嘴。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其一,赦免你的罪,赐你路费,让你回到家乡。其二,领你应得的惩处,从此留在我的身边,相助于我。”

    萧绣低下了头,深深闭了一下眼,抬起头来,“情愿领罚。”

    程千叶把墨桥生传唤进来。

    “桥生,”她指着萧绣道,“小绣犯了错,我罚他受一百……额不,五十军棍。你亲自执行。”

    墨桥生正要领命而去,却见到那位主公举起一只手掌,挡在嘴边,附耳悄声说:“如果你没有很生气,就打轻一点呀。”

    墨桥生眼底透出一点笑意,低头行礼,将人领了出去。

    二人出了屋子,程千叶便放下脸来,一拍桌子道:“果然是华宇直那个老混蛋干得好事,我找他算账去!”

    肖瑾皱眉道:“威北侯所部,昨夜便已开拔出发,此刻只怕已出城二十余里路了。”

    “这个老狐狸,想必昨日看到没毒死我,心虚露怯,急急忙忙的溜了。他是想至此就和我们大晋交恶了吗?”程千叶心中愤愤不平。

    张馥走了进来,回禀道:“主公,威北侯临走时送来一个人,说他察觉昨夜下毒之事,皆因此人因妒生恨而起,怕主公对他有所误会,特将此人责打一番,送来任由主人发落。还随附书信一封。”

    程千叶接过书信,看着排头写到:羽弟亲启,就觉得恶心想吐,略翻了翻便丢到一旁,不耐烦的道:“什么人?押上来看看。”

    ☆、首发

    数名甲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把那人丢在程千叶面前的地板上。

    那人一头微卷的长发凌乱的遮住面孔,浑身遍布被凌|虐的痕迹,几乎体无完肤。

    他身上本来缠绕着的白色绷带,此刻被血渍和浊|物浸染得污|秽不堪,散乱披挂着。

    他挣扎了一下,起不了身,只能勉强抬起头来。

    程千叶认出他来,是几日前在墨桥生房内见过的那个阿凤。

    对这个人,程千叶没什么好感。第一次见面时他企图色|诱自己,这一次又涉及下毒谋害自己。

    但看他此刻的模样,程千叶觉得除了最后赐他一死,自己也下不去手对他做别得惩处了。

    她捏了捏眉心,一整夜没休息让她有些疲惫,她把华宇直的信递给肖瑾:“你来问。”

    肖瑾展开信函浏览了一遍,

    开口讯问:“你就是阿凤?”

    阿凤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复。

    “威北侯在信中说。发现你因诱惑我家主公不成,心中怨怼,因此意图谋害我家主公?”

    阿凤自嘲地冷笑了一下,不做回复。

    “所以你勾结墨桥生,在酒宴之上于我家主公饮食中下毒?”

    “不,此事和桥生无关。”阿凤抬起头,看向程千叶,“是我嫉妒桥生,将黄金和毒|药藏于他的房内,企图陷害与他。和我勾结的人乃是您身边的萧绣。”

    程千叶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这下剧情大反转让她一下来了精神。

    “哦?你一个奴隶去哪里来那么黄金?”程千叶问道。

    “侯爷难道不知?我,只是主公给您递的一个台阶而已。”阿凤冷笑一下,“不过是让你出点气,不至于立刻和他撕破面皮,导致两国之间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一个奴隶,若不是有主人指使,如何有能力谋害一个君侯?”他笑着连咳了几声,“何况,侯爷您心里最清楚。那日,您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像我这样一个低贱的玩物,怎么可能因此就对您怨恨于心。”

    人性真是复杂。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情况下,这个人身上本来浑浊不堪的酒红色,反而像那种历经了酿造的美酒,沉淀下了浊物,逐渐开始变得清透了起来。

    程千叶来了兴致,她摸了摸下巴:“你既然嫉妒桥生,为什么现在又替他开脱?”

    “不,我不是为他开脱。”阿凤有些焦急,他看着程千叶,挣扎着跪起身来,“钱财对一个奴隶来说,实乃无用之物。侯爷你看看我的模样,再想想桥生,他有幸遇到您这样一位和善的主人,怎么可能想要毒死您,再回到威北侯那样残暴之人身边。”

    他的身体纵横交错着各种遭受凌|虐的痕迹,惨不忍睹。令人对他所言之事无从反驳。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替他解释?”

    “我……”他压抑喉中翻涌的腥甜味,喘了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阿凤心中觉得有些难受。

    他知道自己是必死之身。

    那日主公命他通过桥生诱惑晋越侯,他失败了。

    谁知主公又收买了晋越侯身边的萧绣,并命他配合萧绣毒害晋越侯。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不论成功与否。事后他们这种奴隶,基本都脱离不了被推出来顶罪,或是被灭口的命运。

    可是他想不到这事竟牵连到了桥生。萧绣那么轻易地被主公说服,原来他根本就不想毒害晋越侯,他的目的是陷害桥生。

    桥生。

    他闭了一下眼,是我仅余的兄弟了。

    我反正都要死了,就一并替他顶了这罪又如何。

    他开口说到:“我心中嫉妒墨桥生,嫉妒他本是和我同样的人,如今却得了一个这么善良的主人,过得如此舒适。于是我一时起了歹意,把主公给的黄金和毒|药藏于他的房中,想要陷他于死地。”

    “你把黄金和毒|药放在他房中哪里?”程千叶问道。

    “我……”阿凤愣住了。

    他不知道。

    “萧绣说黄金和毒|药是他放的。你也说是你放的。”程千叶笑起来,对着门外说到,“桥生,这陷害你的罪名,竟然还有人抢?”

    墨桥生正从门外进来,他沉默的看了一会阿凤,并排跪于他身侧。

    阿凤有些茫然,他只在大殿上亲眼见到众口一词,罪证直指桥生。

    他心中以为桥生此刻必定身陷囵圄,想不到竟能这般齐齐整整的出现在他眼前。

    阿凤心中一放松,一口气便提不住。他一手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鲜血来。

    墨桥生顿首于地,“主人,阿凤罪无可恕。桥生恳请代他受罚。求您!”

    他狠狠地叩了数个头。

    阿凤用那沾满血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猛得把他推开。

    “你滚开。我不用你多管闲事。”阿凤哑声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主人也是你可以忤逆的?既然遇到好主人,就好好珍惜去。我……也算替你高兴了。”

    他一手撑地,粘稠的血液从口中呈线状滴落。

    程千叶看不下去了,冲墨桥生挥挥手,“带走带走,给他叫大夫。”

    程千叶几乎整夜没睡,处理完这一切,便屏退宗人,去补了一个眠。

    一觉起来,阿凤的治疗竟然还没有结束。

    程千叶跨进墨桥生的屋子,被满屋的血腥味熏了一下。

    大夫正从床上那具昏迷不醒的躯体中,取出一个带血的异物。

    那血腥的场面让程千叶几乎不忍直视。

    墨桥生见她来了,跪在她身前行礼,沉默着许久不起身。

    程千叶摸摸他的头,叹了口气:“没事,没事,我不再罚他就是了。”

    又问大夫:“先生,情况怎么样?人没事?”

    “这威北侯根本就不想留活口,这是把人往死里整。”那大夫连连摇头,“能不能活命,就看今夜他是否挺得过去了。”

    阿凤于昏迷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梦呓声。

    程千叶俯下身,听了一会。

    分辨出他在反复说着几个字。

    “别卖了我,别卖了我,主人。”

    程千叶叹了口气,靠近他耳边说道:“现在我是你的主人,我不会卖了你。”

    “真……真的。”

    “真的,我保证。”

    次日早晨,程千叶在书房内练字。

    穿越前她没有接触过软笔书法,所以她时常抽时间练习用毛笔书写,但目前还是写得差强人意。

    小秋伸着一只爪子在一旁为她研墨,白白的小鼻子上沾了一点墨汁,显得有些俏皮可爱。

    “看你主人我写得怎么样?”程千叶写了一纸横竖撇捺,边写边问。

    小秋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看了半天,伸出短小的手指,指着一处道:“这条画得好,弯弯曲曲的像蚯蚓。”

    “哎呦!”她喊了一声,“姐姐你干嘛掐我。”

    她姐姐碧云涨红了脸,蹲身行礼,给程千叶捧上了一杯新沏的香茗。

    程千叶一边品茶一边笑着说:“碧云你别老拘着小秋,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小秋的年纪只在十岁左右,长得白白嫩嫩,是个既单纯又活泼的孩子。

    程千叶自从得了看透人心的金手指,天天看着身边之人或多或少的隐瞒和欺骗,心中难免郁闷。

    这样表里如一的灵魂才是她最喜欢亲近的。

    墨桥生跨进屋来。

    清透又迷人,以一片赤城之心待她的蓝宝石。

    “你朋友怎么样了?”程千叶问道。

    “大夫说,他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主人。”墨桥生在程千叶的膝边跪下,“您不责罚我吗?”

    “责罚你?”程千叶抬了一下眉头,停下笔看着他,“为什么要罚你?”

    “我……”

    “你在愧疚什么?”程千叶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你觉得你没资格和我提要求,即使那是你非常重视的朋友?”

    墨桥生昂头看着程千叶,主人就像能看人心似的,永远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

    “那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惩罚你一下,要罚一个狠的。”

    墨桥生跪直了身体,露出了一脸坚定的神色。

    程千叶把他拉起来,按在自己的位置上,“罚你和我一起抄书,这套字帖我们一人写一半。”

    墨桥生的手中被塞进了一支笔,程千叶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背。

    “你会不会,我教你写。”

    主公那白皙而俊美的脸庞,越过他的肩头,近在咫尺,吐气如兰。

    “哈哈,我可能写得还没你好。”

    墨桥生突然觉得心中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有一只柔软的羽毛,在他心田最脆落的部位来回刷了一遍,又酸又麻,使得他身体的肌肤微微颤栗了一下。

    他在心中狠狠地刮了自己一耳光。

    主人面前,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桥生,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好主公?”程千叶握着墨桥生的手,一面写字,一面轻轻开口。

    “主人于我心中,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君。”

    程千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手下游走而出的墨痕,缓缓的说,

    “在我小的时候,学校收兴趣班,哦,就是学技能。我想学的是国画,可是母亲对我说,弹古筝很有韵味,她很希望能听到我弹古筝声音。”

    “所以主人放弃了自己的兴趣,迁就了夫人?”

    “对,母亲看到我选了古筝,果然十分高兴,连连表扬我。”

    “我得到了母亲的表扬,但却失去的自己的爱好。”

    “我性格如此,时常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为了让别说我一句好,就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程千叶松开手,停下笔来:“我曾经很在意张馥,肖瑾,和那些老臣们的想法。我不停扭转自己的观念,迎合他们,希望得到他们所有人的认同。”

    “但如今我发现我错了,做一个合格的主君,光做一个好人,是不够的。”

    她看着墨桥生:“桥生,你虽然是一个奴隶,但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有没想过成为怎样的人?”

    “你是想在我身边伺候,还是想要去沙场上建功立业?”

    墨桥生的眼神逐渐涌动波澜,“我想成为主人手中的刀,主人若是想要开疆扩土,我就为您攻城略地。主人若有兼济天下之心,我愿为您征战沙场。”

    程千叶看着眼前烁烁生辉的蔚蓝宝石,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好,那你就跟着我来。”

    练兵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凡是百夫长以上的士官、将领,所有文职官员以及主公身边伺候的侍从、宿卫,都列阵在位。

    众人皆抬头看着将台上端坐着的那位年轻主君。

    主公前日在宴席之上险些遇害的消息,早就传遍军中内外。

    如今聚集了这么多人,想必是要训斥清理一番。

    有些人心中有鬼,忐忑不安,有些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人群中渐渐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程千叶不紧不慢的一面看着人群,一面在手中的书简上写写画画。

    没人看见她手中的书简上打着横平竖直的格子,正和此刻校场上排列的方阵人数对应。

    程千叶放下笔,把墨桥生招到身边,“桥生你看,横代表排,纵代表列,每个格子对应了一个人。你带几个人去,把我勾上的这些人都押上来。”

    又附在他耳边轻声交代,“本子上的内容不可以给其他看到,抓完人,就放进火炉里烧了。”

    墨桥生领命前去。

    不多时,程千叶面前跪了二十来个人。

    这些人互相交望,一脸茫然。

    他们有的是军中将领,有的是程千叶身边伺候之人。

    唯一的共同点是,无论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形象,但此刻在程千叶的眼中,这些人看向自己之时,无一不蒸腾起阴森森的恶意。

    程千叶端坐高台,看眼前这些人片刻,朗声道:“你们都是谁派来的?潜伏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做过什么错事?还有什么同伙?”

    “老实交代者,放尔一条生路,赶出营去。负隅顽抗者,斩立决!”

    二十余人,此起彼伏地喊起冤枉来。

    台下众人,也顿起嗡嗡议论之声。

    程千叶不理会他们,指了指前排第一个全身黑雾缭绕的男子。

    两名甲士上前将他押出人群。

    那人一副憨厚老实之相,是负责采买的一个管事。他连连叩头,口中喊冤。

    “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只有死。”程千叶冷冷道。

    那人涕泪交加,口中呼喊:“主公,小人是您母亲身边的老人,伺候了您和夫人二十年有余,素来忠心耿耿,此次夫人特意让小人随军伺候您的起居。您可不能听了某些人的恶意诽谤,就冤枉小人呀!”

    程千叶垂下眼睫,摆了一下手。

    两名孔武有力的甲士便将那人押下高台,台下候着刽子手,不顾那人如何哭喊挣扎,手起刀落,一颗大好人头顷刻间滚落于地。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程千叶看向排在第二之人。

    那人全身打摆子似的瑟瑟发抖,被甲士拖出人群,瘫软于地,牙齿咯咯打战,

    “小,小人招供,小人是先侯爷身侧的万……万夫人安排进来的。打,打听了主公的情况,就私下传递给她。”

    程千叶向萧绣招手:“记录下来,收查他的住处,无大过者,打二十军棍,赶出营地。”

    余下之人眼见着不交代便要血溅三尺,从实交代确实能保住性命,也就陆续开始战战兢兢的交代了起来。

    有些是其他诸侯国安排的谍探,有的是晋国内世家贵族安插打探消息的钉子。

    程千叶做出相应惩处,非罪大恶极者,不轻易取人性命。

    一个军中的士官被押上前来,他跪地叩头:“小人招供,小人乃是李文广所派,潜伏于军中。小人什么也没做过,求主公恕罪。小人有一同谋,乃是……”

    他抬起头,撇了眼身后上将军们所站的队列,“小人的同谋是贺兰贞将军。”

    人群顿时一片轰然。

    贺兰贞勃然大怒,几乎要冲上前去。俞敦素拉住了他:“贺兰兄不可冲动,主公自有明辨。”

    贺兰贞涨红面孔,伏地叩首:“主公明鉴,此人和我素有私怨恨,他这是夹私泄愤,末将着实冤枉。”

    程千叶打量着他,半晌不说话。

    贺兰贞心中惶恐不安,今日抓出如此之多谍密,人心正是惶惶之时,主公若是不信自己,也实属正常。

    自己乃是世家出身,若是蒙受这般不白之冤,被赶出军中,简直无处容身。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介绍一下背景,虽然是架空文,但是时代背景放在西周覆灭,东周(被作者划掉)开始的那段时间。

    女主穿越大概是西周的首都镐京(西安)被少数民族西戎所灭那段时间。周天子周幽王被杀,西戎一路打进内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当时的诸侯国不紧不慢的赶了出去。

    晋国的版图和城市基本沿用春秋时期三家分晋之前晋国的版图。

    所出现的城市名称大部分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城市古名,个别时代会后面一点。汴州大约在现在的开封。政治制度多用战国时期秦国的政治制度。官职混杂了周制,秦制和汉制,为什么乱炖呢?大概作者君觉得周制太拗口了点。

    建筑,服装和器具书籍都穿越了很多朝代,这些麻烦不要追究哈。

    战争和一些权谋都是为了女主的事业线(感情线)服务的背景板,但为了不显得那么假大空,所以大部分都抄袭(划掉)参考了古代真实发生过的一些战役来写。有时候小可爱们会觉得这件事怎么这么傻逼,但事实上真实的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傻逼。

    另外,都架空文了,大家看轻松点,毕竟我的水平有限得很,经不起考据哇。

    程千叶看着贺兰贞,这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

    武艺好,能带兵。

    提拔他比起提拔俞敦素容易些,因为他乃是世家贵族出身。

    但他正因为他的出身,使得他性格有些高傲,很容易得罪人,这是他的缺点。程千叶觉得可以借机点醒他一下。

    “贺兰将军是我信重之人,我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我必定慎重调查此事,但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还你一个清白,还要请将军委屈几日。”

    两名甲士上前,反剪贺兰贞的手臂,将他捆束起来。

    “主公!”贺兰贞不敢抵抗,他惊惧的抬头。

    程千叶看出他确实是怕了,有点不忍心。亲手将他扶起来,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查清真相,为你正名。”

    她扫了一眼人群,目光在张馥身上停留了一下,跳了过去,落在了肖瑾身上。

    “我让……肖司寇亲自查你的案子,你可放心?”

    贺兰贞面露感激之色,垂下头来:“多谢主公。”

    程千叶拍拍他的肩膀,命人将他带下去。

    此后,那二十余个被押到前台之人,逐一招认了自己的罪行。

    竟无一冤屈错漏之人。观者无不暗暗心惊。

    越到后面,那些人越发不敢抵赖欺瞒,他们很多人死活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漏出了马脚。

    程千叶处理完这些人和事,站起身来,环顾台下众人。

    一众文武官员,都收起平日的轻视之心,带着些敬畏之意低下头去。

    回到府邸的议事厅,

    程千叶接过小秋递上的茶,饮了两口,舒了口气,轻轻放下茶盏。

    此刻,她眼前只留下肖瑾和张馥二人。

    张馥微微行礼:“主公今日实让臣等大开眼界。”

    自从那日晚宴之后,张馥明显感到了程千叶对他的冷淡。近日接连的数件事,主公不但没有让他参与,甚至没有知会他分毫。

    他一向自负,自觉胸中帷幄奇谋,事事都能洞察先机。

    再加上跟随老晋威侯多年,有了自己的情报网络,已经很少像如今这样对身边的事一无所知。

    敏锐的张馥感觉事情不太对劲,有些东西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握,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张馥。”程千叶直视着他,“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主公这是何意?”张馥一如既往,用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浅笑着说话,“主公莫非是也对微臣有所怀疑?怀疑微臣是敌国谍探?”

    “不,我指得不是这个。”程千叶直言道,“我想说的是,那日晚宴,你明明知道萧绣递上来的食物有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馥那总是带着一丝浅笑的面具脸终于僵住了。

    他白净的面孔上那双略有些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抿紧了嘴不说话。

    他心中急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主公因何能知道这些?

    此刻,在程千叶的凝视下,他难得的感到了有一丝慌乱。

    程千叶开口:“父亲曾说,张公胸中韬略万千,乃经天纬地之才。我自继位以来,素来仰慕敬重于你,总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像辅佐父亲一般,一心一意辅佐于我,成为我的臂膀。”

    “如今我方知错了!公虽大才,心不在我处,强留也是无用。”

    张馥双膝下跪,面色凝重,咬肌紧绷,“还请主公听臣一言。”

    “你说。”程千叶端坐不动。

    “臣绝无见主公于险竟之中,却坐视不理之意。”张馥理清思路,抬起头来,解释道,

    “几日前,臣确实察觉萧绣有些不对劲,我疑他是因主公对墨桥生的宠爱,起了嫉妒之心。便遣人暗暗观察,果然窥见他布下了一个可笑又简陋的陷阱,用以构陷墨桥生那个奴隶。”

    “但臣以为这些內帷争风吃醋之事,乃是主公的私事,卑职乃是外臣,不便插手,是以不曾多言。但若是那日萧绣胆敢将那有毒之物,真的奉于主公,臣必会喝破阻止于他,还请主公不要误会微臣的忠心。”

    原来如此。

    程千叶发现自己又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眼中能看到的,是他人的即时情绪。相当于直接看到的是结果,至于造成这些结果的原因,却有可能是千奇百怪的。

    “你并非是觉得此事你不便管。”程千叶点破了他,“而是想考验一下我有没有基本的辨查能力。”

    “张馥,你想怎么考察我的能力,我都没有意见。但是你不应该将人命视作无物。”

    “若不是萧绣控制了剂量,试吃之人必定命丧黄泉。但你眼睁睁的看着萧绣,将它递给我的侍女,却一言不发。”

    “你明知墨桥生是被人诬陷,我将他押入大牢,或许就此将他折磨至死,但你完全不为所动。”

    “在你眼中,侍女、奴隶都是低贱之人,他们的一条性命,为了你的一点试探,就可以活生生的葬送?”

    张馥微微张了一下嘴,在他的观念中,奴隶下人的性命确实不值钱。

    他刚刚眼见了程千叶杀伐果断,血溅当场的狠辣。却想不到主公在意的是这个。

    “我知道,你将他们视作蝼蚁。但我对人命,永远怀着敬畏之心。这是你我本质的不同。”程千叶露出失望之色,“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何况你心中也从未真正将我视作主公。”

    她挥了挥手,接过碧云捧上的一盘金银之物。亲手端在张馥面前,伸手扶起了张馥。

    “以张公之才,天下皆可去之。张公既然心不在我处。我这里,也就不留你了。此事是我无理,还望张公莫怪。”

    张馥面色铁青,眼中透出凌厉之色,沉默片刻,甩袖而出。

    肖瑾抢在程千叶面前,双手抱拳,焦虑道:“主公!”

    程千叶冲他摊了一下手,“你想说什么?来不及了。话我都说出口了。”

    肖瑾犹豫片刻,紧皱双眉,跪于程千叶面前,

    “主公,恕臣直言。张馥此人,乃人中龙凤。若为臣,实属我大晋之福。若为敌,却是我大晋之祸。”

    他沉声道,“若主公不能容他,也不可轻放其离开。”

    “你不要心急,他为我大晋做了那么多事,也算劳苦功高。明早你我一起去为他送行”程千叶笑着把他扶起来,眨了眨眼,“兴许还有变数呢。”

    第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

    张馥带着两个仆从,背着一点简陋的行李,潦倒又寂寞的走在城外萧瑟的道路上,无一送行之人。

    他彻夜未眠,此刻面色不虞。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到如此难堪和挫败。

    古道边的长亭内,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张馥眼框发红,看着那张自己曾经十分看不上的,年轻又俊逸的面孔,拽紧袖中的拳头,含恨上前见礼。

    程千叶于桌上摆下酒菜,亲手倒了二杯酒,举杯道:“让张公受了委屈,是我之过,水酒一杯为张公送行。”

    张馥既不接酒,也不说话。

    程千叶把两杯酒都喝了,以示酒中无毒。

    再次添酒举杯:“这一杯谢张公多年为我大晋立下的汗马功劳。不能让你尽忠于我,是我无德,非君之过。”

    张馥接过酒杯,和程千叶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程千叶倒了第三杯酒。

    “张公此去,路途遥遥,后会不知何日,请满饮此杯,以尽你我君臣之意,兄弟之情。”

    张馥凝望着手中杯,杯中酒,那酒面轻轻晃动。

    半晌,他放下酒杯。

    展开大袖,伏地行礼。

    “臣,从今往后,唯主公之命是从,再无二心。还请主公再给臣一次机会。”

    程千叶心中大喜,看着眼前亮起金边的紫水晶,她控制住几乎要大笑三声的嘴角,一把捞起张馥,在他肩上用力捶了一拳,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成为我的人!”